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之子 第六章
圣阿斯特
劫掠者舰队
罕见的机动
圣阿斯特号的指挥甲板因一阵近距离的撞击而震颤着，每个控制台都警报长鸣。灭火队冲过锃亮的地板，控制住即将烧掉插座中机仆的火焰。
埃洛伊丝·阿莎盖准将在她的座位上猛地转过身，绕过负责给护盾长传递命令的副官，朝着虚空盾指挥喊叫道：“最后一次，护盾控制，给我稳定虚空盾！”
“那一击打得很重，舰长夫人，”她的第一副官说道，“我们应该中止攻击航行，这是不明智的行动方式。”
“够了，芬纽拉！”阿莎盖咆哮道。
“提出异议是我的职责，夫人。”第一副官芬纽拉·迪奥梅德回答道。她放开紧抓着指挥平台栏杆的手，抬头看向阿莎盖端坐的指挥台顶。准将的位置位于六个陡峭的台阶之上，平台周围是九个战位，每一个都由一位首席副官操作着。阿莎盖喜欢不寻常的指挥配置。
“虚空盾重启完成，夫人。”她的护盾长报告道。
“红色赐礼号继续追击。”芬纽拉说道。
“别管它，”阿莎盖说道，“阿尔斯·贝勒斯号和信仰之诺号能够对付。维持航向，给我主要目标的距离。”
“两千七百千米，正在接近。”芬纽拉回应道。
大教堂式的指挥甲板充斥着由五百个人、机器、机仆、圣阿斯特号遭受的轰击以及她的还击所产生的喧嚣噪声。阿莎盖的目光紧盯着主全息仪，3D作战球面显示着这艘大型巡洋舰的要塞墙壁外所发生的事情。
“很好。”
“太近了，”芬纽拉说道，“建议将航线调整为平行线，并用左舷炮组立刻反击。保持一定距离，阻止他们跳船。如果他们有异端阿斯塔特在船上，那我们将无法承受攻击。”
阿莎盖瞥了她一眼。芬纽拉觉得她的指挥官是一位相貌凶猛的女人，有着突出尖锐的下巴和高而稀疏的前额。她习惯在黑色的长发中留着耀眼的品红条纹，如果这样是想让她显得温和些，那这并没有起作用，反而成为她严厉的装束和举止中唯一不和谐的艳丽成分。她戴着一个数据传输单眼，大多数人都将之视为一个强化体，还有一个触觉手套，右手手指上附着输入棒，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爪子。
“芬纽拉，我真心相信有只谨慎的幽魂爬进了你的耳朵，住在了那里。你太胆怯了。这些崇拜血神的混蛋喜欢近战，我们就给他们近战。我们要逼向他们，在他们跳上跳船艇之前就将帝皇的审判刺入他们的喉咙。”
全息仪上的敌军主力舰显示为一个巨大的真实图像。它的名称是黄铜之剑号，它正极具侵略性地朝着己方舰船的图像驶来。尽管一群浮动的数据标签挤在舰体周围，显示出黄铜之剑号在战斗中所遭受的伤害，但它尚未露出獠牙。与圣阿斯特号相比，那艘船有着相当大的体积和能量，能够承受比它已经遭受的还要更多的打击。
阿莎盖拒绝关闭圆屏遮板，因此他们也能凭肉眼看到黄铜之剑号，两者间隔着渐渐缩短的虚空。建造黄铜之剑号的铸造世界已经无法识别，其前方整整五分之一的区域被一个巨大的白色颅骨所占据，那个颅骨打造得如此真实，以至于芬纽拉差点相信那是一个战败神明的巨大脑壳。三门巨炮从它的眼窝和打开的下巴中伸出。在那个颅骨后面是一团城垛和飞拱，暗示这艘船源于帝国，尽管上面全都覆盖着巴洛克式的颅骨和扭曲的黄铜雕像。这些颅骨和黄铜雕像因暴露在虚空中而被污染成了黑色，其中的金属则是干红的颜色。黄铜之剑号正在加速，那丑恶舰艏的死亡笑脸大张着，足以整个吞没圣阿斯特号。
战斗几近结束，但尚未进入决胜阶段。圣阿斯特打击群有六艘助力舰船。典记之声号漂浮着，引擎熄火，十几层甲板熊熊燃烧，但虚空盾重新启动了。这艘舰队航母在初期遭到了攻击，但多亏了阿莎盖的先见之明，大部分攻击机都已经发射了出去，并在航母无助翻滚的同时对敌方轻型舰船造成了大量的破坏。辉光号和无情号已经撤出了战斗，它们在一场鏖战中击杀了一艘屠杀级巡洋舰，结果却已经远离圣阿斯特号十万八千里。阿尔斯·贝勒斯号和信仰之诺号跟在旗舰后，它们是轻型巡洋舰，是圣阿斯特号的猎犬，它们追捕着猎物，在红色赐礼号朝着圣阿斯特号逼近时向它开火。除了主力舰之外，还有普通的快速护航舰、驱逐舰等，但战至此刻，这些中队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战斗结果将会由大型舰船决定。
黄铜之剑号的部队规模很小。三艘支援巡洋舰中的一艘已经化作了一团原子云和旋转的残骸，位于圣阿斯特号身后几千千米处。芬纽拉希望红色赐礼号会很快加入战斗。
来自红色赐礼号的又一轮射击击中了圣阿斯特号的侧面。这一次，虚空盾配置恰当，承受住了猛击，将之导入亚空间。紫色的闪电划过命中点，片刻间模糊了前方视野。占卜仪传输受到了干扰，全息仪噼啪作响。
“我们的轻型巡洋舰在哪？”芬纽拉质问巴苏副官，他正监督着占卜长及诸多控制台。
“正在红色赐礼号后方，”巴苏说道，“它们正在逼近。十三秒内进入舷炮最佳近距离。”
“下令它们并舷，摧毁那艘船，”芬纽拉说道，“快！”
几秒钟后，虚空闪烁着无形的爆炸闪电。
“阿尔斯·贝勒斯号报告红色赐礼号的护盾已失效，”通信联络官戈南副官说道，“信仰之诺号正接近准备射击，它正中止追击。”
“让两艘轻型巡洋舰转向，解决掉那艘船。让准将专注于黄铜之剑号。”芬纽拉抬头看向她的长官，她正高度专注。“对帝皇祈祷几句也不会出差错。”她低语着。圣阿斯特号和黄铜之剑号现在正冲向彼此。
黄铜之剑号在接近时开火了，骷髅炮在虚空意义上的近距离中射击。在建筑一样大、肉眼清晰可见的炮弹朝他们飞来时，人们很难不退缩。炮弹在虚空盾上爆炸，火焰笼罩了舰船。爆炸相当猛烈，虚空盾无法完全承受，坦克大小的碎片撞在装甲舰艏上，咔哒作响。
“漂亮，”阿莎盖激动地喊道，“正如我期待的，他们的杀戮欲出卖了他们，他们浪费掉了致命一击的机会。”她苍白的脸庞红光焕发，她的裸眼因兴奋而放大。“引擎全速，直接航向黄铜之剑号，刺激那些拜血异端做出蠢事。”
圣阿斯特号穿过短暂的火焰云，肆无忌惮地扑向它的目标。受到刺激的敌舰做出了类似的反应，其艉部引擎的闪光逐渐增强。
阿莎盖迅速开口下达了一系列命令给各个次级指挥官：“准备鱼雷，密集散布，正前方。引擎室，准备全速撤退。定向推进器准备启动。两侧炮组，射光炮弹。火炮舰员听我命令开火。”芬纽拉认得那表情，准将闻到了胜利的味道。
芬纽拉下意识地把手伸向智慧平台的栏杆。阿莎盖此前实施过这种机动，尽管其十分有效，但结果对于舰员们而言并不令人愉悦。
“鱼雷就绪！”一位副官喊道。
“等他们下一轮齐射，然后再开火，”阿莎盖下令道，“让光矛准备开火。炮组稳住。”警笛大作，收到铃声响起。
骷髅舰艏再一次闪烁光芒。
“帝皇杀了我们！”芬纽拉咒骂道。“他们已装填完毕！第二轮齐射来袭。护盾承受不住的——准备冲击！”芬纽拉喊道。她按下一个通信按钮，将命令传达全舰。
警铃响起，伴随着武器就绪的刺耳警报。指挥舰桥的所有防爆门纷纷关闭。
两艘船现在已经很近了，炮弹飞行时间只要几秒钟。两发炮弹在护盾上引爆，第三发穿过了圣阿斯特号的虚空盾，其后拖曳着褪去的电晕。那发炮弹撞入了舰脊并爆炸，撕下了舰船上的一座巨大的光矛炮塔。圣阿斯特号猛烈震颤，将芬纽拉甩了出去。那个炮塔在一道火柱中飞旋而起，差点撞上指挥甲板。
圣阿斯特号的犁片状舰艏闪烁着，一组鱼雷射出管道，加速飞向黄铜之剑号。
光矛炮塔的碎片撞在了强化玻璃圆屏上，一扇窗户上出现了一道裂痕。
“关闭遮板！”芬纽拉喊道。
“停下！”阿莎盖命令道，“让我们看着他们燃烧。光矛，现在开火。”
光束从舰腹炮塔射出。总共有六座炮塔，四座分别位于圣阿斯特号舰体两侧的块状火炮甲板上，另外两座位于舰脊。现在只剩下五座了，它们调整角度以免击中前方的炮塔。在远距离上，它们的位置排列使得舰船两侧的火炮射击受到了限制，但面对近距离的敌军，更多的炮塔能进入射界，其中三发能量束击中了黄铜之剑号的前部。
光矛是人类最强大的武器之一，是一种高输出长消耗的光束。黄铜之剑号的虚空盾遭受了打击，涌起天界能量，将光矛的怒火抛入亚空间的平行维度，但光矛继续开火，剥掉了护盾，压垮了护盾发生器，直到凶猛的紫色放电渐渐褪去，化作微弱的蓝色，然后护盾衰退了。在光矛被迫关闭前，一发光束洞穿了失效的虚空盾，在那个骷髅上切开了一道新的融化‘笑容’。
在为光矛供能的洞穴般的大厅中，狂乱的舰员们在弹出耗尽的电池，置换线路供应，为冷却剂重新充能。光矛炮塔是一个地狱般的地方：火炮为防止过热而排出的气体使空气变得让人难以呼吸，舰员们不得不身着沉重的环境服作业，这里的温度近乎人类躯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声高呼传来：“直接命中！”
舰员们欢呼雀跃。
然而那发命中并非阿莎盖的目的。
“鱼雷即将接触！遮住眼睛！”芬纽拉下令，并拉下了帽子上的光敏面甲。其余舰员用双手挡住面孔，并将目光移开圆屏。
鱼雷耀目闪烁，反推器减缓其速度，在不触发敌方虚空盾的情况下穿过。片刻后鱼雷击中了黄铜之剑号，等离子和热核弹头在舰体上引爆，前方视野化作一片刺目的白光。
“快快快！”阿莎盖尖叫道，“趁他们看不见的时候！点火反推器，点火机动喷射器。向下！向下！”
这便是芬纽拉一直害怕的部分。像圣阿斯特号这样的大船很难迅速停下，如果他们的航向出错的话，那在如此短的空间里他们不可能迅速减缓以躲避撞击。她希望阿莎盖对距离的判断恰当，今天不会是她最后一次犯错的那天。
芬纽拉感受到了推进器启动，那仿佛是肚子上挨了一拳。舰船被迫呼啸着，各处的完整场投射器因维持紧密产生的压力而爆裂，金属尖啸。在每一层甲板上，松散的物体猛飞向前，众人纷纷被甩了出去。减速只是个开始，舰船同时开始下降，进行螺旋式航行。黄铜之剑号在几千米的距离内飞掠而过，它那血红色的舰体填满了整个圆屏。接近警报尖叫着，满怀机器般的恐惧。它们的距离十分接近，圣阿斯特号的虚空盾与包裹黄铜之剑号的残余能量相互反应，产生出奇异的幻象漩涡，看起来就像是尖叫着的脸庞，令人不安。
阿莎盖大笑起来。
“冲啊！”她喊道，“让他们知道帝皇仍然统治着这片银河！开火！”
随着圣阿斯特号的翻滚，左舷炮开火了。炮弹击中了黄铜之剑号的腹部，撕裂坑坑洼洼的装甲，射入其内部。炮弹在内部引爆，撕开了舰船的下部。圣阿斯特号在下降的同时继续旋转，但在右舷炮组旋转就位之前，舰船便已经经过了目标，这令阿莎盖十分恼火。
“太慢了，拖后腿的！”她喊道，“我下令实施双舷侧机动，就应按我要求的完成！”
“敌舰即将毁灭，准将夫人，我们需要驶离。”芬纽拉说道。她满身大汗，胃里翻江倒海。“反应堆即将超载，所有占卜频率都达到了能量顶峰。关闭圆屏，准备残骸冲击。”她阴沉地说道。在阿莎盖麾下，这句话她已经被迫讲过很多次了。
黄铜之剑号在大遮板关闭的那一刻爆炸了。反应堆失效了，白色的火球如同太阳爆发一般炽烈，灼目的光芒闪过指挥甲板。能量涌动冲向圣阿斯特号的后部，将其掀翻，并再一次传来千声哀号。舰船猛烈震颤着，随后爆炸波掠过，气体和残骸消失于虚空中，肆虐帝国千年的怪物呼出了猛烈的最后一息。
警报一个接一个关闭，医疗甲板的队伍前来照看舰员，火灾被扑灭，转化技师发出电子祈祷声，安抚圣阿斯特号受虐的机魂，同时用他们的扳手和电弧焊炬照料舰船的物理伤口。芬纽拉目光老练地扫过安装于栏杆上的多个屏幕，舰船各个部分的数据滚动而过。
“又一次，我们很幸运。”她说道。
阿莎盖准将并未关注甲板上发生的事。她仍然呲牙咧嘴，满脸通红，仿佛迷失在了战后的狂喜中，但芬纽拉知道事实并非如此。阿莎盖会与打击群的其他舰长们密切联系，通过植入她喉咙中的通信念珠，利用亚音交流。芬纽拉注视她片刻，阿莎盖的双眼扫来扫去，她的目镜中有一个视网膜投影仪，她习惯于用这个目镜传输全息图像。阿莎盖有种偏执倾向，她会尽其所能保持商谈的秘密。
芬纽拉有她自己的工作，她正在处理，此时阿莎盖突然站了起来。在这少有的粗心片刻，她的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第二副官塞梅恩，指挥权归你。敌人解决了，我相信你能完成扫尾工作。迪奥梅德副官，跟我来，去死路。”她拉下利爪般的视觉手套，随意地扔在座位上，但她并未摘下目镜。
芬纽拉向她投去疑问的目光。阿莎盖微微摇头，几乎难以察觉。那么，之后再说。
她们一同离开了指挥平台。一对海军武装兵跟在她们身后，她们走出了装甲大门，走向指挥甲板的舰长室。
舰桥上，解决异端舰队的工作在没有准将插手的情况下稳步推进。
他们称舰长室为死路，因为那里只有一条路可以进入。即便如此，一对颅骨在两位女人走进这段短隧道时仍用红色目镜眼跟踪着她们，安装于门上的速射激光卡宾枪也跟踪着她们。指挥甲板上的每一个入口都有机魂控制的武器覆盖，舰长室死路也不例外。
“埃洛伊丝·阿莎盖准将。”阿莎盖对着圆形门大声宣布，机器守卫听到后读取了她的声音轨迹。大门滑开了，露出厚厚的锁定齿轮。在她们踏入的同时，一个占卜颅骨从其栖息处飘下，用其传感器无声地扫描着她们。直到扫描完成后灯光方才激活，设于后墙的一个喷泉开始活动起来，汩汩作响：那是一个拿着茶壶的女人，正朝着碗中倒水。她代表的正是圣阿斯特本人，另外还有一尊相似的、大几百倍的雕像位于上层建筑前方的基座上。芬纽拉并不想看着她，那尊雕像面部漠然，她总觉得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在评判自己。
“打开遮板。”阿莎盖说道。有一扇高大的窗户沿着整个舰长室排列，外部塑钢板在她的声音指令下滑起。阿莎盖的房间中安装有高级机魂，芬纽拉听说这是来自一位满怀感激的大贤者的恩惠，但准将拒绝谈及此事。对于一位来自文明时代的观察者而言，圣阿斯特号在技术水平上存在的反差令人困惑。对于这两个女人而言，在一个甲板上利用半智能设备实施仆人的工作，而在仅仅几十米的下方，几百人的工作组在手动旋转灭世武器的启动轮，这再正常不过了。
“你现在可以放松下了，迪奥梅德副官。”阿莎盖补充道。
芬纽拉的举止突然变了。她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帽子扔在抛光的会议桌上，用牙齿咬下手套，身体向后靠，并用手掌擦了擦眼睛。
她叹了口气，手放在膝盖上，“怎么回事，埃洛伊丝？错过亲自追捕溃散敌军的机会，这不像你啊。”
阿莎盖无视了她的疑问。“来一杯吗，芬纽拉？”准将一边说，一边走向嵌在雕像旁墙壁内的一个储藏柜。
“现在？”芬纽拉说道，无精打采地眨了眨眼，“有点早了，不是吗？”
“我们打赢了仗，值得庆祝，”阿莎盖说道，抬头看着那位倒水人的面孔。雕像那诡异僵硬的笑容暗示着她的忍痛。“圣阿斯特为口渴的人们倒水，从而带来生机，但我能给你比水更好的东西。”
阿莎盖并未等待她的副手回应，她推开了门，那门是实木打造的，打开时毫无声响，灯光照亮了柜中的佳酿。房间里的一切都是精心打造的，一尘不染，这是这艘油腻舰船上的奢华小岛。阿莎盖拿出两个玻璃杯和一个酒瓶，放在芬纽拉面前。她并未坐在会议桌首座的舰长椅上，而是坐在了芬纽拉旁边，并倒上酒。
“为胜利干杯！”准将说道，举起她的酒杯。
芬纽拉也举起她的酒杯，与阿莎盖干杯。尼欧斯科提亚的优质蒸馏酒芳香四溢，她的手温热着这杯酒。芬纽拉踌躇了一会，随后抿了一口。每一口酒都比她更有价值。
“我发誓，埃洛伊丝，每次你玩那个把戏的时候，这艘船的船脊都会缩短。我也是。”
“我们赢了，我一向如此，况且你也太高了。”
芬纽拉望向窗外的虚空。断断续续的闪光显示出进攻武器仍在持续喷射火力，但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打击战斗机和轰炸机正在返回舰船。闪烁的残骸与深空中的沉稳星光相互交织，远方则是科瑞弗瑞肯星云的尘埃轮，那是马科塔海峡的主要地貌，在漆黑的背景中缓缓旋转。围绕科瑞弗瑞肯的年轻恒星、气体以及海峡中六十颗已知太阳所组成的光芒超越繁星，而黑暗的星云中心，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门或是隧道，周围环绕着灯塔的光芒。
“我们的确赢了，凭借你那惯常的热情，但每次我都以为这会是最后一次，帝皇佑我。”芬纽拉说道。
阿莎盖发出不屑一顾的声音。“帝皇太忙了，没空关照我们，还有你别再谈什么运气了。这是应对恰当敌人的恰当战术。当你面对拜血者们那样好斗的敌人时，你得利用他们的好斗性来对抗他们。刺激敌人，他们便会犯错，他们总是如此。”
“我更倾向于对峙炮击。如果那些船上有异端阿斯塔特……”
“远距离炮击！”阿莎盖说道，“那就是你对一切事物的回应，芬纽拉。有时候这是正确的选择，有时候不是。”她抿着下唇，在抛光的桌上旋转玻璃杯，留下一圈小小的凝液。“在一定程度上，你是对的。我们的火炮优于他们的，他们的战斗比我们的更危险，但在此情况下，我们还得考虑一个因素。我们没时间玩远距离游戏了，这些屠杀群必须在被侦测到后便尽快消灭。如果我们小心谨慎，他们的舰船会被消灭，但他们的战友会肆无忌惮地肆虐于许多世界。我们必须迅速行动，恰当的战术，恰当的敌人，恰当的形势。我们必须承担风险，才能实现最有利的结果。”她一饮而尽，将玻璃杯随意地滑过桌面，一位低级技师的年薪正处于毁灭的危险边缘。芬纽拉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跟着那个杯子，当那杯子旋转着停下时，她松了口气。
“发生了什么？”她说道，“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庆祝的，对吧？还有别的事情。”
埃洛伊丝看向窗外，若有所思地皱起眉。“确实有点早了。我收到一条信息，就在刚刚，由星语部发来的优先信息。通信仍然很糟糕，他们尚未完成翻译，但要点很清楚。”
“在翻译完成前便呈了上来，想必一定非常重要。那条信息说了什么？”芬纽拉说道，放下了自己没怎么喝过的酒杯。
“好吧，”埃洛伊丝说道，点点头，“这是当前的紧要问题吧，我们要撤退。”
阿莎盖拿起芬纽拉的酒杯，说道：“来自泰拉的命令，通过位于海峡中塔斯马的舰队司令部传来。”
“至少消息再次传来了，”芬纽拉说道，“也许在盲目时期之后，事态有所缓和。”
“我表示怀疑，”阿莎盖说道，“现在，听我说，这并非全部，事态……有些发展。”
现在芬纽拉感到很好奇。阿莎盖故意不告诉她，享受着自己知道而她的副官不知道的感觉。“得了吧，埃洛伊丝！”她说道，“别卖关子了。”
“准备好了，你需要不少时间来消化。”阿莎盖戏剧性地停顿了下，“原体，罗保特·基里曼，奇迹般地复生了，并且去了泰拉。”
“什么？”芬纽拉说道，目瞪口呆。
“别急，还有，”阿莎盖说道，享受着芬纽拉的反应，“他被任命为总司令，他们称他为帝国摄政王。元老院发生了一场清洗。我们将重新加入舰队主力，并协助撤离这个战区的所有军事资产。我们将放弃科瑞弗瑞肯另一侧的一切，在海峡的这一侧重组，然后撤退回要塞世界海德拉弗尔。”
“然后呢？”
“我们将等候进一步命令。上将也许知道得多一点。”
“一位原体。”芬纽拉摇摇头。“这怎么可能是真的？这是真的吗？”她说道。伪造星语信息并非易事，因为发送者的意图往往比信息本身更加清楚，但这并非不可能。
“这条信息有三重天鹰加密，由舰队中最纯洁、最强大的星语者发送。这是真的。”
“但为什么？我们将会失去自裂隙打开以来我们为之所奋战的一切！屠杀远征军正在攻击海峡周围的每一个世界，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它们。”芬纽拉说道。
“我们这么做是因为命令如此，而且……”她露出微笑，“原体正以帝皇之名召集一场新远征。他似乎已经在泰拉待了好几个月了。王座世界发生了一场袭击，他将之击退了，随后他宣布了这场不屈远征。准备工作正在有序进行。发生了许多事情。”她用酒杯指了指芬纽拉。“所以通信终究也没那么好，不是吗？”
“一场远征，现在？我们都没有足够的战士和战舰守住我们已有的领土，而在泰拉遭到袭击之后？这简直疯了。”
“真的吗？”阿莎盖说道。芬纽拉很讨厌她的反问。阿莎盖继续说：“如果能将部队更好地结合利用，那在我们已经失去的世界上浪费帝国的兵力有何意义？散布太广，我们的大军就几乎毫无作用。结合在一起，他们便不可阻挡。我们不需要一位原体也能明白这点，但我们需要一位原体来下达这个命令。我们会失去一些领土，之后我们会将之一起夺回，然后再拿下更多领土，这是伟大的日子。”阿莎盖站起身，将芬纽拉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当然，还有撤退的小问题。我在想，会是哪？”她望向窗外的尘埃云、太阳以及星云中心，那里正孕育着漫漫黑暗。
“我以我的军衔打赌，一旦与特雷赫斯康取得联系，我们便会被派往弗摩尔Ⅲ。弗摩尔似乎是集结所有兵力的最佳地点。”她耸了耸肩，“我们走着瞧。不论我们被下令前往哪里，我们已经避开了马科塔中央冲突区一阵子，追捕这些劫掠舰队。现在我们将直接航向地狱之口，就这样吧。我们格尽职守，然后离开。就算是荷鲁斯或是他的任何魔鬼都无法阻止我们。”
阿莎盖露出微笑，芬纽拉皱起眉。她们二人的不同表情完美体现了她们的迥异性格。对于阿莎盖而言，一切都关乎荣耀，芬纽拉在任务中则专注于生存。
“我们需要做好准备，”准将说道，“必须实施得体。戴上帽子，戴上手套，挺直身子！暂时不能当埃洛伊丝了。我要在此召集其他值班指挥员，并告诉他们。我希望你看起来适当严肃。随后我们会等待星语祷文全文解码，然后向整个打击群宣布。这应该能提高一些士气。我们得让典记之声号重新航行起来，并重组我们的舰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