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伊比利亚的马诺林（1）
母亲睡去时已是清晨，窗帘正微微地发出蓝灰色，曼纽尔便知道到一天中出海的时候了。
拿过门后的旧背包，点燃桌上的鱼油灯后，他拉开木门，离开这个位于海边石堆和沙滩交界处上的小屋，沿着左边一条在沙地上走出的小路走下沙坡，迎着沙子和盐水味道的风快步赶向海边。
来到漫无边际的沙滩上，他的小木船正陷在浅浅的海水里等待着他，曼纽尔向船走去，踩着水把背包扔进船，抚弄着他那开始变得有些粗糙的双脚的海水让他打了个哆嗦，但他并没有慢下来，快速地回到浅谈，用手背细嫩但手心充满伤痕、缠了绷带的双手快速地解开木桩上结了盐的尼龙绳，曼纽尔随即把船推出沙子，让它漂浮在海水上开始慢慢远离沙滩，自己则跪在海水里，把双手伸进船在沙子卡出的凹槽里快速挖着什么。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选择的这个东西究竟会把他领向何方。他只知道，这是自己在节日前抓到“它”的唯一办法。
船已经离开他有五步远了，漂动速度正在微微加快，而曼纽尔的双手还在冰凉的海水中用力地挖着沙子。突然他发现弥漫的沙子变成了红色，右手感到微微的疼痛，他便抽回右手，用左手把被染红的沙子和海水拨远，从变得清澈的海水里挖出一个早已埋在贝壳旁的黑色麻袋装入上衣口袋，之后直接扑进淡蓝色海水，开始飞快的游着，一边在水中脱出一条红色的绸带，最终登上了已经离开海岸的小船。海水开始载着他们向大海飘去。
曼纽尔登上小船后脱下上衣，把它塞进船头的空间，随即到船尾用左手发动引擎。
随着发动机缓慢但有力的轰鸣伴随着从海陆交界处缓缓探出的红日一齐出现时，远处昏暗的海岸线上，一座座高耸着的、闪耀的灯塔开始由近到远有节奏地熄灭，小船载着曼纽尔渐渐驶向大海，他感到手的感觉渐渐恢复，便坐到船舷上，用蛇的毒齿轻轻地划开了破烂不堪的血布并把它放到脚下，让手心露了出来，细细地查看着伤口并试着握拳，发觉没有伤到肌腱。这时，海水从曼纽尔黑色蓬松的卷发上沿着尖尖的下巴滴到伤口上，带来的疼痛让他黄色的蛇眼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唉，麻烦。”这是他今天的第一句话，也是来到伊比利亚后的头一次轻微的叹息。也许，是他因紧张而感到些许迷茫。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卷干净煮好的粗布条，吹着暖暖的海风开始处理伤口。
海上的天空开始渐渐明朗，灰白的黎明开始被染成了橘红色和粉红色的漫天云朵代替，远处，排成一道弧线前来的轮船的轮廓变得清晰，它们远远的发出鸣笛，穿过一座座和它们一样高大但却更加安静的钻井。而靠近一点近，停靠在大海边灯火繁华城市处的海上移动城市“亚特兰”像一座山一样连接着海洋与陆地，身上再也没有一点夜晚的阴影，它发出一阵只有伊比利亚人、阿戈尔人才能听得到的兴奋的喊声，朝着升起的红日打开了它坚不可摧的大门，从中传出人们的喧闹，其中有着各种声音，还有各色各样的人们。移动城市向远方的来客露出它那一座座灯火通明、无与伦比的港口，这就是黄金时代的伊尼利亚，它辉煌的一天再次由伊比利亚的人们开始书写。
而曼纽尔在远方的小船上看着这一切，一人矗立在小船上看着伊比利亚。
他已经来离开了港湾，一切都远远的、小小的，城市堪比日光的灯火在这个位置像烛火一般星星点点，人们的喧闹传到这里时留下的仅仅是嘈杂，小船逐渐远去，辽阔明朗的黑色海面泛着日光代替了这一切，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个笑话，曼纽尔觉得有些晕眩，这晕眩让他感受到了很久没有感受到的荒谬，让他产生了一种他不会再回去、不会再回到陆地、不会再回到现在的生活中的感觉，但马达还在轰鸣，曼纽尔在心里告诉自己，他摆摆头，这个想法就如同发丝上最后一滴水珠一样被甩回了大海。伴随着小船疾驰的颠簸，他低下头，安静地看着自己开始颤抖的双手，又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认真思考了？
上一次感到荒谬，是什么时候呢？
听着小船拍打水面，曼纽尔感到有些困倦，他很难得的觉察到自己处于困倦之中，船有节奏的拍着海浪，让他想起了曾经偷听到的母亲的歌声，母亲总是一个人跑开，偷偷地去唱，那是一种悠扬的、缓和的调子，很轻易的就会被人声淹没，但曼纽尔总能够顺着歌声找到母亲，在记忆里海滩边。还有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曼纽尔便仰躺到船舱里。
【明天，明天就是伊比利亚的新年了。】
他解开纱布，看着自己手腕上长出的红色原石。
【这个真的会有用吗？】
【。。。。。。】
【。。。。。。】
海风吹着，两只海欧向陆地飞去。
【我在想什么？】
【。。。。。。】
【我能做到吗？】
【。。。。。。】
【。。。。。。】
【明天会变得怎样呢？】
【。。。。。。】
【。。。。。。】
没有答案。
曼纽尔一直都没有答案，自从来到这里以后。
【但是，齿轮还是会转】
【不管它是否愿意，它就是在转，转动就是它一开始得以续存的理由】
【来自齿轮的一句忠告，别想太多】
【。。。。。。】
【我会变得像你这样吗？】
【。。。。。不像我的人都死了】
【但那是你干的，奥萨，你选择了成为齿轮。】
【。。。。。】
奥萨把酒喝完，戴上黑钢的防弹面罩，两条本该露出眼睛的缝隙只能看到黑影。
（起身离开桌子）
（把一块被布包好的东西和一张莱茵生命员工卡抛在曼纽尔面前）
冰冷僵硬的声音伴着军鞋踏在木地板上干脆的响动传到。
【孩子，你的礼物】
【新年快乐。来自总督对曼纽尔博士一家的问候。】
他停了一下。
【活着回来，总督说有一个我的下属可以让你见见】
我们齿轮还在转动，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