《陶郎顾》第三章 祸起

下午第四节的下课铃响起，学生们从各个教室涌出，汇入楼梯。 钟梓萓跟在陶梦嫣后面走，她缩着手尽量不碰到别人，抱怨道：“挤死了。” 陶梦嫣负责开路，“你收拾得太慢了，早一分钟楼道就不会这样。” “你平时动作也不快啊，最近怎么转性了？” 陶梦嫣答非所问：“小荀肯定又提前到了，我们快走吧。” “也是，吃饭要紧。”钟梓萓咽了咽口水，两眼放光。这次是玉米猪肉饺子还是海鲜面呢？ 用一次终极社死换来每星期加餐，值。荀妈加了陶梦嫣的联系方式，让她们带荀元丰一起玩。一个男孩子空手去不太好，荀妈会让他给她们带饭。 荀元丰没手机，第一次给她们送饭约好了在教学楼门口见面。下课了人潮哗的一下排山倒海而来，他站在树下浑身不舒服，手不知道怎么摆，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儿，难受死了。 后来他们约在白桦林里的亭子里见面，那里人少。 林间一片金黄，秋风微冷，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亭子里一对情侣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没有荀元丰的身影。 “小荀呢？”钟梓萓纳闷道。 陶梦嫣蹙眉道：“亭里有人，他可能不好意思待在那儿。应该就在附近，我们分头找找。” 陶梦嫣喊了十几分钟，荀元丰毫无踪影。凉风灌进喉咙止不住咳嗽起来。打电话给钟梓萓，她也没找到人。 荀元丰很可能迷路了，桦树林后面连着几座矮山，是学校的林业实验基地，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以前学生为了偷跑进去掰坏了不少旧栏杆，他要是误闯进去可就难找了。 “荀元丰——” 陶梦嫣大声呼喊，林海茫茫，风吹浪卷仿佛要把她吞没。她眼睛被风吹得干涩，直流眼泪，模糊了视线。眨掉泪水，视野中出现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 “小翠，我在这里！”荀元丰朝她挥手。他怀里抱着饭盒不敢跑太快，心里又很着急，表情用力，速度却慢，不要太滑稽。 陶梦嫣的眼泪不知怎么的又掉下来了，她才不跑，她要慢悠悠走过去。“你怎么到这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地上有个土坑，积叶太厚看不出来，她一脚踩空，跌了个趔趄。 荀元丰眼疾手快扶住了陶梦嫣的胳膊，她下意识地板直了腰，还好刹住了，差一点扑到他的胸膛。 林风习习，黄叶纷扬，在空中飘荡旋转，犹如群蝶飞舞。这一刻，世界仿佛只余他们两个人。 头一回靠得这么近，清晰的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连对方的睫毛也能看一清二楚。 荀元丰看见她脸上的泪痕，一下子慌了神，“小翠，你怎么哭了？” 陶梦嫣脸颊发烫，退后两步。嘟囔道：“风吹的。” 荀元丰意识到什么，单手解下自己的红围巾，转而给陶梦嫣围上，“都怪我，害小翠受凉了。” “我走几步就碰到你了，没吹什么风。” 荀元丰眉头没那么紧绷了，心里的内疚没有淡去，依旧低垂着眉眼。明明比陶梦嫣高出一个头，却仿佛她才是俯视的那一方。 这样的荀元丰，她怎么忍心责怪呢？ 刚要问什么来着，陶梦嫣想起来，“你不在亭子里等我们，是因为有人在那儿吗？” “我去的时候，有一对情侣已经坐亭子里了。”荀元丰回忆，“我怕你们找不到我，不想走。看他们在忙，应该没工夫理会其他的，我就坐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对面。” 陶梦嫣点头：“小荀你做的没错啊，林场也是公共场所。” 荀元丰被理解了，眼神雀跃。“我也这么觉得。”回忆后面的情况，不由地瘪嘴，“可是我一坐下去，他们就不亲了，齐刷刷地转头看我。” 陶梦嫣想收回之前的话，她不知该作何表情。荀元丰坐到小情侣的对面，以为是不打扰他们，可实际上更像是在正面观礼。 荀元丰摸着脑袋，说：“我想他们可能不太欢迎我，就站到一旁的树下等。然后好像是看见了两只蝴蝶。很奇怪，我离它们不远，可总是看不清楚。跟着它们走了几步，回头就找不见来路了。” 口袋里手机的铃声响了，是钟梓萓打来的。 她要急死了：“小陶，完了完了，那傻小子真丢了，怎么跟阿姨交代？” 他们讲了半天，忘记通知钟梓萓了。 两人快步往回走，陶嫣然心有疑窦，停下来。白桦林哪来的蝴蝶，基地里跑出来的？ 荀元丰跟着她停下脚步，“怎么了？” 她往回看，“总觉得有什么看着我们。”林子一片寂静，除了落叶还是落叶。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林海中。蝴蝶扑闪着翅膀，穿过飞叶，绕着白衣男子的指尖飞舞。 荀元丰居然是梁少平的转世，这趟没白来。 屠浮生拢住蝴蝶，色彩斑斓的蝶翅变成了木头，轻轻一捏化作齑粉，顺着指缝弥散在风中。他唱道：“前尘隔世哪堪忆，姻缘簿上无姓名。” 三人在食堂汇合，钟梓萓先到了，翘着二郎腿，脸都臭了。“我说荀元丰，你快让阿姨给你买部手机吧，叫我们一通好找。” 他也很无奈，“妈妈说我现在筛选信息的能力不够，不让我过多接触网络。” 荀元丰在陶梦嫣上门后就想要自己的手机了，但是荀妈不同意。 今天的晚餐是黄焖鸡米饭，还有山药排骨汤，馋得人口水都要下来了。 吃人的嘴软，钟梓萓语气缓和不少：“买个小天才电话手表也行啊，跟你联系太麻烦了。” 陶梦嫣默默吃饭。这不是一个小天才电话手表能解决的事。荀妈并不完全放心荀元丰和她们来往。她要掌控荀元丰的行踪，等他回去，荀妈说不定还会询问细节。 陶梦嫣不由地懊悔，那么冲动直接去敲门，会不会显得她很不靠谱。 掀了盖的小陶盅被推到了陶梦嫣的面前。荀元丰的动作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他讨好的意味，一旁狂吃的钟梓萓都感受到了。 “这些是妈妈教我做的。” 晚餐很香，完全看不出来是新手做的。没见面的时候，他在练厨艺吗？ 陶梦嫣由衷夸赞道：“小荀好厉害，我都不会做饭。” 荀元丰不争气地脸红了，“小翠，你想吃什么，我学着做，下次带过来。 陶梦嫣看着他满含期待的双眼，不忍心给他压力，“都可以，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陶梦嫣不点菜，钟梓萓举手了，“我想吃红烧猪蹄。” 他有些为难，拒绝别人好像不太好，但是他主要是给小陶做饭，顺带多做一份给钟梓萓罢了。 荀元丰欲言又止：“我……没问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