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Million Little Lights
一百万盏启明灯

原文地址：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321785/a-million-little-lights

作者：Aragon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11200

译者：DreamsSetFree

译者注：本文为效仿 Pearple Prose 写作风格的一种尝试。封面作者为 LoloPan。由 Queuefka Palazzo, Lucky Roll, Selbi, Mr Numbers, Magello, 以及Pearple Prose 校读。

本文已登录 EQD 以及 the RCL interview.

有声朗读 提供者 Illya Leonov.

有声朗读 提供者 VocalNoctis内有寿命论，不适者请走开！推荐在暗夜模式下阅读。

作品简介：今晚，塞拉斯蒂娅会和银甲闪闪对话，并拯救整个小马国。

有时我也想一死了之

一百万盏启明灯闪烁在塞拉斯蒂娅头顶，光明充斥着整间屋子，她正在把茶壶放到炉子上。它们每一盏都与众不同，它们每一盏都在欢欣鼓舞，交相辉映，等不及要告诉她自己将要取得的成就。数个世纪以来，她都很少见识过阴影与黑暗。

 

她对它们的叫喊充耳不闻。她注意到有某件事正发生在卧房房门的外侧，有某件事她必须优先处理。有某件事塞拉斯蒂娅本应该早已解决，然而她有意不肯为之。她在等待壶水烧开。

 

“我知道你在透过钥匙孔看我，银甲闪闪。”她说。这句话娓娓道来，犹如天籁，“请进来吧。”

 

几盏启明灯摇曳着，似乎在回应塞拉斯蒂娅的决定。在她身后，门让开了道路，银甲闪闪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很是急促，“我很抱歉，公主殿下。我失职了，我愿——”

 

“不要担心你会受到惩罚。”公主的声音中回荡着刻意的冷静与沉着，“不要怕。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感谢您，公主殿下。”

 

他的声音僵硬得要命。他一定吓坏了。

 

“银甲闪闪。”塞拉斯蒂娅继续道，“你在皇家卫队的优秀表现我早有耳闻。近二十年来，你是正式就职的卫兵中最年轻的一个，你对皇室服务的忠心也令我印象颇为深刻。”

 

一颌首。“感谢您，公主殿下。”

 

“当然。”她打量了一眼，“你透过钥匙孔看我的动作也是如此。”

 

“我很抱歉。”

 

一百万盏启明灯盘旋而起，有一些还变换了颜色。银甲闪闪看不见它们，这很正常——除了塞拉斯蒂娅本马以外没有小马能够看见。此时此刻，阑珊的灯火正向塞拉斯蒂娅诉说，她本可以用一个词语结束这场对话，之后一切都会照常运行。她不必遍历每种可能。她不必如此谨小慎微。

 

但是她也不必接受它们的提议。她举起茶杯，斟满茶水，“你的职责是保证我的安全和隐私不会受到侵犯。而不是，”微光在她的眼神里闪烁，“违背它。”

 

“我很抱歉。”

 

她花了四秒钟制造沉默，制造一阵逐渐蔓延到整个房间的尴尬感。然后她点点头，径直走向身后的木桌，“坐下。”

 

银甲闪闪想要争辩。灯火向她窃窃私语，但她没有理会它们——她正在聆听从他双眼中涌出的话语。但是公主已经下达指令，银甲闪闪没有迟疑就选择了服从。桌子上只摆着一只茶杯，然而茶水还太烫，不能饮用。他脸上严肃的表情是刻苦训练的结晶，但塞拉斯蒂娅仍然看到，他的巧妙伪装正在一点一点龟裂剥离。

 

这就是她为什么执意进行这场对话的理由。她清楚地知道银甲闪闪的所思所想——她能洞悉他的一切——她只需看向那些小小的灯火。每一种色彩都有着某种意义，每一次闪烁都诉说着一句话语，一次悔过，一声承诺。只有塞拉斯蒂娅看得到它们，而它们也只会和她说话，她只需要瞥一眼它们，就能提取任何她想知道的信息。

 

是的，没错，她的视线已经贯穿了银甲闪闪架起的堡垒，多亏了在他身边翩翩起舞的蓝色与白色与绿色的灯火，她才能窥探到这只雄马的全部思想和感觉。他的脑海像是一本打开的书，在等待她的阅读。一眼望去，恐惧，羞愧，自我贬低。以及敬畏尽收眼底。

 

敬畏。

 

“你还没成为皇家卫兵的卫队长。”塞拉斯蒂娅平淡地开口，“不过。你很有希望。”

 

“公主殿下——”

 

“你还，”她一抬起蹄子，他就停下了话语，“过于年轻。涉世不深。但你学习能力很强。你犯过错误，但从不会在同一处跌倒两次。尽管现在还没有官方文件表明你会接受这个职位，但你和我都清楚，这件事的发生只是时间问题。”

 

敬畏愈加增长。羞愧感也随之增强。多么了不起的皇家卫兵啊，他真的在考虑这个可能，明明片刻之前他还被抓到偷窥公主。他点头，“感谢您，公主殿下。”

 

“不错……银甲闪闪，我相信你有潜力成为一名伟大的卫队长，我相信你能做到。”塞拉斯蒂娅望着他。

 

或者成为一位伟大的信徒。

 

敬畏，上百万盏启明灯一齐说，就是他的问题。信徒们十分危险。信徒们会遵从不同于世俗的道义，信徒们会追寻不存于世间的真理。塞拉斯蒂娅之前曾经见识过他们数百次，也许数千次，她每一次都会感到内心隐隐作痛。

 

因为一名卫队长会尊敬他的公主，他会心甘情愿为她赴死。而一位信徒则崇拜他的公主。他们会为了铲除异己而杀戮。

 

而敬畏则是一切的开始。

 

“你为什么要窥视钥匙的孔洞，银甲闪闪？你当时以为自己会看到什么？”

 

“我——”他的语言破碎不堪，“我……我得向您道歉，公主。”他咽了口唾沫，“今天早上，我碰巧……我碰巧去了趟御厨，然后……”

 

“然后，”塞拉斯蒂娅说，“你看到我在那。”

 

“我看到你在那。”

 

一盏灯火陨灭。这场谈话本可以就此止步。

 

塞拉斯蒂娅的隐私被银甲闪闪这样的小马撞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计量时间的单位从年变化为世纪，又从世纪变化为纪元，已经鲜少有事物能让她眼前一亮。无常化为恒定，偶然亦有章可循。再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她，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因为塞拉斯蒂娅已经熟稔了应对之道。

 

银甲闪闪曾经相信她是完美无缺的，那一百万盏启明星如是说。那就是他会“惊叹”的原因——那就是她永远不会犯下任何失误，不会拥有任何私心的理由，那就是她永远运筹帷幄，永远料事如神的证明。

 

可是在“完美”与“神明”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呢，除了语义学上的区别之外？如果她没有任何缺点，如果她通晓世间的一切……那她就不再是一介凡人，她会成为一尊偶像。对银甲闪闪而言，倘若他不能分辨其中的区别，他就会以为塞拉斯蒂娅是一位神明。

 

但我不是什么神明。我从来不是。信徒们错把信仰当作了信实，殊不知这个失误会引领他们走向灭亡之路。

 

亲眼所见不再是评判事实的标准。塞拉斯蒂娅的概念已经脱离了她的形体。这份概念长存于银甲闪闪心中——他对这份概念的盲信必定会引他走向灭亡。

 

要想打破银甲的盲信，塞拉斯蒂娅必须略施伎俩。她深知，有时谎言反而会成为真实的载体。“银甲闪闪。”她说，她的语气诱使他抬起头来，“我理解你会感到震惊的理由，毕竟你看到了我的那副模样。”

 

银甲闪闪点头。“您是对的，公主殿下。”

 

他在说谎，他感受到的远不止震惊。

 

今天早晨，银甲闪闪进门时，她正在吃蛋糕。她正在享受蛋糕，她当时全然忘记了身为小马国公主应该遵守的全部礼仪。她当时的行为远不止放纵，远不止粗鲁，远不止亵渎神明。

 

小马们偶尔会撞见塞拉斯蒂娅公主全然没有神明应有的风范。假面坠落，银甲闪闪刚好窥探到隐藏在小马国背后数年之久的真相。多年以来她一直努力营造的完美，冷静，沉着的形象瞬间崩塌成为一个谎言。

 

而这就是灯火们在向她诉说的，它们诉说着银甲闪闪真正的想法，即使他自己还没有察觉。

 

“对你这种年纪的雄马来说，会为此感到好奇也并非不可理解。”塞拉斯蒂娅继续说，“你单独站岗，守卫我的卧房，并且被你之前看到的景象吓到了。你觉得那可能只是你的幻觉，为了确认事实是否真是如此，你才铤而走险，透过钥匙的孔洞窥探我。”

 

银甲闪闪的耳朵趴了下来。“是的。”

 

“虽然你的行为我可以理解。然而，这不能成为你打破守卫誓言的合理理由。我是你的公主，银甲闪闪，不过我也并非与众不同。”

 

“是的。”

 

“有时我会厌烦，有时我会劳累。”

 

“是的。”

 

“每当这时，我会吃些蛋糕。”她叹气，“我的肩膀上扛着国家的重担。虽位居高处，吾亦不胜寒。正因如此，我想我有理由，”她的声音斩钉截铁，“享受我难得的隐私，银甲闪闪。小马国需要一位与众不同的小马，小马国需要一位，”一位神明，“一位明君。”

 

这一次，银甲闪闪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望向她。

 

灯火变换。惊叹陨灭了，同情取而代之。塞拉斯蒂娅眼中，整间屋子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启明灯们向她报告未来已经改变，预定的事实被崭新的可能覆写，那个银甲会成为信徒的未来已经消失了，替换为他作为卫队长效忠的一生，她又一次在因她而起的动乱发生之前就成功将其阻止。

 

“我只是一介凡人。”塞拉斯蒂娅说。声音回荡在房间内，“我只是一介凡人。但我不能成为凡人。小马国需要我。有时候，我们必须欺骗自己才能保护我们最爱的人。你能明白吗？”

 

他能明白。他道了歉，默默离开。

 

随着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塞拉斯蒂娅发现自己又成了孤身一人。她缓步走向阳台，独角闪烁着泪光，夕阳沉入深海。

 

只有时间是不能违抗的。成为不朽，是否就有可能阻止精神的衰老？成为永恒，是否就可忍受停滞的折磨？拥有无尽的时间，是否就意味着她能掌握世界上的任何知识？

 

有时我也想一死了之。但是那些灯火在几个世纪以前突然出现并跟随她，无论她走到哪，无论她对这个世界有多少误解，无论小马们的生活发生多少变化。她曾怀疑过它们并非真实，她曾怀疑过它们是否只是她的幻想——仿佛世间的全部在她面前徐徐展开，仿佛她只需一念就能扭曲一切公理。有它们在，她似乎懂得解决所有难题，她似乎看得到每处角落，她似乎能够理解每匹小马。她懂得如何说服，如何取信，如何操纵，仿佛她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既然有了充足的时间。精通一切再也不是什么难事。塞拉斯蒂娅已经活了很长时间。她尝过每一种酒，读过每一本书。她智慧到足以通晓世间的一切。这些智慧和她的灯火一起成就了她无所不知的神话。

 

这就是银甲闪闪眼中的公主殿下，他把塞拉斯蒂娅看成是凌驾于世俗之上的存在。她理应得到信徒的朝拜。信徒理应朝拜像她这样的神明。

 

但是现在，他曾经的信仰已经崩塌了。银甲闪闪不再把她当作一位楷模。他会后悔接受单独为公主卧房站岗的职责，他会后悔目睹早上塞拉斯蒂娅在厨房做过的事。

 

而他终究只能后悔。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揭穿她的谎言，她对他来说已不再是什么神明。

 

他不必揭穿什么，因为根本没有什么谎言。她聆听过上百万启明灯的诉说，它们诉说着银甲闪闪的未来。在那个未来，他把她奉为神明，也因此伤害了很多小马。而她则为他抚平制造的每一处伤口。她总是快他一步，棋胜一着。因为她懂得更多。她知晓一切。虽然她有千百种方式不去了解，不去在意灯火昭示的未来——但是如果她不去守护那些小马，那些她本该制止的邪恶就会咆哮着肆意蔓延。哪怕她的旁观只会让仅仅一位生灵遭受苦难，她也有充足的理由不去做如此选择。

 

现在，天空已经散尽了光华。她的独角燃起点点微光。明月冉冉升起。

 

塞拉斯蒂娅没理由吃蛋糕。她没理由休息，没理由接受生命注定孤独的事实。她没理由继续求知，她没理由知晓一切，也没理由牢记一切。日复一日，她的权能在增长；年复一年，她的凡性在远离。渺渺众生似空中蜉蝣，莹莹万物如无根之水。她的小马们看不到她心中的景象，只是甘愿听从她的领导。

 

但我有时也想一死了之。我犯下太多错误。我不配成为神明。我试过，但失败了。他们称我为神，而我辜负了他们。

 

寂夜漫漫，独角上的荧光消散了。明月高悬。

 

她眺望囚月之马。

 

你也失败了。

 

这场失败注定会发生。她在事后才懂得，但为时已晚。她之前从未意识到，那时她很多事都不懂，那时她还没有得到灯火的帮助。今非昔比，现在她有了它们的帮助，现在她变得更加成熟，现在她甚至能够预知未来。时间不再是问题，孤独才是；无知不再是借口，怠惰才是。

 

永恒者并非永生，永生者才是永恒。

 

求你了，求你了，我只想一死了之。

 

她拾起茶杯饮下一口苦茶。水温刚好。

 

我想要一死了之。这样如果露娜回来，至少我能和她一同老去。

 

她知道死亡才是一切的解脱。即使她预见了她和银甲闪闪谈话的去向，即使她预见了这段谈话会指向的未来，即使她预见了自己会抬头仰望月亮，即使她预见了自己会产生如此想法。即使这样，她也想要等待，比如等待壶水烧开，比如……

 

如果我不会迎来死亡，我就只能活下去，我就只能一个人活下去。我将不再把露娜看作是我的妹妹，而是又一匹需要引导的小马。所以我不能活下去，我只想要一死了之。

 

一百万盏启明灯在她头顶闪烁着，昭示着她将经历的未来，昭示着经过一千年的囚禁，露娜终于从月亮逃脱。昭示着永生者注定会埋葬姐妹。

 

我一定能迎来死亡。

 

有时候，我们必须欺骗自己才能保护我们最爱的人。

 

完

作者的话：请把这篇文章看作是对某些现象的小小讽刺。

译者的话： 作者在原文评论区留言，提到本文讽刺的是正剧中大公主必须不会犯任何错误，因为她应该成为一位神明。文中的大公主虽然是神明之身，却极力否定自己的神力。讽刺的是，正剧从未明确给出大公主是某位神明，而本文却预设了大公主是位神明。

虽然本文成文时间距离今年（2020）有些距离，但是内含的讽刺对现今的某些情况仍然适用。这也是我翻译它的理由之一。本文虽然是一篇寿命论，但是决非单纯哀叹永生之不幸——虽然作者的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对大公主的怜悯，大公主也不想选择永生之路。然而正如大公主所说，她虽然不情愿，但为了最爱的小马，她宁愿选择如此。希望读者们能对寿命论有更加深刻的认视，而不是仅仅长吁短叹单一角色的不幸。讨厌永生没有错，追求永生也没有错，永生只是一种选择，而不是什么诅咒——本文的大公主有千百条方式终结自己的永生，但是她选择活下去。我能预见到她最初可能只是想等妹妹回来，但是随后见识到小马们的不幸，于是立志改变现状。如今小马国不能没有她，即使露娜回来，她也不会放弃永生。即使要目送妹妹老去，她也会选择守护小马们。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我个人的理解，欢迎各位在评论区留下你们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