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瑞尔(第九章)
此前,阿兹瑞尔曾多次在战场或议事厅桌子旁见过首席智库以西结。密钥守护者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冷漠,似是只有不同寻常之事才能引起他的关注。
现在以西结全神贯注地看着阿兹瑞尔,这并不令人愉快。在天使之塔下地下墓穴的半明半暗中,智库的仿生义眼是一颗闪闪发光的红宝石,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兹瑞尔。像大导师一样,智库之首脱下了盔甲,穿上了仪式长袍。不同的是,以西结的是代表智库的蓝色,而大导师的是代表死翼的骨白色,其上都有内环的标志。
“你准备好了吗,阿兹瑞尔?”智库温和、不拘小节的语气使阿兹瑞尔不安地后退。
“我不知道,”他承认道,瞥了一眼以西结身后上有符文标记的拱门投下的阴影。“我不知道将面临什么,又如何能准备好呢?”
以西结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头稍稍偏向一边。
“现在还没有必要进行这种仪式,”智库说道:“议会已经支持你暂时担任至高大导师。拉缪尔之战仍在继续”
“我需要知道,”阿兹瑞尔回答道,有点太快了,引得以西结皱眉。智库什么也没说,但他的表情表明他希望阿兹瑞尔解释自己话。“最后,当我们和午夜领主战斗的时候……当我杀死纳布瑞尔斯时,我有一瞬间动摇了。我做这一切是为了谁?是为了他,是为了战团,还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这场试炼将为我提供答案。”
“会的,阿兹瑞尔。”智库变得严肃起来。每一任至高大导师必须通过入门之仪(Passing of Gates),以验证他们对暗黑天使和内环的承诺。”
有人失败吗?他们丧失了荣誉吗?抑或是他们的生命?”
“如果有,我也不会告诉你。”
阿兹瑞尔对此不置可否。
“我见证过前两届至高大导师的试炼。他们两人都证明了自己配得上这一荣誉。这两者你都认识。你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如他们的战士、一个不如他们的领导者、一个不如他们的人吗?”阿兹瑞尔深吸一口气,用他那双好眼睛看着智库。
“我有应有的品质。我不会在这点上自怨自艾。”但我没有渴望任何其他东西。”阿兹瑞尔正了正肩膀,“审判什么时候开始?”
以西结改变重心,稍微移动了一下,以便阿兹瑞尔越过他看向拱门外的黑暗。两盏灯盘旋着,离地面一米左右,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
阿兹瑞尔意识到了,那是眼睛。那是黑暗中的守望者。
“已经开始了?”
以西结点点头,转身离开。
“跟我来,阿兹瑞尔。”
大导师紧跟在以西结的后面,配合着他礼仪性的步伐。他看不清守望者。智库在拱门前停了下来,一只脚停在阴影里,身体的其余部分都还停留在会议厅墙壁上的火炬投下的光芒之中。阿兹瑞尔能感觉到手和脸上的热量,还有走廊里散发出来的寒意。微风吹拂,带来数百年来积累的霉味。以西结刚刚承认,他和纳布瑞尔斯在不到半个世纪前一同走过这条路。
“我们走进了阴影走廊,”以西结吟诵道。
他再次开始向前走,一会儿就消失在黑暗中,他的身影和声音全都消失了。
阿兹瑞尔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当他从拱门下面经过时,他快速地阅读了上面的文字。
“驱散阴影。带来光明。”
多么令人振奋,想到自己可能是给绝望者带来希望的黑暗中的灯塔,是正义和真理的化身。
当黑暗吞噬了他时,他才意识到这在其他人看来是多么天真。随着最后一丝热量消失,他便处于完全的黑暗中了。他忍住不回头看,去看身后燃烧着的火焰。
“我即是光明,”他低声说道,思绪混乱却并不盲目。
黑暗使他想起了拉缪尔叛军使用的阴影制造者。这一切都是隐蔽的,所以他向前走了三步,不论是身前抑或是身后都是黑暗一片,不见任何光亮。空气中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再无其他。
这是一种类似的技术吗?他已见识过太多令他惊讶的地方。不论是天使之塔下方的地下墓穴,还是审讯员牧师进行血腥工作的牢房,他都已见识过了。有多少房间已然失落?在那地底深处,宝藏和危险相伴。技术军士偶尔会深入地底,收集过往的秘密,冒着生命危险将其带回。
就好像开关被拨动了一样,他再次步入光亮之中。眨眨眼睛,阿兹瑞尔看到了以西结,他站在右边,身后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描绘着死亡天使,就像战团中许多其他旗帜一样。然而,戴着兜帽的人并没有把剑握在瘦削的手中,那个人紧握着一条链子,链子的末端挂着一朵红玫瑰。他想起了他还是新手时所受到的教导,红玫瑰象征着鲜血——狮子和帝皇的牺牲。
他正要发言,但随即选择保持沉默,意识到在这个场合他需要保持庄重。随意说话似乎十分违反诉讼程序。
“这是悲伤之门,”以西结平静地说,示意阿兹瑞尔对面的一扇沉重的木门。“光明转为黑暗,这是过去和将来的界限。通过其中,必要起誓,舍弃过去,走向未来。成为应为之人”
和以前一样,门楣上刻着古老的字母,如今已磨损得厉害,以至于阿兹瑞尔花了几秒钟才看清。
“带来光明。投下阴影。”
这并不是一个令人鼓舞的想法。是至高大导师这一角色的又一特质。至高大导师既承担着战团最重的责任,亦是战团获得救赎的最大希望。
他点头表示理解。以西结走上前,紧握着门上的铁环。他聚精会神地看着阿兹瑞尔,眼睛从未离开大导师,智库默默地把门拉开.
远处有更多的阴影,但这是一种传统——昏暗而不黑暗。阿兹瑞尔迅速地穿过门,大步走着,感觉以西结跟在他后面几步。咔嗒一声门关了,室内更暗了。
两边的石头上传来微弱的暖意,通道稍宽于他的肩膀。
他们现在一定离巨石的离子核心的热量交换器附近。小行星堡垒布满了能量管道、冷却剂管道和热通风口,每个地方的温度都各不相同。
与其说是看到,倒不如说他是感觉到他们周围有一个更大的空间。脚步声消失在远处。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他意识到他刚进入的过道之上有一扇巨大的窗户,群星的光芒透过古老的彩色窗格玻璃,射入室内。昏暗中,他只能辨认出地板上战团的标志——红圈内一把有翼的剑。
从各个方向看,琥珀色的光芒弥漫着整个房间,照亮十几个不同的拱门和敞开的门。走廊以不均匀的间隔分隔着大厅,就像轮毂上的辐条一样。他扭头左右巡视,试图数清入口数,但他每次看的时候,入口数似乎都不相同。
有一刻,周围的光线是赭色的;随即,一圈小灯笼亮起,每个灯笼都是由黑暗中的守望者生成,微光洒在石板上,并未驱散黑暗,反而更加衬托出房中的黑暗。
他在看到其他人之前就听到了脚步声。每个人都跟在一个守望者身后。兜帽遮住了他们的面庞,但他还是立刻认出了他们-他们的袍子上有着连队的标识和他们的职务标志:大导师、牧师和智库。
其中一名身穿长袍的战士走近一步,他手中的链条下挂着一个大香炉。燃烧器是用红漆金属制成的玫瑰的形状。他认出了达戈内特的声音——他身上标志确认了圣洁导师的身份。
“一人已至,他将成为所有人的主人,”达涅特挥着链条,吟诵道。刺鼻的烟雾席卷了阿兹瑞尔,刺激着他的眼睛和鼻子。“一人已至,他将成为所有人的仆人。”
一个偶然的动作让他看到了圣洁导师兜帽下的脸。只是一瞥,足以让阿兹瑞尔看到圣洁导师双眼呆滞,似乎实在盯着某个东西而不是候选至高大导师。
“他们睡着了吗?”阿兹瑞尔向以西结寻求答案,但首席智库已经转身进入环中,成为环中众人的一员。
“他们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阿兹瑞尔听到萨福的声音,转过身来。萨福是审讯牧师之一。他通过袍子上的标志找到了他,但没有任何迹象他比圣洁导师或以西结更清楚发生了什么。
为了寻求解释,他的眼神再次穿过大厅,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守望者身上,意识到自己几乎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就在他想起他们的时候,他的思绪悄悄溜走了,忘记了他正寻求着问题的答案。
一位身着黑衣的大导师向前走了三步。萨缪尔——鸦翼指挥官。他手里拿着一根手臂一样长的黑色羽毛。他伸出手,羽毛在手掌中保持平衡,阿兹瑞尔可以感觉到微风从他的肩膀后面飘来。
“一人已至,他将抓住阴影,”塞缪尔喊道。
阿兹瑞尔觉得他应该拿起羽毛作为回应,但当他伸手时从他的手中,黑色的羽毛在他的指间变成了烟雾。
“一人已至,他将领导阴影,”鸦翼大导师继续说到。
“一人已至,”内环的其余成员一起喊道。
以西结是第一个走近的人,他那一只完好的眼睛闪烁着金色的斑点怒视着死神。智库之首似乎被阴影笼罩着;黑暗像斗篷一样悬挂在他的长袍上。又像翅膀一样,从他的肩膀上流出,如同战团旗帜上的死亡天使一般。
“一人可视余人所不能视。”智库伸出他的手,阴影沿着他的手臂一直延伸到指尖。
在无意识的提示下,阿兹瑞尔背对以西结,他感觉到他的同伴在他的肩膀上抚摸,好像在负重前行。他能感觉到身后阴影冰冷的拥抱,寒意弥漫在他全身。就在这种感觉消退的时候,他周围的房间似乎变得明亮起来。就像眼睛上的面纱被揭开了一样,他看到了许多连接在一起的过道和门。
“一人已至,他将引领余人。”
“一人已至。”
阿兹瑞尔眨了眨眼。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改变了。他一直盯着一堵空墙。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他的面前是一个三倍于他身高的巨大拱门,拱门上雕刻着咆哮的狮头。更令人震惊的是,拱门两侧站立着两个无畏,每台战争机器都是骨白色的,那里在前一刻还是空无一物。
“他们是守护者,”以西结说。阿兹瑞尔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他提醒自己,他看不到其他人。
无畏装甲很重,上有战团图案,他们的石棺装饰有战团特有的死亡天使。他们身上贴着蜡和印章,武器上挂着黑布。
“他们叫什么名字?”
以西结回答说:“无人记得,也从无记录。”他们是巨石最后的守护者。只有至高大导师有资格通过此处。
“吾即希望,”左边的无畏说。
“吾即绝望,”另一个说。
“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就敢于踏足我们之间的道路之上,”他们共同吟诵道。
阿兹瑞尔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以西结用一只手握在他的手臂上,拦住他。
“你将需要这个,”智库告诉他。他指着一边,把阿兹瑞尔的注意力吸引到一个黑暗中的守望者身上,它手中正捧着一把剑。它把武器举给了大导师,阿兹瑞尔接过了剑。
“秘密之剑?”他松开了刀刃,一手拿剑,一手拿鞘。”但我认为它被纳布瑞尔斯弄丢了。”
以西结的表情和沉默是不可信的。阿兹瑞尔怀疑纳布瑞尔斯也提出过同样的问题。当他被赠予了他前任的武器——天降之刃、不可宽恕者的最高领导人的武器。
另一个问题一直萦绕着阿兹瑞尔的脑中,但他一走到守护者之间便沉默不语。他为什么需要一把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