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的金色王朝[二]诞生
倒塌的雕像上升起点点幽绿的荧光，失去供奉的巴斯特神降落于破碎的雕像。曾经庄严肃穆的巴斯特神殿如今一片狼籍，神殿里的祭司们早已被驱逐出去，被凯撒的士兵拉去做了修宫殿城墙的苦工。落日余晖下，只有黑猫悠然地穿梭于这片无人靠近的土地。它似乎是习惯了这里，哪怕再也没有祭祀和食物，它也依旧徘徊在破碎的雕像身边。 巴斯特神诧异了一下后恢复高傲的神态，我的仆从们都弃我而去了，只有你还一直留在这儿。栖息于废墟中的黑猫目睹了降临的神迹，恭敬地向威严的神灵垂下头行礼。巴斯特神望着已经化为废墟的神殿，视线停留在凯撒王的雕像上，布满裂痕的神躯中酝酿起雷霆怒火。他的父亲曾向我祈求赐予他强壮的身躯，我才让他从幼年的疾病中活了下来。他每次上战场时身后都有母亲的祈祷，才让他在一次次的战争中死里逃生。没有我的庇护，凯撒的王朝怎么会有今天的荣耀?如今他竟然敢推倒我的雕像，遣散我的仆从… 巴斯特神扬了扬手，废墟中蒙尘的召灵杖在神力的驱使下飘浮。尘灰剥落，裂缝弥合，重新焕发光彩，绿色的气流将黑猫轻轻托起，那些幽绿的光点包裹着黑猫的身体，渐渐形成了一只绿色的茧。 巴斯特神不屑的嗤笑一声，凯撒以为他的力量能与神明抗衡，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无知狂妄的愚人侵扰了神的权威，悖逆的行为必将招致灭顶的灾祸。看着自己即将完成的杰作，非常满意，我的神使，我赋予你智慧与心灵，遵照我的喻令，完成神使的责任。 在光芒中，黑猫周身覆盖的皮毛褪去，纤细修长的四肢舒展，墨黑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柔嫩的肌肤显出玫瑰般的娇艳，微微上挑的双眼仍保留着猫的灵巧，浓密如羽毛般的睫毛下，是一双清澈狡黠的眼瞳。 神灵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眼前的少女是美艳的化身，是倾国的佳人，更会成为颠覆王权，刺向愚民的匕首。 去吧，用你的美貌，用你的心灵去蛊惑凯撒，那不敬神的愚民。颠覆他孱弱的统治，毁灭他苍白的胜利。杀了他，把他的尸体扔在众人面前宣扬他的罪孽，让他们知晓不敬神的下场。告诫他们尊敬我，重塑我的神像；瓦解这个政权，让王的概念永远消失，主宰和统治只能归属于神。 黑猫化身的少女眨了眨眼，恭敬地低下人类头颅，向神灵致礼。向神灵致礼。她身后的黑影依然是猫的形状，阴影里的尾巴仍在不自觉地晃动。 数只黑猫从黑暗中走出，围绕在少女的身侧，一同向巴斯特神屈膝。"谨遵您的指示。” 从此，黑猫拥有了人类的形态。第一次离开了巴斯特神殿，用人类的身份在这世间游走。 我走了很远很远，外面的世界满是灼热的阳光，和神殿内幽深的环境十分不同。从前我只在神殿里听到过人类的祈愿与祷告，化身成人形之后，才见到了他们神殿之外的生活。 但我不喜欢人类这具笨重的躯体，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莫名的目光打量我。后来我意识到，那是我的美貌为我招来了男人们的觊觎。还是变成猫的时候比较自由，变成猫时，遇到的都是来供奉我的人类。暖暖认为"是因为人类把变成黑猫的你当成宠物了。" "无所谓你们怎么称呼。"黑猫少女无所谓道。 但人类会给我食物，还陪我玩耍，在我看来这就是供奉。我变回黑猫时，伊卡伯总督家的小女儿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她家。她为我提供了住所和食物，每天一有空就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我。只是我不愿意待在她家。她的父亲伊卡伯总督脾气很差，也不怎么喜欢我。 "咪咪——咪咪你在哪里呀？咪咪——"小女孩焦急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暖暖听了一会，发现我没有反应，她好像很着急，你要回应她一下吗？ 我现在不想被找到，让她继续着急好了。本来人类天生就是要侍奉我们猫的，我不需要回应她。我只回应巴斯特神的命令。 我在这座迷宫般的王城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渐渐地看清楚了这座王城的本来面目。这是一座巨大、轰鸣的王城，城里到处都充斥着修建工程的施工声。石块、木材和砖头被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监工们大声呵斥着挥舞鞭子，时不时就有奴隶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在路边。王城的中心矗立着一座极尽奢华的恢弘宫殿，工人们正在用金黄色的砂岩筑起高墙。 凯撒王正是在那座宫殿里下令颁布了新的税政，他制定极高的赋税，获得了大量修建工程的资金和劳力。繁荣的自由集市在税政颁布后迅速凋敝，商贩们因为交不起税而沦为贫民，很多自由人也因此成为苦工。 这个人可真不讨人喜欢。 凯撒颁布的严刑峻法，甚至在贵族中也引起了不满。因为凯撒基本上大权独揽，元老院就是一个空架子，除了依附凯撒没有别的选择。 伊卡伯总督每天回家都要大发脾气，前天是因为暴君否决了他的提案，昨天是提高税额，今天又是命令贵族削减守备支撑王室。看来凯撒就是想把财政军三权都收归自己手里，也难怪他把贵族们都得罪了遍。 这个人同时得罪了平民、贵族和神灵，竟然还能稳坐在图美尼斯的王座上。 黑猫少女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为他的军队吧。 图美尼斯的财力与人力都不足以支撑凯撒的奢华生活，而那些不足的部分，当然要从别的国家和部落里获得。凯撒有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凡是铁骑踏过之处，都沦为了图美尼斯的附属。 你瞧—— 图美尼斯的王城大门轰然大开，仪仗兵吹着号角整齐地排列前进，他们的盔甲闪闪发亮，鲜红的翼冠骄傲地宣示着他们的凯旋。在士兵的身后则拖着许多囚车，囚车里是脏兮兮、瑟瑟发抖的俘虏。那些俘虏们都是从战败的部落里搜刮而来，像牲畜一样被运来王城。 听围观的中年男人讲述，据说这些俘虏都要送给凯撒处置，也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下场。围观的青年男人到是幸灾乐祸，呵！我倒巴不得把他们送去修宫殿，省得监督官三天两头来抓人做苦工，让俘虏们去正好！ "送给凯撒……"看来，这就是我的机会了。 这次离开，我大概不会再回来了。我想起了那个收养我的女孩，此时此刻，她或许还在焦急地寻找黑猫的踪迹吧。我勾了勾手指，一只黑猫从阴影里走出，来到我面前我勾了勾手指，一只黑猫从阴影里走出，来到我面前温顺地低下头。我摘下小女孩为我挑选的项链，轻轻戴在它的脖子上。黑猫温顺地低下头，转身跑开了。 这天夜晚，伊卡伯家的小女儿终于找回了她丢失的黑猫。小女孩高兴的抱起黑猫，咪咪，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回去吧，爸爸这几天心情不好，我都不敢出来找你。黑猫主动蹭了蹭她的手心，然而女孩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只黑猫，早已不是她几个月前收养的那只猫了。 趁着夜色，我潜入了运送俘虏的军队。天亮之后，这些俘虏将被运送到凯撒的王宫，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残酷而未知的命运。 而我需要融入俘虏之中，借用他们中某个人的身份，去往凯撒身边。人群里，一个身份不凡、奄奄一息的俘虏少女吸引了我的注意。俘虏少女精美的衣裙因长途跋涉而损毁，清秀的脸上混杂着沙尘与血污，看向士兵时，眼底流淌着彻骨的恨意。她受了重伤，看见我时本能地露出了警惕的神色。你……我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地低语。嘘，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可以帮你向凯撒复仇，我是巴斯特神的神使，奉他的命令来毁灭凯撒的王朝。但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俘虏少女惊讶地睁大双眼，我示意她看向身后，凯撒的十兵已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一边拔出武器一边大步走来。喂！那边的——你的身份证明呢？没有证明就不能待在这里，快滚去那边干苦力活！士兵正要用武器粗暴地将我赶到一边，俘虏少女却抢先开了口。……请等等！大人，她是我的侍女，请让她留在我身边吧。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们，嘴角扬起不屑的讥笑。现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公主和侍女，你们都只是凯撒大人的奴隶了！ 真是个粗暴又无礼的家伙。此时他还不知道，凯撒的王朝即将走向灭亡，他也会为他的不敬付出惨痛的代价。 或许是因为太想抓住复仇的力量，在士兵离开后，那个奄奄一息的俘虏少女将她的故事告诉了我。她果然身份不凡，变成俘虏之前，她是迷沙部落唯一的公主。迷沙部落原本与世隔绝，隐藏在荒原的风沙之中。我们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然而…………凯撒的侵略毁了这一切。她因虚弱而气喘，眼里满含痛苦的泪水。凯撒驾着精良的战马穿越了捉摸不透的流沙，用矿石打造的兵器突破了迷沙部落的防线，并在战争中俘虏了族长。族人尽数被抓去做了凯撒的苦工，族长因为不肯向暴君屈服而被残忍处死，迷沙公主原本打算继续抵抗，却遭到部落中的人暗算，被作为贡品交给了凯撒的军队。重伤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天亮之后，她便不再是迷沙公主，而是凯撒的奴隶。神使大人，请你用神灵的力量，为我死去的迷沙族人，以及我的父母报仇！拜托了……请你一定要杀死暴君！她用所有力量抓住我的手，身体深处传来痛苦的颤抖。我在神殿中聆听过太多祈愿与祷告，却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真切的痛苦。也是第一次，我主动伸出手，拥抱了眼前弱小的人类。我将手贴在她胸口的位置，俯在她的耳边，像是安抚，又像是许诺。向你保证，我奉神灵的旨意而来，我会完成你的心愿。得到了神使的承诺，迷沙公主眼里的光芒永远地黯淡了。我合上她并未瞑目的双眼，轻声吟唱起神灵的歌谣。睡吧，安心地睡吧。属于我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化为无数的光点。当最后一丝光点也消散不见时，我的灵魂也融入了迷沙公主的身体。铜镜般的缀饰上映出我的面容，我继承了她的身份，唯有那双眼眸与之前不同，那是一双属于我的，黑猫的金色瞳仁。 当第一缕朝阳升起时，俘虏们将被送往凯撒面前接受处置。士兵手持名册在人群面前踱步，每一个俘虏在自己的名字被念到时，都要走出人群，向未知的命运下拜。迷沙部落，赫丽特·阿尔西诺伊——我在众目之下走出人群，盈盈下拜，脊背却始终挺直。是我，赫丽特·阿尔西诺伊。从今天起，这就是我的名字了。我便是赫丽特，赫丽特就是我。没有理会士兵和其他俘虏投来的目光，我径直走入被运送至王宫的队伍。运送俘虏的囚车滚滚向前，而我安然等待着与凯撒见面的时刻。那一定会是个被史书记载的时刻。
#猫猫出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