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仪系列 之 梦回那辆514路公交车(第i章)下篇
(五)
再次回到车上，我发现她在后排低着头。我立刻跑过去，坐在她身边，拉住她的胳膊，说:“你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开心呢。”
她朝我看了一下，然后说:“刚才我有点不开心，自己思考了一会儿。”
“是他又与你闹了吗？”
(龚)“呃…不是。我球技太差了，只会拖后腿。”
“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也不会踢，但以后还想陪你踢。”
(龚)“昕仪，我以后可能在学校里陪不了你了，但是周末两天都没问题。”
我心里一紧，这种话肯定是说明她那个男友又闹腾了，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是他又威胁你了吗？”
(龚)“嗯。不过这真的是没办法。我知道这不是咱俩想要的。”
“别总担心之前的事了，担心太多反而就会失去与我再一起的快乐。毕竟之前的已经过去了。好好珍惜当下愿意与你在一起的人。”
(龚)“你说的对。我做不到让你满意，我也很抱歉。”
她的这种道歉反而让我觉得有些虚伪，不去解决男友的问题，而只想让我安定下来。我看她心里装着的始终只有杜向哲，我可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可爱。如果我忍着，某一天她终将离去;如果我强硬，或许立刻就会回归千年的孤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公交车前半部分和窗外苦思瞑想。
(龚)“昕仪，你怎么了？又难过了。”
我在犹豫。她又说:“看着你难过，我都觉得自己有罪。和我说一下吗？”
“你都已经与他分手了，就不要再被他牵制了。”
(龚)“别去想你失去的，想你能得到的。周末咱俩还能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可是这样我会一直觉得很压抑。”
(龚)“如果我的出现让你难过，那我宁愿消失。”
“别呀！你消失了我就更难过了。”我焦急地说，然后擦了一下鼻涕。
(龚)“那你以后不要难过了，和我快乐地在一起，好吗？”
“嗯——好。就是我真的不想再躲躲藏藏了”
(龚)“没办法呀。我真的很难彻底放下过去…”没过几秒，她突然放开了我，闪身挪到左侧窗边的坐位。我问她:“怎么了？”
她小声回答我:“安静。我去看一眼前面刚上车的那个男生，好害怕是他呀。真的不能再被他发现了。”
唉，我好失望啊。她似乎已经不再是我爱过的那个她了。她回来后，对我说:“没事了。抱抱昕仪。”再次搂着我，揉我的脸颊。
在这种情况下，我反而觉得有些膈应，就想着试探一下她对我真正的态度与想法，于是对她说:“其实我心里有过一个极端的想法。”
(龚)“是什么呀？”
“可以算是‘两败俱伤’计划吧。假如你抛弃了我，我就会把咱俩的事全盘告诉他，让你和他也没法好好过。”
(龚)“我之前也料到过这种事。不过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我只是说一说而已，还没有实施。”
(龚)“你为什么想要这样做呢？”
“就是…想挑拨离间，让你不要再纠缠他了。当然，我也做好了最坏结局的准备。”
(龚)“昕仪，你是想要一个正位，不想要见不得光的关系吗？”
“是的。”
(龚)“我觉得咱俩之间的关系已经超出了普通的闺蜜，更像是男女朋友。可是他是先来的。唉，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先遇见你。”
我又失望又想反抗，略带抽泣地对她说:“就不能放下他吗？都已经分手了。”
她似乎也激动起来，说:“如果我带给你的是痛苦，那我宁愿去死！我感觉我的存在真的是一个错误，我不应该和你在一起。”
“你不能死啊！“我心有些慌了，赶紧安慰她，“你死了那我活着就只剩折磨了。”
(龚)“你能保证以后不再伤心难过了吗？”
“我尽量不…应该…可以。”
(龚)“真的吗？保证！”
“我一定不会再难过了。”我为了挽留她，虽然没有底气，但只好这么说了。
(龚)“我真的无法再…感觉我就是一个无法解开的矛盾，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等你冷静下来后，再做一下抉择吧。行吗？”
(龚)“我现在就想抉择。我感觉现在是我最冷静的时候。”
我不知道该怎样稳住她，倚着车窗玻璃发呆。车已经开到欣凯地道站了，就剩一站，时间不多了。我不知道这次被迫下车之后还能不能再回到这里。
煎熬的半分钟后，她终于主动开口了:“昕仪，让我再抱你最后一次。”
“别呀！以后我还想陪你坐车，去你家里玩呢。”我抗不住这接连不断的刺激了，掉下眼泪。
(龚)“真的太难了…我已经抉择好了。”
“不要离开我啊！”我绝望地哭诉着。
(龚)“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和我相同的人的。过了今天，你就不要再因我而难过了。”
我更加用力抓紧她的身体，不想失去她。她的衣服已经被我的眼泪沾湿了一片。
“你走了，我就彻底无依无靠了。”
她抚摸我的后背。
“为什么命运总要带走我喜欢的人？”
她把脸凑过来，与我的脸相贴，一阵热意穿透我心。
“欣凯大街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注意。”最终，报站声还是响起了。
不要啊！
我被迫让她挪开，站起来，走向后车门。我扭过头去看她，她似乎也在依依不舍的目送我，还向我招手。走下一阶楼梯，又迈出一步，我的一半身体已经在车外了;再一霎那，我便失重，向白色深渊坠落。她不见了，公交车渐远渐小，很快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了。
眼前出现了我学校里的场景。从我所在的班级切换到楼道，很快又到了她们班的后门。我从后门看过去，所有其他同学都在，她的座位却是空的，只有书包和一些杂物。学校里的场景在我面前飞速地划过，好似我在像光一样奔跑。操场上昏暗阴沉，没有任何人。那熟悉的灯杆下也不见她的踪影。穿过放学的人流进入食堂，面前全是陌生人，再也不见她。
最后，我面前的画面定格在了食堂外面门口，这时，她的声音突然出现了:“你会怎么告诉他？”
我被惊得环顾四周，却不见任何人。这声音是从四面八方涌进耳朵里的。我试着回答一下:“我不告诉他。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和你分开。”
(龚)“我真的…没辙了。唉——”
“趁现在我还没有起动那个计划，我还是想和你和好。现在我只求高中剩下的一年多里有个陪伴我的人，大学已经无所谓了。”
没有应答。我想唤醒她的灵魂，于是继续说:“曾经你还想和我一起努力，实现考上理想大学的目标。曾经想过周末时与我一起‘偷学’。曾经想过每天都陪我一起生活。”
没有应答。
(六)
白光淡去，我又一次回到了车上。我立刻转身向她刚才坐的座位跑去，但我看到那个座位已经空了。
“你去哪儿了？”
“龚观燕！”我忍不住地呼喊着她。
“大家有认识龚观燕的吗？”我想找车上的乘客帮忙找她，可他们完全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继续干着各自的事情。
我再次坐在最后一排靠右边窗的座位，瞪着身旁的空位发呆。我伸出双手朝左右乱摸，却只有虚无缥缈的空气与冷冷冰冰的车身。
我所爱的她只是一场梦吗？
我打开手机，想给她发和好的消息。手机上显示“π年e月i日星期洛”。我飞快地在手机上划着:“是刚才我说的那个计划刺激到你了。我只是开个玩笑，想释放一下压力而已。我其实不太敢去直接告诉他。释放完这些压力，我肯定不会再因为这个问题而难过。我已经认清现实了，不会再去奢求太多，掖着藏着我能接受。因为我还是不甘，不想因为今天一天的事就毁了之前所有的美好。”点击“发送”键，却一直被对方拒收。我无力地一遍遍不停地点着“重发”键。
我不应该和她说那些的！
假如我不说，继续藏着掖着，也是很有可能被发现的。到了最后她还是会选择他，离我远去。
她似乎也累了，不想再维持下去了。
或许我只是她的一个玩偶罢了。
或许只有她的杜向哲因某种原因彻底消失，她才会一心一意地对待我。
“欣凯桥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注意。”
这里是我曾经与她放学后一起坐514路的地方。我不知自己已经坐了多久这辆514路公交车。越来越紧迫了，我醒来的时间居然已经回溯到了这里。如果再下不了这辆车，说不定我将回溯到遥远的始发站，甚至一点点远离我所居住的城市。
车门再一次打开，一个俊俏的短发女孩上车，她正是我的前闺蜜龚观燕。看着她，我百感交集，思绪矛盾，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
她见我皱着眉头发呆，主动走过来，坐在我旁边，再一次搂住我。我却感觉似乎被陌生人摸了，而用力扭动几下，让她放开了我。她低声开口:“昕仪，我不想再看着你难过了…”
“那你赶紧走吧。”我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
“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昨天让你难过了，我真的很抱歉。”她在我耳边说。
“怎么了？”我更加疑惑了，低声问道她。
(龚)“先跟你拍一张合照！”
“你是，和他正式分手了吗？”
(龚)“他说他再也不限制咱俩的关系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更加纠结了，问她。
(龚)“以后我可以和你每天一起牵手，拥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了。”
我不知道这久违的解脱是真还是假，或是亦真亦假。我不敢再相信了。只要她的男友杜向哲还在，说不定哪天他就会改口;而她则会言听计从地再次抛弃我。
我彻底死心了，愤懑地反问她:“你难道没有一点儿自己的主见吗？你真的什么事都听他的吗？”
她不回答，表情呆滞。我接着问她:“你就不能和他撇清关系吗？”
“你是不是已经成了他的牵线木偶，还想把我也改造成牵线木偶？”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我，然后说:“昕仪，你别再生气了。我真的不忍心。我绝对不会再抛弃你了！”
“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备胎而已。我知道他一旦回来，什么会发生。”
她说:“你在我心中比他重要。来个抱抱，不哭了。”然后猛然挪过来，搂住我。我更加奋力地挣扎，将她完全推开，大喊道:“车上有色狼！这个女的总摸我！”
“昕仪，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求求你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她向我求情。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我喊着冲向后车门。我现在还被无形的力量拉着，下不了车。
她开始给我发安慰我的消息，我看了一条之后就再也不想看了。从学校门口开回家的二十分钟，竟如此漫长。
“欣凯大街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注意。”这久违的报站声终响起，又过了煎熬的十秒，车门终于开了。
“王——昕——仪，别走啊！”她的最后呼喊反而让我更加坚决跳出这辆公交车。
我再一次悬在这片白茫茫中。很快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我向声源方向看去，成千上万辆514路公交车正在并排地向我开过来，而且公交车组成的方阵向远处绵延不断。它们横冲直撞，摧毁一切挡在面前的东西。我竭力挥动四肢，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公交车阵越驶越近，听着引擎的咆哮声越来越凶猛。它们先碾碎了前面的杜向哲，又裂解了离我不远的龚观燕。电光火石之间，我就被撞倒，再也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眼前只剩黑暗的虚空。
此时，我肯定已经粉身碎骨了，如果那些514路公交车曾真实存在。
我倒希望这是真的。赶紧让这如梦似幻般的现实结束吧。
(七)
当我能再次看到东西后，我发现自己还在这辆公交车上。然而这次时间没有再回溯，很快就到了欣凯桥站。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人上车。
我再次坐在最后一排靠右边窗的座位，回忆，幻想，抱怨。
如果刚才那群愤怒的514路公交车只撞杜向哲该多好啊！
如果我刚才能移动，为龚观燕挡一下，那该多好啊！
如果这辆神奇的514路公交车能帮我把时间回溯到他俩认识之前，那么一切不开心就能从根源上被解决。
可惜神奇的514路公交车并不能听懂我的心声。
我带着混乱的情绪胡思乱想许久。
“欣凯大街站到了，请您从后门下车，下车请注意。”
又一次到站了，但前几次那种推我下车的无形的力却没再出现。
我的身体完全能被我自己控制了，是不是意味着刚才的短暂美好与一波三折只是一场梦？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下车，下了车，说不定梦就要结束了，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不下车，车上已经再也不会有她了。
或许即使她再次出现，也还是一个被男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牵线木偶，这是我最不能忍受的！
还是下车吧！
我飞速起身，跳下两级台阶，冲向后门，再一个大跳;我还在空中时，就听见了坚决的关门声。我落地了！落在正常的柏油路面上了！
我下意识地立即往左扭头，发现那辆514路公交车已经消失了。我才下车一两秒，它怎么会这么快就开走了呢？
或许那辆514路公交车根本就未曾存在过，只是我的一场梦。
说不定连我与龚观燕的甜蜜回忆也只是梦而已。
我回过头来，看到眼前有些陌生的校门，再一看，这是我转学后要去的地方。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也正常了。今天是高二下学期的开学第一天。现在是早上七点。
新的学校欸！说不定我又会遇上什么呢。可能是命运之人，也可能是又一次的轮回。
不管这么多了。我兴奋而期待地走进校门，看着大批陌生的同学。我的新班主任在不远处出现。他给我带路，让识一下学校的各个地方，告诉我我的新家园是高二三班。
“忘掉那场梦一样的经历吧，别再惦记那个她了”我对自己说，“这是新的开始！一切从新开始！”
文末小记:
真的希望昨天能像这篇文章一样只是一场梦。
这一章本来不应该存在。
天府灵山行者
2022年3月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