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字+星象深度解读乾卦“亢龙有悔”实为亢宿有晦

大家好，这一期是深度解读周易乾卦里广为人知的一句——那就是上九的“亢龙有悔”。这句话长久以来有各种解释，但都有后世牵强附会之嫌。我之前有在乾卦解读中简单介绍过，亢龙有悔的象是当时苍龙星宿的亢宿隐晦之象，这次我再着重结合古文字研究与苍龙星象配合完善说明《周易》当时的认识：亢龙有悔的真相是亢宿有晦。（全文2100字）

先说古文字研究，从传世文献资料来看，亢字在春秋时期多表示抵御、遮蔽之意，个别被后人注释为高、极、穷之意，此类个别注释不免有后人附会解释之嫌，但到战国时期应该有极、穷的含义了。汉代多次出现亢表示颈部、表示咽喉之意，汉代以前则尚未找到相关的文献。中国最早的字典——东汉的《说文解字》解释亢为“人颈也，从大省，象颈脉之形。”依据的是小篆字形。问题是《周易》成书于商末周初，当时是甲骨文和金文，亢字字形都是象人的两腿间有一道斜横，跟小篆字形差别大，甲骨文多以单字出现用作人名，古文字学家们看法莫衷一是，但并不象人颈，也不好解释高、极之意。于是，我尝试进一步探究亢字本义。

多方查阅之下，亢字果然还有文章。吴红松研究整理西周金文赏赐物品，有介绍学者唐兰、陈梦家、郭沫若、孙稚雏得出的认识：西周时期“黄”除了表示黄色，还表示衣服的衣带，有时也用“亢”假为“黄”来指衣带。（以往有的学者认为亢字的斜横是两腿间的枷锁，那有低贱之感，不该被借来表示赏赐的衣带，故其说不通。）传世典籍里则作衡或珩，是看不到亢字这一点的。品味下来，衣带是横在身上的，这样子跟亢的甲骨文、金文字形相近，而且“黄”加木旁为横竖的横，衡的古用法常同“横”，珩为横玉，它们都有横的意思。所以亢应该跟横有关，于是能假为“黄”。

亢也能表示动作，战国时期的《庄子·渔父》有成语分庭抗礼，抗礼是一种礼仪。《礼记·燕义》记载“设宾主，饮酒之礼也；使宰夫为献主，臣莫敢与君亢礼也。”此处“亢礼”同“抗礼”，指以相对等的礼节相待。分庭抗礼的原义是主人与客人分立在庭院两侧，以平等的地位相对行礼。是否该对等行礼这样的基本礼节，应该至少在西周初年制礼作乐时有规定。值得注意的是，主人和客人是在庭院两侧相对行礼，双方位置和礼节规格相当于是在一条横线上。这也体现亢跟横有关。

还有中科院研究员冯时介绍过甲骨文和金文的龙字是象形苍龙星象。我们仔细观察，苍龙星象中亢宿是有些弯曲的横线，对应在形象刻写的龙字中是上数第二条横曲线(出于方便锲刻基本是横线)，亢宿在这里作横是连接角宿的两根龙角。这也体现亢跟横有关。

再联系亢的字形是两腿间的斜横，以及前面介绍的亢为衣带横在腰部相当于连接两腿，亢礼相当于连接在庭院两侧相对行礼的主客，以上种种的共同点是：亢在商周是连接两边同类事物的横，亢对身体来说应是靠近身体一端的横。所以亢龙应该是指连接龙角的亢宿，而不是指苍龙星象的整体形态。横可以有遮蔽之感，能引申出抵御之意。但是亢在商周没有高、极之意，找不到依据，应是后来发展演变出来的。后来用法就变宽泛了，汉代出现的亢表示颈部、表示咽喉，亢可以看作是连接头和身体，但已经不是连接两边同类的事物了。或者参考牛角、羊角、鹿角连接头部的位置，其下方也确实能对应颈部、咽喉。

我们再说悔字，为悔恨、懊悔之意。目前的资料中，最早的悔字仅见于战国金文，之前的商周时期表示悔恨之意的字是每字。而且每字一字多义还表示晦，为昏暗不明之意，卜辞中启与每对文，既天气启晴与晦暗相对。古人在典籍中又以月尽为晦，晦明显跟天象有关。此外，每还表示教诲的诲，这个含义在商代不确定，在西周金文是有的；每在西周金文还假为敏、谋。因为《周易》时代在商周之际，每在商代的主要用法是悔和晦，所以我们要重点注意悔和晦关系密切，晦有关天象。

介绍完重点字义，现在可以说乾卦的亢龙有悔了。我曾经有视频介绍过，乾卦是描述商周之际连续七个月的苍龙星象，每爻对应一个月，上九的亢龙有悔是对应大约夏历六月初傍晚时候的苍龙星象。古人会在傍晚观察星象，从软件模拟人眼当时看到的星象可知，当时的苍龙七宿会运转到西南天空，亢宿因为自身亮度较低，首先隐没在傍晚的太阳余晖中。这正符合前面我们对亢字和晦字的分析：亢跟连接两边同类事物的横有关，亢龙应对应连接两根龙角的亢宿；悔跟晦在当时本是同一字，晦表隐晦不明有关天象。可见，当时星象与当时文字含义相吻合，所以亢龙有悔的象实为亢宿有晦。

再考之典籍，也有悔理解为晦的例证。《诗经·皇矣》有“比于文王，其德靡悔。”这里的悔就是通假晦，表示德行没有衰退之意。还有《尚书·洪范》有“曰贞曰悔”，东汉的大经学家郑玄云：“悔之言晦，晦犹终也。”更是明确将悔解释为晦。可惜我们没有资料了解郑玄对亢龙有悔的解释。

所以亢龙有悔理解为亢宿有晦，一符合当时星象，二符合当时文字含义，三符合后人对文字用法的认识，可以成立。

《周易》是观象系辞，象理结合。亢龙有悔所蕴含的道理被《象传》说得很好“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我的理解是人和事物的最佳圆满状态不可能永远保持，这符合事物发展的规律。

以上就是关于亢龙有悔的深度解读，关于乾卦的整体解读可以看我的相关视频。如果觉得内容不错，还请三连加分享，这可以让更多人知道，也欢迎讨论分享你的理解感悟，谢谢！

（意犹未尽的话，我这还有很多周易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