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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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扒蒜是件很简单的事儿，可是等我把菜炒好，准备把饺子捞出锅的时候，小姑娘竟然连半头蒜都没扒完。我靠在门边看着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其实小的时候我不是很爱吃饺子，但我喜欢包饺子时候的热闹劲儿。大人们分工合作，活馅儿的活馅儿，和面的和面，擀皮的擀皮，包饺子的包饺子。像流水线一样，聊着天儿就把饭给做完了。而我们这帮小鬼头，为了证明自己也有“用处”，通常就会被派点儿“散活”，比如，扫个地，扒个蒜什么的。偶尔大人们怕我们捣乱，就会揪个面团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去玩儿。坦白说，如果刚才包饺子的时候我小搭档没睡着的话，我大概也会揪个面团给她玩。没办法，她在我眼里，就是个长不大的小朋友。
此时此刻，这个小朋友正试图用她的牙把蒜头上的皮咬掉，但是刚想放到嘴里的时候就又拿下来了。大概可能想到了这不是自己家里吧。其实她要是真的用嘴咬那也没关系，反正我不嫌弃她，她也肯定不会嫌弃自己。不过说真的，她那双小肉手除了打球之外，干别的还真的挺笨的。我原本打算出去帮她，可又舍不得放弃这个可以观察她的机会。毕竟，我们俩关系再好，也都是在训练场上相处得更多。而且她努力认真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这不能怪我词汇量不够，因为除了可爱我真的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她了。
等到小姑娘好不容把蒜扒完了，我又给她安排了另一项工作：捣蒜。其实我在厨房里看见蒜泥器了，但我还是决定把擀面杖给她。因为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第一次捣蒜的样子。我想看看她会不会和我一样。
事实证明，每一个第一次用擀面杖捣蒜的人，都会有一个由平静到暴躁的过程。我记得我那会儿才四五岁，信心满满地准备向爸妈证明“我已经长大了，我会干很多事情”，然后第一下下去，碗里的蒜崩飞了一半。我妈把飞出去的蒜捡起来，洗干净又重新放回碗里，鼓励我继续。然后，我妈又帮我捡了至少三回。后来我爸说要不别难为孩子了，我去拍几下得了。结果我“哇”地一下就哭了。满心都是爸爸妈妈不相信我了，那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最后，我人生的第一碗蒜泥是我妈把我抱在怀里，握着我的手，一点儿一点儿教我砸好的。我也想这么教我的小搭档，但我也就只能是想想。毕竟，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而言，那个画面，呃……还是算了吧。
一切准备就绪，终于可以开饭了。对于北方人来说，饺子其实不算什么新鲜的食物，京冀这一代的饮食习惯跟东北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我们在基地食堂也常吃饺子，张师傅的手艺也很好，只是缺了一些独有的家的味道。我爸和酸菜馅儿一绝，小姑娘也吃得很香。我真的太爱看她吃饭了，肉脸蛋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一样。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跟小姑娘提议，要不我们喝点儿什么吧。干巴巴的吃饺子，也没多大意思。结果她把碗推给我，让我给她盛饺子汤。说是吃得太多要“原汤化原食”。而我，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好歹是新年，好歹算个节日，就算咱不喝酒，喝点奶茶也比喝饺子汤强吧。
听到奶茶，小姑娘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看来真的很少有女孩儿能逃过它的诱惑。于是我拿过手机打开了外卖软件，却发现我们家附近评分还不错的奶茶店好像约好了一样都不营业，剩下还在营业的，看起来貌似不怎么好喝。就在我打算放弃这个提议的时候，撞上了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儿。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把家里翻了个遍，结果只找到了我爸妈带的一桶自家酿的葡萄汁。
对于自己没吃过没喝过的东西，小姑娘总是充满了好奇，她把手里的杯子递给我，催我赶紧把它倒出来。可我却知道，这种自己家酿的果汁，酒精度最不好把握了。年少无知的时候跟我哥喝过一回，一碗掫进去，我睡了整整一下午，然后我哥挨了我大爷一顿胖揍。一直到今天，我哥看见这葡萄汁都会不自觉地屁股疼。
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有个声音跟我说，你不是想把她留在家里吗？这不是个绝好的机会吗？喝多了，睡着了，就别走了。可与此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说，王大头，你是个正人君子，你这么做，就叫趁人之危。如果你真的想把小姑娘留下，那就大大方方地征求她的意见，让她自己做决定。不然，我会鄙视你的。
想到此处，我收起了装着葡萄汁的酒桶，跟小姑娘说，这玩意儿喝多了头晕，后劲儿大，以她的酒量，一杯下去容易直接醉倒。可小姑娘不信，非要试试。还说自己酒量很好，千杯不醉，更何况是区区葡萄汁？我拗不过她就只好给她倒了半杯，结果这小家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开心了，直接抢过我手里的酒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又给我满上了。
“头哥，新年新气象。祝我们在新的一年里，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绩。我干了，你随意。”说完，小姑娘一仰头，把整杯葡萄汁灌下去了。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些酒桌上的场面话，看来以后还得多管管她。
“甜甜的，真好喝。头哥，再来一杯！”
“这玩意儿后劲儿大得很，咱不喝了行吗？”
“头哥小气鬼，一杯葡萄汁都舍不得。”我知道这玩意儿劲儿大，但我没想过小姑娘居然这么快就上头了。
“是啊，是啊，我是小气鬼。说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就小气鬼吧，总比让你变成小醉鬼强。
“阿姨刚刚说了，这也是我家，我想干嘛就干嘛。”小姑娘抱着杯子瞪着我，已然是微醺的状态。
“我妈说的是，你得先当她闺女，然后才能想干嘛就干嘛。”其实我妈没这么说，我故意骗她的。
“当闺女就当闺女，反正我也喜欢阿姨。”不是吧你，玩儿真的？我可不想你真的当我妹妹。
“那我爸呢？”
“叔叔人那么好，做饭又好吃，我也喜欢呀。”
“那……你喜欢我吗？”
“你？”小姑娘皱着眉看着我，“你是谁？”
苍了天了谁来救救我，这酒精上头还带失忆的吗？
“我是王大头啊。你搭档，你头哥，你哥哥。”
“王大头？”小姑娘歪着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然后，两只手揪住了我的耳朵，上下左右地端详了一会儿。“这头，确实挺大的……诶，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我问你，喜欢我吗？喜欢王大头吗？”这个时候套话确实有点儿不地道，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喜欢啊。”当小姑娘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原来这么久以来，我不是单恋啊。可是小姑娘的下一句话就把我从天堂给踹到了地狱。“喜欢王大头给我当哥哥，她们都没有哥哥，就我有哥哥，嘿嘿嘿嘿……”小搭档变成了小醉猫，趴在桌子上就剩了傻笑。
好吧，看来你还是没开窍，不过起码我知道你不讨厌我。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