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法比乌斯拜尔:剥皮者》 序幕

美露莘在地狱的花园中起舞。
柔软的银草在她脚下燃烧,伴着灰烬和烟尘和她一起欣然起舞,直至骨髓熔化方才依依不舍地化作飞灰,风像爪牙一样,亲吻着她的皮肤,低语着猩红的警告。但她视若无睹,继续跳舞,因为停止舞蹈便意味着死亡。结束一支舞,开始另一支舞,皆为禁忌。在这个世界上,开始和结束正是唯一的禁忌。
这不是一颗真正的行星,与其说它是星球的倒影,倒不如说是一颗垂死太阳的死光在苍穹上投下的黯影。一个乐园世界,由疯癫入骨的狂徒和狂信者的梦想精心锻造,再由一尊神的心血来潮赋予坚实的基地。它没有名字,或许该有很多名字。但美露莘只知道这是卡拉克斯,虽然无论这是世界的本身还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她都说不上来。不管它被称为什么,它都在不断地变化,改变自己以适应其居民的欲望。海洋今日是为血潮,明日便为鲜美的石榴汁液。森林像是缓慢的波浪一样起此彼伏,在骄阳高举之时迸发火焰,在日落傍晚死寂如灰,换做焦枯的树干。黎明初升,绿芽新萌,循环往复。
她一直跳到肺部颤抖,四肢僵硬如流泪之树。她一直跳到肌肉撕裂,脚底麻颤。她一直跳动心脏痉挛,视线模糊为止。她不停地旋转,穿过银色的草地,直到摇曳的铂金树海下。
在整个过程中,一群迷失和受诅咒的观众们合着节拍。恶魔和黑暗的灵魂们拍手大笑,跺着脚,尖声辱骂。
枯萎子嗣,克隆崽子。淫秽的乐器发出飘忽不定的伴奏,使她充满了不自然的欲望,使她衰弱到快要崩溃的身体振作起来。
其他舞者也加入了队伍,但由于疲惫或者过于急切的观众,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开了。只有美露莘能够跟上音乐的节奏,这让观众越来越沮丧。
他们希望她失败。摔倒,然后被拖进充斥着花园其余部分的无脑混乱中。她旋转着,瞥见了那该死的庆典。满是狂喜和折磨,远超最狂热者的想象。不谐的交响乐在弥漫着香气的空气中厮杀,争抢着引起人们的注意。在铂金的树枝下发生了可怕的结合,艺术家们努力用非自然的媒介捕捉着这样的时刻。长着人嘴的花朵在被漫不经心的浪荡者践踏时颤音着说出脏话,色彩奇特的鸟儿在上面纠结的树冠上成群结队,尖声尖叫,到处都是喷出恶臭熏香和香水的火盆。
花园本身似乎无限延伸着,朝着四面八方延展,超出了她视野的极限。她想,这里曾经是个城市。在鲜花的笼罩下,有着严酷的工业壮丽。阳台上爬满藤蔓的建筑高耸入云,巨大的雕像装饰着鲜花和香花,用冷酷无情的恶意俯视着庆祝者。
似乎每时每刻都有更多的灵魂来到这里。她知道,他们中有些人和她一样,是朝圣者,在寻找这个地方的主人,欢愉之城的主人,欢笑腰链——启明者和给水者。与他们不同的是,她不是为自己而来的,而是代表别人来的。
她总想,父亲会明白她为什么要离开他,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为进入这个地方而讨价还价。她希望他会为她感到骄傲,甚至感激。但她太了解他了。法比乌斯拜尔并不感激她。没有一滴,没有一点。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做她来这里该做的事情。为了她的父亲。
不管他愿不愿意。
一个舞者绊了一下,摔倒了,差点把美露莘绊倒。她纵身一跃,重重地落在地上。只有天生的反射才能使她免于受伤。她父亲把她培养的既聪明又强壮,耐看。但即便是他的天才也有其局限。她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入场的代价是一场舞蹈——但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舞蹈。
恶魔没有致命弱点的概念。他们没有——也不能——理解人体的极限。她的父亲说,这是因为他们没有思考的能力。更确切地说,它们只是被它们折磨的凡人思想的反映。美露莘已经看到了足够多的东西,知道虽然法比乌斯观点可能是对的,但此时此地却不是这样。她周围的生物和她一样聪明,而且只有活了几千年的生物才会如此狡猾。
倒下的舞者——一个戴着与周围环境颜色相符手套的男人,涂着令人泪流满目的鲜艳色彩——被尖叫着拖进人群,撕成碎片。另一个舞者——这是一个女人,穿着水晶长袍,戴着铜制的面具——转身就跑,正当一个马形恶魔把她拖到地上,撕裂她的喉咙的时候,其他跳舞的人也都试图散去,礼节全都消失不见了。恶魔们已经厌倦了等待。他们下一个就来找她。一开始只有几个,后来越来越多。蟹爪般的钳子急切地咔哒咔哒作响,能够抓握的长舌也在盘绕扭动。垂诞欲滴的双鄂在空中撕扯。她躲开了第一个抓住她的魔爪,用掌根戳进了一个颤音巍然的恶魔脸上。非自然的骨头嘎吱作响,那家伙咯咯笑地一声走开了
一条长长的舌头缠住了她的手臂,酸性的唾沫灼烧着她的肉体。她尖叫着把那块粉肉拽得紧紧的,然后在一团乱麻中把它扯了出来。她战斗着,就像她父亲笑着称之为“叔叔”的人教她战斗一样。尽管她除了手脚之外,没有别的武器,四肢都累坏了,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后退。
很快,恶魔灵液沾污了她苍白的肉体,弄乱了她的头发。它刺痛了她的眼睛,使她很难看清。但她一直在前进,一直在战斗。就像她的叔叔们教她的那样。艾利安现在见到她会怎么想?还有尊敬的齐米斯克斯?他们是会为她加油呢,还是对她的愚蠢摇头呢?
她没有收到回答。她的胳膊肘撞进了一个流着口水的生物摆动的胃里,她的肉被牙质的弹片刺伤了。她转过身,抓住一个球根状的咽喉囊,把它从它的主人身上扯了下来,发出了一种像是扯帆布一样的声音。变种人踉跄着,被自己的胆汁呛住了。但是,每击倒一个,似乎就又有两个取代了它们的位置。她踉踉跄跄地后退,试图找到一个逃跑的出口,但无论她朝哪里看,都有一张可怕的脸在斜眼看着她。她犯了一个错误。在这里,没有救赎可言。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只有死亡和诅咒。
一个长长的胶状东西夹住了她的脚踝,她摔倒了。她试图站起来,但一只蹄子踢到了她的胸部,把她撞倒在地。恶魔们弯下身子,咯咯地笑着,喃喃自语着,大笑着,承诺给她永远的痛苦。
一道银光吓了她一跳。一个恶魔倒下了,它的头骨被沉重的动力斧的边缘劈开。一个庞大的身影扯下斧刃,转过身,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离她远点,”新来者吼道。他从哪里来,她说不上来。也许他一直都在观众中间——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介入呢?他为什么选择现在这样做呢?
有那么一会儿,听到那毫无人性的男中音,美露莘以为他可能是他的父亲。但他父亲何时穿过如此厚重的盔甲?终结者盔甲。这个名词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她脑海里,这是她父亲催眠训练的遗产。不管它叫什么,盔甲上的陶钢已经烧焦褪色,但它那白紫相间的古老纹章仍然在那里,尽管已经模糊。战士手中闪闪发光的能量斧噼啪作响,在恶魔队伍中撕开一道敞开的伤口。
“起来,女人。”新来的人咆哮道。“站起来——快!”
美露莘爬了起来。战士用一只手把她拉到一边,另一只手挥舞着斧头。这么近的距离,她可以看到他的盔甲似乎经受了亘古长战的折磨——弹坑和凹痕破坏了它的曲线,电源线被重新布置拼接,冷却软管也打了补丁,装甲板不见了,或者被更加原始的盾牌取代了。
“你是谁?”她问
战士无视她,他的注意力在他的敌人身上。恶魔们重新集结,围绕着他们,互相嘲笑,窃窃私语。他们对死去的同伴毫不关心。
“你们不会得到她的,”战士说。“她不是你们的。”
“不。她不是他们的。她是我的。”
那声音既柔和又震耳欲聋。就像是某种蹲在火堆尽头的巨兽咆哮。恶魔们恐惧地向后退缩。在所有微弱的恐怖里又出现了一种更大的恐怖,他们四散到花园里,沮丧地尖叫着,哀嚎着。随着恶魔和迷失灵魂们向着四面八方逃跑,聚会消失在噩梦般的刺耳声音中。一个巨大的东西在火盆的灯光下起伏着。
它像是一条巨大的蛇,但头部的位置却有着泰坦的肌肉躯干。四条长长的手臂伸出来,每只手臂上都戴着金手镯和锦缎围巾。金链覆盖着身躯,挂在一个锻银似的胸脯上,雕刻成了一张雌雄同体的面庞——宛如一个微笑的婴儿。恶魔的面庞很美,但在某种程度上,它令人恐惧而不是感到慰藉。高贵的容貌在巧妙地纠缠在一起的银白色发丝中显露出来,紫水晶般的眼睛闪烁着令人难以忘怀的光芒。巨大的犄角从它的发丝中长出,彩虹色的纹身在肌肉上现实。
“嗯,”它咕噜着。“你有什么可辩解的?”
这位星际战士抬头看着这个高耸的,蛇形的恶魔。“父亲,”他喃喃地说。
它的眼睛像是阴沉的灯一样闪烁发光。“我认识你吗?小朝圣者?”
“我是纳尔沃.奎因,父亲。我在拜占庭的时候站在你身旁。还有伊斯塔万。”
“啊。我认识你。”恶魔停顿了一下。“你死了。费鲁斯的一个儿子在伊斯特万杀了你,就像是我杀了我兄弟一样。”
奎因放下斧头。“有人告诉我,死亡只是一种感知上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她?”
奎因犹豫了。他瞥了她一眼。虽然他的脸藏在毫无特色的头盔后面,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困惑。“我...凭直觉行事。”
恶魔笑了:“啊,纳尔沃。永远都是个英雄。”它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在这里,我的儿子。这个花园不是供你娱乐的。”
“我是来找您的,父亲。您的儿子们需要指导。”
“指导?”恶魔笑着说。“我已经给了他们胜利!色萨拉之战的胜利还不够作为父亲给予儿子们的离别礼物吗?”
“色萨拉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父亲。你在别处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我是来把凤凰带回给他的儿子们的。”奎因举起一只手,好像在恳求他面前的那个人。“我们在自己欲望的重压下崩溃,无法超越当下的贪欲。当我们把鲜血和钢铁浪费在与同路人无休止的战争中,完美离我们越来越远了。你离开以后,我们的领袖一片混乱....艾多隆...卢修斯...法比乌斯...他们起了争执。”
法比乌斯.美露莘抬起头,睁大了眼睛。恶魔看到了她的反应,脸上慢慢露出了微笑。“啊。我觉得你的灵魂闻起来很熟悉。”
奎因看着她。”“什么?她是谁?”
“你不需要关心任何人。我们的观众到此为止了,朝圣者。离开吧。回到孕育了你的严酷国度,别再在我的田园里打扰我了。”福格瑞姆做了个手势,芬芳的空气似乎在她的救星周围崩塌了,将他吞没,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夜。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
美露莘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像一大潭紫水晶液体一夜,将她拉起,而后又让她陷进去。“你...你就是那个紫庭凤凰,”她声音沙哑地说。
“是的。我是启明者福格瑞姆。你是美露莘。我以为你早就毁了。但你在这里。这就是命运。我赢得了一场伟大的胜利,因此我得到了一份超值的奖赏。”珐琅爪子抚摸着她被汗水缠结的头发,镀金的尖端从她的头发和脖子上勾出细细的血痕。“像是阿喀琉斯一样,我得到了我的布里塞伊丝....”
“阿喀琉斯失去了布里塞伊丝。”
福格瑞姆停顿了一下,眼睛从淡紫换做黄色,而后变为红色,最终又转回紫色。“于是他这么做了吗,你父亲给你讲过那个故事吗?我很惊讶。法比乌斯从来没有像我这样表现出父亲的关怀。”
“我父亲教了我很多东西。”
福格瑞姆的鳞片嘎嘎作响,好像很开心似的。“他跟你说起过我吗?”
“我知道你是谁。”
福格瑞姆皱起眉头。“我问的不是这个。”他在她周围滑来滑去,把她裹在他那闪闪发光的身躯里。他抓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她的脸。“你长得像他。我怀疑除了我自己以外谁都看不出来,但它确实存在。他的头脑在你的皮肤下。他的眼睛。他的蔑视。”他把脸凑近她的脸。他的脸颊和额头上冒出一双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的呼吸中有一种酸味,夹杂着甜味。
“你认为你比我高人一等,是吗?即使是在这个时刻,如此接近毁灭,你的傲慢令人震惊。”他往后退,一丝残忍的微笑在他过于完美的脸上伸展开来。“有些特质是真实的。
美露莘没有回答。她试图直视恶魔王子各种各样的目光,但她不能。那气味,那颜色,这一切都使她泪满盈眶,肺部灼疼。她想倒下,想睡一觉——想死。但相反的是,她屹立着,等待着。
“我在色萨拉杀死了我的兄弟,”福格瑞姆轻声说道。“不是我最爱的那个,也不是我最厌恶的那个。那个我一无所知的人。那个我不关心的人。”他不再看她了。“然而,它还是咬着我不放。好像.....出了什么事似的。”
“后悔是欲望的一部分。”
福格瑞姆僵住了。“你说什么?”
“遗憾和满足一样都是欲望的一部分,”美露莘说,她的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嘶哑。“你所服务的就是欲望。向往,需求和渴望。”她跪倒在地,低着头。“我是带着渴望而来的,福格瑞姆大人。”
“你渴望什么呢?你甚至都不是真正存在的。只不过是遗传基因拼凑出的一个生命的假象,哄骗着我那误入歧途的儿子。你真是个笑柄。”
这些话刺痛了我。当福格瑞姆的身躯滑过地面时,美露莘感到地面在移动。他比周围的世界更加沉重。更加真实。她感觉到他的指尖在她的脖子后面,知道他可以用手腕轻轻一挥杀死她。
“你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吗?他拒绝了我。他拒绝了我。他三次推辞我,三次厌弃我的礼物。”
“他很固执。”
福格瑞姆凑过去,她被蛇和香水混合的臭味呛住了。“他是个傻瓜。我必让他成为我尊敬的。我必把他所抢夺的赐给他,当他的仇敌来取他的头时,我必与他同在。但他背弃了我。那个保护他的人。因为我仍然希望保护他,哪怕只是保护他自己。”
“我也希望保护他。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福格瑞姆站了起来,端详着她。“你想要什么,孩子?”他最后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儿,说实话?”
美露莘忍受着。“我在寻求恩惠。”
福格瑞姆直起身来。“我为什么要答应呢?”
“我会带他回来见你的。”
“为什么”福格瑞姆皱起了眉头。
美露莘抬起下巴。“不然他必被毁灭。”
福格瑞姆低头看着她。慢慢地,他笑了。
“嗯......我们不能这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