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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和天使之间:旺代二三事(XIV. iii)

2022-01-10 04:52 作者:Mlle_Ventrachoux  | 我要投稿

XIV-iii.entre hommes”(人与人之间

1827年,贝里公爵把他和他的英国“前妻”Amy Brown的二女儿Louise Marie Charlotte de Bourbon(1809-1891)嫁给了夏雷特的小侄子亚大那削,两人养育了十一个子女。作为一个“家族传统”,两人的二儿子和他的祖叔父同名,也叫做亚大那削。之后,夏雷特家会把Amy Brown接到库费本家,后者在夏雷特家的宅邸中过世。

Louise Marie Charlotte de Bourbon和姐姐

下普瓦图人的生活也在继续。虽然耶桑特在战争中失去了两个兄弟和所有家人,但他也找到了新的家人:“夏雷特先生就像我们的老爹”——“我们”是其它活到战后的下普瓦图军旧部。

耶桑特于1800年最终获释,他回到家乡娶妻生子,以经营葡萄园为生。似乎耶桑特和妻子的感情非常好,两人育有五个女儿三个儿子【侧批:“感情好”:他三儿子出生时他四十九岁】。他的大儿子Hippolyte Hervouët de La Robrie(1820-1886)家中则有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其中三个男孩和祖父三兄弟的名字完全一样:“博丹”,“若瑟”,“耶桑特”。胡波耶家的孙子和夏雷特在库费的侄孙们是童年好友,于是“胡波耶”们再次成为“夏雷特”的“朋友”。

帕泰之战(普法战争)中的夏雷特将军

1881年,耶桑特的一个孙子匿名在《Revue de Bretagne et de Vendée》中讲述了一件幼年往事。

小小胡波耶年幼时父亲在军中任职,母亲常年随他辗转于营房哨卡。于是小小胡波耶被托付给外祖父抚养。外祖父和他的老战友们每年都举行聚会,小小胡波耶有时会一同“参加”。

这些老旺代人很喜欢小小胡波耶,所以跟照顾他的保姆耍赖,故意让他一直留在他们聚会的餐厅。最后不耐烦的保姆愤怒离去,把他丢给这些老头,看他们怎样半夜把孩子哄到床上睡觉。小小胡波耶通常很安静,躺倒在餐厅的大沙发上装睡,他祖父和客人带来的猎犬环绕在他周围——老旺代人会以当时一些政客的名字命名他们的猎犬,把他们统称作“共和狗”。小小胡波耶成年后也有了自己的 “共和狗”,叫做“Polignac”。他和宾客聊天时,他的“共和狗”常坐在地板上,伸着脖子支着耳朵,大睁着困惑的圆眼睛看着不断叫起自己的名字的人们。

小小胡波耶长大后读到拿破仑评价旺代战争是“巨人的战争”,他对此有更直接的感受:聚会厅里的老人们个个身材高大,年近七十仍抬头挺胸站得笔直,夹在其中的小小胡波耶犹如置身于“巨人”的丛林。“理论上来说只有夏雷特在体格上不是个‘巨人’”。

聚会的大厅中没有任何装饰,只在壁炉上方挂着一副王后(玛丽-安东尼特)的画像。参加这个年度聚会的老下普瓦图人包括尚宾诺,Fugaret,Dubois兄弟,Monnier等等。小小胡波耶幼时并不知道祖父和他的老朋友们的经历,他愿意一直呆在餐厅只因为他们和他们的谈话都“很有趣”。【侧批:或许还有(人形广播)贝扎理(de Béjarry),因为作者提到有一个是“conseiller général”但没提有萨皮诺。贝扎理在布列塔尼军和旺代的三个地方军里都有“老战友”,战后可以在大西部遍地蹭饭】

这些人中,小小胡波耶最喜欢的是“急性子的学者”Felix Dubois,因为他“常说些非常惹人发笑的内容,但是不愿意让别人笑”。小小胡波耶和屋里猎犬们的目光常常全集中在Dubois身上,“因为他制造出来的巨大动静”。

“——Faugaret,我听说你刚给教堂捐铸了一口钟!看看我,我捐铸了六口钟,共和军把它们全干掉了。可怜的老鬼们,因为它们召集人们去打仗!只给我剩下一个最小的,裂着缝,一副小妇人的尖嗓子,用X夫人的声调召叫堂区集合——你懂的,Faugaret,就是那位X夫人——”整屋人哄堂大笑。Felix Dubois愤怒的锤着桌子,抗议他在讲认真严肃的内容。

谈话中有人提到“王后”。喝多了的Felix Dubois再次敲打桌子,怒气冲冲的质问是谁“说出王后的名号但没有起立”。

周围人让他平静下来,Dubois转向小小胡波耶的祖父:“大少将(Grand-major),再给我们第二十次讲讲王后的女儿在杜乐丽宫对你说的话。我讲起来没法不落泪。”

“不,你来讲。”

老人们支走了佣人关上了餐厅的门,Felix Dubois庄重的站到壁炉边的王后画像下,开始了他的讲述:某日,路易十八世——“我希望他在炼狱,因为希望他在天堂太过乐观了”——“突然想召见他的老旺代军官们”。于是他们去了巴黎,穿上中尉的军装前往杜乐丽宫。Felix Dubois说他穿着套裤“就像第一次穿低胸裙子的大姑娘一样难为情”。他们站在廷臣们中间满身不自在,觉得自己犹如“大白天被一群小鸟追逐着的猫头鹰”——其中在场的一个年轻军官后来作了耶桑特的女婿,告诉他那天他们确实在悄悄笑话几个人【侧批:怀疑此人是作者的爹La Garnerie】——和他们一同觐见的还有一些“假旺代人”,他们从来没见过。“阴谋家”尚宾诺油滑的打着圆场,假装认出了所有人。

随后的觐见中,国王对他们说拉丁语;阿图瓦伯爵很可亲,向他们致意后就“不再上心”;昂古莱姆公爵(“太子”)“是个迷人的亲王”,但“行为和他父亲没两样"。只有贝里公爵对他们格外热情,两次邀请他们去府上晚餐,“只有他是个像样的”。不过无所谓,他们来这里的最大目的只有一个,是来见“王后的女儿”——“太子妃”(昂古莱姆公爵夫人)玛丽-德兰(Marie-Thérèse de France, 1778-1851)。

Marie-Thérèse de France, 1778-1851

按照军阶,首先向太子妃致意的是耶桑特。Dubois说耶桑特走路时“双腿打弯,好像喝了整两瓶香槟。虽然我们连午饭都没吃”。太子妃向他伸出手,他弯下腰照例要行吻手礼。太子妃把手抽了回去。

“不,不,不用吻手……”玛丽-德兰说:“因为他们说我是一个波旁家的人(homme)。理所当然的,旺代军的先生们,你们也是我们家的人。握手就行了,像人与人之间(comme on fait entre hommes)。”

【侧批:就像之前说的,作者没有署名。但是根据他在文中透露出的暗示(尤其是他祖父的“Grand-major”绰号),推测九成以上可能是耶桑特的孙子】

代代保王,红心传家夏雷特

和1789年的革命一样,1830年的政变也是一连串因素促成的必然结果。如果极其简略的概括查理十世的失败原因,可以说:他试图在不属于圣路易的时代成为圣路易。

查理十世

将近一个世纪后,才有人为查理十世的种种政策作出系统性的辩护。尽管辩护者甚至不是一个教友。

20世纪初,“法兰西运动”(Action Française)创始人之一,曾被法国大学生选为“最具有影响力的当代哲学家”Charles Maurras(1868-1952),几乎凭一己之力复活了了国内保王活动的僵尸。Charles Maurras出身一个共和派家庭,越来越滑向强烈民族主义的Maurras逐渐对共和制政体失望,转而成为君主制的倡导者。

Charles Maurras(1868-1952)

他提出选举政府为赢得选票不惜许下任何迎合公众的承诺,甚至掌权后急于在有限的时间内“捞回成本”,所以必然走向腐败;中央集权使全国省份的资源和权力都汇聚在巴黎,摧毁了法国的多样化地区传统:人造的“一个不可分的共和国”替代了自然形成的“法兰西民族”观念,制造出一批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个性和独立思考能力,任由“国家”操控的“量产型公民”。

Maurras认为,国王“自然而然”的长久统治国家,不必为“受欢迎”而讨好选民,屈从变动不定的“流行舆论”;同时,“国王”位于不同的政治派系之上,因此能够作出高瞻远瞩的明智决策;而“国王”作为“国家”的具体象征,还能凝聚起差异巨大的不同省份,不至于使国家陷入分裂。简而言之,君主制能够避免宪法政府的不稳定性和不持续性:“只有等级制度下的王公,不依靠一时流行性的国王,才能抗拒公众的激情”(le prince hereditaire, le roi, qui ne dependpas de sa popularite du moment, peut seul resister a l'enthousiasme public)。

“法兰西运动”海报

 Charles Maurras的理论逻辑清晰,但是达成他的君主制诉求需要一个理想的君主,最重要的是一个理想的环境。这两点查理十世都不具备。似乎查理十世试图固守“国王不受流行舆论影响”的原则。虽然他对此没多大信心,乃至面对1830年的危机时命令取消出版自由,试图“控制”舆论;并且他早已打破了“国王位处所有派系之上”的原则。不用说经过革命洗礼和第一帝国统治的巴黎,很多人不接受波旁的“正统性”这个默认前提。

此外,查理十世貌似没有领会到路易十八世 “宁得罪右派,不得罪左派”的慎智:或许国内确实有很多人因为各种原因“怀念旧制度”,但绝对不是在巴黎。波旁在王位上只能坐到巴黎的中产阶级乐意为止。

而查理十世决定解散内阁发动“政变”的时机更糟糕:国王的军队和战争部长远在阿尔及利亚,聚集而来的平乱军队并不可靠;国民卫队刚被废除,一部分拒绝缴械的卫队士兵对国王只有敌意;更重要的是,他在巴黎“孤立无援”:城里是欢呼着铡了国王,铡了王后,铡了“平原党”,铡了“山岳党”,为拿破仑欢呼然后为波旁欢呼,适逢处决“整座城市欢天喜地,就像庆祝军队凯旋一样”的“具有主权之人民”(Le peuple souverain);不用说内阁里还有一大批像杜罗一样随时准备改姓的“智者”。

查理十世在1830年的危机中,采取了一系列焦虑过激的不明智行为,并且完全没有吸收前人的“成功经验”——每一个经历过“革命洗礼”的军官都会异口同声,指出面对各类“暴动”,最有效的处理方式是重炮:就像在1793年的里昂和1795年的巴黎,只需要摆开一排机关炮或者葡萄弹大炮,炮口对准城中街垒集中开火,不出半日城市就会回复“宁静”——难道这些城中起义的“人民”,不正在以那些曾经“流淌了人民的鲜血”的名义在战斗?

似乎这样高效的处理方式从来没有出现在查理十世的想象中,他能想象到的只有退位和流亡。于是三十五年后,国王做出了和他在圣让德蒙岛上尚为“阿图瓦伯爵”时相同的决定——对此,此处中肯的评价只有:“懦弱”是勇德的缺失,但至少不是罪行——议院的压力面前,“太子”昂古莱姆公爵也被勒令退位。查理十世在退位诏书上声称把王位传给孙子,被刺杀的贝里公爵的遗腹子,十岁的香波伯爵亨利。

香波伯爵和贝里公爵夫人

理所当然的,这个退位诏书没有产生任何效用。巴黎城里发动“七月政变”的街头武斗主力多是共和派,他们的诉求是恢复共和国。但城中的中产阶级认为恢复共和制的时节尚不成熟,他们招来了“公民国王”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

奥尔良公爵

TBC

【Amy Brown,1783-1876】

之前曾经有朋友提过这个问题。Amy Brown是贝里公爵流往英格兰期间悄悄娶的英国媳妇,俩人有俩女儿,Charlotte de Bourbon (1808-1886)和Louise de Bourbon (1809-1891)。复辟后波旁回到法国,贝里公爵把俩女儿都带回来了,都封了爵养在在宫里。后来贝里公爵跟两西西里公主玛丽 卡罗琳娜联姻(Maria Carolina of Austria的孙女,奥尔良公爵夫人的外甥女),就成了相亲相爱的一大~~~家人。

注意俩人没有“离婚”。因为贝里公爵和Amy Brown在英国“结婚”时是Amy Brown的爹主持的,她爹是个新教牧师。根据圣教会的传统呢,凡没有领受过婚配圣事的,民事婚姻和任何其他形式的“婚姻”都不算数。也就是说,俩人不算“真结婚”,往后糊弄糊弄就过去了,连上书罗马找教宗申婚姻无效都用不着。

贝里公爵夫人对俩姐妹都挺好,她俩和几个同父异母兄弟包括香波伯爵的关系也很好。俩人嫁的也都不错,姐姐Charlotte成了Faucigny-Lucinge王妃,妹妹Louise在夏雷特家也是像菩萨一样给供着,后来夏雷特家连俩人的娘一起接过来供起来了。

现在比较高亢的点来了:Amy Brown跟贝里公爵分开后又嫁人了,和老公Freeman先生有一个儿子John Freeman。于是呢,这个儿子声称自己也有资格继承法国王位,因为其实他是贝里公爵的血脉。于是就有了Freemans of Bourbon这个家族。

John Freeman的一个儿子娶了个真正的两西西里波旁公主。维多利亚女王撮合(煽火)的。

当年没听说过波旁家对此言论有任何表态。六十年代法国把John Freeman的曾孙告了,禁止他用de Bourbon这个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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