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原著前传——缱绻说风流(作者:古谷儿)
沈浪倒不是嫌这姑娘麻烦,也不是怕她背后隐隐现现的武师,更不俱她的家庭,只是他去留随意,不喜为一个明天的承诺来赶赴相会。那时他孤影独行,看四季花开花落,举止颇有闲云野鹤之气,万物皆在心上,皆不在心上,行走江湖,正是参禅悟道的年月。这样的他,那里肯让一个小姑娘束缚了自己?
自然是日落分离,策马独行。
小姑娘倒也十分痛快,还马道别,外带一声珍重。
也是,她这样的幸福,哪里会有悲情愁绪?
殊不知,这样的她和这样的他,就是他们一生牵绊的开始。
“我叫朱七七,你呢?”
“沈浪。”
“你倒是人跟名字一个样。”
七七,念起来像是有精灵在舌尖跳动。他记住了这个姑娘,以至于后来的相逢,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命运有时候真的只能用巧来形容,他再遇七七时一口就喊出了她的名字,也为这一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他若不喊住她,也许他这一生都没机会喊这个名字了。真是奇妙。
沈浪游历江湖这两年,想的最多的,还是父亲。
想的时候,他只能说是很冷静。要挑起担子的人必须冷静。
那天听说那个神一样的人不在的时候,他哭了,人总难逃一死,他见惯了,他见惯了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或崇敬或别有居心地围绕在父亲周围,他也见过歇斯底里的疯狂报复和至死不渝的忠心抵抗,不止这些,他还杀过人。就在去拜祭母亲的路上,那是一场巧妙的绝杀,打的就是父亲毫无防备的时候,牵头的人叫岳少山,几个月前才拉着父亲要结拜,此时毫不犹豫地将刀指向了兄弟和他的孩子。漫天满地的血腥味,都是那些“仇人”的血,父亲头一回这样杀人,他能感受到他身上腾腾的杀气和怒意。当然他没有时间感受太多,他既要躲避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还要用自己的武功去伤别人。杀倒一个又扑上一个,父亲教给自己东西从来没有这么毫无保留地施展过,剑折了就随手夺起一把再战,残碎的剑头他狠狠地掷向了岳少山。杀人的时刻,竟是酣畅淋漓又不留退路。不要命的人死不足惜,更何况是你死我活的战斗。杀到麻木的时候,方知敬来了,他本是个不知敬的人,自幼狂傲不将世人放在眼里,行事只看自己高兴从不问道理。后来加入一个叫撼坤的组织,跟着这个组织做了不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再后来身陷重重纠纷老父病逝,是沈天君过来帮他解了围。
方知敬与岳少山是旧识,幸好他及时察觉赶了过来。
厮杀过后,方知敬自刎在沈天君父子面前,他说祸患因他而起,已无颜再苟活。
沈天君来不及救他。
沈天君带着儿子亲手掩埋这一地的尸体,那天,他极少见地跟儿子讲起了人世道理。他从不告诉儿子应该怎么做,而是自己做给儿子看,
该懂的自然会懂得,两个男人本也无需太多废话。
他告诉沈浪他和岳少山、方知敬相识的过去,表情时起时伏。父亲是江湖中的人。爱恨纠葛、快意恩仇。说起方知敬,他说:兄弟,是生死之交。对岳少山,他说人已死,活着的问心无愧就好。谈到人生命运,他一脸的泰然平静,风云在他脸上流转,他似能运筹帷幄。他还告诉沈浪,要冷静,千丝万缕,要时刻在心里理清楚。
回去的路上,沈浪问爹,你有愧吗?他看着儿子的眼睛:没有。
有段时间他想,这个岳少山真是不值得,一生活也恨死也恨。他又为方知敬死的不值,他觉得人不该轻生。可是他又怎能强求别人?
又有好几回梦里,他都看见父亲看他的眼神,他说无愧。
生死、朋友、敌人、仇恨,这些东西,沈浪很玄妙地会悟着。经历了太多,他甚至自信可以应对世间所有事了。
只是这回死亡直指向了亲人,在惨烈的衡山一役中,众多武林豪杰惨死,而父亲也因羞愧内疚而自杀。他又一次不得不承受更大的洗礼。他又一次不得不思索生命的价值和存在的意义。
要冷静。他哭的时候,以不是一个十岁孩子的身法疯一般地跑过父亲待过的所有地方,甚至于他都怀疑自己在希望还能在故地见到父亲,依旧神一般地立在那里。跑了一遍又一遍,他想清楚了。千头万绪理清楚了。他停了下来,去做该做的事。
十岁,本可不必就这么沾染江湖的,只是他想父亲的一生都在江湖里,那江湖里必然有吸引人的地方。隐隐约约,他在寻找这种引力。
他,踏入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