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14

数日以来,我和自己的部队,一直被困在喀喇昆仑山区。四处飞散的地磁场和心灵波吓坏了我们,与外界的一切通讯,也全部因地磁场共振而陷入瘫痪,我们根本不知道,中国是不是已经全境沦陷于心灵波之下了。
直到那天,一支旋翼机编队从雪山外飞来,在死寂日久的山谷中点燃了一片欢腾。我们得到了宝贵的补给,以及更宝贵的、来自外界的消息。
“政委同志,很抱歉让您久等了。”负责传令的旋翼兵告诉我,“克什米尔之战已经结束,西昌增幅器被炸毁,我们已经粉碎了厄普西隆帝国的侵略。但由此造成的地磁大共振,却瘫痪了几乎整个亚太地区的无线电通讯,毫不夸张地说,从中亚一直到日本,这整片地区已经全部退化到无线电技术发明之前的水平了,只能像我们这样,依靠人力通讯。”
我连忙问道:“芸茹同志怎么样了?”
“暂时没有任何消息,克什米尔战区一片混乱,通讯也难以恢复,没有人能确定芸茹指挥官的生死。”旋翼兵说,“另外,萧日将军命令您马上回到内陆报道,光复上海的战役即将打响!”
上海市,吴淞口。
这里的一切,因克什米尔之战的影响而迅速走向结束。中国境内的拉丁主力部队受到重创,将军同志本人则通过孟加拉湾撤向了太平洋。而解除心灵控制的西南甲种集团军,也终于移动到了淞沪外围,与首都卫戍军一同完成了合围。
盘踞在上海的这支苏军部队被遗弃了,并在我军的步步紧逼之下崩溃。
我又回到了这里,站在苏军曾经的登陆场上,将军同志正是从我脚下的吴淞口军港出发,攻向上海卫戍司令部的。而现在,码头上遍布着苏军战车的残骸,没有死在战斗中的苏军官兵也被除去武装,在我军枪口的威慑下排成长队,向前来接收战俘的野牛登陆艇走去,等待他们的,是崇明岛上临时修起的战俘劳改营。
即使隔着战场上的重重硝烟,我也仍能看到东方明珠塔重建之后的身姿,塔基旧址已经重新恢复为我军的控制区,重建这座地标,不仅有着光复上海的象征意义,同时还在进攻城区时,为本地区的解放军部队提供了一座强大的通讯与侦察基站。今后它将恢复自己的原本职能——为上海居民传输电视讯号。
上海从重压中解脱出来了,可我却没有得到期望中的轻松,太多逝去的风物人事都已不可挽回了,我们对芸涵澍隐瞒了芸茹失踪的消息。她仍相信女儿因军工科研任务而无法从克什米尔脱身,仍在致力于对“电子幽魂”进行实验和推算。
离战斗结束并没有过去多久,战场打扫也并不撤底。在监督俘虏押送的过程中,我无意间听到了微弱的声音,那竟是一名苏军伤兵被压在废墟下,失血使他极度虚弱,甚至已经不能说话,但他仍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伸出双手,在土地上扒拉着什么。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他努力想要拿回手中的,是一张照片,它落在伤兵指尖前两寸远的地方,如此之近却又遥不可及。
我捡起照片,发现那是一张家庭合照,温暖的阳光照耀着农场,士兵牵着马儿的缰绳,他的妻子则将小女儿抱到了马背上,如此明亮的阳光,在气候寒冷的俄罗斯恐怕是金不换的吧?他们一家三口的笑容都很灿烂,照片背面则是笔迹稚嫩的俄文字:“爸爸平安回家——瓦琳娜”。
俘虏喉头滚动着瘀血的声音,混杂着愤怒和渴求的目光死盯着我手中的照片。
我将照片塞回他手里:“见鬼,尤里正在把他的魔爪伸向你女儿呢,你不去抵抗厄普西隆军队、好好保护她,闯到我们家里来闹什么劲啊?你们简直不可理喻……卫生员!过来救活他。”
收押战俘的工作还没结束,我已经被萧日将军紧急调回、接受新的命令。不料,走进那间作战会议室时,等待着我的不是萧日将军,而是孙岳澜——ROC叛匪的领袖!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应该还待在劳改营里吗?”我吃惊地问道,孙岳澜穿着解放军军装的模样,实在太让我不适应了。
“按理说,我确实应该待在劳改营里,继续学习那些红封面的小本本,”他一如既往地老成而严肃,“但在更迫切的现实需求面前,你的上级也不得不给我进行特赦——他们需要一个熟悉西方世界的人,担任代表去与盟军接触,而我则是他们物色到的最佳人选。”
“那我在这儿做什么?”我努力适应着他的角色转换。
“叶未零和武修戎的阵亡是很大的损失,抛开恩怨不论,他们都是很出色的军人。希望你在他们身边混了这么久后,能学到一些他们俩的本事。”孙岳澜说,“因为接下来的任务要由我们俩搭档共同完成。”
我问道:“新任务是什么?”
孙岳澜反问:“你知道血舞战役的情报来源吗?换句话说,你知道我们如何得到了关于托托亚岛与空降舱的信息吗?”
我摇着头。
“拉什迪将这些情报透露给我们的。”
拉什迪!?尤里的左膀右臂,那个天蝎组织的首领?
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孙岳澜进一步解释:“别误会,他并不是我们的间谍人员,只是一个两边下注的草头王。他的日子在盟军打击下变得很不好过,正在考虑反水。而种种迹象表明,尤里已经在克什米尔之战中,发现了他与中国合作的证据,他很有可能在这种危急关头狗急跳墙。上头希望能与他进行谈判,趁机把他拉到反抗厄普西隆的国际统一战线这边来。”
我意识到这个任务不简单:“跟这种反复无常的地头蛇谈判,光靠嘴皮子可不行。必须带着部队压阵,他才不敢跟我们耍心眼。”
“不错,但从本土派遣一支部队到非洲去保障谈判太困难了。这正是召你过来的原因。”
我没听懂其中的逻辑:“派不出部队,跟我有什么相干?”
“你不是担任过欧陆远征军的政委吗?”孙岳澜提醒道,但他这句话只是让我更加迷糊,欧陆远征集群已经在进攻英伦三岛时覆灭了,跟现在的谈判又有什么关系?
这就不得不提到一支孤悬海外的残兵了。
非洲西海岸,加那利群岛。
岛上大片的厄普西隆生化发电站,已经被刷上了蓝色的盟军涂装,标志着盟军部队对它们的占领。海岛东侧,一辆超时空传送而来的盟军基地车已经展开,护卫着断崖上那座充满着科幻气息的银蓝色装置——那是“悖论引擎”的中心电池。
盟军指挥官在指挥部里来回踱着碎步,尽管海岛西面的厄军基地仍在向他施加压力,但分散在各处的盟军部队,已经将发电站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他已经完成了此次的任务目标:为悖论引擎的电池充电。
指挥部的通讯仪里,那个带着浓重伦敦口音的英国佬,正在与他通话:“指挥官阁下,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伦敦要塞的遇袭和悖论引擎提前升空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它不得不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投入远征,最近对大西洋沿岸和北非发动的几次‘时间静滞’攻击,更是耗空了它的电量。要不是您找到这个绝妙的地方为引擎电池充能,我们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了。”
“嗨,斯科特先生,收拾烂摊子,我不是总给你们干给这种活儿吗?”盟军指挥官不客气地答道,“我倒是很好奇,岛上为什么会有中国军队?难道中国人真的已经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了吗?”
他所说的中国军队,是一座位于岛中央的解放军营地,大约有一个营的兵力,原本处于心灵控制之中。登岛之后,盟军部队先把岛上的心灵信标给废了,无意中解除了这支中国部队的心控,他们正在厄军围攻下奋力还击。
斯科特推断道:“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中国远征军的残部,你应该还记得,他们进攻英吉利海峡时,几乎全部在你手上完蛋了。”
“从欧洲一直流落到非洲海岸?跑得够远啊。”盟军指挥官说,“这帮中国人真是不可理喻,既对抗厄军,又攻击我的部队。”
斯科特思量了一会儿,建议道:“他们准是吓坏了,您能把讯道转接到中国营地吗?让我跟他们接触一下,也许可以说服他们加入盟军战斗序列。”
盟军指挥官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指挥官阁下,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儿吧,也许他们可以成为我军与苏维埃联盟接触的窗口,尤里可是全球共同的敌人。再者,我的中国话说得可不赖。”
盟军指挥官不屑地说:“苏维埃联盟?他们自己内部还闹得不可开交呢。不过,如果您坚持,我愿意助一臂之力。”
中国营地。
“营长,敌人太多了!”抵抗着厄军攻势的动员兵大喊道。
营长与他们趴在同一条战壕中:“好意思说,英吉利海峡战败后,要不是你这倒霉催的瞎子当了领航员,咱们的运输船能在大海上迷了路漂到这鬼地方来吗?”
“怪不得我呀,我是陆军侦察兵,当领航员纯属赶鸭子上架……他们又冲上来了!”
“少废话,干他个鳖孙玩意,老子可不想再被心控了。”
枪林弹雨中,电讯兵背着长长的天线跳进了战壕:“营长,有来讯!”
营长狐疑地接过话筒:“这天高皇帝远的,能有谁呼叫咱们?”
“营地里的中国军人,我是大英帝国皇家海军司令斯科特,代表同盟国阵营与你们谈判。”斯科特的汉语口音很重,但好歹能表达清楚意思。
营长的回答就简练多了:“有何贵干?”
“先生,厄普西隆帝国已经成为了全球公敌,您的祖国也在抗击着他们,这点您不反对吧?我建议您和您的部队加入盟军作战序列,一同抗击厄普西隆的独裁暴政。”
营长笑道:“‘独裁暴政’?这顶帽子以前是扣在我们头上的吧?”
“不要说笑,时间不多了,如果您在半小时内还没有给出答复,我们将撤离此地继续远征,而你们将被岛上的厄普西隆部队干掉。”
营长考虑了一下,答道:“我有三条要求:
第一,我们是军事合作,不是向盟军投降;
第二,保留我营的番号和管理自主权;
第三,一旦恢复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联系,我营将重新接受祖国的命令。
如果上述要求得到满足,我们愿意协助盟军的军事行动。否则,就让这里成为我们的烈士墓吧,贵军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斯科特倒还真不在乎小小一个营的战斗力,他本就是为了得到一个与中国联系的潜在窗口:“这算关公的屯土山约三事吗?好吧,我答应你们,请不要攻击前往你们营地进行接应的盟军部队。”
“成交!”营长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营墙外喊了一声:“吚——哈!”
红色的激光束,将试图攻入营地的厄军步兵依次点名,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肃清了营地外围的残敌。在雷神炮艇机的翼护下,谭雅.亚当斯托着激光枪进入了中国营地。
那位在海上迷路的“领航员”,直勾勾地看着这位美军英雄人物:“她可……真漂亮啊……”
营长在他脑壳上敲了一下:“胡说个甚咧?列队!”
站在整齐的队列前,营长向谭雅敬礼道:“解放军远征集群573营,愿意与您合作。”
谭雅的目光却投向他背后:“Is he OK? Seemed like he is ill.(他还好吗?看上去病得可不轻。)”
营长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却见队列中,“领航员”虽然站得笔直,脸颊却飞上红晕,汗水浸透了军装。
营长看看他,又看看谭雅,顿时明白过来,脱下那双神似劳保手套的军官手套,往“领航员”头上敲去:“鳖孙玩意,丢不丢人、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谭雅嘲讽道:“Poor guys, Maybe boys in your homeland have not even touch girl's hands.(可怜的家伙,也许你们的男孩们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碰过。)”
“领航员”瞅准了左前方空无一物,向那个方向扭头躲避营长的手套,不料却“咣”地一声撞在了突然出现的钢板上。
“领航员”晕头转向地看着这块钢板墙,脸上是见了鬼的神情,营长也忘记了责打,他发现,自己和战友们竟然已经站在了一艘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身边的营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造型前卫而吨位巨大的“梭鱼”轰炸机正在依次起飞。
斯科特的声音再次在广播里出现:“不要紧张,你们已经被超时空技术传送到航母上来了,我会给你们安排好舱室。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向你们提供通讯设备来联系自己的祖国,因为同盟国也正在考虑与中国进行联系和接触。”
营长一时忘记了回答,他似乎不大信赖超时空技术,正小心翼翼地检查自己的胳臂腿有没有被传丢。这时,远处的加那利群岛被梭鱼轰炸机群淹没在了一片火海中,高昂的英文播报应和着辽远海涛,传扬在舰队之间:“悖论引擎充能完毕,修正航向,远离战区!”
在纷飞的尘土与地雷破片中,拉什迪撕心裂肺地哭叫着,他的左小臂已经不见了,只在肘部剩下一团红色与黑色的混合物。
表情高傲的美国大兵靠在悍马车上,对这个十多岁男孩的哭叫无动于衷,他灌了一口啤酒,威吓道:“小子,继续,你知道,一名‘童子军’每天要为美利坚部队清理十五枚地雷才有饭吃,更何况你还想靠着这份工作养那个半死不活的老娘。”
凭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坚忍,拉什迪用右手撕破衣服,把布条扎在伤口上止血,却无论如何也禁止不住剧痛导致的哭泣。
美国大兵将空啤酒罐一丢:“该死,那帮混蛋都去城里找乐子,让老子一个人干这监工的苦活儿。”
纯是为了打发时间,他用目光追随着抛飞的啤酒罐,结果在啤酒罐落地的终点处,看到了一个年轻人,他很瘦,但突出的前额给人以很深的印象,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像非洲沙漠的星空一样摄人心魄。
“喂,小子,怎么着,你也想靠挖地雷来挣一碗饭吃吗?”美国大兵问道。
陌生的年轻人像木桩一样静立着,眼睛逼视着他。
美国大兵怒道:“把你的眼睛挪开,我讨厌这种眼神!我……上帝啊,这是怎么了?”他先是发觉左腿开始抖了起来,还以为是醉酒所致,可紧接着,右腿也动了,两条腿不由自主地迈开了步子。
“啊……不!不!不!”美国大兵惊恐地喊道,他发现两条腿把自己送得离雷区越来越近。
美国大兵最终消失在地雷爆炸的尘土之中了。陌生的年轻人信步来到拉什迪面前。
拉什迪痛苦的表情变成了笑意:“啊……啊哈,一个魔术师!”
“魔术师”直视着他的双眼,那种发自心灵的力量让拉什迪感到镇定,伤口处的疼痛也麻木了。
“挖地雷赚钱值得吗?”“魔术师”终于开口了。
拉什迪回答:“没什么值不值得,那支蓝色的军队,就像一个蓝色的巨人一样闯到这里,给他们干活是唯一活命的办法。小子,你连这里的生存规则都不了解,不是本地人吧?”
“魔术师”摇了摇头:“我从罗马尼亚来。蛇头许诺会带我们到非洲来挖金子,可他弄瞎了其他人的眼睛,让他们去乞讨。当他想对我做同样的事情时,我发现自己能进入他的脑子……”
拉什迪又问道:“你想到哪儿去。”
“回家。另一个巨人正在进入我的家乡,是红色的。你又打算怎么办,断了一只手还能挖地雷吗?”
拉什迪信心十足地说:“我会到废弃的工厂去,用废铁给自己焊一只新手。”
“魔术师”把一篓面饼放到他面前:“临别的礼物。”
看着“魔术师”远离的背影,拉什迪突然喊道:“喂,我要当这片场子的老大,以后你还回来的话,可以来找我,本大爷的名号是贾乌德.拉什迪!你叫什么?”
“尤里。”
再次回到这片土地时,岁月已经在尤里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他已经是苏俄心灵部门的领导人了。但他还有更远大的目标,回来找拉什迪,将是他实现目标的重要一步。
尤里背后只跟着两名心灵部门的士兵,他们面前却是一群面貌凶悍的本地土匪,士兵紧张地问道:“部长,真的没问题吗?”
尤里缓缓向前:“没问题。你们在这儿等我。”
面露凶相的土匪们没有进行任何阻拦,目送尤里走进了那间小院子。
院子里很凌乱,一只山羊被绑在木桩上,正对着空荡荡的食槽叫唤。尤里一言不发,但一股脑电波却从他宽阔的前额向那间平房辐射:“拉什迪,你的手下忘了给山羊喂食。”
少顷,平房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进来吧尤里,还是你那套魔术师的把戏。”
见到拉什迪时,尤里一直沉默着,他看到对方的左肘上连着一只机械臂,甚至连喉头与前胸都覆盖着参差的金属片。
拉什迪看着自己这半副铁躯,有些得意地说:“叹为观止,不是吗?除了左臂之外,这些是两年前盟军用集束炸弹造成的伤口,但一位优秀的机械师知道应该如何救自己的命。”
尤里问道:“上次我给你的建议,思考得怎么样了?”
拉什迪把身上的金属构件敲得呯呯作响:“机动建设车,是叫……‘斯大林之拳’是吧?这种技术在各大阵营都是最高机密,要得到一辆样车简直比登天还难……”
“样车,我已经偷到了。刚刚运抵开罗。”尤里干脆地说。
拉什迪稍稍坐正:“研究经费很贵,我要10000美元。”
“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正在保护着‘斯大林之拳’,他会从盟军的油井里帮你取得那一万元。”
在开罗的秘密前哨站里,拉什迪第一次见到了那名被称尤里称为“异教”的年轻人,同时也见到了被称为“斯大林之拳”的苏军机动建设车:“所以这就是机动建设科技吗?真是令我印象深刻。你可真是不简单啊,竟然能把这样的东西偷出来。现在我需要价值10000美元的石油,请尽快行动。如果盟军发现了我们的行动,他们一定会试图摧毁这座前哨站。”
提出这些要求时,拉什迪甚至没有正眼瞧着异教,他对这个冷淡寡言的年轻人没有信心。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彻底改变了对异教的看法,也对与尤里的合作更加重视起来。异教不仅拿到了那些石油,还突袭了开罗城内的美国大使馆,使拉什迪的天蝎组织得以将势力向这里扩展。
对“斯大林之拳”的解剖是新奇但痛苦的。拉什迪惊叹着那些巧妙绝伦的设计,但更多时候,这位机械师则像困兽一样在自己的工房里走来走去,破解“斯大林之拳”的结构,就像在解设计者出的谜题,而这些难题往往像迷宫一般暗无天日。
打开“斯大林之拳”的钥匙最终被他找到了,当这辆建设车奇迹般地在他面前展开成一座前线工厂时,拉什迪如虚脱一般摔倒在地上,他走出了苏俄专家搭建的迷宫,帮尤里跨过了定义现代化正规军队的最低门槛:拥有机动建设技术。
但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喜悦,拉什迪便被浇了一盆凉水,工厂附近传来了履带的震响,他的部下们在厂房外乱作一团:“是盟军!我们被盟军发现了!”
不,不能是现在!拉什迪恨得咬牙切齿,他极尽所能,将自己费尽心血得到的图纸成果抱进怀里……
尤里接到求救信号时,机动建设车的原型已经落入盟军控制。拉什迪总算是带着最重要的图纸逃出来了,他可以根据这些研究成果重造机动建设车。但那辆落入盟军之手的原型车却是巨大隐患,尤里和拉什迪所密谋的一切都可能从这个小小破口完全泄漏出去。
拉什迪发现,前来支援自己的又是异教——但转念一想,这样优秀的指挥官当然只能有一个,如果尤里拥有一群同样水平的指挥人员,那真是一副令人不安的场景。
异教指挥那支小分队突入盟军基地,将原型车“毁尸灭迹”时,拉什迪正在远方的荒山上隔岸观火。但他没有想到,另一团火,已经烧到自己身上了。
护卫在身边的几名天蝎组织成员,几乎在同时被微声枪械击毙,拉什迪转身查看,随即被一支枪托砸倒了。
拉什迪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抓住自己的人身穿本地牧羊人的服装,说的却是俄语。
其中一人赞赏道:“不愧是NKVD的情报人员,这么快就找到‘斯大林之拳’失窃的线索了。不瞒您说,我们军工部门已经为此事焦头烂额了。”
NKVD特工悠闲地抽着莫合烟:“我们是将军同志的直属情报机构,自然不会差。偷盗机动建设车的元凶抓到了,但您认为,一个在非洲吃土的匪帮头子,真有能力将它从重重护卫下偷出来吗?”
正在这时,拉什迪翻身向悬崖滚去,想借此脱身,但NKVD特工动作更快,一探手便将他制住了:“啊哈,先生,你真是不简单啊,我会向国际教科文组织建议,把《一千零一夜》里那个著名的故事改作《拉什迪与四十大盗》。我很想知道谁指使您偷窃了‘斯大林之拳’。怎么,不说?没关系,我们的拉丁盟友已经攻下了关塔那摩,那座监狱里满是资本主义分子残害囚犯的可怕刑罚,总有一种会让您开口的!”
拉什迪被绑在关塔那摩的躺椅上,脸上盖着一块毛巾,刑讯人员正在往毛巾上浇水。
看着拉什迪一动不动地躺在椅子上,那名拉丁动员兵不耐烦地扯掉毛巾,对同伴抱怨道:“不行,这根本没用!”
另一名拉丁动员兵百思不得其解:“不可能,这是美国CIA最残酷的‘水刑’啊,没人能熬过去的。听说他们还往毛巾上倒过酒,不如我们找隔壁的俄国人借瓶伏特加试试?”
拉什迪在心里暗笑,这帮刑讯人员不知道,他为了修补被集束弹炸破的喉咙,在自己的气管里也嵌入了一块铁片,这个看似粗制滥造的机械装置,却使他得以从喉部金属构件的缝隙中吸取空气,以窒息口鼻为手段的水刑对他而言与冲澡无异。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自己落网得太不是时候了,但凡早上一天落网,尤里也一定会如临大敌地极力救自己出来,可现在,对机动建设车的研究成果已经送到尤里手上,他自己也就没有任何利用和营救的价值了。尽管现在他还没有供出尤里,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正在怨天尤人之时,囚室的大门突然被踹开,两名刑讯人员还没来得及拿到枪,便被火焰吞噬了。不顾浑身着火、疯狂乱跑的刑讯人员,四名厄普西隆新兵闯了进来,为拉什迪松绑:“拉什迪先生,我们奉尤里大人的命令接您回家。”
拉什迪一边惊喜着自己并没有被抛弃,但另一边又不禁骂道:“尤里这家伙抠死算了,居然只派这么一点人来救我吗?”
逃出监狱时,拉什迪发现整个关塔那摩地区已经警声大作,看着远方攒动的人影,他很怀疑自己是否真能突出重围。
“拉什迪先生,尤里大人告诉我,您会驾驶飞机,这是真的吗?”异教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拉什迪看到了不远处的机场,他顿时明白了营救者们的意图,说道:“能给我弄架简单点的吗?操纵方式不要太复杂……”
“哇——呼!”飞机腾空的那一刹那,拉什迪不禁欢呼起来,此刻他觉得自己比首飞成功的莱特兄弟还要幸福。
“感谢你救了我的命,”拉什迪用机舱的无线电向异教呼叫道,“被关在监狱里时我真的绝望了,我认为尤里已经得到机动建设车便会弃我于不顾。我错了,你们用事实巩固了我对尤里的忠心!”
可是,甚至连拉什迪自己也没想到,他信誓旦旦所声称的忠心,会动摇得如此之快……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一切!”拉什迪兴奋地喊着,他目睹了厄普西隆纪元的降临,苏盟两军在尤里的力量面前节节败退,而他的天蝎组织也如鸡犬升天般走向了全盛。他看到广阔的非洲大陆上,每条河里都闪耀着黄金,每棵椰枣树上都挂满了钻石,城市、村庄和部落里的人们头顶着珍奇的食物前来进贡,他在尽情享受着一千零一夜里的一千零一个梦。
然而,竟然有人胆敢来搅扰拉什迪殿下的享乐!盟军悖论引擎,像神明之舟一样遮蔽天空,它施展了魔法般的时间凝滞攻击,拉什迪发现自己像冰冻了一样不能挪动分毫。
“尤里,尤里!来救我!”拉什迪大喊道。
但尤里没有出现,他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用指尖轻轻一点,便在拉什迪的宫殿中央建起了一座心灵控制增幅器,拉什迪能看到那些心灵辐射波一环一环地扩散,前来进贡的仆役们纷纷受到控制,丢下献给他的美食转身离去。
“你们不能背叛我,你们不能背弃非洲的主人,我是‘天蝎大帝’!”拉什迪咆哮道。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一艘空降舱徐徐落下,天秤从舱门后飞了出来,她像不受管教的孩子一样,将拉什迪那些忠心的部下当成玩具一一“玩烂”,最后盯上了拉什迪本人:“你喜欢导弹还是气流力场?选一个死法吧!”
“别靠近我!马尔翁,你在哪儿老伙计?快来救我!”拉什迪悲鸣道。
“马尔翁!马尔翁,快过来!”拉什迪胡乱挥舞着四肢,直到仆人用橄榄枝往他脸上拂水,将他彻底从恶梦中唤醒:“拉什迪陛下,快醒醒,马尔翁大人不在宫殿里。”
拉什迪迷糊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仍躺在金丝绣成的被子下,躺在象牙做成的大床上,置身于华丽的宫殿中,这才长舒一口气。但他的心很快被再次抽紧了,恶梦中的那些意象都是真实存在的:盟军在悖论引擎的支持下,几乎把他在北非的馆踢了个遍;尤里没有进行任何协商,便在他的地盘上修建了心灵控制增幅器;而无意间得到的关于天秤的情报,则几乎使他崩溃,那个所谓“能扭转世界的心灵军团英雄”,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攻击力强大却心智不全的小魔鬼,一个失败而危险的生化实验品。
对天秤的极端恐惧,甚至迫使他第一次作出了对尤里的实质性背叛,秘密把天秤即将在托托亚岛降落的消息知会给了中国。孰料中国对托托亚岛的进攻竟功亏一篑,天秤安然降临了。
更要命的是,尤里的部队刚刚在克什米尔与中国军队血战一场,马尔翁奉命潜入克什米尔进行探查,至今未归,却已经送回了不少情报:除了详细汇报克什米尔的战况,说明天秤被EMP武器重伤的经过之外,马尔翁还特别警告,尤里很可能已经掌握天蝎组织与中国勾结的证据了,这使拉什迪倍感绝望。
仆人把一脸恍惚的拉什迪唤回现实:“陛下,中国派出的使团已经到达大殿外了。”
拉什迪连忙跳下床来,往窗外看了一眼,他不禁打了个激灵:站在外头的,是一支全副武装的中国营,他们更像是来打架而不是来会谈的。
我们已经在宫殿外等了半个小时了,热风含着沙砾拂在我们脸上,这个地头蛇哪来这么大的架子!?
漫长的等待中,我一直在偷偷观察拉什迪的部队,乍一看上去,那些成片排列的装备就像是垃圾场大展览,在火药武器早已普及的今天,他们居然还使用投石机来作为远程火力支援平台!
但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即使是一堆垃圾,天蝎组织也将它们进行了最大化的利用,那些看似简陋的机械构件,设计其实十分巧妙,甚至仅靠一辆普通的三轮摩托就能将火力与速度发挥到极致,更重要的是廉价易产,很容易就能成军。拉什迪的势力能成为非洲一霸,并被尤里看上,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我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天蝎组织的帮众一直围在我们身边交谈或喊话,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对此毫不在意。
那名担任翻译的盟军情报员,突然对我说道:“滚出去,你这毛都没长全的小娃娃。”
“什么?你是想吃‘花生米’吗?”我怒道。
情报员陡然矮下去三寸:“不是我说的,天蝎组织的人就是这么冲你喊的,我只是原样翻译。”
我将信将疑地看看那些帮众,他们好像确实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但却没人对孙岳澜无礼。我不解地看向孙岳澜,不知为何,一向细致讲究的他,在前来此地的途中,却蓄起了一丛大胡子。看到我疑问的目光,他才低声解释:“早提醒过你把胡子蓄起来。在本地人看来,胡子是成年男性的必备,只有小孩子才光着下巴。”
这时,那个穿白色长袍的仆人出现在宫殿大门口,用一种“宣某某大臣觐见”的太监腔调,请我们进去见拉什迪。
世界上的半机械人有两种风格,重金属风格和垃圾场风格。重金属风格源自苏俄,苏俄缔造了沃尔科夫;垃圾场风格源自非洲,非洲造就了拉什迪。见到这位天蝎头子第一面时,我就是这么想的,这家伙用铁皮把自己包得宛如一个低配版的沃尔科夫。
示意孙岳澜、盟军情报员和我坐下之后,他把一盒装饰华贵的卷烟往我们面前一推,接着,他不是用礼貌的邀请语气,也不是用敷衍的客套语气,而是像下达不容反驳的命令一样,简单粗暴地说道:“抽烟!”
盟军情报员看到那盒黑漆漆的烟卷,本能地皱起了眉头;孙岳澜拈起一根后,放到鼻子下仔细地嗅着;我没抽过烟,但既然要完成这次重要的会谈,还不得豁出去了,索性点燃一根塞进了嘴里。
好吧,我后悔了。一股类似汽油的刺激性气味从喉咙一直刺到胃里,我一声咳嗽把烟杆喷了出来,还几乎把在盟军航母上用的餐也吐出来。
拉什迪却大笑起来:“真是抱歉,看来这玩意不合你们的口味。我喉咙里的铁片生锈了,只能用这些除锈迹做的香烟来缓解不适。”
除锈迹?那是化工制品!这个包铁皮的怪物!
看着我倍感恼怒的表情,他点燃一根除锈迹香烟咬进嘴里,同时伸出一个指头警告我:“在主人面前要学会克制,千万别轻举妄动,我的老伙计马尔翁就在大厅里,你们却看不到他,他可以轻松割断你们的喉咙。”
孙岳澜那他那根烟放回盒子里:“拉老板,还是谈正事吧。”
“我不姓拉,姓贾乌德,你们也不能叫我老板,而应该称我为殿下。还有,你们怎么把盟军那帮吸血鬼引到我家里来了?”他指着盟军情报员质问——说实话,这情报员真没起到什么作用,进殿之后我才发现,孙岳澜讲得一口流利的比绍方言,能独立与拉什迪交谈,根本不需要翻译,让情报员旁听,主要是为了履行与盟军的合约。当然,有他在场,至少能为我翻译一下会谈内容。
孙岳澜不紧不慢地说:“尤里如此强大,您作为他昔日的盟友都感到害怕,那我们与盟军团结起来对抗他,不是很自然的吗?话虽如此,我们与盟军毕竟是旧敌,就像您与盟军结过仇一样,因此,我们更愿意把您的势力也拉到国际统一战线中来,毕竟您代表着非洲本土的声音。但如果这种努力得不到您的回复,那我们也只好取下下策,和盟军联手夺取非洲控制权了,虽然这是令人不快的选择,但为了对抗尤里,还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拉什迪的脸色微微变了,他的心态也在失色的一瞬间暴露无遗:他也处在惶恐焦虑之中,见面之后用香烟捉弄我们、对自己的称号斤斤计较,只是为了表现出一种强势,掩盖自己的不安。我也从中猜到了孙岳澜的谈判思路,他要向拉什迪传递这样的信号:你比我们更需要看到会谈的成功,因为会谈于我们而言是多一方合作与少一方合作的区别,对你而言却是生死攸关。
拉什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兀地问道:“你们带了EMP地雷吗?之前和中国交换情报时,我见过的那种神奇小玩意?”
孙岳澜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我,我回答:“营里装备了EMP地雷和一小队蜻蜓无人机,要是有合适的车床,我们还能生产更多土造地雷。”
了解了我的意思之后,拉什迪要求道:“很好,在正式开始会谈前,你们帮我在通往宫殿的各条交通要道上都布上雷,有了安全感我才能定下心来谈判!”
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EMP地雷能带来安全感呢?”
“在克什米尔之战中,你们曾用EMP打残了天秤,对吧?”拉什迪语出惊人。
我暗自吃惊,由于亚太地区的通讯迟迟没有恢复,连我都是在出发执行此次任务之前,才了解到了克什米尔之战中的这些细节,拉什迪又是怎么知道芸茹与天秤交战的经过呢?
“别以为我只会躺在宫殿里坐井观天。”拉什迪讳莫如深,“你们要知道,我也是掌握着不少底牌的。把地雷准备好,照我说的去做!”
孙岳澜向我吩咐道:“在宫殿里给我留一个警卫班,你带上剩下的人手,按他说的去做。另外,暗中做好宫殿周围的布防,要把局势把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在沙子里埋地雷绝对是个技术活,我们刚刚把一大片雷场布置好,已经感觉自己要被晒成肉干了。
我正在寻找可供乘凉的椰枣树,身周的天蝎部队却突然兴奋起来,朝一个共同的方向涌去,我和营长不明所以地登上一座沙丘进行观察,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如朝圣般的场景。
四辆样式古怪的重型坦克,从四个方向围住了心灵控制增幅器,形成某种类似孙岳澜那枚“帝国司令”勋章的四角对称构图,在猛烈的火力下,增幅器被炸毁,而广袤大漠上一眼望不到头的天蝎组织士兵,像面对神迹一样齐声欢呼了起来。
我意识到,谈判成功了!拉什迪炸毁了尤里在他领土上建造的增幅器,这标志着与尤里的公然决裂!
与此同时,南极,“总部守卫”阵营的主基地内。
尤里坐在临时搭建的审讯台前,在胸前交叉着双臂、注视着全透明钢化玻璃之后的囚室,那间囚室,曾经是关押和测试狂兽人的“牧场”,如今则关着一个表情呆滞、身着墨青色科研部队军装的中国人。
“尤里大人,我在登陆艇上向您报告。突袭部队已经准备就绪了,正在秘密向比绍沿岸靠近。”异教的全息投影,被通讯仪器投到了尤里身边。
“异教,你想像不到我从这个俘虏脑子里挖出了多么有趣的东西。”尤里说,“他是中国科研部队的一名通讯兵,信徒设法抓住了他,作为礼物送到了总部来。天秤在摧毁百夫长之前,利用心灵力量,探知到了芸茹脑海的一些秘密,而这名俘虏的记忆,正好对此作出了补充和映证。”
异教的全息影像微微侧身,打量着那名俘虏。
尤里整理着从俘虏记忆中刺探到的重要情报:“最首要的,是拉什迪背叛我们的确凿证据——毋宁说,这个狡猾的家伙从来没有真正忠于过我们……”
科麦罗沃突袭战刚刚结束,解放军突袭部队全部撤出了战场,在广阔无人的雪野中稍作停留。
“叶首长,仍然没有看到他们前来接头,我们还要继续等吗?”负责联络的通讯兵,在讯道里请示着叶未零,“俄国人的增援部队正在科麦罗沃打扫战场,再不赶快撤回国内的话,我们有可能被追上。”
“再等半小时,”叶未零在讯道中命令,“对方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我们有必要冒这个险。”
通讯兵还想说什么,却听到外围警戒的战友低呼道:“全体注意!地底下有动静!”
在解放军战士们的枪口“围观”下,一只只巨大的钻头突破地表,一支钻地运输车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在最显眼的那辆巨型钻地车上,装载着令所有人瞩目的货物:“白杨M”的弹头!
马尔翁从第一辆车跳下,并轻微地扭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的翻译上前来。
“按照我们双方的约定,货物已经给你们带来了。”翻译用中文说道,“我们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搞到手。”
通讯兵示意防化人员去检验弹头的真伪,并与翻译交涉了起来:“我们对贵方的诚意看得很清楚。那末,弹头的击发密钥又在哪里呢?”
翻译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时间太紧了,要赶在俄国人重新控制局势之前,从那条炸塌的碎道里把核弹头拆卸下来,还得提防被俄国人和心灵部门发现……”
“少废话!我问击发密钥在哪里?”
“我们没来得及得到它。”翻译只好坦白。
“什么!?这不合约定!”
翻译连忙招了招手,两名天蝎组织的成员,将一名重伤昏迷的俄国汽车兵抬了过来:“我们有补救措施。这是从白杨发射车残骸里发现的司机,他一定知道击发密钥。至于能不能橇开他的嘴,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通讯兵正欲发作,叶未零却在通讯屏幕里阻止了他:“可以了,虽然与预想相比出现了一点儿偏差。通讯兵,命令同志们带上货物,马上撤回国内,我会调集重兵佯攻边境线,为你们打掩护。马尔翁先生,请回去转告拉什迪,我们的合作很愉快……”
看过那些情报后,异教不免有些惊讶:“弹头是被拉什迪派人盗走的?我还以为都是中国人干的。”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们在科沃罗沃州没有找到弹头残骸或者爆炸痕迹。”尤里说道,“拉什迪的人,很可能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拆除了白杨弹头,并用钻地运输车将其运走了。这种背叛行径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阵来讯提示音,出现在了异教那边,他快速地检视了一下战报:“尤里大人,正式开始了!天蝎部队炸毁了我们建立在比绍的心灵增幅器!”
“异教,去把拉什迪埋葬在他宫殿的废墟下!天秤已经完全恢复了,我把她派遣到你的先锋团中,不要再失手!完成任务后,迅速把她送回来。我们还有更严重的事情需要处理。”尤里继续盯着那名俘虏的双眼……
合作协议达成后,拉什迪与我们共享了作战讯道,从通讯终端的屏幕上,我能接通宫殿的作战控制联线,并从中看到一支厄普西隆登陆部队正从海上靠近比绍。而悬浮在队列最前方的人,是天秤!在克什米尔重伤之后,她竟然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并投入新的战斗!
几乎在同时,我从作战讯道里听到了拉什迪的声音,显然是在向战场对面的异教说话:“你知道吗?当我看到欧洲建造的‘空中要塞’时,我意识到了我们的无力。我永远也比不上建造这个机器的天才,也不可能去对抗它,我开始觉得我们的事业并不可靠。
但你们又做了什么?你的主子把那个……那个东西带到了这里,带到了我的地盘上。这让我更加迷茫,你的主子到底为何而战?即使我不了解心灵,也能感受到‘她’带来的杀意。她所到之处都会尸横遍野,而仅有尤里一个人能够命令她!这只会将世人屠尽!”
异教没有做出任何回答,甚至就在拉什迪讲话的同时,他已经命令天秤肃清了一小片登陆场,以供基地车登陆了。
拉什迪的话也变成了威胁:“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在这块土地的主人面前,你要小心,我为天秤准备了一些EMP地雷,你知道的,我所谓的‘一些’其实是‘很多’,这至少可以阻碍她。而你,我的老伙计马尔翁就在你的指挥部里,你却看不到他,他可以轻松割断你的喉咙。”
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威胁,我暗骂道:“呸,老骗子,你之前不是威胁我们说,马尔翁在宫殿大厅里吗?”
刻骨铭心的恐惧,激发了拉什迪的军事潜能,在天秤降临地球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准是苦心孤诣地在思考着对付她的方法,不得不承认那些方法运用起来是很有效果的,他将大批曾经用于农场维护的农药机改装成了毒素空投机,接连不断地对天秤进行交替空袭,从地底中突然钻出的毒爆虱伏击也令人防不胜防,异教甚至不得不把天秤藏进运输艇里来躲避这些疯狂攻击。也许这种非接触式的猛烈袭击,确实是对付天秤最有效的办法。
但异教的进攻意志也一样顽强,他艰难地顶着各式攻击,将自己的登陆基地一点点发展壮大,作战期间,还不时有一些伞兵前来支援他,但在铺天盖地的毒素攻势面前,这些士兵的存活时间往往不超过十分钟。直到一支新的运输船队匆匆赶来,跳出船舱的,是一名高大强壮的男子,捧着几乎跟自己一样高的射线炮。
“乖乖,这家伙壮得能摔死牛!”营长凑在通讯终端屏幕边上直咂舌。
我却感到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那个人是拉恩,厄普西隆麾下的总部守卫英雄!我们关于他的所有情报,只有一个姓名和一张模糊的战场照片,都是拉丁联盟部队在博登湖与他交战时得到的信息。同时派出两个英雄赴战,从中可见尤里平定叛乱的决心。
“天秤也重新回到战场,他们俩一块杀过来了!”营长提醒道。
两名英雄相互配合,形成了难以抵挡的攻击力,拉什迪的大片阵地像黄油一样被切了开来,“农药机”和毒爆虱也越来越难以攻击到高速移动中的两人了。我意识到,不能再待在沙丘上无所事事了:“营长,让同志们出动,跟上他们俩。”
慑于天秤和拉恩的威力,我们没敢跟得太紧,只是为了保证敌人的行踪处于掌握之中。但这种跟踪却最终导致了惊人的发现,我们看到,一处地道口外,拉什迪竟然布署了一辆白杨M发射车,正在不断地发射和装填弹头!
弹头在远处炸响时,我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它并没有展现出白杨M弹头那毁天灭地的威力。我猜想,发射车很可能就是我军从科麦罗沃州夺得的那辆,我们把发射车技术作为托托亚岛情报的交换赠给拉什迪了。他虽然不可能获得白杨M的战略级打击力,但能够将发射车改装成一辆可堪使用的支援平台,也足见拉什迪在机械学方面的能力。
而天秤与拉恩的目标也很明显了,他们就是奔这辆发射车来的,他们要为基地解除这个巨大威胁。
我正在思考对策,却突然感到大脑一阵发麻,那是一个人影!我用眼睛看不到他,但却能用意识清晰地感受到他,浮现在脑海中的,是尤里的脸!
“Be one with Yuri!”他在我大脑中命令道。
我使劲晃着头,好在,尤里的影子很快消失了,我茫然地看了看营长,他也正一脸惊惶地看着我:“政委,你看到那个光头了吗?”
“是心灵支配!”我狠掐着自己的手,迫使自己彻底清醒过来,那是绝密情报中提及过的厄普西隆超级武器,我们的部队中,还从未有人亲身体验过它的威力。但现在看来,它似乎并没有想像得那么神,除了吓我们一跳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政委快看!那辆白杨M发射车疯了!”营长拍着肩头提醒我。
白杨M发射车转向了,新装填的弹头没有奔向异教的基地,而是沿着极陡的弧线落在附近机场上,将拉什迪自己的农药机群炸毁了。
“我明白了……心灵支配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我们只是受到了微弱余波的影响。”我恍然大悟,“白杨M发射车才是处于攻击坐标正中心的真正目标,它已经被敌人控制了,咱们得炸掉它,要是导弹落到拉什迪的宫殿上可就要命了!”
我们环围而上,但没前进多远便再次止步:天秤出现在了白杨M发射车旁边,正将试图击毁它的天蝎组织士兵一一消灭,她不是来炸毁发射车,而是前来保护被心控的发射车。
“政委,怎么办?跟那家伙对上根本没胜算啊?”营长问道。
我向四周扫视了几圈,目光落在了那几辆极速三轮车上:只有它们的射程,勉强能够从天秤觉察不到的距离上攻击发射车!
但我的灵感刚刚出现,便受到了现实的打击,一道银白色的光线,打着螺旋将一辆三轮车击毁,顺着光线的攻击方向,我们看到了拉恩。
“这下麻烦了,”我咬了咬牙,“牵制住拉恩,掩护三轮车去攻击白杨!”
全营一同向拉恩靠近,可还没将目标纳入射程,又是一道光线射入我们的队列中,我听到营长在背后惊叫道:“‘领航员’,你小子犯什么浑?”
我示意战士们扑倒在沙地上,回头查看情况。只见“领航员”疯狂地撕扯着军装,好像体内烧着一团火似的。营长正想冒险把他摁住,不料他的肌体竟像爆炸一样膨胀了好几倍,肤色也变得如岩石一般黯淡,经过一系列迅捷而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后,一只狂兽人出现在了我们眼前!
“开火!他不再是战友!”我向惊呆了的战士们喝令道。
更多的光束在队列中穿过,更多狂兽人在我们身边出现,拉恩对我们的打击简直是毁灭性的!我一边向着曾经的战友开火,一边气急败坏地呼通了那队极速摩托。因为不会讲本地话,我只能嗑嗑吧吧地用英语与为首的摩托手交流,好在,他的英语似乎也不生疏。
“Speeder,How long do you need to finish it!?(三轮,你还要多久才能干掉那辆发射车?)”
“SOON!”他简短地回答。
“SOON TM!”我脱口而出一句国骂,估计对方也没听懂。
“YAH HOO!”那些摩托车手,像飞车党一样喊着奇怪的号子,绕着白杨M发射车兜圈,用车载火箭进行攻击。尽管天秤发射的微型导弹不断在轮边炸响,也仍然难阻它们的速度与激情。发射车终于在交替炸响的火箭炮口前化作残骸了。
“任务完成,撤!”我对损失惨重的战士们命令道。
所幸拉恩和天秤没有对我们穷追猛打,他们忙于应付身边的天蝎组织部队,使我们得以顺利向宫殿方向撤退。而再次看到宫殿时,我差点因为眼前的打击而跌倒在地,一队“暴君”坦克——也就是拉什迪用来炸毁增幅器的那种重型坦克——钻出灼热的沙地将宫殿围了起来,这支原本直属于拉什迪的精锐装甲亲卫队,显然是被厄普西隆部队所心控了,它们正用四联装毒素机关炮轰击宫殿外墙,清真寺式样的宫殿圆顶已经像蛋壳一样碎成了好几片。
宫殿是如此的高大,以致于它的崩塌在方圆内外都能清楚地看到。天蝎组织部队显然因此而陷入狂热,他们高喊着为首领复仇的口号,像一片垃圾海般涌向异教的基地,登陆场方向则飞来一队毒蜥空舰,试图遏制住他们猛烈的攻势。
“孙岳澜,你他大爷的不会死在宫殿里了吧?”我用对讲机问道。
谢天谢地,他的声音还很平稳:“我还活得好好的!按照之前与盟军的约定,撤到指定地点跟我会合!”
“拉什迪呢?”
“不知道,但我看到他逃出宫殿了。他是不会愿意跟着我们去与同盟军会合的。”
我带着营里的人马迅速脱离战场,在沙漠中见到了孙岳澜和他那一支警卫班。孙岳澜正焦急地质问盟军情报员:“你确定这里是约定好的地点吗?根本没有人啊!”
情报员分辩道:“当然是,这回我肯定没有算错坐标!”
说话间,一支厄普西隆部队已经越过沙脊向我们冲来,我连忙命令道:“呈反冲锋队形散开!”
我们刚刚摆成阵列,背后却穿来一排耀眼的激光,将最前头的几名厄普西隆新兵点燃。
一队光棱步兵冲了出来:“Force Awakening!”紧急之中我没听清那句英文,后来才知道,那是一部西方科幻小说中著名的台词“原力觉醒”,光棱步兵们总喜欢自诩为那部小说里手持激光剑的“绝地武士”。
“抱歉我们来晚了,超时空传送马上就会开启。”光棱步兵小队的队长对我们说,他把光棱炮往肩上一扛的那副架势,确实很像一名扛着战锤的中世纪武士。
身周的空气像水波一样扭曲着,对面的敌人也变得面貌模糊,我知道,超时空传送开启了。空间再次恢复正常时,我们站在了一片能源基地上,遍布大地的油井和发电站蔚为壮观。但这一切都不及天空带来的震撼,因为在天幕上,悖论引擎正在缓缓飞过。它就像一艘科幻狂想中的太空战舰,人类从古猿时代起就已经习惯了的天空和流云,映衬在它身周显得如此黯然失色。
“欢迎历险归来,”斯科特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这是一次成功的合作,我们如愿以偿得到了充足的电力。”
“比绍正打成一锅粥呢,你们想去收渔翁之利吗?”孙岳澜问道。
“不,我们没兴趣把悖论引擎的电能,浪费在本地‘斗殴’上。盟军有更重要的使命,我们已经计划好前往南非了。”
孙岳澜答道:“好吧,也许你愿意载我们一程。我们还要在非洲布下自己的情报网、能源网与游击网。”
我不动声色,却在暗地揣摩着盟军的行踪:北非,中非,南非,这支一路向南的远征舰队,最终目的是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