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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老兵永不死(节译一)

2018-09-26 10:32 作者:楓間嵐月  | 我要投稿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OLD SOLDIERS NEVER DIE》,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译注:本文中的插图均为宣传图,经过一定的加工润色,与文章内容并不完全相符。)





编者按:

 

在所有凯恩所面临的那些别无选择只得勇敢面对绝境的各类危险任务中,938.M41发生在雷恩托尼亚上的那次防御作战肯定算得上是最离奇的事件之一。部分是因为敌人的性质相当特殊,部分也是因为他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被无情地卷入到了此次事件之中。

 

由于编辑他这一部分的回忆录同样是一件非典型的任务,就他所描述的大部分事件而言,他身边总是伴随着一个非常可靠的目击者,所以我可以引用他的记录来补充凯恩自己的评述。同时也为了尽可能让事件的描述变得更加丰满,我忍痛将一些从詹尼特·苏拉的回忆录中提取出来的补充材料合并到了本文之中,我很清楚这与自己迄今为止引用过的那些文件一样,对于读者的耐心来说是一个可怕的挑战,对此我认为必须要向读者们预先致以诚挚的歉意。

 

和往常一样,我尽可能保留了凯恩对事件的原始记录,除了那些我认为有必要阐明一处难以理解的引述或是澄清潜在的歧义之外,我将自己编写的插入文字的数量控制在了最低的限度。不过,对于凯恩来说,模棱两可倒是件一以贯之的事情。

 

安伯莉·维尔,异形审判庭





第一章

 

不知有多少次我们事先认为是简单部署的行动,被实际情况证明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严酷的局势将我和随我一起的部队一起丢进了绝境,我们大家不得不进行一番殊死挣扎才能够侥幸得脱。我们在雷恩托尼亚星系的战事赢得胜利之后的很久才抵达了那个可怜的星球,这倒是一个可喜的转变。但它显然不会让我违背自己的本性在人前做一个前手翻,并高喊“好哇!”。然而,由于我常被人认定是那种喜欢以黄金王座的名义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白痴,所以我只得摆出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装作对我们的好运有些失望。倒不是说我对未来几周的前景满怀期待,因为除了单调乏味的生活和宴会上的手拿食物之外,日子委实波澜不惊,但相比于自己已然习惯的那种刺激,我宁愿每一次都用无聊来取代挖心刨肝的恐惧。

 

尤其是当我刚好及时登上最后一班穿梭机的装卸坡道,紧随而至的大群泰伦就填满了地平线时。

 

“我确定仍会有零星的抵抗力量需要肃清。”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要找出它们的位置并确保自己能够避开它们。

 

“一定是这样。”卡斯廷上校伸出一根手指来回抚摸着她那身军礼服的衣领,仿佛是在克制自己想要解开它的欲望。和大多数冰雪世界的原住民一样,她在大多数情况下喜欢穿着衬衫,将通常与瓦尔哈拉团联系在一起的厚重大衣留给那些适合它们大展拳脚的环境,这一次她临时选择了一套夏装:不过如果要我说,行星首都的天气明显已经进入了秋季。深灰色的云层掠过点缀着蓝色斑点的浅灰色的天空,我们搭乘的那架穿梭机的装卸坡道板舒展身体,舔舐着仍很潮湿的混凝土停机坪,仿佛是在试探性地缓解自己的口渴,而这时刚刚下过的那场雨的味道率先涌入了我的鼻孔。

 

远处,遍布在广阔的着陆场上的一道道蒸汽标示出了我们其余重型穿梭机的着陆点:当然,我们搭乘的那艘被征用的民用货船本身并没有足够的穿梭机来将整团人马送到地面,但此时,当地的交通管制员们已经具备了卸载大部队人员与装备的充足经验,我们刚一抵达轨道,他们就为我们调拨来了一大群穿梭机,而我相信自己是第一批着陆的人。当认为不太可能会遭遇重大阻力时,我通常都会选择这么做,因为这样身先士卒在前线指挥的举动能够巩固我那言过其实的名誉,而且无论我们被安排在什么地方,这都能让我在寻找最舒适住所一事上拔得头筹。“我想,当我们循规蹈矩,小心翼翼时,那些已经先期抵达的团会很乐于让自己得到喘息的机会。总之,他们都是何方神圣?”

 

“大部分是沃斯托亚团。”我瞥了一眼副官刚递来的数据板。尤根也在可能的范围内整理了军容,给自己的脑袋扣上一顶属于他的防寒帽【注:这种具有代表性的瓦尔哈拉皮帽,就和凯恩已经提到的大衣一样,通常只在零度以下的严寒环境中佩戴。】,还从那乱糟糟的头发以及沾有头屑的连鬓胡须上擦掉了大部分常年积累的碎屑。尽管进行了这一番英勇的努力,但他似乎在与真正的洗澡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止步不前,而我发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回归了通常的习惯——在开口讲话时移动到他的上风口。“包括三个前线步兵团和一个装甲集群。还要再加上先于其他部队两周抵达的塔兰第236团,他们在回师克洛努斯的途中被重新派遣到了这里。另外还有一支来自瓦尔哈拉的火力支援部队——”我并不介意承认说到这里时自己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惊喜。“第12野战炮兵团。”大约二十年前,我就是在这个团开始了自己那漫长而又不光彩的从军生涯。

 

“自打格拉瓦拉克斯事件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卡斯廷说道。不过很难说上校是否对重逢的前景感到兴奋,因为当时她正在竭力阻止衬衫衣领想要勒杀主人的又一次叛乱。

 

“自打那以后,我们全都突飞猛进。”我说道。上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都多亏了你。”她回应道。“要是那时你没有加入我们,我们甚至都撑不过一周,更别说这在前线浴血奋战的七年时间了。”【注:凯恩在931.M41加盟成为597团的一员,而当时构成该团的两个团彼此争来吵去,都看对方不顺眼。凯恩习惯在描述自己从军生涯的这一时期时掩盖自己确实应该领受的功劳,毕竟是他将原本一团散沙的他们凝结成了一支无坚不摧的劲旅,他为此集耗费了自己大部分的精力,而且并不是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是源于自私自利的动机。

 

“换作另一位政委也会这么做的。”一时间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尴尬,不过我认为我的大部分同事会采取更为直截了当的方式来处理这份工作。(而且也会在一次友军火力误击事故中错误地结束自己的一生,这就是当你招致很多荷枪实弹的人的不满时,常常会发生的事情。)卡斯廷看上去似乎是要对此提出不同意见,但不等她抓住这一机会,尤根便用一声积满浓痰的咳嗽,机智地打断了这次谈话。

 

“我想那是你们的护卫队,长官。”听上去这个词让他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仿佛这是在怀疑他是否有能力保护我们周全,然而,据说这颗可怜行星上的战事到此时为止应该已被平息了,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只是一种礼仪性的安排。

 

“我想你是对的。”看着那一小队驶近的车辆,我表示同意。只见一辆对于军用装备而言太大且通体黑色而又富有光泽的地行轿车,在两侧两台警卫摩托车的护送下径直向我们驶来,附在摩托骑手背后旗杆上飘扬的长三角旗与这辆豪华车周围不停抖动的小旗形成了呼应。我并不认得对方的纹章,但它看上去包含了非常多的金线,它们像是攀上墙体的藤蔓一样缠住了一只帝国天鹰。“看上去与其说是士兵,倒更像是仲裁官【注:与很多经多见广的亚空间旅行者一样,除了用以称呼仲裁庭的成员之外,凯恩也习惯于用“仲裁官”这个词汇来通俗地指代当地的执法者:鉴于不同世界上那些各式各样容易让人产生混乱的命名方式,也很难去责备他这种不加区分的叫法。这里的确存在仲裁庭的成员,而凯恩也相当清楚他们之间的差别。因为在他叙述的过程中没有提及任何仲裁官的存在,所以我们可以大胆假设平时驻扎在这样一个人口稠密的帝国世界上的仲裁庭成员要么是太忙而无法出席社交活动,要么就是在战斗中未得幸免。】。”

 

“这是行星总督的官邸卫队,长官。”尤根代替我完成了自己应该预先做好的功课,在查询过他数据板中的制服指南后公布了答案。但公平地讲,我非常熟悉我们特遣队中其他的那些团,而且雷恩托尼亚防卫部队的成员不是战死,就是被关押在营房里,等待政府腾出手来清洗那些在最近那次起义中站错边的人。任何穿着军队制服或是携带枪支的家伙要么是可以歼灭的猎物,要么是最好避免与之交锋的强敌,而如何措置都取决于我们的人数与火力是否占据优势。

 

“我还以为他已经被他们枪毙了呢。”我说道。

 

“你说的是前任总督。”卡斯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疑。通常布洛克劳少校会尽职尽责地为我们从军务部简报资料中提炼出这些琐碎的细节,上校和我得以不必亲历亲为。但此时布洛克劳仍待在轨道上,等待最后一班前往地面的穿梭机,以确保能像往常一样顺利完成我们的部署。【注:帝国防卫军的团长和副团长绝不会搭乘同一架穿梭机,以确保在发生事故或是遭遇敌军行动时不会同时失去他们两个。】“我听说他们找来了总督的一个外甥还是别的什么亲戚来接管这个职位。”

 

“这对他们倒是件好事,”我希望他能够比前任做得更加出色,死掉的那个家伙自打就职后就以近乎离谱的速度将原本敬畏帝皇品性温和的帝国公民逼上了武装叛乱的绝路。说实话,我还不是很清楚他们抱怨的实质,但若是前总督行事表里如一,那很有可能是把什一税收款当成他私人的钱箱,并且过分关心别人的老婆、丈夫或是家畜。【注:如果谣传属实,那也只能是指妻子和丈夫,而不会包括牲畜。我认为很可能是这样。】总之,雷恩托尼亚离了他也许会更好,但放任民众像那样自行做出决策只会为日后带来更大的麻烦,所以,和往常一样,帝国防卫军被派来恢复这里的秩序,并惩罚那些最为合适的责任人。当然,本地的混沌邪教也全都公开露面跑来凑热闹。不过,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从长远来看他们可能还给我们帮了忙,那就是为雷恩托尼亚人提供了一个让他们乐于被联合起来共同抗击的便利敌人,从而暂时搁置他们的内部分歧。

 

就在我们仔细研究这些问题的当口,轿车和它的护卫队已停在坡道的末端,我们三人走下去与他们会面。骑摩托车的护卫们以高度同步的姿势向我们敬礼,他们头盔上的分光式护目镜与裹在身体外面的那件富有光泽的黑色防弹护甲以近乎无缝的方式融合在一起,当我以自己在阅兵式上那种干净利落的姿势向他们回礼时,发觉自己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那感觉就像是在和两个有生命的阴影打招呼。这两人中有一个家伙身形稍显苗条,这样的体型让我怀疑这个黑色保护壳的主人是一位女性,然而因为没法看到藏在那张空白反光面板后面的脸,所以我很难确认自己的这个猜想。她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动作让我看清了她腰间枪套里的地狱手枪,那东西无疑是被用来补充存放在车座前部的卡宾枪与摩托车本身安装的致命惊喜。她(权且假设)向那辆轿车走了一步,伸出一只手,但就在她能为我们打开乘员舱的车门前,里面的人便抢先一步完成了这项工作。一个长着一头浓密金发的年轻男子粗暴地推开车门,咧着大嘴向我们展示出灿烂的笑容。

 

“没关系,克拉瑞斯,我能搞定。”他在那宽阔的座椅上移动了下身子,为我们腾出了空间。那位不知名的士兵转过了身子,尽管我没看到她此时的表情,但那肢体语言清楚无误地显示出她对这种违背礼仪的冒犯心存不满。我确信尤根在这方面也会抱有同感。年轻男人伸出一只手,打算与我们握手。“我是行星总督乔纳斯·沃登。叫我约拿就好。过去几周里我已经听腻了“阁下”这个称呼。”

 

卡斯廷和我都注意到了他身上破旧的格洛克斯皮夹克和注重实用的棉布长裤,我们彼此对望了一眼,心中都对眼前的这个家伙生出了些怀疑。他看起来可不像是我曾见过的那些被帝皇指定的家伙。

 

“凯法斯·凯恩,”我用毕生练就的悠闲掩饰住自己的困惑,握住了那只停在半空的手,同时确保自己没有发挥改造手指的全部力量。“恐怕,我还没给自己起什么昵称。不过,在我这号职业的人里面,你往往是交不到朋友的。”

 

“真的吗?”年轻人看上去略有几分惊讶,随后他咧嘴一笑,似乎意识到我是在与他开玩笑。“有一位瓦尔哈拉军官称你为‘凯’。在我听来这就是昵称。”

 

“这么称呼我的人肯定是托伦,”我说道,随后回头望了卡斯廷一眼,她正在方才拉我的那只手的帮助下坐上又软又厚的靠背座椅。“你还记得迪瓦斯少校吗?”除他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会如此亲密称呼自己的名字,对我来说,这倒也好,因为我讨厌这个称呼:多年以来尽管我给出了无数次的暗示,但始终都是对牛弹琴。

 

“当然,”当我与年轻人坐在对面的座位上,想弄清楚哪一个安装在车体内壁中的抛光木制橱柜中隐藏着酒瓶时,卡斯廷给出了回答。“他是一名优秀的军官。”她咧嘴朝我笑了笑,显然是在欣赏我的窘态。

 

“你看上去可不太像是总督。”我决定玩一手虚张声势。这招通常对自认为了解我的平民很是有效,而且我打算在接下来几周里频繁使用这一手法:我仍然对被强拉进一场政治氛围浓厚的宴会完全提不起兴趣,而且打死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表现出超乎其份的礼貌。

 

“我也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约拿的话似乎带着一种能令人消除敌意的坦率,而听了这话之后,我发现自己竟然生出了几分中意他的苗头。“我过去是为‘真理之光’【注:“真理之光”是当地颇受关注的报纸。】搜集新闻的,直到被某个令人讨厌的智囊硬是拉进了总督府。”

 

“这可称不上什么惊喜,”我说道。“如果你是顺位继任者……”

 

约拿大笑。“我差得很远。我母亲三十年前就看不惯他们的腐朽作风。要是她没这么想的话,那我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懂了,”我不懂装懂。“我猜,过去一直对家族其他成员心存芥蒂吧。”

 

“现在也是,”他咧嘴笑了笑。“你觉得为什么戒严委员会要坚持让我来担任总督呢?”

 

“要我猜,这是因为你是家族成员中唯一一个对总督之位无欲无求的人。”我说道。他点了点头。

 

“他们就像是麻袋里的老鼠一样争夺总督的位子。为此,我还写了一些挺不错的报道。”他开始抽出一个破旧的数据板,重新考虑后又改变了主意,很可能是准确预测到了这些东西无论如何对我们都没有多大的意义。“权力中介、毁谤名誉这两种行为也不只是停留在字面上,他们还以此大肆敛财。”他叹了口气,那股活泼的生气也随之再度不见了踪影,他对着我们周围奢华的环境厌恶地挥了挥手。“现在也还是一样。你们的委员会真是没什么幽默感。”

 

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对实际情况有着极深理解的处置措施。根据我的经验,唯一能够安全任其掌权的人选便是那些起初就不想介入权力斗争的人。然而不等我能够对此做出解释,我那副官的身影便堵在了车门口,而他的香气也抢先一步填满了车厢。约拿缩了缩身子。

 

“尤根,”我打了个圆场。“你介意驾驶火蜥蜴战车随我们同行吗?我相信在宴会结束时他的前——我们的东道主会忙得不可开交,没法送我们前往住处。”

 

“这并不麻烦。”年轻男人以一种你清楚他们并没有这般打算的条件反射式的礼貌口吻给出了回应,他兀自沉浸在对尤根出现的震惊之中,而没有对我险些脱口而出的那个令他讨厌的词表示不满。伴随着尤根的一句“遵命,长官”和一个类似于敬礼的动作,车门砰的一声闭合。新任总督身体不停地颤抖,仿佛是刚从昏迷中醒来一般。“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副官,”我不认为有必要做进一步的解释。“我们不该出发吗?”

 

“我想是的,”约拿表示同意。“难道你不想等他卸下你们的车子吗?”

 

“他会赶上来的。”卡斯廷向他保证道,她很清楚尤根对于任何带有引擎的东西所抱有的那种粗野的态度,并且显然很想知道该怎样才能完美地避开回程时的麻烦。

 

“如你所愿。”总督按下了通讯器的控制器。“福塞尔,返回油气厂。”他肯定是看到了卡斯廷与我彼此间那带有疑问的眼神,推定的依据就是他体贴地为我们补上了一句“议事堂【注:“长方形廊柱议事堂”的口语简称,那里是总督咨询委员会的会议场所,也是实际上的政府所在地。】”。单向透明的防弹玻璃后面那位看不见的司机发动了车子,载着我们平稳驶向目的地。

 

这是一次很舒适的短途旅行,特别是与乘坐尤根驾驶的车辆相比尤为明显,尽管我们的东道主试图用谈论我之后行程的礼貌方式来消磨时间,但我还是发现自己没法放松下来享受周围奢华的车内陈设。除了身边这个年轻男人那摆在明面上的古怪——毕竟跑到星港与帝国防卫军军官会面不是行星总督惯常的做派,我还有些不安地意识到以前的那份职业使得他具备了相当强的判断力,比大多数人更有可能看穿我通常呈现给整个银河系的伪装。除此之外,我乘坐过很多次这样的车子,很是清楚他们制造了一个多么富有诱惑力的目标。约拿自己也承认,仍有一些反叛者逍遥法外,即使他们不知道这辆锃光瓦亮的豪华大轿车里坐的究竟是何许人,但明摆着那肯定是些有财有势的家伙。而总共只有两名骑摩托车的护卫来担任保卫工作,在我看来就相当于拖着一块写有“来行刺我吧!”的标示牌。事实上我已经在佩雷尔蒙达上成为过别人攻击的目标,不过,说句公道话,我那一次充当的是被认错的不幸受害者角色。【注:真正的目标是当地的仲裁官,当时他出于一番好意派自己的车去迎接凯恩。

 

基于这种考虑,当我们离开荒凉而又广阔的星港开始驶向城区时,我就把相当多的注意力放在关注周围的环境上。和很多都市世界一样,主城区毗邻着陆场,我们钻进又短而又矮的隧道,以通过头顶那道又厚又高的防爆墙,外围居民区在它的保护下能够免于遭受坠机或是爆炸的影响。这座建筑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一处坚固的防御工事,反叛者试图凭它来对抗刚刚抵达的帝国军队,因此它遭受了极大的破坏,特别是当我在第12野战炮兵团的那些老同袍们架好了撼地炮,开始全力发射炮弹时,损害变得尤为明显。

 

内墙上一些深深的弹坑和一些破碎的壁垒,清楚地为我们标示出了主防御工事的位置。炮弹就是炮弹,环形墙体周围的社区也经历了重创,等再度回归阳光的怀抱时,我们发现自己正在穿越一片布满了残垣断壁和废砖弃瓦的荒凉腹地,其间那匆忙修补完成的道路就像是一把剜除内脏的小刀。起初我还以为这里是被遗弃的所在,但不久之后我偶然瞥见的防雨布以及炊烟,无不显示出那里仍有居民还待在废墟之中,竭力维持着自己的生活。

 

“这是些露营的人,”约拿注意到了我目光凝视的方向。“除非被卷入到粮食暴动之中,不然不会给我们造成什么麻烦。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是想离群独处。”

 

“他们中的大多数?”我的偏执倾向又开始了超速运转。

 

总督耸了耸肩。“在他们之中有少量投机倒把分子,还有忙于争抢地盘的黑帮。但在本地部队恢复活动之前还只能放任他们的存在。”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我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旧把手放在离武器不远的地方。我能看到在这些破碎的墙体间有人在移动,而且这种现象随着我们的前进变得越来越频繁,我开始想要知道等待与团里其他人一起行动是否是个更好的主意。

 

“车子怎么慢下来了?”卡斯廷问道,她解开了枪套上的翻盖,我忙不迭地效仿了她的动作:我二人都在战区里度过了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从惨痛的经历中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明白哪怕是预示着麻烦将要来临的蛛丝马迹也绝对不容忽视。

 

约拿看上去有些困惑不解,而且和大多数平民一样,一看到客人突然在狭窄的空间中拔出武器就立时变得坐立不安。我把链锯剑暂时留在剑鞘里,毕竟在这突然变得很是促狭的环境里,对于我们而言,它要比假定的袭击者更为危险。“不清楚。”他答了这么一句,随后启动了通讯器。“福塞尔?”

 

“道路被堵住了。”司机的语气听上去更像是恼怒而非担忧。“前面挤着一群人。”

 

“他们手中有武器吗?”我问道。

 

“看上去没有,”一个女性声音插入了我们的谈话,我猜是那个克拉瑞斯。“他们只是在前边转来转去。可能是在交易食品。我们这就过去驱散他们。”

 

“我们从这里能看见前面的情况吗?”卡斯廷抢在我前头抛出了这个问题,总督戳下了一个控制按钮。伴随着齿轮发出的尖叫声,隔板缩了进去,我们面前出现了轿车的司机,他与骑手穿着同样款式的防弹护甲,不过并没有佩戴头盔。越过他,我们能够看到有二三十个衣衫褴褛的平民堵住了前方的道路。由于这些身影的数量太过众多而且延伸得很远,所以我们很难确认具体的人数,但看得出他们都是一群面黄肌瘦的家伙,行动迟缓而又缺乏协调。突然间,我发觉自己很是感谢把我们围在中间的装甲车体,因为我毫不怀疑它能抵御这伙奇怪的挡路暴徒们可能携带的任何武器。

 

当摩托车护卫们逼近他们时,没有一个人做出避让的动作,只是缓缓转过头来追踪车子的动向。骑手们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加大了引擎的转速,勒令人群散开。但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时我的掌心感到一阵刺痛,多年来我早已学会要认真对待这种潜意识向自己发出的预警。

 

“快撤。”我希望车上的扩音器能将我的声音送到他们耳边,但即便他们当真听到我的警告也为时已晚:整个人群突然动了起来,就像是一滩由堕落人类组成的粘性溶液一般,径直向骑手们涌去,不等二人给出反应就将他们吞没了。两名士兵都试图发动引擎从人群中脱身,但那里没有能让重型摩托车转向的空间。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无助与恐惧被从车上推了下来,继而被这占据绝对力量的人群彻底淹没,就像是被泰伦虫群吸收了一样彻底消失在暴徒集群深处。

 

“按他说的做。”约拿斩钉截铁地说道,当他看到这场面时就知道我们遇到了麻烦,根据他从前的职业来看,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不幸的是,司机过于相信他的伙伴们能够扫清前方的道路,所以他已经在带着我们缓慢向前移动,等他猛地刹住车子,想要让车子的传动机构反向运动时,引擎发出一声甚至能让尤根退缩的刺耳尖啸,而恰在此时由肢体组成的潮水已然涌到了车子周围,开始舔舐我们那脆弱的避难所。轿车压过了几个柔弱的障碍,颠簸着向后退去,随后突然在一阵被压迫的金属发出的呻吟声中撞上了一个固定不动的东西。由于目不见物,司机将车子开上了人行道,并撞上了一块大号的碎石。

 

“这玩意儿有多结实?”我弹开激光手枪的保险,同时卡斯廷为她的爆弹手枪上了膛,并开始用微型通讯器紧急呼叫增援。不过我们两个都很清楚增援部队不可能及时赶到。

 

“足够结实。”约拿说道,但我很怀疑这一点。上校的爆弹手枪肯定能在防弹玻璃窗上钻出洞来,不过这么做无疑会让我们失去听力,更别说还会让乘员舱里充满锋利的玻璃碎片。窗外的敌人似乎没有携带能够穿透装甲的轻武器,然而,这只不过会多耗费他们一点时间。

 

也许用不着。那些目光茫然的家伙全然不顾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持续敲击着车体,猛抓车子上的金属板和防弹玻璃,一门心思想要钻进车里。离我脑袋最近的车窗已在一名暴徒的反复撞击下产生了裂纹,斑斑血迹与脑浆玷污了原本透明的窗面。

 

而最令人感到不安的就是我们周围那死一般的沉寂。他们猛攻车子的全过程中竟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不过鉴于他们的行为,这也并不令人感到惊讶:我在尤根头发里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比这些家伙更具智慧。在把我们裹在中间的厚装甲的帮助下,实际上我们听不到他们行动所发出的任何声响。

 

“他们都疯了!”卡斯廷说道,尽管她的措辞十分激烈,但相较于惊慌的表现,这倒更像是一种冷静的战术评估。

 

“或者是服用了战斗麻醉药,”我附和道,不过我想不出他们能从哪里搞到那玩意儿。我转过头面对总督,此时的他面色苍白,呼吸很是急促。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一时间,我想不出有什么比与一名惊慌失措的平民一起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还要更加糟糕的情况。“本地的黑帮有人使用‘屠杀药’或加油嘴之类的东西吗?”

 

“不,我想没有。”

 

正如我期望的那样,回答这样一个简单而又直接的问题让他稍微回过神来,而我充分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追问道。

 

“你这人专门打听零散消息,对吧?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那你应该会有耳闻。”

 

他摇了摇头,不过没人猜得出他到底是在否定亦或是在澄清。“去年确实有些荒诞不经的传闻,”他告诉我说。“声称异端分子——据说里面还混有灵能者——搞出过类似的暴动,但实际上没人亲眼看到过这些。”突然整台轿车发生了倾斜,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发展。

 

“他们正在往车顶上爬。”此时的卡斯廷显然想弄清楚是否该尝试射出一发爆弹来阻止他们的行动,经过考虑之后她决定放弃这个打算,这令我甚感宽慰。在设计这类车子时,为了减轻重量,顶部装甲最为薄弱,但它仍足以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悉数送回到我们自己身上。而另一方面,为能够防御地雷的攻击,底盘也进行了极大的加固,因而降低了车子的重心,为此我们都要感谢帝皇祂老人家。如若不然,我们这台豪华轿车怕是早已被掀翻。

 

果不其然,我们头顶上的敲击声越来越响,天花板开始出现一些不祥的凹痕。置身防弹玻璃盒子中的司机从座椅下面抽出一把战斗霰弹枪,啪的一声上好了子弹,显然是在准备迎接不久之后即将来临的最终时刻。

 

正当我准备将自己的灵魂交给帝皇,并且祈祷祂老人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来观察我最近的所作所为时,我们周围的世界突然笼罩上了一片刺眼的橙色光芒。灼热的火焰裹住了这辆动弹不得的轿车,袭击者被烘烤得卷曲变形,在丢掉他们肌肉组织的同时也失去了对车体的控制。透过那嘶嘶作响的皮肉能看到裸露的骨骼,那些恶狠狠瞪视着我们的骷髅不久之后便栽倒在地上,随后这场火焰风暴就如同它突如其来的亮相一般骤然谢幕。

 

“你们都还好吗,长官?”我的微型通讯器中突然传来尤根那熟悉而又令人感到欣喜的嗓音,这时他驾驶的那台飞奔而来的火蜥蜴战车颤抖着停在了一大堆剥落的路基残骸之中。他从驾驶舱入口那参差不齐的金属边缘探出身子,兴高采烈地向我们挥手致意。原先的顶盖在我们之前不顾一切的逃亡过程中被一只一心想要干掉尤根的刽子手硬生生地扯了下来。不出所料,团里的机械师们仍在集中全部精力将受损的奇美拉装甲车恢复原状,面对那提高作战效率的名义,我这辆私人交通工具不得不排队等候修理。

 

“好得很。”我一脚踹开轿车的车门,立即从里面挤了出来,并在这一过程中拔出了自己的链锯剑。重型火焰喷射器在轿车周围留下了一些残余的钷焰,更别说附近还有相当多被尤根引燃的尸体,而若是我们的燃料箱已经破裂,那么整辆车随时都有可能被炸上天。然而并没有什么“东西”对我发起攻击,不过我拿不准来袭击我们的家伙中是否还有正在逃跑的幸存者,它们那些被献祭的同伴所产生的浓烟严重阻碍了我们对于周围环境的观察。

 

既然看起来我已经逃脱了与它们同样的下场,那么我就有必要来维护下自己的英雄形象,所以我回头看了一眼卡斯廷、约拿和那位目瞪口呆的司机,用一种恰如其分的英勇架势挥舞着武器,并向他们挥手示意。“没事了。”一大口浓烈的油烟呛得我一声咳嗽,破坏了这盘算好的亮相。

 

“还好装甲够结实。”卡斯廷冲着尤根的方向相当吝啬地点了点头。

 

“我认为它能经受住火焰的烘烤,”我的副官镇定地附和道。“但它可扛不住重爆弹枪的刮蹭。”

 

“我也这么认为。”我没法指摘他的逻辑。我再次把链锯剑插回剑鞘,转身对总督说道。“看来轮到我来载你一程了。”

 

“那真是感激不尽。”年轻人郑重其事地对我保证道,说完就忙不迭地爬进了火蜥蜴后部的乘员舱,而他那位司机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恐慌,端着那把霰弹枪左顾右盼,在一旁进行警戒。

 

“最好还是检查一下骑手们的情况。”卡斯廷一马当先地走向了摩托车的残骸。

 

尽管爬上侦察车,尽可能远离这片毁灭荒地的冲动几乎在我心中占据了压倒性优势,但在意识到还有观众存在后,我还是乖乖地跟在上校的身后。当我接近离我们最近的尸体时,尤根也赶了上来,他手中的光枪已经做好了射击准备,而尽管周围满是那些仍然发出爆裂声的尸体所散布出来的恶臭,副官那与众不同的气味兀自挣扎着想要脱颖而出。

 

“真是乱七八糟。”他低头看了看,发表了自己的评论。我点了点头。体型壮硕的那位骑手得益于防弹护甲的保护,没有完全暴露在暴徒们的狂怒之下,不过显然这还不足以让他在这场疯狂的袭击事件中幸免于难。他的头以一种只可能在颈部严重受损的情况下才可能产生的角度耷拉下来,而外甲上的几片金属板被硬生生地扯掉,露出了下面的皮肉,而那儿的情况正如之前副官概括的一般惨不忍睹。

 

我又多看了几眼面前的这具尸体,用了很长时间才平息自己胃里的叛乱,那些深可见骨的刮伤完美地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特别是当我想到若是副官没有及时介入,那我毫不怀疑自己也会遭逢同样的命运。“那些难道是咬痕吗?”我对此有些难以置信,可经过甚至是最粗略的检查之后,这个问题的答案变得显而易见,毕竟这种撕裂肉体的方式委实过于独特。

 

尤根点了点头。“看起来很像。”他附和道,和往常一样听不出这其实只是明知故问。

 

“这个人还活着!”卡斯廷的叫声直接阻止了我想要对此发表的进一步评论,我们急忙赶过去与她会合。克拉瑞斯的情况要稍好一些,显然她有时间拔出自己的地狱手枪,被扑倒前还开了两枪,不过此时的她不省人事,而所受伤势几乎不比她那位已故的同事轻上多少。

 

“她撑不了太久,”我说道。这时尤根从那些他习惯用带子将自己五花大绑的收集袋中拿出了一个医疗包,并开始处理那些最为严重的伤口。“除非我们马上将她送去治疗。”

 

卡斯廷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她严肃地说道。“随后我会派两个排过来清理这些废墟。”她摇了摇头,显然仍不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这些证据。“帝国治下的行星首都竟然还活跃着食人族。这叫人实在无法容忍。”

 

“绝望能让人无恶不作。”我说道,但如果我掌心的刺痛当真可以作为凭据的话,那么这意味着雷恩托尼亚的这片中心之地还隐藏着某种更加诡谲邪恶的东西。不过此时的我还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么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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