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9年8月，就是育碧ubisoft为了幻境行动季中补丁更新之后，在“社区正确前”遇害的风屿念屿风君开追悼会的那一天，我独在礼堂外徘徊，遇见阿库塔君，前来问我道，“先生可曾为风屿念屿风写了一点什么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正告我：“先生还是写一点罢，风屿念屿风生前就很爱看先生的文章。”

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写的小黑盒文章，大概是因为往往和社区正确为敌罢，点赞、收藏一向就甚为寥落，然而在这样的生活艰难中，毅然预定了《深海秒针一年论点总结》全年的就有他。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这虽然于死者毫不相干，但在生者，却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我能够相信真有所谓“在天之灵”，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但是，现在，却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实在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R6社区。风屿念屿风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那里还能有什么言语？长歌当哭，是必须在痛定之后的。而此后几个评论区大手子的阴险的论调，尤使我觉得悲哀。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将深味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凉；以我的最大哀痛显示于非人间，使它们快意于我的苦痛，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奉献于逝者的灵前。

二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在这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悲哀中，又给人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R6社区。我不知道这样的R6社区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R6社区中活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8月份也已有5个月了，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风屿念屿风君是我的学生。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她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她不是“苟活到现在的我”的学生，是为了R6社区而死的R6社区的青年。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前年的训练赛里，当然他上不了场。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2019年Y3S4季中更新补丁之前，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说MP5削弱没什么影响，才有人指着一个他告诉我，说：这就是风屿念屿风。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势利所屈，反抗一广有羽翼的R6社区的勇士，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口吐芬芳着，态度很儒雅。待到偏安于小黑盒，赁屋授课之后，他才始来听我的讲义，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口吐芬芳着，态度很儒雅。待到小黑盒恢复旧观，往日的教职员以为“社区正确”难以抗衡之时，准备陆续引退的时候，我才见她虑及CNR6社区前途，黯然至于泣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

四

我在8月份早晨，才知道上午有人士向和“社区正确”对线的事；下午便得到噩耗，说“社区正确”居然公开打电话摇人至数百人，而风屿念屿风君无力对抗，心灰意冷，终是打算投胎转生。但我对于这些传说，竟至于颇为怀疑。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社区正确”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况且始终儒雅随和着的风屿念屿风君，更何至于无端在小黑盒门前喋血呢？

然而即日证明是事实了，作证的便是他自己的尸骸。

但“社区正确”就有令，说他是“暴徒”！

但接着就有流言，说他还活着，就是出门去做了个大保健。

惨象，已使我目不忍视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闻。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我懂得衰亡民族之所以默无声息的缘由了。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五

但是，我还有要说的话。

始终口吐芬芳的儒雅的风屿念屿风君确是死掉了，这是真的，他自己的尸骸为证；从容地转辗于文明人所发明的文字枪弹的攒射中的时候，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心动魄的伟大呵！中国军人的屠戮妇婴的伟绩，八国联军的惩创学生的武功，不幸全被这几缕血痕抹杀了。

但是中外的杀人者却居然昂起头来，不知道个个脸上有着血污……。

六

时间永是流驶，街市依旧太平，有限的几个生命，在R6社区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流言”的种子。至于此外的深的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这实在不过是徒手的请愿。人类的血战前行的历史，正如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但请愿是不在其中的，更何况是徒手。

然而既然有了血痕了，当然不觉要扩大。至少，也当浸渍了亲族；师友，爱人的心，纵使时光流驶，洗成绯红，也会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微笑的和蔼的旧影。陶潜说过，“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七

我已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R6社区的。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凶残，一是流言家竟至如此之下劣，一是中国的女性临难竟能如是之从容。

我目睹风屿念屿风的办事，是始于去年的，虽然是少数，但看那干练坚决，百折不回的气概，曾经屡次为之感叹。至于这一回在弹雨中独身相抗，虽殒身不恤的事实，则更足为风屿念屿风的勇毅，虽遭阴谋秘计，压抑至数个月，而终于没有消亡的明证了。倘要寻求这一次死伤者对于将来的意义，意义就在此罢。

苟活者在淡红的血色中，会依稀看见微茫的希望；真的猛士，将更奋然而前行。

呜呼，我说不出话，但以此记念风屿念屿风君！ 

一月三十一日。

备注：所有截图，皆出自风屿念屿风在小黑盒的最后一篇文章的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