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贰>
第二天一早，顾子诚刚跨入警局，在警队里跟了他四年的覃越覃副队长紧跟着递上了检验科的报告。
“诚哥，你肯定想不到，我们追了一年多的那个人，呵，是个女的。”
顾子诚走进会议室，向队里的兄弟点头示意，立马翻开了报告一目十行的扫过：[无效指纹、油酸三乙醇胺、角鲨烷、棕榈酸异辛酯……疑似睫毛膏、眉粉等化妆品残留物] 看来还是个挺精致的女人。他还在脑子里整理目前掌握的线索，会议室里的人就按耐不住吵开了锅。
“从我们这的四起案子和其他局转过来的案件资料综合分析，这个女人的思维模式和杀人手法的娴熟度非同小可，肯定是有背景的职业杀手。”
“顾队，我们要向上级申请支援吗？”
“下一起案子还不知道会在哪呢，申请什么支援！”
“一年下来我们这都有四起了，这……这明显是我们应对不了的人物。”
“她每次都是枪杀，其实人员够的话是可以防范的。”
……
顾子诚用力的扣了三下桌子，与会的警员们都很识相的收了声等着他发话。
“覃越，你跟小邓再把收集到的口供缕一缕，找出所有‘去过天台的女人’的线索。阿华和乐乐负责瞄准器的溯源。小七你们就继续整理所有案件的相关性……好了，她给我们修整的时间可不多，动起来！”
会议室里的人齐声应了句：“是。”就各自回岗了，只有覃越还站在一旁来回翻着手上的资料。
“诚哥，你觉不觉得这回留下的线索有些蹊跷？毕竟之前的每次行动她做得都太‘干净’了，没理由这一次留下那么大的纰漏。”
顾子诚揉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冷哼了一声：“我现在也没想明白她这个举动的意义。如果不是刻意误导，那我只能理解为是她对我们侦察能力的一种挑衅了。”
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这小小空间里的紧迫感，顾子诚一看来电显示，心中某个柔软的部分便被牵了起来：“静静，怎么了？”
“七点半？行，我去接你。”
覃越瞟了一眼顾子诚的神情就猜到来电话的是什么人了，平常没少拿“见色忘义”的话埋汰他，但玩归玩闹归闹，他还是从心底里为这个兄弟摆脱三十多年的光棍身份而高兴的。
“覃越，下午我……”
“你放心去吧，我帮你盯着，有什么随时给你电话，顾大队长。我也先去忙了啊。”覃越用力拍了顾子诚一把，没给他还手的机会就溜回办公室了。
整个会议室只剩下顾子诚一个人，他看着一白板的分析线索叹了口气。以前心里边没人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任务和线索，每天忙得充实倒也不觉得累。初生牛犊的冲劲成就了他也让他吃了不少哑巴亏，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跟工作较劲是真的积极进取还是自虐来着，直到文静的出现……现在的顾子诚开始惜命了，因为文静的存在让他对未来多了许多期待。
下午到点顾子诚难得的准时下班，覃越瞄到他出门的时候还对他挤眉弄眼了一阵。要不是他公开的已婚身份，估计队里早有风言风语说他俩有非同一般的关系了。
他开车到文静发过来的定位地址，用余光在路边人群里搜索着拉着一个与身材搭配不太和谐的大箱子的女生。果然，箱子是个很好找到的目标。他把车子靠边停下，开了车窗，对还盯着手机的人招呼：“等久了吧。上车。”
文静刚坐上副驾，趁着没系安全带亲了顾子诚一口：“我家诚诚最好了！”
这一招对顾子诚来说什么时候都很受用，心里乐开了花：“这就好了呀，你的要求还真不高。”
“今天心情不错嘛，案子有进展了？”
“嗯，今天检验科的报告出来了，综合之前的线索，查到嫌疑犯是个女的，而且是职业杀手。追了一年多，现在可算有个方向了。”
文静啪啪啪的鼓起掌来，搞得顾子诚还怪不好意思的。
“查出来是什么人了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想了。最近看你也挺忙的，人都瘦了一圈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我哪有……再说了，瘦点不好吗？上次也不知道哪个混蛋说我重来着。”
文静的“上次”带起了顾子诚脑内一片春色旖旎，看来下次换姿势的时候得斟酌一番，还要慎言慎行才是。
车子路过市中心的商业街时，外边一片春节的喜庆装饰映红了两人的脸颊。顾子诚这才想起来之前有应许过文静要带她去丽江玩来着。现在这个案子告一段落，按之前的作案规律距离下一次还有段时间：
“春节过后我调休，你也调整一下时间，咱俩好好去玩个十天半个月的。”
“春节后……我这还有两个客户的订单呢。”
“做事要劳逸结合，你成天说我工作狂，不会休息，怎么这回说调休跟你去玩，你倒不乐意了。”
顾子诚的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按下免提接听，来电的消息差点让他背过气去：“什么？又有预告？那个女人疯了吧，全年无休啊。”对面也是一阵骂娘，但也没忘了简要说明这回的情况。
“知道了，我现在回去。”
顾子诚一瞬间脑子就转回了工作模式，车子开到自家楼下，帮文静卸下了箱子。
“静静，你回家好好休息，别等我了早点睡。”
文静也习惯了他这呼之即去的工作作风：“注意安全，忙完早点回来。”
顾子诚捧着她委屈的小脸蛋亲了一口，回身上了车，油门一踩，直奔警局。
偌大的会展中心广场因为春节前的年货街摆得琳琅满目，人流梭织中有两队礼仪小姐穿过，格外惹眼。文静有许久没穿过这种高叉的旗袍了，加上品质又不太好，穿着不动还行，走起来总觉得有说不清的别扭。
“莉莉你得跟上，掉队了你就进不去了。”
“欸，好。”易容成“莉莉”这个女孩的文静紧跟上两步，随着礼仪人员的队伍越过安检进了会展大厅。
这次的目标人物是参加这个商业论坛的一个常任委员，本来在户外的开幕仪式在顾子诚的建议下换成了在室内举行，这临时的变动给文静的任务增加了不少难度。不过这种难度还没到能让她撤销行动的地步，只是执行方案得做些调整，用上一些她不喜欢的手段。
刚进场馆，文静的耳机里就传来顾子诚的指令声：
「这次会场在室内，而且人员众多，已经排除了高处狙击的可能，很大概率会是近距离攻击，所以除了安保排查，大家对于可疑人员的接近要有警惕性。」
礼仪人员就在演讲台侧边做准备，顾子诚的队伍也就在演讲台前方，他说话的声音和耳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让文静一下子失了神，目光追着他认真工作的身影而去。也许又是心有灵犀，顾子诚还真往她这边回看了一眼，文静赶忙移开视线。但想想这个距离加上易容，顾子诚不可能发现她是谁，某些逗趣的小心思闪现脑中：“思思你看，那个警官好帅啊。”
那唤作思思的女孩被一个“帅”字提起了兴趣：“哪里？哪个？”
“拿着对讲机那个，好像是他们队长吧。”
“你喜欢这款的？看着好凶，我反而觉得他旁边那个比较帅！！！”
“旁边那个？哪个？……”
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两个春心萌动的女孩子对着英气十足的警察小哥哥们犯花痴，没人留意在交头接耳的时候文静早已把签约用的钢笔来了个移花接木，换成了足以致命的凶器。
签约仪式按时举行，与会嘉宾和安防的警员混杂在一起有些格格不入，但对于文静来说这种热闹反而是她能安全撤离的一种保障。
台上的目标人员打开钢笔在合约上签了字，不知道是习惯性动作还是受了某些刺激，抬起手揉了揉鼻子，刚起身准备向台下的记者和来宾致意，突然膝下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台上抽搐起来。
一声凄厉的尖叫带起台上台下一片骚乱，现场的医护人员和警卫逆着逃散的人流往上冲，而文静混进杂乱的人流中找到警卫防控的死角，溜到了楼梯转角下，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换装衣物迅速改变自己的身份。再出来时，她已经是一个媒体工作人员的形象了。
「签字笔有毒？把会场内所有人员控制住。」
顾子诚一声令下，会场外围又多了一重安防人员，看来是增援到位了。文静一咋舌，开始启动B计划。
她转身往签字台走去，一副要抢些镜头做报道的模样，再顺着警卫人员的驱赶逐渐接近后方被杂物掩盖的消防逃生通道。文静没想到和顾子诚的一个错身，竟然让顾子诚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你是哪个部门的？” 文静正移开逃生门的遮蔽物，身后就响起了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立即将手上的杂物往身后人砸去，开门往楼上狂奔。
“别跑！站住！！！”
楼道里除了两人追逐的脚步和喘息就是顾子诚的吼声，文静一路跑一路将准备好的路障全部扯下，但这还是阻挡不了两人逐渐拉近的距离。她心一横，扯下了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把珠子散落开来。顾子诚一路狂奔而上自然是刹不住车，踩到珍珠的时候失去平衡翻滚着摔下了一层楼梯。
文静心里念叨着对不起，脚步却没停歇。跑到天台时想到了自己本来的计划，将耳环拆了一只下来，抹去生物痕迹丢在那。然后把自己装进一个等身的袋子里，从烟道滑了下去。落地时她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看来顾子诚是追到天台了。但从烟道出口一侧出去就是年货街市，警察找到她落地地点的时候，文静早已融进街市来往的人群中了。
文静口袋里的手机无声的震动着，来电显示：静的男人。她搜寻着附近有没有隔音稍好的地方，刚好，顺着一个大叔拉货出来的地方她找到了一个仓库。文静往仓库的角落里一蹲，接通了电话：“喂——”
“静静，你现在在哪呢？”
“在家呢，我肚子不太舒服。”
“在家？肚子不舒服？怎么了？”
“你说呢？”
“啊……我知道了。你在柜子里拿姜茶冲来喝，乖，我忙完就回去。”
“放心，我能顾好自己的，你有事先忙。”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突然推开了仓库的门，街市上的人声鼎沸一下子灌到仓库里。文静还想着要是有人进来要怎么应对，没想到对方没进来，又把门关上了。
“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一个新出的综艺叫‘极限大冒险’。”顾子诚应该是把那一阵嘈杂当成视频里的声音了，文静暗暗松了一口气。
“新出的综艺？你还真是……裹好自己，别着凉了。好，先挂了。”
文静的“哦”字还没飘出嘴，对面就挂断了电话。虽然明白这是顾子诚一贯的工作习性，但她心里还是或多或少会有些小情绪。
走在热闹的街市上，文静顺道买了些年货小零食，脑子里提溜着晚上要怎么给顾子诚一些小惩罚平衡一下挂电话的事。转念想想今天的那条项链让他摔得不轻，还是作罢了。
这种平静而安逸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吧……文静心里油然的升起一丝酸楚，对于这种本不属于她的生活多了些留恋，但她知道这一份心念对于她来说是致命的。望着漫天红霞，她突然觉得这个城市熟悉而又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