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庭前烛照话晴雪
凉日花将唐止给的拜帖取了出来,问谢喆:“还是该继续去丰州?”
谢喆点点头,示意凉日花收好拜帖:“丰州刺史詹敏是可以信任的人,唐世伯额外叮嘱你去拜见,自然对你此行大有助力。”
“你可是这就要走了?”凉日花闻言一愣,说完话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谢喆他自然是不会与自己继续同路而行的,他既是官府中人,来到大漠定有公差要办,顺手帮了自己一把,哪又有一直相伴的理。
谢喆先是一顿,才一扯嘴角露出熟悉的笑意:“十三娘这是不舍谢某离去?”
不等凉日花反驳,谢喆又正经起来,道:“我有一至交好友,随着永嘉郡主远嫁至怒京。且她名义上是陪嫁,却是今上指派的郡主护卫,朋友们都担心她也出了事。正好我闲着无事,便先跑这一趟了。”
凉日花侧首想了想,记起柳敷在出发前所说的永嘉郡主一行,其中确有几位陪同嫁到怒京的汉人贵女。
“十三娘不用担心,谢某会将你送至丰州,再出发去怒京。”谢喆见凉日花拧着眉头,笑道,“岂有明知有奸人欲害你,还袖手旁观的道理?”
凉日花脸一热,却不知这浑身似痒非痒的感受源自何理,忙只得伸手取了杯茶水饮下后,才道:“那,多谢大郎相助。我虽是不惧贼人,却着实没有江湖经验,又心忧亲友,做起事来不免有些瞻前顾后。”
谢喆嘿嘿一笑,心说这唐十三莫不是看上自己了,说起话来竟透着娇羞。可又想起她可不是什么恪守规矩的正经闺秀,觉得大概是真羞于要求助与他,才这般矫情起来罢。
两人一坐在桌前,一立在门边。门外风雪不停,奈何却不好将门窗紧闭,虽风不及漠上大,也卷进了不少雪花。雪点点片片落在脚边桌上,濡湿一片。
一时无言,凉日花抿抿嘴,开腔道:“谢郎的至交好友,却不知是哪位陪同出关的贵女?”虽是在找话说,却也真是凉日花想要知道的事情,问完便等着谢喆回话。
谢喆笑着也走到桌边坐下,紧了紧身上的锦袄:“十三娘回家不久,又还未见过唐司业,大约是不知道的。我谢喆虽外有浪荡名声,但知交好友却不过几位——你兄长唐万里,在国子监求学时已相识,亦师亦友;其余多是世交子弟,自小就亲近;至于我这次要去见的这一位——”
凉日花听到唐起的名字,心中一动:“那你可是受了兄长之托,芙蓉花会前来提醒我,会有人要害唐琏?”
谢喆一怔,心说这其中内情究竟还不到挑明的时候,忙应了道:“正是,唐起之托,我自是要帮忙的。”
可他这么一说,凉日花就暗了面色,垂首不语。心想,即是长兄所托,自己却还是未能防住人害唐琏,她虽已经脱了险境,却总是大伤元气。
谢喆倒没有发觉什么,接回了之前的话说道:“……杨家二娘与永嘉郡主系出同门,都拜在昆吾夫人教下。此次虽是以伴嫁之名出关,却早有说明不会嫁给任何蛮人,待得郡主婚事结束,便会回长安去。”
凉日花颔首道:“那谢郎是担心行刺之事,杨家二姐会受牵连?”
“那是自然。”谢喆像是想起什么,一时默然。
“既然如此,我们明日便打点行装上路吧!”凉日花站起身来,“不过,我养父身陷囹圄,谢郎你若是有关行刺之事的内情,还烦请酌情相告。”
谢喆深深看了凉日花一眼:“之前听十三娘提过,养亲亦是汉人?行刺一事,其中涉及几股势力,最为令人担心的是,有人欲破坏金国与大盛的石门之盟,借由行刺和亲的永嘉郡主,以挑拨两国之争。”
谢喆知道凉日花不了解朝中局势,便没有细加说明——其实,在他出发之前,已经收到了谢老将军的消息,行刺之事与东郡王党脱不了干系,只是却不知为何未能成功,反牵连进了唐家。借此,朝中已有郑党御史上书弹劾唐起。看起来行刺虽事败,却给了东郡王一派一个打击太子的机会。
想到这,谢喆又结合凉日花先前所说张郜的异样,不禁沉下心来。这张郜虽然是安相义子,却一直未明着和东郡王走作一处。而安相三子,犹有次子是詹事府少詹事,这安相的意向看起来便不是甚明了。只是张笙文他被唤作少主,难不成是安相派人来要掳走唐十三?却又是为了做什么?他不相信掳走唐十三,能牵制唐起或是唐家,更不像是能影响行刺永嘉郡主的公案……莫非这唐十三仍有什么别的身份不成?
此时的长安,杨府。
“杨师请放心,子菁来了消息,此时已到了珺阳。”说话的人一袭鸦青圆领袍,头上方巾不细看却发现不了是芙蕖阁独一家的仙云锦。
“振澈啊。”杨老夫子没有放下手中书卷,微一抬头看了看案前的男子,“你还能撑多久?”
李振澈一愣,半晌才说道:“夫子言重了,何来撑这一说——”
杨老夫子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李振澈身前:“二娘她是个说不得的性子,又目下无尘。按说你们李家不是个好归宿,奈何她心悦于你,我这做人父亲的便没有多加拦阻你们来往。但你也看到今上的举动了,竟像是有让你尚主的意思——”
“夫子不必担心。”李振澈一辑手,“家中族老也有自己打算,定是不会让振澈尚主的。今上大约是一时糊涂了,想清楚后也一定不会再生这念头。”
杨夫子先是一顿,继而苦笑道:“你们李家身为商贾,却也心系朝堂啊……”
想到后宫中的李妃,还有她所生的洛郡王,还有如今一触即发的朝中局势,杨夫子了然的点点头:“虽是这么说,但李家也不会同意你娶二娘的。且不说二娘她不符合李家主母的要求,更重要的,怕是担心为此坐实了太子党的名声吧。”
李振澈上前搀着杨夫子回到案前坐下,“家中族老虽是怕在皇储之争中站队太明白,但郡王已经先走出去了一步,再掩饰也是无用。待过了这阵子风头,二娘她回长安后,学生定能说服家中,前来议亲。”
杨老夫子轻叹口气:“你既这般说,我也不多逼你。只是要你知道,我杨家的女儿,从不指着嫁人为生。你俩要是有意,我绝不相阻,但若然害得二娘伤心,李家什么的,我杨甫霖也不放在眼里。”
李振澈忙应下,早知夫子护短,也不以他话说的难听,只是暗自决心,要去找表兄洛郡王商议一番,说不得就得拉他下水,和族老们好生斗上一斗。
再一则,也不知道谢喆是否已经打听到了二娘的消息,只盼不要有什么事才好。想着午间在唐起处,听闻凉日花也去了漠上,竟是愈发心焦,只恨千山路远,不能得信,让人心忧。
向夫子告辞后,李振澈走出书房,往院门走去。
“李家四哥!”听得叫声,李振澈止步回身,正是三娘梦云。
“三娘又高了不少啊。”李振澈笑道。
杨梦云此时已行过笄礼,梳着个松散的堕马髻,竹青襦衫月白八幅裙,看着就是个丽色夺人的少女。
“梦云给二姐姐卜了一卦,乃是逢凶化吉之象。”杨梦云一脸正色,“反倒是谢家大郎,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哦?”李振澈也是一惊,心说莫非谢喆这一去竟然是大有险情?
“可会危及性命?”李振澈急了起来。
杨梦云摇了摇头,面色似喜非喜;“谢大郎命中有贵人相助,此次虽是一难,却仍能保得命在……但,此间将有大事发生,似乎会影响不少人的命数,这之后的变数之大,已不是卦象能解。”
“这又是怎么说?”
“父亲所授解卦之术,能断人间生死,却不能算天地变化。”杨梦云手指向天,此时天色已晚,星光点点,“星象却能显现世间大事变迁……这几日夜观天象所得,此次漠上将有大变,而此变将攸关天下,此后——”
说到这,杨梦云却停了下来,似是在考量是否能说下去。
李振澈与杨家来往多年,早知杨三娘的神奇,见她停住不说,想着大约是涉及过大,不便说出来。便笑着劝道:“三娘不必再说,既然是大变数,自然是无可相抗。然谢喆有贵人相助,能过了这一难,便静待消息吧。”
送走了李振澈,杨梦云来到书房。
杨老夫子仍是歪坐在案边,见小女进门来,问道:“阿梦,阿青又去安相府了?”
杨梦云笑笑点头:“安小郎这几日派人来请的勤,怕是要改了这小霸王的名声罢。”
“唉,市井间都说安相奸猾擅权,是朝中党魁。”杨夫子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安”字,“阿梦你怎么看?”
杨梦云笑而不语,走到夫子身边,接过父亲手中的笔,写下了个“心”字。
“安相爷,有心。”
杨夫子捻了捻须,笑道:“还是阿梦看的清——下次大娘再被请去,记得捎上你的帖子——帮你从选秀中平安脱身,恩情当谢才是。”
杨梦云称是。
珺阳城。
谢喆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个特伦赛女贩的通关文牒,凉日花倒不在意真假,又见谢喆买了马,很是开心。二人自西门顺利出了珺阳城。
“可算是不用乘车了。”牵着马,两人在城外茶寮整顿了一番,正准备上路。
“十三娘出身大漠,想来还是弓马骑射更自在些?”谢喆翻身上了马,笑眯眯地看着凉日花,前前后后打量着自己给她挑的马。
凉日花也利落上了马,看动作就是个中高手:“关中马还是不如张郜那匹万州马好,不过看起来正是好脚力,适合这般长途跋涉。”
本来听到凉日花说不如张郜的马,谢喆莫名不豫,听完全言倒是没了气:“张笙文那马可是安相送的,据说是御马监配的种,虽不是万州贡马,也是纯种。”
凉日花闻言点点头。提起张郜,她不由得想到,那日铁面人来袭,也不知道张郜一行是否脱了身。若是未能脱身,也不知生死几何?这堂堂大盛骁风营副统领,总不至于莫名其妙交代在了无名贼人手里吧?可要是他们及时脱了身,怎么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呢?说不上担心,只是有些疑惑。还有那个身份成谜的柳敷——后来自己细细思量来,柳敷自小是唐府教养大的,若说是外边哪处安插的,大约是难以成事。但她肯定不只是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十三娘侍婢,想来想去,大概是唐家里谁的眼目?可是——凉日花虽说是因得习得异术,而心敏意锐,却实在不是什么精于计算的人,遇上这般难看清的局势,早就没了灵透。
谢喆看着马背上男装打扮的凉日花,有些失神——原来,除了像杨二娘那样男装胜女装的,还有这般女装清丽脱俗,男装反多了几分烟火气的女郎。
想起仍毫无音讯的杨二娘,谢喆也是心下一沉。随即一夹马腹,跑马前去:“走吧,早些到驿站好。”
凉日花从胡思乱想中回神,也忙拍马跟上。
两人离开了珺阳城不过几刻,就有个特伦赛族打扮的青年也到了城外的茶寮,也不叫茶,只是向茶寮主人打听起了才刚离去的凉日花二人。
听得说是往丰州方向去的,青年便不再多问,给了茶寮主人几枚大钱,转身回城去了。
却说凉日花二人虽不是快马加鞭,也是紧赶慢赶地在天黑前到了私驿。
“为何夜里不赶路?”凉日花问道,“之前张郜也是如此。”
谢喆抱了些草料撒到食槽中,听得凉日花发问,答道:“西北三道不算太平,虽不比关外,也是夜有盗匪的。”
凉日花回想了当时自怒京下建安的过程,似乎也很少夜里赶路,因得本就边走边在行商,倒也没注意这些。
“那这驿站,可有人住的地方?”凉日花看看偌大的马厩,还有后面几间矮破的瓦房。
谢喆笑道:“不必担心,这里虽不是官驿,但也经营多年。各行各路都有各自的默契,只要不坏人规矩,驿站里还是安全的。”
“啊?”凉日花本只是想问这破瓦房能住人吗,没想到谢喆话里透出的意思,竟是这小驿站似乎不是什么良善经营。
看着凉日花瞪起了眼,谢喆也是好笑,摇着头领着她到了房前。
“咱们今夜就歇在这间。”谢喆推开门,门里是个简单的寝室,一张板炕,一张方桌,两个板凳。
凉日花有些发愣,好一会才说了句:“这,这是要住在一间里?”
谢喆闻言,脸一红,幸好房里没点灯,手里烛也端得低,这才没被发现:“管事的不肯给两间,说是本就没几间寝室,又是进冬商客多的时节——”解释着的谢喆不意扭头看去,却见凉日花只是一脸茫然的看着,再联系起之前与她接触的心得,这才发觉凉日花不过问问,也没真把共寝一间当是什么了不得的。
这要是杨二娘见了,平日里最不待见礼教束缚的谢子菁这么扭捏起来,定会笑他个足足一年。
夜里,风起雪飘。凉日花听着窗外簌簌雪声,难以成眠。索性披了在珺阳买的风袍,出门站到了院中。
屋外倒也不算很冷,落雪霏霏。院门外的柱上,气死风在风里晃着,若隐若现。凉日花暗自伤神,也不知养父是否安全,还有身子大不如前的阿婆,小堂弟还那么小,阿尔善叔叔只怕是忙着上下打点。大约,会去寻朗多帮忙?离开建安已经不短时间,听谢喆说,唐琏大约还是会如期年后嫁去长安,而唐越已动身上京,为来年下场做准备。还有,唐止派来大漠调查生母之死的人,是否已经有了结果,回建安去了?或是得了唐止的命令,留在怒京等自己?
风雪中,传来言笑声,把凉日花从沉思中唤醒。她探身看去,远远两骑缓缓而来,却不是常见的马种,斑斓的颜色极是新鲜。马上的人一着玄,一着褐,都是毛领子长披风,头上雪笠戴的低,看不见容貌。两人也不跑马,就这么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其中那个玄色披风,似乎注意到了廊下站着的凉日花,下马后将雪笠微微一抬:“可是店家?”
凉日花忙摆手道:“不是,过路客罢。”
“阿春,先把准备好的草料喂了。”褐色披风的声音平静却没有什么清冷感。
那被叫“阿春”的乐呵呵地答了声好,径自牵着两匹怪马往空的马厩去了。
凉日花见那人笑的有趣,也不禁扬了扬嘴角。
恰这时驿站管事的披着衣服出来了,利落地打点好两位新客的事情,连笑脸都给不出一个地忙又回去睡了。
凉日花看了看天色,想着天亮以后还得赶路,准备回屋睡会,正好见到那去喂马的“阿春”,嘴里叼着雪笠,一手抱一个大包袱——大约是马上卸下的行李——往客房方向走来。
见自己同伴已经不见踪影,那“阿春”也是一愣。又见凉日花看向这边,一下便笑得眉眼弯弯。
“阿春”向着凉日花走来,叼着雪笠的嘴里说着什么,可惜实在听不清。
“那人去了哪间房?”“阿春”一松口,雪笠便掉了下来。
伸手去接的凉日花急了点,把雪笠上积的雪抖了两人一头一脸,倒也把这句问听了个清楚。
二人不约而同晃了晃头,将雪抖去。
“应该是角上那间。”凉日花用手里的雪笠指了指角落里那间屋。
话还没听完,只是见了凉日花指的方向,那“阿春”便大步奔了过去。凉日花看着手里的雪笠,压着声音喊了句:“接着雪笠!”
说完,便把那轻巧的雪笠飞了过去,手上使了巧劲,雪笠飞的平平稳稳。那“阿春”也身手了得,一扭身抬腿抵住了雪笠的去势,身子一低便让雪笠刚刚好停在了头顶。
“谢过!”“阿春”晃晃头,笑嘻嘻地踢门进了屋。
天光后不久,凉日花和谢喆就上路了。两人要在天黑前赶到丰州城,这一行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又一直没能收到行刺案的新消息,各有担心的两人一刻都不愿多停留。
只跑得马儿鼻息喘喘,两人才慢了下来。
靠在大道旁的树荫下休息的谢喆与凉日花,取出干粮和水囊,一时无话。
正渐渐尴尬起来,却猛地一声马嘶,谢喆立马起身往声音来处看去——本来在树后不远处吃草的两匹马,已经倒了一匹,在地上不住抽搐着。
凉日花还不等谢喆说话,已经冲了过去,谢喆忙也跟上去。只见倒地的是谢喆那匹马,口中吐着白沫,四蹄乱蹬,不时发出嘶鸣声。另一匹也是又惊又惧,几乎要狂奔而去,幸而两人及时赶了过来,凉日花拉住了没出事的这匹,又是安抚又是训斥地拉到了一边。
谢喆仔细看着倒地的马,好不容易在腹部找到了一处极小的伤口,却看不出究竟是被丛中毒虫咬了,还是其它。只是看这模样,毒性极不一般,短短一刻间,中毒的马就恹恹着没了动静。
“咱们快先到道上去,万一是毒虫,也看得清楚些。”凉日花说道。
谢喆也无法,只得拉着凉日花上了同一匹马,两人回到了官道上。
马本就跑了一路,又受过惊吓,此时驮着两人,一下就慢了许多。心知别无他法的马背上两人,也只能任其慢慢跑着——想着到了前面有人烟的地方,再想办法罢。
感觉身后有动静,凉日花扭头问:“你做什么呢?”却见谢喆尽力着挪动着身子,面上一片尴尬。
谢喆一愣,吃吃笑了两声才道:“这,这马鞍不合适……”原来这本就适一人坐的马鞍,谢喆坐在后面,总是不由自主的向凉日花滑过去,撑了半天早就累惨了。
凉日花像是没觉出这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只是拧了拧眉头,便将马停了下来。
翻身下了马的凉日花,示意要谢喆也下来。谢喆便看着她无比利索地将马鞍解开,往前挪了寸半,然后又牢牢地系上了。
“你坐前边马鞍上,我坐后边。”说着,也不管谢喆那一脸惊疑,凉日花纵身上了马,稳稳跨坐在马鞍后面,然后看着谢喆,等他上马。
“这——唉,罢了。”谢喆低声嘟囔了几句,也只好上了马,握着缰绳一使劲,马又奔了起来。
因为担心身后的凉日花会坐不稳,谢喆不时扭头去看,看得多了,凉日花自然也发觉:“不必担心,我坐着挺好的。”
渐渐的,路上多了很多桥和溪涧,这也是快到丰州了的表现——丰州城建在万涧山脚不远,溪流山涧极多,是以丰州城内多水多桥,也有水城之称。蛮语中称丰州为“金镶玉”,说的就是这在黄沙大漠里仍无比翠绿的神奇地方。正是因为蛮人也爱它的美好,即便是南北混战时,蛮王攻下了丰州,也没有对其大加掠夺,反而让如今的丰州多了几分异样美丽——各族共处,货易频繁,无论对哪方势力来说,都是不可忽视又难以轻易征服的。
此时的丰州,行政上归西凉道统管,西北三道的重兵便驻守在丰州城北一线。然而,更让丰州显得与众不同的,是圣祖设下的丰州城卫——大盛自长安下,有十三道二十八郡四十九城,除了旧都建安外,便只有丰州设有城卫。城卫是独立于驻军之外的官兵,仅领城卫都督的令,而由刺史、知州分持兵符。
两人一骑到了城外郊地,谢喆停马下了来:“十三娘,你上马鞍吧。”凉日花也不多想,坐上了马鞍。
谢喆牵着马,继续往城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