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锚定的绝望未来

（一）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么？”在夏日夙川公园的长椅上，我问坐在旁边的朝比奈学姐。周六早上，她又约我出来，用头发想都知道是为了这个事情吧。

“这……”

什么啊，根本还没有计划就约我出来啦。

“不过，我发现，如果条件没错的话，这样的结局，似乎是这道题的标准答案啊…”

“我翻遍了数据库，结果就没找到一个除了世界大战和困死在太阳系以外的结果。尽管各种事件都会在时间平面上面掀起各种各样的涟漪或者大浪，但是最终都会被冲淡，回到这么两种结果上，世界大战显然不是正确答案，那么正确答案不就只能是……”

等等等等，你这个级别的干员，就能翻遍数据库了吗？这未来人组织的管理，还真是松散啊。

“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但是我去看的时候，上一个人刚好没有退出，我就顺便查了一下，应该没有被发现吧。好了不说这个了，到底怎么办啊？”

哎呀哎呀，朝比奈学姐，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有“未来人”这个概念在世界上出现，世界的结局，或许就已经被写定了呢？

只要出现了未来人，出现了时间机器，那么未来人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想要监督着人类社会的发展吧？他们就会理所当然地想要消除社会上的“错误”——以他们的标准。这样的社会，才会变成一个死了的社会。

“那阿虚的意思是……?”

“正是‘未来人组织’的存在，把人类引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残酷二选一！”

 

（二）

那么解决问题的方案就很简单了：找到未来人组织建立的源头，然后消灭它。

“对了，阿虚还记得凉宫同学写的那篇论文吗？就是发表在文艺社社刊上的那一篇《让世界变得更热闹——面向未来的方程式备忘录》吗？那可是时间平面理论的基础哦。如果能回去阻止凉宫同学写出那篇论文的话，或许可以……不过，那篇论文的水平，完全不像是高中生写的呢，即使是凉宫同学也…”

那么，只要社刊上不刊载这篇文章，就可以了吧？如果时间平面理论失去了基础，时间旅行就是痴心妄想了。

“对不起，我还没有运算这种事件对现实造成影响的能力，不过既然阿虚这样说的话，很可能是可行的，我们就去吧。”朝比奈学姐轻轻说到。“那么，坐稳了。请千万记住，别让过去的自己看到你哦。”

一阵时眩后，我又在夙川公园路灯清冷的灯光里睁开眼睛。哎呀，朝比奈学姐，你真的很喜欢夙川公园呢。抬手看看表，今天是六月……不对！看我的表顶什么用啊！“不用看了~今天是二月末，明天，你就会和长门一起被学生会主席传唤，要求制作社刊。”朝比奈学姐似乎发现了我的动作，向我解释道。

“能麻烦你来一下车站门口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讲。”我拨通了古泉的电话。反正学生会长也是他们的人，只要古泉让学生会不要对春日发难，那本社刊不就不复存在了，那么春日的论文自然就无法发表了。比起说服春日不要印她的论文，果然还是古泉比较好下手吧。

“怎么了？被阿虚在半夜突然叫过来，还真是稀奇呢。世界又异变了？”古泉又摆着那一张爽朗的笑脸出现在车站的阴影中，向我招了招手。

“也不是世界异变啦。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先说清楚，我们是三个月后过来的。咱学校现在的学生会长，应该是你们组织的人吧？”

“啊咧？看来你们还真的是从未来过来的呢。既然能从未来回来专门找我，是未来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吗？”

这……说来很话长啊。我面露难色。

“知道了。怕引起时间悖论吧？到底想让我帮忙干什么事？”我松了一口气。

“我们主要是希望明天学生会长，不要来要求文艺部出版社刊，可以吗？”

古泉一向以来的眯眯眼，突然睁大了。他双目圆睁，嘴唇微张，连头发似乎都振了一下。

“对…对不起，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为什么？只听旁边的朝比奈学姐“诶？”了一声。

“那边的我一定会告诉你，我们是为了迎合凉宫同学“凶恶的学生会长”的设定，才要求SOS团制作社刊的吧？可是，这不是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凉宫同学会在社刊上发表一篇文章，而这篇文章，会成为将来一项非常重要的技术的基础。这也是我们机关和未来人们合作的一项非常重要的内容。朝比奈学姐，是这样吧？你们，能不能换个方法？”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朝比奈学姐慌乱地道歉。

“那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啊，对你们来说是三个月前吧。”古泉说完，又转身消失在了街道的阴影之中。

三月的寒风吹动着车站行道树的树叶，沙沙直响。直到我打了个哆嗦，我才想起来我们穿着六月的衣服就直接来到了三月，不冷才怪呢。还是回去再想吧，不然冻死了可就前功尽弃了。

 

 

（三）

果然还是直接问问春日比较好吗？

“春日啊，咱们帮文艺社制作的社刊，你写的那篇文章，你还有印象吗？”在午饭的当口儿，我问道。

“哈？居然突然对我三个月写的文章感兴趣，难道是想和我表白？不过看来你还认真看了社刊，终于有点团员的自觉了你。”

不是不是。

“我就是想问问，那篇文章真的是你写的吗？我知道你是一直霸占着年级前五的位置啦，这篇文章的水平也太超出一般高中生的范畴了吧。就说里面用到的数学工具，完全不在高中的范畴之内诶。”

春日的筷子突然停了下来。

“你还真的认真看了啊。我还以为用了那些符号和图像就没人看了呢。”

完全看不懂就是了。

“不过，这篇文章，倒也不能说完全是我写的啦。从二月份开始，我家的信箱就定期地收到奇怪的信件，发件方也没写…嗯，每周三份吧。一开始是一些数学讲义，好像是什么，高等数学。我想着反正在家闲呆着也太无聊了，就看看吧。名字叫个高等数学，结果完全不高等嘛，我一看就会了。”

闭嘴！你上辈子真拯救了八个世界吗！把你的脑袋在考试的时候借我使使吧！

“结果从某一天，大概是二月末吧，信件的内容就从数学变成了一些什么时间啊，平面啊之类的东西，说什么时间不是连续的，而是由一个个平面组成的。我总感觉好像什么邪教之类的东西，还给信箱上装了个摄像头呢。但是还是因为好奇就看了看。仔细看了，才发现他说的理论看起来没什么矛盾，但是我稍微算算，就发现如果按照他们的理论，人类就能回到过去，这不是痴心妄想吗？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回到去年那个暑假，玩得真爽啊，好想再来一次。”

你先问问长门想不想再来一次！

“虽然是痴心妄想，但是作为科幻作品还是相当自洽的啦。于是我就趁着社刊制作当成科幻作品发布了。这不算抄袭吧。归根到底还是本团长的天才手笔哦！”

如果没人举报，应该就不算抄袭吧。话说，你那个摄像头拍到了什么吗？

“阿虚，这就是重点咧，跟了我一年，你很有进步嘛。你说奇怪不奇怪，这些信居然不是邮递员送的，而是一个女人直接塞进我就邮箱的，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吧，穿着色彩轻柔的春装，肩上披着一件针织小外套，梳一头短发，真像我的风格呢。结果因为摄像机的角度放错了，没拍到正脸就是了。等我把摄像机扶正了，她却不来了。看，这是照片哦。”春日拿出手机。

色彩轻柔的春装…针织外套…短发…这套搭配，我总觉得特别熟悉，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呢？是朝比奈学姐吗？可是她是长发啊。记得好像是在一个草坪上……

“春日，那个女人就是……啊，没事。”

我真迟钝啊，什么叫“熟悉”啊，那个女人，就是凉宫春日本人！在佐佐木事件里，我最后经历了一阵时空错乱，碰上了大学时期的春日，虽然只有几秒钟就是了，但是我绝对绝对不会看错。

“咋了？你有线索了？你认识那个女人？”

啊，啊，不是……哈哈哈。我再问问别人吧。

“真是的，没线索就不要一惊一乍的。”

放学后，我的脚像非条件反射一样迈向了文艺部教室。说起来我们在这个教室已经待了一年多了呢。这一年以来虽然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种事件，现在部室里面还是老样子嘛。

“你去找过三个月前的我吧？”古泉举着棋子说。“因为那时候的你说你是从六月过来的，今天已经六月三十日了。我还以为你们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问题，结果完全没有这回事呢，看来你们是通过别的途径解决了啊，真厉害呢。”

古泉这小子，我刚刚想好的托词这不是完全派不上用场了吗？

不过我现在的脑子完全被刚刚的发现格式化了，完全不能下棋诶，甚至输给古泉了两盘。

“诶？今天你不在状态呢？咱们明天再继续吧。我还要打工，就先走一步了。”古泉耸耸肩，把黑白棋子分开，扫进棋盘里。“那么，明天见吧。”

打工？春日又郁闷了？难道是因为我跟她的聊天？古泉，对不起啊。

夕阳透过去年春日支在窗外的竹叶投射在活动室里，把活动室里照得一地金黄。随着长门合书的轻响，我和朝比奈学姐也踏上了放学路。

“难难难道是未来的凉宫同学给现在的凉宫同学传授了时间平面理论吗？”朝比奈学姐停下了脚步，错愕地看着我。

“没错。因为我既见过未来的春日，也听了春日给我描述她写作那篇论文的情形，甚至看了春日拍摄的照片，绝对绝对不会认错的。”我点点头。

“不可能……未来的凉宫同学……没有时空锚点的话，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时空锚点？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词汇。

“时空锚点就是TPDD的信标，给时间旅行指路用的。时间旅行，只能到时空锚点被激活以后的两个月去。时空锚点和TPDD是一一对应的，有的是组织上帮忙激活的，有的可以自己机动激活。既然未来的凉宫同学到了现在来，她就一定有自己的时空锚点。”

听起来有点像ILS啊。

那么我们只要把那个锚点破坏了，未来的春日就来不了了吧？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找到凉宫同学的时空锚点，真是不知从何找起。唉。”朝比奈学姐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的那个时空锚点，它漂亮吗？既然要找，首先要知道它长什么样子吧，按照常理考虑的话。

“他不是漂不漂亮的问题，他是很……精致的一个金属棒，十几厘米吧，表面描绘着一些线，就像蜘蛛网一样。粗看起来乱乱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有一种对称的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