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暖阳 (博士×真理)
真理看了看窗外。厚重的黑云挡住了天空中每一丝阳光,狭窄的舱室如同黄昏时刻一般黑暗,她几乎看不清楚近在眼前的铅字。
因为卡兹戴尔特有的气候,这些雨云只会在天上翻滚,吝啬地不肯滋润脚下贫瘠而干裂的土地。
罗德岛来到这里已经过去不短的日子了,大家也习惯了面前的景色。但更多是因为那个人每隔几天就冒着被凯尔希医生臭骂一顿的风险吵着闹着要可露希尔向天上打几颗价格不菲的碘化银浓缩制剂。每当那时,潮湿而阴冷的雨滴会降临每一寸土地,在那之后来之不易的阳光会洒在自己身上。
也许那阳光确实太微软太短暂,但这确实是每一个罗德岛干员,乃至卡兹戴尔受尽苦难的人们哭哭期盼的。不知何时,“远道而来的太阳”在这片大地上流传着。
可惜在此时此刻,所有人已经有十多天没有沐浴过那缕阳光了。
且不论干员们是否有完成发射准备的状态,就连进行作业的指令也没有人下达。
原因也很简单,距离他的上次出动已经过去了太久。原本计划在两天内完成的任务,就连一点点相关的消息也没能传到这里。
罗德岛剩下的两位领导人都努力装出一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维持着舰内生活工作的正常运转。但这显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隐藏的小事。特别是那个年幼卡斯特女孩,时不时的呆滞和暗中留下来的眼泪,都让所有人心中的猜想慢慢化为确信。
“比起自己她们受的伤一定会更大吧。”出于这样的想法,所有人都怀着悲伤和怜悯夹杂在一起的复杂感情,谁也不肯把这件事在她们面前提出来。
而“她们”显然包括真理。
在她刚刚上岛的那段时间,乌萨斯学生自治团透露着拒人与千里之外的气息。凛冬日复一日磨着她的战斧,古米大量消耗冰箱里的食材。而她则背着所有人偷偷溜进资料库,翻阅一切对自己有用或无用的书籍和资料。
他是一个值得她尊敬的,博学的学者,两人在资料库碰到只是时间问题。但令她惊讶的是,即便在凛冬强烈的抗议下,他在第二天为她办理了自由查阅资料的权限,并且不时带着一些简单的学术问题来拜访她,甚至在最近把她安排作自己的副官。
这有些罗曼蒂克的剧情自然逃不过那些喜欢八卦的女性干员的眼睛。每当她们围坐一团,向他追问其中的缘由。他只会淡淡的笑着说:
“大概是作为学者的爱好相投罢。”
她会装作什么也没听见,转过头去,但早已心跳不已。她喜欢他抑或是她爱着他,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往事美好如斯,此刻只会让人更加痛苦。
少女知道就算自己再坐在这里一整天,也看不进去半个字。她合上书页,把这本封面已经有些残破的发黄老书放回书架,但又如同恍然大悟般将它拿了出来,抽出夹在其中的书签。
那是一片在福尔马林溶液中浸泡过的黄色白桦树叶,一个随处可见的植物标本,对于她却有特殊的意义。
她走出档案室,散漫地走在过道里。鞋子踩在钢制地板上发出寂寞而鲜明的声音。即便廊灯驱散了角落的灰暗,每当看到一个罗德岛干员,空气又更沉闷几分。看来今天的情况又变得更坏了啊。
走廊转角处出现了一头活泼的白发——干员格拉尼,这些天她一直像个偶像一样孤立和支持大家。但她见到真理突然面露难色,沉默地走过了她的身边。
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既然格拉尼都已经如此,恐怕自己再去和其他干员搭话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回答吧。
那自己能去哪里呢?
她抬起头,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到了那道熟悉的门口。
真理下意识伸出手抓住门把,冰冷的钢铁触感让她有些害怕。她们一定会告诉自己真相,但那个真相真的是自己承受得了的吗?
她握紧另一只手,冷汗从手心慢慢渗出来。但即便如此,也差点没能打开面前这道脆弱的门。
凛冬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手上的战斧,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磨刀石,缓缓在它的表面留下一道白色划痕;古米站在房间深处的灶台前,难以看清脸上的表情,只是呆呆地盯着油锅,她身边已经凉透了的荷包蛋已经堆成了小山。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摩擦和煎炸食物的单调声音。
“凛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并没有停下作业的打算,只是有些颤抖地闭上眼睛。
“你确定要知道吗?答案也许并不是你想要的。”
“告诉我。”
少女睁开双眼,真理想起上次见到这个眼神还是在乌萨斯的学校里。
“博士他从来没有在任务中失联过那么久,今天早上凯尔希医生已经决定按牺牲处理了。”
真理拎住对方的领子,将她按在沙发上。武器从手中脱落,和地面撞在一起。
“你现在需要冷静,放开凛冬。”
抬起头,古米冷冷地看着自己,她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
她放开攥得生疼的双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不像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应该好好活下去,即便是为了他们。”
“我会妥善考虑的。还有。。。。。。”她转过身,看着两位和自己一同经历过风雨的同伴“抱歉了,还有,谢谢你们。”
房门关上了。

我期望看到哪怕一缕阳光。因为无论哪里有阳光,罗德岛就在那里。
事实的确让我失望了,直到看到那散发着无与伦比存在感的庞大舰体,四周依旧弥漫着阴霾。
那些由凯尔希之口告知自己的“往事”历历在目。心魔远比物理上的伤害恐怖的多。现在自己只有期待她们的努力,还有自己的努力。
“我的天哪,那是罗德岛的人!”
视野有些昏暗,脚下的石板路如淤泥般发软。经历不吃不喝两天的长途跋涉,这座身体也已经到了极限。
勉强辨认出面前有几位萨卡兹妇女向队伍跑来,我开始由衷地感谢罗德岛在这里所做的事业。
右臂下方传来与方才脚下截然不同的触感,可靠的外力托举着自己,重复而机械的行走也变得不那么费力了。
我被放在地上,背靠粗糙的石墙。温暖而柔滑的液体流进嘴里。
活下来了,我感动得想哭。但接下来该考虑活下来之后的事情了。
自己信任着她和她,相信罗德岛不会因为短短几天的时间而无法挽回。
但她不一样,她既不是背负世界的少女,也不是改变未来的研究者。她不过是个被深深伤害过,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普通女孩罢了。无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都不应该在这个角落缩成一团。
尽管门外的日光有些扎眼,但我还是站了起来。
右手被轻轻拉住。回过头,那个自己最熟悉的库兰塔少女的的脸上沾满了污泥和泪痕,双眸带着出人意料的坚定注视着自己。
我有些动摇,她在如花一般年纪却刚刚经历了生离与死别,令人心碎。但我还是用左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
“我先行一步,总要有人把消息告诉大家。”
也许是觉得我的谎话过于蹩脚,她露出了自嘲一般的笑容,松开了我的手。
而我只能收起内心的罪恶感,继续向那座庞大的陆行舰前行。

虽然我故意挑了一条僻静的走廊,但一个人影都难以看见还是有些沮丧。罗德岛的状态比想象中要差。
也许这正说明我对于罗德岛是如此重要。我尝试和自己开玩笑,但心情并没有变好分毫。
不过这也正和自己的意,如果被任何一个干员发现,她们一定会立刻把自己带到医学部。那离开队伍自己提前回来也就没有意义了。
过久没有接触过食物的胃部拒绝着粗暴进入的奶水,尖叫着发出抗议。我只能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把它们捏在手心。走廊向远方延伸没有尽头,我知道如果在任何一个地方停下来等同于前功尽弃。
N5-205,N5-206,N5-207。。。。。。
我一边确认门牌号一边前进。在时好时坏的记忆中,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运动场上塑胶跑道上标志的刻度,那密集难以计数的量一步步掏空人的精神。
“要是罗德岛设计的时候别那么大,或者把结构掉个方向该有多好。”
肠道吸收了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营养,身体开始发热,肠道也不再尖叫。和放在比起来简直如同身处天堂。身心有所松懈,疲劳涌上心头。
脚底接触地面的触感渐渐消失,身体变得轻盈。
我感觉自己在做梦,又似乎在回忆,和她的往事如同幻灯片一样在面前播放。我活了下来,期望和她相见的感觉令我急躁。我站了起来,想要触碰那块屏幕,但却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睁开眼睛,面前的铁门上镀着黑色“S-403”字样。不惜抛下队员,伤害自己的身体,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不会记错,这里就是一年前我随手安排给收容的“乌萨斯学生自治团”的房间。
出于作为罗德岛领导人之一心底残存的一点点傲气。我简单整理衣冠,又试图理顺又脏又乱的头发,但并没有使自己看起来好多少。
我握住钢制把手,开始思考她见到我的表情。
“也许她们觉得我已经死了。”
但即便是这样,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变。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我回想起一年前自己第一次造访这里的情景。那时带着窃喜,对于门后几位少女的好奇,和一丝丝恐惧打开了门。凛冬正在打磨战斧,古米正在煎蛋,而她躲在书房里。见到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她们都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惊讶神情。不过这次没有一把战斧向自己飞来罢了。
“真理!是博士!博士回来了。”
古米丢下了手中的锅铲,奔向书房。那道门在她到达之前打开了。
现在我也看到她惊讶的面容了。
凌乱的裙摆,满面的泪痕,我不忍去想象房间里的情景。
她快步走到我身边,呆呆地仰视着我的脸,那淡绿色的眸子里映照出一个落魄的男子,让我感到有些羞愧。
“博士,真的是你吗?”
“嗯,抱歉让你担心了。”
人偶一般精致的面孔上梨花带雨,想到让昔日的笑颜蒙上阴霾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心碎的感觉就是如此罢。
好像是为了确认我的存在,她伸出手,抚摸着我的面颊。嫩白纤细的玉指被胡茬刺痛,被汗水和泥浆混作的污垢沾染。但她依旧没有停下来。
“咳咳,虽然我无意打扰,但如果不想留下永久性后遗症,某位偷跑回来的家伙最好先接受下检查哦。”凯尔希医生用手中的文件夹敲打门框,脸上的表情绝对说不上是再次见到我的喜悦。
我们两个几乎是反射性地和对方分开。她带着有些青涩的笑容看着脚尖,我想大概我也是如此。
“快走吧。”文件夹终于落在了我的头上“从各种原因上来讲时间都不等人哦。”

我叹了口气。
时隔多日又回到了这个地方,感觉熟悉又陌生。
我刚刚跑了趟工程部,在威逼利诱下让可露希尔向天空中打了几发碘化银。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我面前的这位老朋友也只经历漫长生命的一两秒,我把它当做见证者和陪伴者也许是一件很傲慢的事。
我又叹了口气。
身体并无大碍,幸存的队员们也已经被医疗部收容,我应该感觉到高兴才对,但此刻心中只有一团乱麻。
“博士。”
我感到身体颤抖了一下,转过身去,面前是我在逃亡路途中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的少女。
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已经带着满满决意。
我想后退,指尖触碰到冷冰冰的栏杆,我只能任凭她走近。
即便知道身体里没什么东西可以燃烧,但脸部还是没出息地发热。如果是此时有谁偶然路过,一定能看到我红彤彤的耳根吧。
她来到面前,捧住我的脸,踮起双脚轻轻用力。我有些慌乱,没有做出任何抵抗,任凭她吻上我的双唇。
心底产生了一丝背德感,但很快它化作无与伦比的满足的愉悦。她的感受显然与我相似,不再满足简单的唇部相碰,而是大胆地将舌头加入禁断的交流。
我搂住她的肩膀,较小脆弱仿佛我轻轻用力就会损坏。鼻尖飘散的清香,通过接触传递的体温,无不刺激着我的神经。
这里显然是必须保持冷静的场合。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她轻轻放开了我。
我也稍微冷静了些。在她身后,古米面带微笑和祝福注视着我们,而凛冬又回到了沙发上继续打磨起了战斧,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看来之后需要我处理的麻烦还有不少啊。
她再次捧住我的脸颊,让我与她四目相视。她也能从我的眼眸里看到自己吗?
“博士觉得我是谁?”
“真理就是我最熟悉的那个真理啊。”
她仿佛早就知道我的答案。
“你知道我是以怎么样的心情度过你不在的日子的吗?。”
我点了点头。而她露出成熟,散发着些许诱惑气息的笑容,令我怦然心动。
“那你愿意安慰现在变得有些麻烦的我吗?”
“这是我的荣幸。”
再次搂住她纤细的腰枝,俯下身子,这次由我让她体会令人陶醉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