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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兮言曷】陆之四:其言啝也

2023-02-28 21:11 作者:初绫赫楪幽白  | 我要投稿

【注:本书已经临近尾声。若是你希望得到一个HAPPY END,请看完这章就此打住,自动忽略最后两章;若是你想见证主角的最后、或是想继续读《爱兮云云》的,那就继续——】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距离今年元宵还有五天的今宵,我和白霭迎来了20周岁的生日。人生数十载,虽如梦似幻,更可恨何其短暂。诸如“一眨眼、一回神”便度过了许久的形容,我原以为只是长辈们的无意玩笑,至今方才逐渐体会到介中苦涩,就连好个秋也道不出了。

遥想十年前、我们兄妹二人宛如逃难一般的那段时光。

在“极昼”的审判来临之前,好巧不巧地先撞上了我们的十周岁生日。曾经幻想着能在何等富丽堂皇的环境中、穿着光鲜亮丽的新衣服、接受着熟识亦或陌生贺词的我们,仅仅是就着忽闪的灯光分食了一块没有蜡烛和铭牌的蛋糕而已。我本想着将那一度与她许诺过的辉煌场景在十年后如数奉还,奈何一切依然成了徒劳。

白霭按照那边校方的要求,早早地回到了姬音那里;灰然跟着布兰卡到外国工作,最快也要明天回来;煦月、可丞和殁公主她们更是有着各自无法前来的原因,我那几个室友也是一样……

还有灼灼陪着我呢——这大抵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了吧。

于这仅仅属于我们二人的生日宴开始前,她很是罕见地躲在自己房间里久久不出来。就在我坐在沙发上、边琢磨着她打算做什么边清手游的体力时,灼灼款款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换上了一件袒肩露背的晚礼服,别上了耳坠,似乎还稍稍地化了个妆。

说起这件晚礼服,是乐叔叔去年带着她去店里定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的。记得当时我偷笑了很久,权因灼灼和如此端庄的服饰无缘。倒不是说她穿着不好看,只是两者的“气质”相去甚远。

作为“贵胄之后”,乐叔叔自是认为女儿应当为一些正式场合做准备了。在他的要求下,灼灼于去年自己的生日宴上就穿着这件。当时别扭得她一再扬言道要将裙摆剪开,真是折煞了她爹爹。

为此乐叔叔甚至私下里拜托我帮着开导开导她,然而我只是空明白其中道理、却毫无信心说服她。于是我又咨询了某个“专家”。

“我?正装?啊哈哈哈——这么说吧,诸如面见外宾等大人物的场合父王是不会让我参与的;而其余在宫中的时间就更是自由,哪怕我穿着男装都只会受到王兄们的赞美。兴许得等到我大婚那天你们才能见到穿着正装的我了吧,身为公主真是抱歉呢哈哈……”

好吧,向一个比灼灼更奔放的人询问这种事是我的问题。

总而言之,自打生日宴后灼灼便将它束之高阁了。原以为要等到殁公主邀请我们去王宫时才会用到的,不想今晚就复现了。

“哟……今天的太阳是从东边沉下去了么?”

为了掩饰内心的惊讶,我勉强着对着灼灼说了句玩笑。她少见地没有即刻回应,踩着拖鞋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

“很适合你呢……”她伸出手来整了整我略微翘起的一边领口,而后和煦地笑笑,“不愧是咱亲手给你挑的礼物呢,很般配哦。”

“般配吗?我倒是觉得再大一号会穿着更舒服呢?”

“……笨蛋。”

她微蹙着眉轻轻嘟囔一句后,示意着我可以关灯点燃蜡烛了。



“哈,就咱们俩唱生日歌,果然有些不太习惯呢。”

“唉,倒不如说我该为你还在这里而感到高兴呢。”

“没办法嘛,大家都有各自的烦恼,只好由咱这个闲人来陪你了。嗯——邮来的礼物和贺卡倒是一件都不少,也不赖了。”

“呵呵,怎么有种成了空巢老人的错觉……”

“嘶——听你这么一说确实很像!儿女们事业繁忙,就连抽空回家吃个便饭都变为了奢望,几个月不回来都是常有的事。徒然做了一桌子菜却空出十来双筷子,礼物代替了来宾。唯一能陪陪小白——啊不老白你唠唠嗑的,只剩下咱这个老太婆喽!”

“噗——姑且不谈最后一句,起码我们没有做一桌子菜、摆出十来双筷子吧?仅仅是两碗细面、一方蛋糕而已。”

“哼哼,否则会被小艾指着鼻子好生说一通了。”

“嘛,之前又是你20岁生日又是新年的,反正该吃的好东西都尝过了……说起来,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起奔三的同志了呢。”

“噫,莫要说如此恐怖的话啦!虽然咱自去年年底起就正式加入这个行列了,仔细想来自己竟然和布兰卡到了同一个数字打头的年纪便甚是难堪。若是能永远都是17岁该多好呀——”

“那照你这么说,我就得是永远的16岁了?”

“如此甚好。来吧,第一块蛋糕得由寿星享用,张嘴啊——”

“别这样吧,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唔……”

“你看看你,嘴边到处都沾着奶油,可不能浪费了。”

“唔咕——哈,没差点把我噎住……”



灼灼伸出手指抹去了我嘴角边的奶油,麻溜地吮吸了个干净;而后她又用勺子切下块稍小的蛋糕,殷殷递到我面前。如此举动着实显得我的双手很是无地自容,大脑却甘愿就此沉沦下去。

凑近些还能嗅到她身上隐约的花香味——原本我的鼻子对于这种东西很是迟钝,大致地都能归为“花露水”一类;然而她今天用的香水过于浓郁,甚至连蛋糕里蕴藏的花香味都被彻底盖掉了。

再仔细些看看,恰到好处的淡妆真是漂亮,宛如一纸灵符镇住了平日那个动不动就笑开了花的面容——虽然现在的她终是显得成熟典雅些了,若是问我更中意如此还是过去,亦难以抉择。

……

仿佛要将她看透彻般,我便是如此无礼地反复打量着她,从头到脚,而后再从脚到头。不仅仅是用双眼去看,双耳持续捕捉着她的每一句话语,鼻腔亦沉醉于不知名的花香;就连舌尖也慢慢地忘却了她塞入口中的美味为何物,纵使嚼蜡也堪比珍馐了。

还有她的那双手,理应白皙娇嫩的那双手。虽然灼灼为此做过不少保养,仍抵不过这持续十几年的、各种清洁剂带来的侵蚀——她一直以“担心我们会摔了盘子、浪费水”、且自己身为“主人暨长女”为由,独自肩负着清洗餐具的活。

感触着她贴近我脸颊的、写满了故事与沧桑的手,再暗中捏捏自己的一双嫩手,在倍感惭愧之余,更是一股酸楚。

 

 

——奇怪,为什么今天我会这么在意灼灼呢?

难道是因为白霭她们最近开始不断的怂恿,导致了我潜意识里也会不得不去关注她了么?“祝喜结良缘”、“愿二人携手”甚至是“盼早生贵子”一类的短语已经宛若战机的地毯式轰炸般地出现在周遭众人的邮件、短讯与言语中。起初灼灼还会嗔怪着反击回去,最近好似也终是疲于应付了;我则始终保持着“哈哈”的态度,说不定正是如此才会误让自己认为是默认了一切……

如此不经意、却又偏偏刻意着关注她,大概是我希望从她口中听得对于流言蜚语的看法、但首先自己就无力陈述出来的表现吧。

——“乐灼灼”这一存在,究竟于我有何意义呢?

作为白家世交的乐家千金,她自然是我不可能错过的“道上朋友”;若要刨根问底的话,她甚至能算是我关系远得离谱的表姐了。

正因如此,自出生后我和灼灼便成了不需要言语、只消得一个眼神就能熟络起来的青梅竹马。她曾像个假小子般模仿我跆拳道的招式,曾在我脚伤卧床时端来了刚刚学会煮的补汤,曾体贴耐心地教导我如何游泳。其他的诸如共食一碗饭、共尝一勺药、共洗一池水、共躺一张床之类好像“数不胜数”的琐事,不谈也罢了。

“极昼”之后,灼灼又加了一个新的身份——我的同居者。从此除了在学校上课及周末闲暇的时间,我们就连每日的吃住都在同一屋檐下平凡而自然地进行着了。从10岁到20年的这十年间,我们对于彼此的了解愈加地透彻,儿时没发觉的缺点与特点也被彼此逐个接受、纠正或发掘——恰如去到国外后性情大变好的白霭在一次的回信里写着“两位已经度过了长达十年的婚前同居生活”……

因此,和白霭、灰然他们一样,灼灼也是我无可替代的人。

若是将这三位比成不同的天气,那灰然自然是令我捉摸不透的雾。没有沙尘暴的浑浊、暴风雪的刺骨或是烟霾漫天的呛鼻,他虽然神秘,在我眼里却更有单一、洁净的一面。

白霭是雨,来自于一朵飘忽不定的积雨云。小时候的她是偶尔捉弄太阳的小雨,淅淅沥沥的让人感觉凉爽与眷恋;“极昼”后的她化身倾盆大雨,一连阴沉了很久很久;如今也终算是雨过天晴了。

灼灼则是我的晴天。不同于没法精准预测的雾与雨,太阳每天都会从东边升起而后落下,未曾落下一天不去照拂这世间万物。虽然她也有春日和煦、夏日火辣、秋日温柔、冬日欠佳的不同面,亦丝毫不会动摇她带来了光明与生机这一事实。

顺带一提,我并没有将自己喻作树苗之类的打算。

然而另一方面,若是没有灼灼便肯定没有了今天的我。

那么试着去表达发自内心的谢意如何,趁着这次生日与她独处的机会?好好地归束一下这些年来灼灼辛勤的付出,然后对身为表姐、房东、同学的她真诚地道一句“谢谢”。她不是一直嫌弃我平日里不喜言谢么,正好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不是皆大欢喜的事——

这样,真的好吗?

再过十年——不,就算五年好了,那时我们大学毕业,有了各自的事业乃至于小家庭。姑且不论我自己,若是灼灼寻得了“另一半”成为了他人的晴天,届时我们再遇彼此会如何介绍呢?

“呃,白忡呀?他是咱的青——不,是很要好的朋友啦。”

不知为何,我坚定地认为灼灼会哭中带笑地这么介绍我——在那之前,更加悔恨地哭个不停的人恐怕会是我吧。

“悔恨”,呵,多么贴切的词汇啊……事实上我们之间都互相关注20年了,原先“到了今天才频繁地关注”的前提便是错误的。

因此,我恍然间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中已经不能失去灼灼了。

这大概不是年轻男女间那所谓的“恋爱”情愫,更像是携手走过了数十载的夫妻间的互相扶持与依靠。尽管我们间并没有发生过太狎昵的事——况且我的内心也不至于如此“夕阳”,然而我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我们分道扬镳的可能。

 

 

思绪万千之际,灼灼完成了对我的喂食。她把自己的那份蛋糕推到我面前,而后双手交叉着塞到后背与椅背间,笑着说什么想得到“同等的服务”,还很是期待地闭上了双眼。

于是乎,我的视线自然地落在了她的一对艳唇上。

还记得曾有那么一次,白家和乐家的孩子一起去照相馆拍照。在几位家长的威逼利诱下,穿着小裙子的灼灼摆出了副亲吻我脸颊的姿势——当然也有白霭的份,且我们俩也都“回敬”给了她。

那时候只是一个玩笑,两小无猜间的玩笑。

为了将这份纯真的玩笑延续下去,如今的我势必要做些什么,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之前。



“唔咕唔咕……借小白之手,这蛋糕也更好吃了呢。”

“怎么会呢,灼灼你也太富有感情了吧。”

“切,真是不谙浪漫的木头……”

“那个灼灼,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就边吃边听好了。”

“嗯,嗯……”

“嘶——呼——你……你今天真是漂亮——呃不是这个……”

“嗯?”

“啊不不,我不是说你不漂亮啦。只是心思一歪就顺口说出来了。事实上我要说的是更重要的事……”

“嗯。别吞吞吐吐的行不?你倒是也替一直闭着眼的咱思量思量啊!放心好了,无论是什么石破天惊的荒唐,咱都不会噎住的。”

“哦哦,那我要说了。算了,等听完了再给你蛋糕吃吧。”

“……限你三秒内说出来。三——”

“我——我喜欢你乐灼灼!请和我交往吧!”

“……”

“……”

“……噗!”

“你,你笑什么啊?我可是很认真的!”

“咱就笑在你认真这一点上!啊哈哈——笑不动了。就这?”

“咦?灼灼你什么意思?”

“莫非你是住在火星上、刚刚通网吗?还是在扮演着周围人都知道了真相、作为主角偏要后知后觉的傻白甜呢?”

“傻白甜?”

“……唉。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何必再提呢?”

“诶?”

“咱姑且问一句:小白你会愿意看到咱嫁入别门么?”

“当、当然不行了!因为灼灼你是——呃……”

“看吧!就算你不说出来,咱也对此心知肚明;相对的,你也应该清楚咱秉持着同样的立场。‘喜欢’‘交往’之类的事,咱们都默默坚持近20年了不是么?嘛,或许你只是想用明确的口头表达来捅破本不存在的隔膜吧——这倒确实是男生的义务了……”

“这么说,灼灼你的意思是——”

“咱早就沾染上你的气息了,试想这世上还有哪一个别的男生会接受咱呢?认栽吧小白,这辈子咱是赖上你了——啊不对,原本你就是寄居在咱这里的,应该是你赖到咱头上了哈哈……”

“……呜呜……”

“真是的,你瞧瞧你……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地掉眼泪,害得咱也——哼,反正咱是将眼睑缝上了,你休想窥见些什么了。”

“对不起,我……我只是太高兴了……”

“哎,也就咱这样的好心人肯收留你了。原本咱还特意摆出副鱼肉的姿势、等着你刀俎相加呢;虽然作为男生却如此地不争气很是令咱失望,今天就破例原谅你了。来吧,让姐姐抱抱……”

“嗯,抱歉……我喜欢你,灼灼。”

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能水到渠成地比翼连理,此何其幸也。



好不容易盼来了20周岁的大生日,却因与课程时间碰不拢而被迫与翀分开过了——尽管姬音她们为我举办了盛大的宴会,且也收到了亲朋好友的贺信与礼物,难免地心中还是有些失落啊。

待到曲终人散、各自回房后,我打开电脑一封封地确认着大家寄来的祝贺并逐个回信。都是些简单的词藻和各自不同的调侃,因此回复起来也算是相当顺利——直到最后一封。

“可丞吗……”

或许是他交了女朋友吧,最近我和可丞的联络越来越少了。能在生日得到昔日好友的惦念,使我甚是感激地点开了邮件。

白霭你好。我最近一直忙于学术研究,真是久疏问候了。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能喜欢我寄去的礼物。

从今年四月份起,我要到洛杉矶去继续深造了。听说在那里一呆就得要十多年,期间能否回灏垓大概都成了问题吧……

而后他又浅显地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丞不愧是持续高中三年都制霸着年级前三的大学霸,能让那些数得上名号的教授们青睐有加,破格地被选拔为什么什么班的成员。

怀着赞许与钦佩的心情,我将来信翻至下一页——

……因此,有那么一件我反复思量了许久的事,还是决定要向白霭你坦白好些。由于不清楚你是否愿意知晓真相,我在之后的段落前加了大幅的空白,以便你可以就此及时地打住。

若是就此结束,相信我们还是要好的朋友;

若是继续下去,还请你冷静地看完,结果如何已然毋须在意。

略微迟疑后,我还是滑着鼠标的滚轮翻越了大段的空白。

这样啊……首先我想谢谢白霭你愿意倾听我的心里话。

其实,我喜欢你——不,应该说是“曾经喜欢你”吧。

“喜欢你——诶?我吗……”

对不起,或许你会认为我又在摆什么噱头。但这是我十分认真的感情。请原谅我直至今日才敢表白,而且仅仅是通过信件的形式来传递——我实在没有当面说出口或在电话里讲出来的勇气。单单从如此的怯懦来说,我就没有向你正式表白的资格了呢。

然后便是宛若小说情节那般,可丞将与我相识后的一次次真情实录都巨细无遗地写了出来,细细看来颇令我觉得怀念。

自高一开学前的军训起,他便开始注意我——不,是喜欢我了吧。那之后他又屡屡看到我课间或午休独自坐着看书的样子——除了翀、灼灼姐和煦月,那时候我倒确实和其他同学没什么来往——从而愈加地喜欢我这种“恬静、文雅、冷淡”的性子……

嘛,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从“极昼”发生到与姬音再遇,这之间的近十年本是我此生最为黯淡失魂的日子,不曾想竟然还偏偏有加以欣赏的人在。

“这么说,那一次音乐节也是……”

没记错的话,我还为可丞替我找回了失去的爱好而激动地拥抱了他呢……但愿他不要将此误会成别的涵义为好。

……那一次你猝不及防地就抱住了我。尽管我很清楚你只是因寻回了尘封许久的记忆而一时激动,回去的那天晚上我还是为此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啊哈哈,这么说好像太有些少女情结了。

然而这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我第一次为自己会拉小提琴而感到庆幸;而你无意的一抱更是坚定了我默默追求你的决心。

那之后的日子里我尝试着给你写情书,每次提笔却总是停留在“白霭”二字。在憧憬与迷恋稍稍褪去时,对于摊牌后的形式我唯独剩下深深的不安。所以,胆怯的我选择了保持现状。

有关于我和可丞的绯闻,灼灼姐和煦月曾不遗余力地吹捧、调侃过。身为哥哥的翀也始终没有表态,即任由她们搅这淌浑水。

然而呢,我对于可丞的情感自始至终没有上升到“恋爱”过。

作为一个发自心底欣赏我灰色过往、并想尽办法向我施以援手的人,可丞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但也止步于此。

即使是异性,我也可以接受与他真诚地拥抱,但却无法想象两人手拉手、肩并肩行走的具体模样——倒不如说,在作出诸般妄想时我都不会感到丝毫的脸红与害羞。

与其说是我在潜意识里早已喜欢上了可丞、从而对此都习以为常了,我宁愿相信是自己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觉。至于原因嘛……

看完了可丞的信,我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这是我写给可丞的一般。呼……谢谢你如今还愿意向我坦露这一切,没有达成最美好的结局只可谓“情深缘浅”——当然,我们还是朋友。

……

理清思路后我拨通了可丞的手机,细想后又快速地挂断了。

对待如此“胆怯”的朋友,果然还是写信好些吧……



“——就一杯卡布奇诺、一份三明治吧,谢谢。”

“好的小姐,请稍等。”

尽管不忍于放弃菜单上那琳琅满目的各色甜点,奈何余现在必须将全部精力都投入邻座的一对男女那儿,只好装装样子作罢。

今天其实是哥哥姐姐的生日,还是20周岁的大生日。身处海外的姐姐不谈,原本余当然是打算回家陪着哥哥的,只因——

“……就让灼灼姐和翀独处吧,拜托你了哦灰然!”

正如简讯里写的那般,姐姐狠着劲要推那对鸳鸯一把。她甚至将“‘余不回去’作为给她的生日礼物”以此来要挟余。听说了这件事的布兰卡还举双手赞成,伙同着诓骗了哥哥他们……真是抱歉。

另一方面,布兰卡今晚受邀出来吃饭,对象是她父母替她物色的“对象”——这几年布兰卡作为余的专经混得风生水起,而仕途顺利之余也是时候该解决一下人生大事了。

这次来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大叔。布兰卡也曾将他的信息给余看过,貌似是一个受人爱戴、有车有房、长得不错的人。

“——啊呀呀……说不定我以后也能变成富婆了呢。”

相较于之前的各色人物,布兰卡对于他好像挺满意的。工作之余屡屡向余提及此事,还希望余从男性的角度替她参谋参谋。

“哈……布兰卡都能嫁出去的话,这世上就没有配不成对的郎女了。听孤一句劝,你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切莫过了30再——”

虽然嘴上不饶人,听说她又要去相亲时的余心里却满是不舍与担忧——这大概就是“老父亲”的那种感觉吧,舍不得好端端的一盆水就随便泼了出去。“作为工作伙伴的布兰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照理说余应当报以祝福才对,可是……

于是呢,在余以“凑热闹”为由经得布兰卡同意后,余变成了灰然子跟着一起来了——尽管这能令一个男人的尊严殆尽,余不得不承认拥有这样的能力是何等的便利。即使长相接近、发型能变,灰然和灰然子之间近20厘米的身高差是无论如何不会被看偏的。如此一来,余也能免于粉丝的跟踪和狗仔队的纠缠了。

“……”

那两人正有说有笑地闲聊着,互动的氛围看似不错。然而余还是能瞅见布兰卡那营业性的笑容背后的抗拒——入职这几年,布兰卡还是和当初余才认识她时一样,那种种暴露了自己心情的小动作就是在巴不得趁早结束此次会面。唉,这家伙……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有礼貌地陪对方吃了饭、喝了酒。末了被拒绝送她回家的提案后,那男的还是礼貌地向她道了别,买单后扬长而去——嗯,还算是个可以的人吧。

至于这无力独自站稳的大姑娘,还得靠余加把劲了。

 

 

“快哉啊,快哉——”

呜……面对走路歪歪斜斜、时不时还嬉笑着拍打余的布兰卡,身为女生的灰然子还是太乏力了。虽然回去的路上都靠着出租车,单单从公寓大门到电梯、再由电梯到她家门口便弄得余骨裂一般。

她倒是很潇洒——进屋后高跟鞋一甩,踉踉跄跄地走到床边一下扑倒,捞过旁边的抱枕后肆意地打着滚。余略感尴尬地晾在门口本打算离去,又担心她会否有不适,只好硬着头皮脱鞋进去。

“……富婆?什么富婆嘛,哈哈哈。跟那种先生牵手的话会有什么好结果吗?全程有一半时间在盯着这里、还有这里看的人,怪不得都奔四了还找不到老婆,活该打一辈子光棍啦——”布兰卡揪着抱枕上那卡通人物的“嘴”唠叨个不停,“真是的,他们俩这是什么眼光啊?真的放心将唯一的闺女交给那种人么……”

“布兰卡?”

“唉,嫁不出去的女儿果真是祸患呢……咦,灰然——子?”

听到余的呼唤,她扭过身子来惺忪地上下打量着余。

“欢迎欢迎——哎不对你是跟着我回来的吧?怎么样啊那个家伙,从你这个同性——诶不对,异性……嘛怎么都好,啊哈哈哈!”

布兰卡咯咯笑着,随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就余这几年对她的认识,接下来恐怕会诞生很离谱的展开。被经验点醒的本能催促着余躲她远些——其实都转身迈出半步了,怎奈何还是为时已晚。

“不许走。”

比她醉醺醺的言辞更铿锵有力的,是她一把锁住了余手腕的铁钳。平时连某些瓶盖都拧不开的弱女子,一喝了酒就呜哇——

仿佛在和五大三粗的武打角色演搏斗戏一般,余被布兰卡狠狠地牵引过去;紧接着双腿被床沿一磕,摔倒在了她的床上。

“嘶——好疼!布兰卡你——”

那边的肇事者丢下抱枕,全然不顾余愤愤的反抗之声,一个翻身半倚在余身上的同时还用另一只铁钳扼住余的另一只手腕。

这场景余可没少在片场见过,都是些猥琐男对花季少女欲行非礼之事、而后等着余作为白马王子出来救场的老梗。

只是没曾想过余竟有一天变成了将被非礼的那方,况且演对手的这位大姐太过投入,更麻烦的是根本不会有第三者介入救人。

“现在我算是看开了嘻嘻……”面前的她正用看待猎物般的眼神凝视着貌似无法动弹的孤,“这世上哪有什么好男人啊?那群大叔分明就是嗝——看中我的身子,猥琐,龌龊……女孩子就很好啊。”

“唉……尽管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余还是想好心提醒一下布兰卡你:余可是随时能变回灰然的,本质上也算——不,就是男性。”

“瞧瞧你这小可爱在说些什么胡话呢?姐姐我可是知道一些成功案例的哦,比如游星和朝日、才华和朝阳……呃好像暴露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况且你和他们有些本质上的区别……也没差啦!”

她又在说些余听不懂的东西,大半是跟她那些纸片人老公有关吧。然而她这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余可无法躺平不管,否则自己作为灰然子的这面将再无可能显现出来了——余强烈地如此预感到。

抱歉了布兰卡,余只好用从武打老师那儿学来的皮毛——

“那么首先唔——”

以前只在演戏时摆过的架子居然真的对人起作用了。余在心中默念着歉意的同时,将暂时昏迷的她推到一边去。本想着让她整个人好好躺到床上去的,奈何现在的余实在没有那个力气。

“切,没办法了……”

孤只好变回灰然。若是让布兰卡就这么半瘫在床边着了凉就不好了,然而看着镜子里裙裾翩翩的自己也不是个事——比起羞耻,缩水般的衣服实在太碍事了。

“应该是在这里吧……啊哈,找到了。”

幸好孤想起了布兰卡家里有“变装包”——就是藏着灰然与灰然子各一套衣服的旅行包。这是她对孤提出来的,以备不时之需。

 

 

利索地换好衣服后,孤铆足了劲将布兰卡安置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接下来,就边调些醒酒的东西边等着她醒过来好了。

蜂蜜总归有的吧……可惜不知道她放在了哪儿。反正布兰卡很久前就正式地许可孤能在她家里翻箱倒柜的权利——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她也不知道有些东西放在了哪,若是没有孤的帮助会很耗时。

环顾四周之际,孤首先看到了那根承重的柱子。原是装修时突兀的败笔,却在布兰卡精心的装饰下变得饶有趣味。那上面一高一低的两条刻度线,是孤第一次来布兰卡家里时画上去的。

“哎——其实布兰卡姐姐也没比我高多少嘛!也就是一踮脚、蹦一蹦就能凑到的高度。再过几年,我就能比你高了吧!”

“那灰然可要多喝些牛奶、多锻炼身体了!姐姐我在同龄的女性中也不算高的,你怎么着也得努力比我高大半个头才行啊。”

如今再站到柱子边,稍高的刻度堪堪对齐了孤的上唇。一眨眼快过去五年了,当初那个幼稚的男孩或许是有些成长了,而昔日的她仍旧是那般高……想到这里,孤又不由地看向了一旁柜子上放着的一把键盘,那是孤与她曾经噼啪不断的战场。

“好耶!终于赢过你了,不枉我下的一番苦工啊。奖品奖品!”

“偶尔侥幸获胜而已,没有下次啦!别以为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真的能赢过我。另外,奖品只有乖孩子才——”

“拜托你啦,布兰卡姐——姐,我要巧克力味的。”

“呜,好耀眼的笑容……知道啦,一会儿就给你去买。”

粉色的键盘上积攒着一层浅浅的灰,之后有缘的话再拿出来用用吧。同样蒙着灰的还有灶台,权因布兰卡不会下厨。

“诶?那我岂不是尝不到布兰卡姐姐的手艺了?”

“啊哈哈……我是等着以后嫁一个会做饭的男生了……”

孤依稀能看见数年前孤坐在那儿咬着披萨、一旁的布兰卡苦笑不已的幻影,包括之前量身高、打游戏的场景也是历历在目。

这虽然只是个和孤房间差不多大的小公寓,却满满地承载着近些年来孤与她的回忆。据说在孤之前,进过这里的其他人只有来修空调的师傅;至于她的同学和朋友们则从未被邀请来过,或是太小或是太乱……总之孤对于布兰卡来说,就是如此“随意”的存在。

顷刻间,许许多多的过往场景都一拨拨地苏醒了。

“布兰卡!盍不速去鬻炸物处、反踟躇惶惶然耶?”

“咿!我那个可爱的灰然怎么变成这样了……”

“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是,呜呜呜……我好悲伤啊,伊索德。”

——那时孤接触了古文,为了和灰然子区分开而咬文嚼字。

“……这样你就能明白了吧布兰卡,余确实变成女孩子了。”

“(偷瞄)诶?哎——不是吧!苍天啊……”

“很抱歉之前一直瞒着你,但还请听余的辩解——布兰卡?”

“原本只是多了个弟弟,现在妹妹也有了!心情大好!”

——那时孤的能力被布兰卡看破,只好和盘托出。本想着会被她厌恶,得到的回应却是一个差点将孤勒骨折的久久熊抱。

“汝盍为那恶人作伥耶?莫非此乃孤之过也?”

“不是灰然的错啦,但那个赞助商我们真的惹不起啊……”

“哼!汝且去说,孤与之从此不相往来矣!”

“灰然,灰然!唉……”

——那时由于某个节目赞助商的暗箱操作,挺身相斥的孤被布兰卡拉回了家里。本打算好好和默认了这一切的她交流交流的,怎奈年少气盛,气不过便摔门而去。听说她之后一个人哭了很久。

“干杯!难以置信,只是出国一次余就收获了这么大的成功。”

“那是自然的,谁让灰然你嗓音动听、外表俊美又善于表演。”

“可是呢……为什么布兰卡你坚持要‘余’来呢?”

“我的房间我说了算,难得的庆功会我可不想被他冷嘲热讽。”

——那时孤在海外的演出上一炮走红,布兰卡在自家单独为灰然子开了次派对,其实只是想要灰然子也体会到和孤一样的欢喜。

……

不知不觉间,布兰卡俨然成为了孤家人般的存在。

作为一开始被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孤对于生父母毫无印象。同样地由于记不得很久以前的事,白家的两位大人在孤心里徒留下了单纯的感恩与想念。稍大些时,便是三位哥哥姐姐开始带着孤了。

真正作为外人闯入孤最为徇烂岁月的人,仅布兰卡一人。

她是孤工作上形影不离的同僚,无论是多么琐碎的点滴都能任由她妥善打理。

她是孤学习中谆谆善诱的老师,无论是多么繁杂的难点都能任由她一点而通。

她是孤娱乐时难以逾越的对手,无论是多么不利的局势都能任由她顷刻翻盘。

她是孤失落时寸步不离的清风,无论是多么负面的情感都能任由她拨云见日。

她是孤骄傲时耐着性子的听众,无论是多么幼稚的话语都能任由她笑着听完。

她是孤危机时挺身而出的守卫,无论是多么离谱的谩骂都能任由她全力挡下。

……

若是五年前孤没有认识布兰卡的话,或许孤也会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上上课、打打球、玩玩游戏,也会由于轻狂与自负而说着夸大的话、做着鲁莽的事,也会按着大部队的节奏慢慢成长。

然而她来了,孤的世界便完全变了样。

事到如今,孤是说什么也无法割舍与她间的羁绊了。

……

便是如此忘我地思索间,孤无意地盯着墙上的一只画框。框里装的不是什么书画作品,而是一件褴褛的衣服——正是孤等在大阪遭到袭击时她穿的那件。由于当时她跳出来保护了孤免于枪击,破损的地方都在背后。这对于战士来说可能是耻辱,却是她的荣耀。

“仔细一看这不也挺有艺术感的么?丢了也可惜,正好拿来装饰这面墙……况且这可是我救下灰然的铁证呢。往后有什么需要你出力的地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使唤你了呜呼呼——”

在煞有介事地将这副作品挂起来的那天,她曾对孤这么说过。

那时候孤等都笑了。孤笑得若无其事,她笑得郑重其事。

现在,孤仅仅是无声地泫然泪下,意料之外而情理之中。

 

 

“唔……呃,灰然?”

“你可终于醒了,公主殿下。嗯,在下灰然在此处听凭吩咐。”

“这样啊……诶?你这吹的是什么风啊?”

“平日里多多受到公主照顾了。今日在下斗胆来回报一二。”

“哈啊——我没有在做梦吧,灰狼居然变成了绵羊。好痛!”

“请不要虐待自己的玉体,公主。这让看着的在下很是伤心。”

“真是的,屈指可数的国民偶像此刻正侍立在我身边称呼我为公主诶!若不是因为酒醉后脑子昏昏沉沉的,我直接就亲上去了!”

“请用这个,公主。尚温的蜂蜜水,对解酒有帮助。”

“多谢啦咕噜噜……哈,抱歉了,这么没公主腔调的举动。”

“公主哪里的话,贤淑与矜持并非单单从喝水能体现出来。”

“……果然还是话里有话呢。要是你嘴巴歹毒的毛病也能通过饰演他人来改掉就好了——说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在下亲眼目睹了公主第126次相亲失败,妄自思忖着待公主酒醒后势必会感到难过,便愿尽绵薄之力哄公主开心。”

“喂!哪有那么多次啊——咳咳。真是懂事的孩子呢,谢谢。”

“在下不禁替公主打抱不平呢。分明是如此可爱、有作为、开朗且清纯的女子,仅仅是年岁稍高了些,怎么会没有追求者呢?”

“‘年岁稍高’是多余的!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又难得遇到你搭错神经扮起了侍从,就让灰然子成为我暂时的对象好了!”

“恕难从命,公主。身处此地、对公主心悦诚服的人是灰然而非灰然子。因此请允许我僭越地、短暂地成为公主的对象。”

“你……呵,若是我错过这次机会的话,恐怕会被你千千万万的粉丝责难致郁的吧。哎——怎么鼻子好像有些酸?”

“公主这是喜极而泣了呢。请,这是纸巾。”

“谢谢你呜……呼呼,还是把我弄哭了呢,该当何罪啊?”

“在下惶恐,恳请公主降罪。”

“那——虽然有些过分了呢,不过你和几个女演员已经有经历过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判决,献上灰然你的双唇唔唔——”

谨遵主命,布兰卡。顺带一提,孤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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