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半自动谐星

校对：天使与长剑

地下密道

无意为之

计划有变

                                                                                     

      基因巫妪往后仰着头，扫描着布满光流的天空。

      “你在找什么？”泰罗问。

      “你们的舰队，”Ta’lab Vita-37回答，“数个已经列阵的攻击舰船方队。还有一艘火力足以匹敌一座城市的单独战舰。种种迹象表明你们收到了我的信息，并且认真地予以了对待。”

      “我们确实收到了，”泰罗说，“只不过在轨道上的都是叛军的船。”

      “所以就只有你们？”

      “只有我们。”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毁灭希罗多图斯·欧米茄？我的信息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吧？要彻底抹消其中的生命迹象。”

      “我们是星际战士。”布兰丹回答，“我们能毁灭任何东西，无需星舰也能做到。”

      “你们还是如此自信，”Ta’lab Vita-37说道，“这就是你们这类生物一贯的瑕疵。我们本该对那些满怀确信、拒绝怀疑的家伙们保持忧惧。我们早该看出这一点，早该拒绝与之为伍……这就是事实。”

      Ta’lab Vita-37耸耸肩，转过法杖并将其收回背后的鞘中。

      她放下底层接续子如触须一般的线缆，说：“永远不要喜欢这群生化造物，这群心怀狂妄幻想、身负施虐品格的凶恶怪物，除了或多或少地阻滞了狼神的爪牙之外简直一事无成。”

      这位基因女巫让泰罗感到一阵无法言喻的不安。他尽力自制着不去攻击靠近的基因女巫——他从不知道自己拥有如斯的自控能力。

      泰罗试着用“面对未知实体时的战斗姿态”来让自己的克制显得合理一些，但他内心的一部分也明白不止于此。基因女巫们是一支古老而身负潜能的势力，关于其存在的谣言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所拥有的知识还被当成魔法的上古时代。

      “你就是Ta’lab Vita-37？”布兰丹问道。

      她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他。

      “我就是Ta’lab Vita-37。月亮的女儿，露娜的孩子。你是谁？”

      “乌尔拉什 布兰丹，第十军团的一名连长。”

      Ta’lab Vita-37上下打量着他：“你是什么东西？甚至比我们的造物都更加不详。我们所创造的可是梦魇啊……”

      她并没有等待答案，直接转身面对泰罗：“而你呢？你是谁？”

      “凯德穆斯 泰罗。”

      “铁手，”Ta’lab Vita-37说着，一边转身扫视其他的战士，并且看到了阿特施·塔尔萨和尼康纳 沙罗金，“但并非全部。”

      “确实不是全部。”泰罗表示同意，“伊斯特万五号的恶行让许多军团的兄弟们走到了一起，并且在随后的战斗中结成了钢铁一般的情谊。”

      Ta’lab Vita-37点点头，伸手从他的盔甲上掰下一块冻结的血珠。她把这块血珠放到自己光滑如镜的头盔上，而泰罗的面甲也随之侦测到一股辐射热能从她头盔的表面上放射而出。她把正在融化的血珠抹在头盔上嘴巴大概所在的位置，一块块潦草的光斑也立时出现在头盔的内表面上，彷如数轮新月与不断循环的旋转旋涡。

      “第十军团。第三世代。美杜莎出身。”Ta’lab Vita-37说道，“血型为AXR显性塞塔型，欧姆尼亚-斯奇亚帕雷利层级的一部分。高浓度的斯塔利克斯基因组，咆哮型基因配对的一个调整型。浓度真的太高了，导致一类降低疼痛感的神经创伤易受倾向。不过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吧。”

      “你到底在说啥？这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把你们全都培养得强韧无比，”Ta’lab Vita-37回答，“但你们却展示出了我久未得见的极高水准。就算一枚爆弹打穿了你的颅骨，我想你也还能再站起来的，对吧？”

      “我们是铁十，”布兰丹说，“我们无惧伤痛，一贯如此。”

      “确实如此。”Ta’lab Vita-37表示同意，“但你们军团的基因编码浓度却超出了我们的建议值。你们的父亲总想要无视界限地强行推进。”

      “我们的父亲？你指的是费鲁斯 曼努斯？”布兰丹问道。

      “非也，”Ta’lab Vita-37回答，一边转头面对着钢铁之父，“你们的另一位父亲，那个把恶狼驱使至此、将我等禁锢于其野心之下的父亲。”

      泰罗堪堪抑制住心中的愠怒，他看到兄弟们紧张的表情中映照着同样的怒火。

      “在王座世界遭受围攻时口吐如此不敬之语，倒是十分靠谱有效的找死方法。”布兰丹说。

      Ta’lab Vita-37古怪地盯着他，又接着摇摇头。

      “这么脆弱，”她在说话时喉间发出彷如轻笑的喘息，“超高攻击性雄性特征所带来的又一副作用。时间正对着我们步步紧逼，而你们还在我唇边的话语里找茬？”

      泰罗感觉布兰丹的怒气即将爆发，但他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她终究是对的。时间已经成了他们的敌人。

      “原初母本，它在哪里？”

      Ta’lab Vita-37又一次摇头，似乎是想在面无表情的同时表达出悔恨和沮丧。

      “我远离诸位姐妹，孤身背负这个重担已经太久了。我不能对姐妹们放下心防，也无法从任何回春源泉中获得救助——赫利奥萨-54已经确保抹除了与我有关的任何残余信息，以此防止我被暴露和抓捕。我的姐妹们遗忘了我，月亮也遗忘了我。但我还是好好地保存着它，于存在与感知之间的缝隙中回避着他人的窥探，在月球之上孤身度过了这段岁月。”

      她双膝跪地。泰罗仿佛看到了她心中那深不见底的忧伤。

      “两个多世纪以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它，”她继续说道，“直到我的肉身与心智都无法承受这孤独的代价为止。赫利奥萨-54赋予我如斯重任，你明白吗？他赋予我将其安定保全的重任。我必须随身带着它，同时还要远离那些会滥用它的人。而如果我的身躯凋零，这一任务便无法实现。我需要休养，需要在回春源泉的滋养光芒中修复自己。但我不能带着原初母本去施行此事——它的能量会暴露自己。因此我重新开启了希罗多图斯·欧米茄基因实验所的秘室，那些早已接受了正确的判决并予以封印的秘室。在沉睡之前，我将原初母本深深藏起，并为其织造了一系列牢不可破的封印。”

      “我猜，”泰拉说，“这些封印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牢不可破。”

      “看起来，就算在月球之上，背叛的腐化也已深入髓心。”Ta’lab Vita-37忧郁地回答，“就在我修养生息、为继续执行使命而重聚力量的同时，敌人的猎犬也探查到了我的独自坚守，追踪到了我的避难所。腐化的生化人几乎抓住了我，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基因女巫的力量——哪怕后者已经苍老而疲劳。我摧毁了他们，逃进了银色的月洋当中，并用古老的方法朝虚空中送出了绝望的信息。”

      “而我们回应了你的呼唤。那么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布兰丹说。

      Ta’lab Vita-37将手中的长杖指向火山的方向。

      “时不我待，”她接着说，“叛逆的火星技术牧师正在用退化性病毒感知体对我施加在希罗多图斯·欧米茄秘室之上的基因封印进行解封。”

      “在他们破解封印之前我们有多少时间？”泰罗问道。

      “已经有五道封印屈服了，第六个也已危在旦夕。第七道封印的消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之后荷鲁斯之子就能进入其中。”

      “如果荷鲁斯之子已经占据了主门，那我们该如何进入？”泰罗又问。

      “主门？”Ta’lab Vita-37低声发笑，“你们这类生物总是这么死扣字眼。”

      

      韦兰德与萨马提卡留下来试着让风暴鹰重返天际，其他人则在Ta’lab Vita-37的带领下向峡谷深处挺进。在离开之前，沙罗金紧紧地握住了韦兰德的臂膀，钢铁之父此时面色苍白，但坠落过程中失去的那条腿所带来的疼痛却并没有显露分毫。他从裂开的机体中扯出线缆和绝缘材料，以此把一截损坏的支柱绑在断腿上充当拐杖。

      “保重，兄弟。”韦兰德说。

      “你也是，兄弟。”沙罗金回答，却无法甩开心中严峻的预感。

      “你们回来之前我就会让这玩意飞起来，记得这话是我说的。”

      沙罗金见过机况更糟却依然飞翔的飞行器——不过它们都没能坚持多久。其中也只有极少数飞行器能在降落之后重返天空。

      “我信你。”他说。

      这次分别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或十五公里之外的往事。一行人沿着峡谷向坐落于火山半山腰上、尚未完工的排气站进发，沙罗金在队伍的前方负责侦查前卫。月尘碎片如细雨一般飘进峡谷之中，间或还夹杂着从轨道上被砸落的大块熔融金属。沙罗金也已经路过了不少尸体，却并没有停下来去检查它们。

      轨道上偶尔会有殉爆的光芒闪烁，间或有燃烧的残骸划出条条横贯天际的烈焰直线，而这些光芒也照亮了峡谷的地面。在后方十米之外，伊格纳修斯·努门用手中的爆燃枪扫描着前方的地面。这位老兵已经与沙罗金共同奋战如此之久，深知自己可能的射击行为并不会对这位鸦卫战士造成危险。阿特施·塔尔萨和布兰丹护卫在Ta’lab Vita-37的侧翼，卡德穆斯 泰罗则在队伍后方担当后卫。迦楼罗在泰罗的头上盘旋着，飞行高度始终低于峡谷的上方边缘。这只鸟和沙罗金保持着同样的步调，但它却只按照自己的意愿飞来飞去，任何旁人的行为和言语都无法对其造成影响，这让后者十分恼怒。

      沙罗金无声地移动着，比空气更轻的脚步几乎连月尘也不会扰动，也不会在经过时留下任何痕迹。如此的移动方式对他而言只是本能而为。

      哪怕他自己并不熟悉这个世界的阴影，峡谷中的黑暗还是显得深沉而令人舒适。他不清楚阴影之间有何细微差别，但它们还是对他表示了欢迎。那些不曾受到暗影大师训练的人们会觉得所有的黑影都是一样的——然而沙罗金对它们却有着更深的了解。

      他在暗影中诞生，是暗影养育了他，教育了他，一如被森林中的野兽养大的孩子。他清楚暗影的方法，暗影也知道他的手段。

      Ta’lab Vita-37已经要求他在峡谷中搜寻一个特殊的区域——三个泪滴形的冲击陨坑排布成一个修长的矛尖之形，直指远处的死火山。

      沙罗金的目光一直在四处搜寻，但未能找到任何依此形状排列的东西。而他的被动式自动感应器所侦测到的敌方鸟卜网络离他们的距离已经近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又走出三百米后，东面谷壁在一阵爆炸的光照中清晰呈现的形状让他停下了脚步。它们就在这里——三颗陨石以精确的角度撞击峡谷侧壁所留下的三个陨坑形成了一个矛尖的形状，一组浑然天成却又清晰可见的图案。

      沙罗金从阴影中踏步而出，这一行动也是在告知努门：他们已经抵达了目的地。沙罗金仔细地搜寻着任何人造物体的痕迹，却依然一无所获。在峡谷两壁之间的狭窄视野中，飘浮碎片形成的面纱掩映着银色的火山顶峰。

      Ta’lab Vita-37和其他人员随后接近，而沙罗金则用手指着谷壁上的冲击陨坑。

      “你的眼神很好。”Ta’lab Vita-37说。

      “你应该很清楚，”沙罗金回答，“是你的族群强化了它。”

      “确实是吾等所为，暗鸦守卫。无可简化的复杂性必被弃绝。”

      “那么我们为什么到这来？这些标志有何含义？”

      “这就是我们进入的路径。”Ta’lab Vita-37答道。

      “哪里？”布兰丹又追问道。

      “如果这里有路，那它一定藏得很深。”沙罗金说。

      “你的眼神锐利，却并未将所有都尽收眼底，渡鸦。”Ta’lab Vita-37说。基因女巫走向谷壁上的黑色岩石，同时将遍布符记与线缆的长杖抵着后者。更多的光斑在她的头盔之下浮现，岩石上也出现了之前不曾看到的缝隙。沙罗金十分确信，不管是暗影大师还是机械教的高级铸造贤者都无法发现这个缝隙。

      “我在月球上游荡了两百年，离群索居，远离人烟。”Ta’lab Vita-37继续说道，“你真的觉得我会不知道她所有的秘密路径吗？”

      峡谷山壁之中的通道显然是由暴力所挖掘，弯曲的墙壁上布满了及其纤细、仿若绒毛一般的图案，使得沙罗金感觉自己仿佛正身处于某种巨型海洋生物的壳体之中。他的手指抚触着内壁，感受着这些图案的重复起伏——仿佛某种急于逃出生天的东西以充满韵律的手势挖穿了这块巨岩。

      而显现于洞穴远端的一截金属制品更是强化了这一印象。那是一截因岩石挖掘而暴露在外的管道，在它上面有一个从内部向外挖出、边缘粗粝的破口，似乎是由热能射线烧灼切割而成。被切下来的管道则躺在不远处的地上。

      “这是什么？”沙罗金问道。

      “这是从内部向外延伸的通风管道的一部分，最终会从火山侧面的高处穿出。”Ta’lab Vita-37回答。

      “这就是我们的路？”

      “是的。”

      沙罗金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入管道，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电离空气从山脉深处飘散而出。

      “这条路通向目标秘室吗？”

      “是的，”Ta’lab Vita-37予以确认，“通向一处被封印的储藏设施。”

      “等等，”阿特施·塔尔萨打断了她的话，他正跪在管道的破口边上，检查着手臂上医疗仪的读数，“这些气体是什么？这个管道通向什么机器？”

      “这个管道是辐射过滤系统的一部分。”Ta’lab Vita-37说。

      “辐射？”泰罗问道，“情况有多遭，塔尔萨？”

      “辐射等级尚不致命，但还是很高。”塔尔萨回答。

      “这是辐射物质送料管？”泰罗接着问道，“你们的辐射过滤系统需要如此巨大的管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这里是一处基因实验室吗？”

      “这个设施的位置原先是一处科尼格·阿尔法的核废料堆放场。”

      “什么？为什么你们会把基因实验室建在核废料堆放场里？”

      “这套密闭系统的能力可不止能够确保内部环境的无菌，”Ta’lab Vita-37说道，“但这处设施与核废料堆放场如此靠近，足以让任何想往此窥探的外人认为这里不可能进行任何重要的工作。”

      “那这里进行的工作是什么？”泰罗追问道。

      Ta’lab Vita-37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计划中作为军团基因新型分支的高度机密研究，但当这一计划最终只产生出畸形和怪物的时候，它就被放弃了。我们毁灭了它们，这处设施也在很久以前被关闭了。”

      “这就是你藏匿原初母本的地方？”泰罗问道。

      “是的。这个地方如今只是过往的回声。”

      “好吧，这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坏兆头。”沙罗金说。

      

【1】：garjana，来源为梵语，据考证与gorgon一词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