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六十七,想起来了
第六十七章 调虎离山
徐培风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在后面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绕过一片乱石,就到了一个戏台的后面,徐培风停下来回头对众人说:“我们就在这里等会吧。”
林坛非也拿出火折子擦亮,照着一块看起来还干净的大石头,拉着苏帛玄走过去,苏帛玄刚要坐下,却被林坛非拉住,自己坐在大石头上,然后拍拍自己的腿:“来,你坐这里。”苏帛玄不肯:“那怎么行,离天亮还有一会呢,一会你的腿就麻了。”林坛非拉着苏帛玄的袖子,使劲把他拽到自己的腿上:“麻了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你再起来也不迟。”徐培风和王立也很有眼色的各自在距离稍远的地方也找了一块地方坐下休息。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虫鸣的声音,偶尔有风吹过,通过破旧的门窗穿堂而过,发出有些刺耳的呼啸声。
林坛非抱着苏帛玄小声的说:“你睡会吧。”苏帛玄也轻声的答:“你醒着我便不想睡。”“那我们说会话。”“嗯,好。”林坛非和苏帛玄两个人坐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苏帛玄渐渐地睡意来袭,上下眼皮直打架,靠在林坛非的怀里直迷糊。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听见王立的声音:“少主,我们该走了。”“急什么,让他再睡会。”苏帛玄一下子清醒了,睁开眼睛,见天已经蒙蒙亮了,赶紧从林坛非的腿上跳下来:“我怎么睡着了,你到时间了么?”林坛非瞪了王立一眼,王立一缩脖子不敢吱声,林坛非站起身来抖抖腿,对苏帛玄说:“没有,还有些时间。”
徐培风也走过来:“还是早些出发,也从容些。”林坛非本来就不想走,见徐培风过来,火气就上来了:“要你管。”苏帛玄站在旁边,并不劝,只是轻轻地拍打着林坛非身上的灰尘嘱咐道:“完了事早些回船上,我这边也会尽快回去。”林坛非虽然不放心,但心里的火气也消去了大半,拉着苏帛玄的手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我腿麻了,你早些回来,给我揉揉腿。”“嗯,我等你。”林坛非又冲着徐培风说:“三步之内不许靠近,但是要保护好苏帛玄,少一根头发我找你算账。”徐培风早就习惯了林坛非和苏帛玄有关的疯癫,只想着赶紧把他给哄走,双手抱拳道:“放心吧少主,少一根头发,我陪你十根。”
在王立的一再催促下,林坛非终于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地跃到墙外,骑上马走了。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了。院子里干枯的竹子依然倔强的挺立着,昨夜恐怖的山石,现在看来却是瘦、露、透、皱的上品,院子中间一方小小的戏台,没有过多的修饰,简洁雅致,整个院子虽然破败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当年是用心布置过的,处处体现着文人的风雅与傲骨。
苏帛玄环顾四周,眼前又涌起了眩晕,一手扶住柱子,一手按在胸口,试图抚平狂跳的心,这个院子,不就是上次恍惚中看到徐培风送银票的那个院子么,徐培风想干什么。徐培风走到苏帛玄的近处,试图搀扶苏帛玄:“你还好么,还能继续往前走么?”苏帛玄一侧身躲开了徐培风的手:“你千方百计地把我和林坛非引过来,你到底是什么目的?”徐培风尴尬地把手停在半空,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也不是要引你们来。”“对,不是引我们来”,苏帛玄突然想明白了,“而是引我来,所以你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我。”徐培风难得的面露急色,解释道:“我是想让你过来看看,但我真的没有恶意”。“那林坛非呢,你用了什么手段让卢正新配合你把林坛支走的?”苏帛玄又问道。“你听我解释”,徐培风不管苏帛玄的反对,扶着他坐下:“卢正新为人贪婪,我不过是派人去送信,稍微地暗示了下,兼观塘的当家人来到杭州府有意与他合作,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苏帛玄听到这里立刻就急了:“你还说你没有恶意,你这样做,以少主的脾气,蒙在鼓里贸然前去,多数要闹个不欢而散,你这是嫌他树敌还少么?”“你听我解释”,徐培风赶紧道歉:“我承认此事我确实做得不太地道,但我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今天探访孚园,我不确定你是否真的希望林坛非在场。”苏帛玄迷糊了:“你,你什么意思?”徐培风看着苏帛玄,满怀期待地问道:“你真的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么,明锦?”
“你说什么?”明锦两个字,好像两声惊雷响在苏帛玄的耳边,“你在叫谁,你说我是明锦?”“对”,徐培风激动的握住苏帛玄的双手:“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怀疑你是苏明锦,只是见你对我全无印象又不像是装的,我也不敢贸然相认,可是,我知道你就是明锦,为了确定你的身份,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苏帛玄心里已经掀起了狂涛海浪,怪不得,自己梦里会以明锦的身份出现,原来那不是梦,而是记忆么。
苏帛玄掩饰不住脸上的惊骇,徐培风知道他已经信了几分:“你自己也有感觉的对不对,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我不是明锦,我是苏帛玄,你认错人了。”苏帛玄赶紧否认,自己怎么可能是明锦,林坛非心中的苏明锦那么善良、那么纯洁、那么美好,而自己只是下九流的男妓,是烂泥开出来的艳红的彼岸花,纵然怎样粉饰,也难掩其腐朽的底色。
徐培风拽着苏帛玄的手腕,强势地把他拉起来:“我不知道你因为什么失去了记忆,但请你给自己一个机会,跟我在孚园里到处看看,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如果你真的不是苏明锦,也没有什么损失。”苏帛玄被徐培风拉着,如同行尸走肉般一路往前院走,经过的每一个房间、每一扇门窗都那么熟悉,每走到一处,徐培风就停下来给苏帛玄讲解,这里原来是做什么用的,苏帛玄以前在这里有什么糗事。苏帛玄一边看一边听,往事像画一样帧帧的浮现在脑海里,只是脸色煞白,头好像要炸开了一样剧烈的疼痛。
终于徐培风拉着苏帛玄走到最后一个房间,这房间在正屋旁边,保存得还算完好,屋子很大,东西两侧分别放着两张床,中间一张大大的书桌,厚厚的灰尘下还能看出下面散落着一些纸张。苏帛玄从一进这个房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挣脱徐培风的手,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书桌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手轻轻的把上面的灰尘拂去,露出下面的白纸,纸张已经泛黄,但是上面的内容还清晰可见,苏帛玄双手颤抖的拿起其中的一张,字迹虽稍显幼稚却清逸俊雅,写的是一首律诗,下面的署名清清楚楚:苏明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