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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玉山《优孟衣冠八十年》拾遗

2020-11-06 20:40 作者:东部曙光  | 我要投稿

(本文收集侯先生一书中的俞振飞等人两个序和一个后记,作为本书真正结尾)

侯玉山先生(中)与孙女侯菊(左)弟子崔荫轩(右)做寿家中自

一,序

前一阵子,我曾为侯玉山先生的演出剧本选和脸谱集分别写了序文和散曲,以表钦佩和祝贺之忱;现在,由刘东升同志记录整理的侯老回忆录《优孟衣冠八十年》又将付印,还要我来写几句,恭敬不如从命,就借此机会,说一点儿意思。

昆曲肇始于明嘉靖年间,发展于隆庆、万历间,由东吴一隅,迅猛地推向全国各地,成为剧坛的主盟者,所谓“四方歌者皆宗吴门”,就是指此。北京地区原本盛行北杂剧,到万历后期,昆曲也进来了,当时的王骥德《曲律》曾说:“迩年以来,燕赵之歌童舞女,咸弃其杆拨,尽歌南声,但而北词几废”。这对昆曲而言,扩大了影响,但元明北曲歌唱艺术的失传,由此加速,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

根据现存资料,可以看到,昆曲到了北京,确曾旺盛过一段时期,除了贵族豪门、文人学士的笃爱影响了民间以外,还引起宫廷注视儿予以接纳。孔尚任因《桃花扇》受到康熙皇帝的赞赏而特邀恩遇;相反,洪昇的《长生殿》在皇后忌辰演出,以致大获罪谴,“断送功名到白头”。两人仕途遭遇虽不一样,但以昆剧形式搬演的作品,却同时博得了很高声誉。当康熙、雍正之际,已从苏州选取艺人四五十人进京为梨园供奉,从事演出和传授的工作。乾隆皇帝更特命词臣张照及其他人等分别编撰了《升平宝筏》、《劝善金科》、《昭代箫笙》等篇幅巨大的剧本,以供升平署采用。(注:乾隆时期宫廷戏曲部门应仍为“南府”,升平署为道光年间南府改组而创立,此为俞老错讹之处)所以内霆搬演,都是清一色的昆曲;民间也戏班林立,演唱极盛。直到乾隆五十五年,皇帝八旬万寿,四大徽班先后进京,其它地方剧种也陆续到来,昆曲乃逐渐失去优势。但是,在嘉庆中期,北京的重要昆班还有保和、金玉、霓翠、集秀、富华等;道光初年还有集芳班;同治年间有和春、春台等班,均能著名一时(详见陆萼庭同志《昆剧演出史稿》)。

而且,就在昆曲日益不景气的岁月里,不少京剧著名演员,像“同光十三绝”中的徐小香、梅巧玲、时小福、朱莲芬、杨鸣玉等前辈先生,还是常以他们的昆剧剧目,贡献给观众,从没有轻易放弃。当八国联军疯狂地侵占和掠夺北京之时,有人就引用昆曲唱词慨叹于“家家收拾起,户户不提防”,说明这些曲文尚是为人熟知的。最为难能可贵的是,一九一七年,由益合科班出身的武生演员王益友先生敢于挺身而出,组成荣庆社,到北京来演出昆弋剧目。昆弋班原在河北高阳,是昆、弋两个剧种的结合。昆弋班原在河北高阳,是昆、弋两个剧种的结合。荣庆社剧目丰富,名角很多,像郝振基、陶显庭、侯益隆、侯益才、侯益太等先生以及韩世昌、白云生等人昆剧艺术的造诣都是高超、精湛的,那时的南昆全福班,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荣庆社崛起于北方,给予南北昆曲界一个很大刺激和推动。因此,促使南昆在全福班消歇以后,南方有识之士也下了决心,创办了昆剧传习所于苏州,在荣庆社活动期间,侯玉山先生始终参与其事,所有这前前后后的历程,今天恐怕只有硕果仅存的侯老能够叙述清楚,因为侯老八十年的“优孟衣冠”生涯是和北方昆曲紧密联系、融为一体的,所以他的回忆录可说是那个时期中北方昆剧历史的可信实录了。这对今天北昆以及全国昆剧界的中青年后辈来说,真是一份极有学艺价值的珍贵资料啊!

过去曾经有些人对北方昆剧(主要是北方昆弋班)抱有一种“桔逾淮而北为枳”的偏见,认为既与南昆两样,就不是真正的昆曲。我觉得这是极不公平的。荣庆社先生们所创造和体现的艺术整体具有昆弋风格,是正常的、合理的,有什么不好?问题的关键在于,对一个剧种的多种风格、多种流派应当如何对待?植物、果木尚且需要嫁接,以提高其品种素质(“桔化为枳”是春秋时代晏婴说的话,难道除了气候、土壤以外就没有种植技术等因素在内?),文学艺术怎么不容许交流、借鉴甚至引进?如果真不容许的话,像京剧那样吸收徽、汉、昆、秦等多方面营养发展而成的近世最大剧种,将被置于何地?那种固步自封的想法,只会使己使人人受到窒息,导致生命力衰退,有何可取?对于荣庆社,从剧本、曲词、歌唱、表演以及伴奏、扎扮等等考察其艺术的总体结构,我的感觉,昆弋还是“昆”。有些人斤斤于某方、某地的昆曲才是“正宗”,舍此之外,都不足数。对此,我不敢苟同,因为这是在艺术上要求“定于一尊”式的“一刀切”;我们在诸多方面搞过“一刀切”,吃的苦是够深的了,还能引用到昆剧艺术中来吗?侯玉山先生在回忆录中存在着“昆弋”的宝贵经验,并且带有“昆弋”的浓郁气息,正足以见其表演和文章中的独特风格,应当对这位寿臻期颐的老人表示由衷的感谢!


                           俞振飞

                         一九八六年九月,时岁八十有五

俞振飞为《侯玉山昆弋脸谱》题写散曲

,储蓄艺术财富的重要库存

       —《优孟衣冠八十年》序

由侯玉山先生口述,刘东升同志记录整理的《优孟衣冠八十年》,是一部对早期昆弋腔在北方分布活动情况的珍贵艺术资料。我读后写了如下感想。

北京戏曲界曾有一句口头语:“某人嘴里讲究,有昆高的味儿。”什么叫“昆高味儿”呢?说准确点,就是规范、深邃、扎实、美感。

昆曲是以笛子伴奏,高腔则用打击乐伴奏,高腔即“弋阳腔”,它的源流演变,如今知者已甚少。北昆老艺人侯玉山,在清光绪年间,就参加昆弋班在河北省(当时称直隶省,我二十岁到天津,曾在直隶省银行任职,后嗨河北省行。)各县巡回演出。本书把当时有关昆弋腔的情况,记录得非常具体、清晰,是侯老亲身经历的第一手资料。

我看过侯玉山的《钟馗嫁妹》,功架稳练,身手矫健;也曾看过侯永奎和他儿子侯少奎演的《夜奔》,他们都是标准的高阳昆弋腔唱法。同时还看过韩世昌的《佳期》、《拷红》、《游园》、《惊梦》……则吐字收音已受到南昆的影响。这是因为韩老曾向赵子敬、吴瞿庵(梅)研究过音韵唱法的缘故。

某年,梅兰芳、韩世昌两位大师在人民剧场合演《游园惊梦》。事先韩老曾到护国寺街梅宅对戏。当时我也在场。记得那是早秋天气,他们在庭院里一遍一遍地做身段,不放过一个细小动作。演出时,梅先生饰淹通诗书的杜丽娘,韩先生饰娇憨活泼的小春香。主要区别于身段、台步。杜丽娘是闺门旦(昆曲称五旦),春香是贴旦(昆曲称六旦),小春香的台步动作都比杜丽娘快。两位六十以上的老翁分扮十六七的杜丽娘,十三四的小春香,可称是旗鼓相当、各显才能。没有扎实的昆曲基本功(也就是那个“昆高味儿”),如此效果是难以设想的。

正好那天我陪一位外宾看戏,看毕他说:“中国戏的动作,能够不受年龄的限制,出色地完成角色创造任务,这份丰富多彩的遗产,应得到很好的继承发扬啊!”

侯玉山老先生是高阳昆弋腔的鲁殿灵光,他阅历深厚,博文泛见,昆曲界像他这样高龄的老人,目前尚独一无二。刘东升同志记录研究他的艺术成就,诚然是件极有意义的工作,这对今后撰写北方昆曲史对继承和发扬昆曲艺术传统,无疑都是有益的。我希望戏曲研究部门,除记录保留文字资料外,在唱腔、身段、脸谱等方面都用录音和录像保留下来,因为,这确实是储蓄艺术财富的重要库存。


                                               乙丑年二月二十二日

                                   海昌   许姬传于北京

                                                           时年八十有七

梅兰芳、韩世昌家中排练《游园惊梦》

三,后记

《优孟衣冠八十年》是北昆剧院著名净行表演艺术家侯玉山老先生的一部艺术生涯回忆,全篇包括生活往事,艺术经历和艺术见解等部分,共五十四节十余万字,大体是以编年方式记录整理的。文字方面力求保留侯老的原来语言,并尽量使之口语化、逻辑化。所述事件本着尊重客观的原则,对一些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暂且又无法核实印证的材料,只好把几种见解一并写出,供有关人士研究时用作参考。

我是五十年代才开始欣赏和接触侯老精湛表演艺术的,而他的精湛表演艺术风格,早在三十、四十年代就趋于成熟,并蜚声海内,因此,回溯这段经过时,只能求助于间接资料,除侯老本人口述外,再就是依靠前辈曲家和热心此道的观众们给以提供和补充。

初稿完成后,又经朱靖宇、崔荫轩、朱复等先生一丝不苟地给以增补和校正,经翁偶虹、李体扬、马伯纯诸先生提供旁涉资料,或印证某些问题,使这部回忆录能以与读者见面,这里谨向以上诸君及慨然惠借资料的诸友表示感谢。

侯玉山老先生是当今昆曲界年事最高、资望最深的一位硕果仅存者,他的《优孟衣冠八十年》除记录了老人八十年事艺经过的历程外,也概述了北方昆曲长期生存和繁衍的史略,这对研究和撰写北方昆曲历史,势必具有一定的参考与借鉴的价值。

由于本人各方面水平的局限,在记录整理工作中,疵谬在所难免,请专家、读者予以指正,以便进一步加工修改。


                                                     刘东升

                                                       一九八七年三月

侯玉山先生照片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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