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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的塔(微讽)

2018-11-07 23:41 作者:163163wing  | 我要投稿

大学的塔(微讽)

 

我以前就读的大学位于省城国道旁,开山而建,入学时位于山坡上的新校舍才刚刚建成,到处沙尘滚滚,旁边操场、在建楼房的打桩声、汽笛声与学生们的喧嚣声混淆难分。长辈对这情形不太放心,据他们说,以前十年浩劫的时候我们那边有人到这一带上山下乡。一天他们在山中发现一口放在墓外的棺椁,一些高干子弟不听人劝,在上面胡闹,后来全都发疯了。他们叫我不要乱踢这里的石头,不要乱捡东西,夜里不要乱走。我心里不怎么相信,但还是答应了。说到学校,怪谈还是蛮多的。就像日本的中学有许多诸如“七大不可思议”的怪谈那样,中国的大学几乎每所都有。但中国的中学基本是没有的,要说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中国的中学生们平日学习比日本的中学生要紧张吧?紧绷的神经才没能令妖魔鬼怪们有机可趁,到了大学就一下子给解放了。不可思议的,日本人的大学反而没有怪谈了。

我们大学的校舍都是新建的,丝毫不具备营造传说之类的历史沉淀,更别说什么怪谈了。从高考中解放出来的少男少女们不再与时间和题海做斗争,每天最主要的事情就是点名、谈恋爱和睡觉,男生玩电脑游戏的不少,女生也成群聚在一起看韩剧,哭得稀里哗啦,我不怎么玩游戏,便找了个社团,每天参加活动也挺实在。至于怪谈,也仅存在于晚上熄灯后躲在宿舍里看的恐怖电影。记得当时最具话题性的恐怖电影就是《鬼来电》系列,女生们更是一边惊叫一边看下去。

但学校毕竟是学校,不是青春悸动的乐园,更不是脱离现实的象牙塔。该管的还是要管,该做的还是要做。出席率和考试成绩依旧是压在学生头上的两座大山。老师和学生最直接的斗法,莫过于点名。为了让学生留在教室里,老师用尽各种手段,例如上下课点名、中途点名、逐个提问等等,甚至有拿相机上课前下课后拍照留证的——当时还没有智能手机,所以这个昂贵的办法甚少有人用。学生们也是各种应对,有尿遁的,有找人替应声的,有上下课溜回来点名的。面对能听声识人的老师,也有用录音笔蒙混过关的,也有和老师打好关系的,更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什么都有。而考试却不这般精彩绝伦,花样百出。名为成绩的那些个数字,简单直接,不仅涉及学生最直接的利益,也涉及老师的评优评级、年终奖金,更涉及学校的声誉和生存,马虎不得。在高层的压力下,老师和学生达成了某种程度的默契,考试前或平时上课,老师都会列出考试范围,学生只要在考试前两天突击一下,基本都能及格。也有少数老师比较矜持,那班里就会派出嘴甜的女生或男生,下课后去请教老师,或是去男女宿舍中间的食堂三楼吃顿比较丰盛的午餐,基本上也能得到一些学习指导。可有一门课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风险,那就是体育。当然,体育老师也是老师,他一般是不会管你动作的标准,时间的长短,只要你整个套路做完就行。

然而,在我们这一届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时,体育场上出了状况。

那时正在进行千米长跑的考试。我从高三开始就再也没有进行身体锻炼,跑得气喘吁吁,最后一百米几乎是走到终点,但也算是完成。正当老师摆摆手示意我可以滚蛋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响。那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无非又是有人摔倒,今天我在跑道已看见了好几次。

又是女生吧?有人这样说。

我累得几乎快要站不稳,根本没有心情去理会是男是女。这时舍友在前面催促我赶紧走,不然不仅晚饭只剩下青菜豆腐,吃完饭估计连洗澡的热水也没有了。我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吃完饭洗完澡回到宿舍,我上网查些社团用的资料,却发现上不了网。旁边舍友在校内局域网找人联机打游戏,居然也联不上。校内断网断电也是常有的事,我们那时除了郁闷也不觉得奇怪,外面也有人开始往楼下扔东西抗议了,我们也惯例到走廊跟着瞎起哄。

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愚顿的人也感觉到很不对劲。不仅是网络不能用,就连手机信号也没有,楼下的固定电话也打不通。我去早自习时,教室里意外的坐满了人,一问方知,那些平时偷跑的、赖在宿舍的都被老师和指导员提前强行抓过来,肃杀之气甚重。不一会儿指导老师凶神恶煞地走上讲台,严肃地宣读她手里的文件。大意就是,昨天下午体育考试时有一英语系的女生突然跌倒,在场老师及校医及时上前救治,但女生系猝死,校方已尽义务及最大之努力,亦为此表示遗憾,同时此事件校方并无责任。

听罢,台下议论一片。因为谁都知道,昨天在考场上根本就没有医护人员,还有人说看见那女生倒下好一会才有老师走过去。紧跟着,指导员斥责我们不要以讹传讹,并宣布从即日起为学生安全,校门暂时封闭。

现在什么都清楚了。又是断网又是屏蔽信号,又不让人出入,明摆着是不让消息泄露的学校“危机处理”。

学生们当然不肯就范,但他们的抗议当然也是无效的。在我看来,他们的抗议并不是为了那个女生,而是借她的名义来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罢了。随后,便有人说学校以心理辅导的名义将那女生宿舍剩下的人分到新宿舍,原先的宿舍空了出来。还有人说看到疑似那女生的父母出现在校园内。这些也算不上传言,最起码我觉得这两件事是合情合理的。可第三件事我就觉得不太合理了,那就是在那女生头七那晚,那女生的父母要请道士去女生宿舍做法。

当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那一天傍晚。先是学校的门禁突然解除了,紧跟着女生们拿着大包小包陆续走出了宿舍。不仅女生宿舍,连男生这边也几乎人去楼空。我舍友也要陪女朋友出去避避,其他人或是回省城的家或是去朋友那里。说实在的,我不太相信学校会同意这迷信之事,然后又听说教务处闹得动静挺大,觉得为了安抚那女生的父母,学校这样处理也在情理之中。果然,晚上食堂没有开。我站在走廊望去,整层楼都没有灯光。女生那边更是连路灯都没有,漆黑一片。虽然不信,但我也有些害怕了。很快我发现楼下某同学宿舍还有人,于是我跑下去问他们今晚能不能挤一挤。可他们已经挤满了从别的宿舍来的人,无处可睡,我只好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宿舍。半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风吹过时,明明并不冷,我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回到宿舍后,我把门窗全部关紧,反正今晚绝对没有人来查房,睡觉时干脆连灯也不关。或许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不安。我回想起之前看过的恐怖电影,深刻感觉到那些电影果然是人拍出来的。想着想着我又想起了以前读过的《聊斋》啊《太平广记》啊等等怪谈书籍,越发觉得那些果然是人编出来的。但《子不语》中有句话我觉得颇为在理:

人若遇到鬼,不要害怕,要与之相斗,即使输了,大不了变得与之一样。

后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我梦见我在一座白色发黄的塔里,沿着螺旋的楼梯往上走,怀里抱着应该是我的孙子的婴儿。正当我好奇这个孙子是男孩女孩时,婴儿突然将又嫩又胖的小手往塔外一指,开口说道:

“爷爷,我想吃那边的鬼。”

我转头一望,只见那边一片漆黑,但在黑暗之中,食堂的轮廓以及在那后面的女生宿舍却异常清晰,一下子就把我吓醒了。

灯还亮着,窗外天亦已泛白。

事隔多年,我依旧分不清那梦是真是假,要说是梦却有梦的不着边际,要说不是梦却也有那无法言表的恐惧感。若以理性解梦,无非是日有所惧,夜有所梦。梦中的塔,应该是指自己所处的校园。可也有些事物无法解释,如怀中那个婴儿。当中一些细节也已忘记,可我还记得醒来之后去找楼下同学,他们那晚竟然无一人睡,打牌打至天亮,只知道夜里风声大作,此外无他。也记得舍友夜里回来,在门外用《鬼来电》里的铃声吓我,被我一盆冷水泼出去。

之后学校出现了些怪谈,例如有白影在校门楼塔上跳舞、半夜有无数白影在山坡的大路上行走等等,那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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