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光子越过黎曼跃迁的势垒进入我的左眼(上)| 科幻小说

本周一至周三,带来中篇小说《岁月流》连载:
“我”是一名“察因术士”,能够越过因果时间顺序追查事件——即穿越时间,看到事物未来的结局。一天,人类的空间站开始不断被奇异未知的不可见物质摧毁,这种物质也展现出了穿越时间因果的性质……

刘天一 | 90后科幻作家。声学方向博士,金陵琴派末学琴人。擅于构建世界观,奇观强烈、细节精细,作品中坚实的硬科幻设定与冲突激烈的情节共存,展示全新的道德与人性。代表作品《废海之息》《渡海之萤》《有狐》。
岁月流(上)
全文约15900字,预计阅读时间31分钟
作者:云奈[1]
云奈,航天工程与理论物理双博士,毕业于中科院航天五院与卡弗里理论物理研究所。曾是航天载荷专家,逆因果现象研究者,边境2(伪)世界冠军。世界上第一位察因术士,现任中国察因术士协会的首席,称号“来古之云”。左眼看见未来的因果,右手握紧因果之钥。日常懒散,只想打游戏。
[1]本文真实作者为刘天一,“云奈”是本作品主人公的名字,其个人介绍是小说内容的一部分。
序
几天前,我委托鹿峨制造了这个本子和笔。到现在为止,我翻过了本子上所有的纸页,没有找到未来的我所写的字迹。
奇怪……
我想错了?我又检查了本子,确定它是用压敏纸做的;检查了手上这支笔(另外,我决定叫它千年笔),确认笔尖上嵌了莲晶。我试了一下书写(这段话就是现在写的),压敏纸和千年笔配合很好。莲晶划过,纸张受到压力,就显出了黑色的字迹。
看起来,事情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还是没有未来的文字。
算了,我决定先不纠结。
看起来,现在、此时此刻、坐在笔记前的我,如果不经过一定的训练和书写来养成习惯,未来、那时那刻、坐在笔记前的我,也不会有在这笔记上书写的习惯。未来的我如果不用千年笔在这本子上写字,就不会有文字跨过黎曼跃迁,写(传递)到现在、此时此刻的这本笔记本纸页上。笔记本上自然就空空如也。
也许,我得每天坚持在这本子上写点什么,养成习惯;这样,我也许能看到未来那个养成在这本子上写东西的习惯的我,写下的来自未来的文字。
有趣。
不如,写点日记吧。
今天,2086年6月9日,热,晴。我正坐在协会办公室里发呆。北京的告警钟在播两三级的逆因果警报,但不需要我处理。书记员鹿峨会记下这些警报,发给协会里的其他察因术士处理。如此闲着,前几天时,我突发奇想:如果我用压敏纸制造笔记本,用莲晶制造笔尖,然后在上面书写,理论上说,我的书写有可能因为莲晶的逆因果作用传递到过去。那么,现在的我也可能收到未来的我在笔记上的书写,看见未来的我给现在的我的提醒和暗示。
我决定把这个笔记叫因果笔记。如果这个笔记能成功,能推广给所有的察因术士使用,大家都能看见未来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的提示,那么高难度的察因案件处理起来会更简单一点。
总之,我得没事往本子上写点什么,养成习惯。就当是书写心情,放松一下。
大地的裂谷
2086年6月14日23:03。
累了一整天,终于在航天基地的酒店里躺了下来。过去几天出了件大事,我一直抽不出空在笔记上写东西。
两天前,12日,在酒泉和嘉峪关北面大约三十公里远的戈壁荒漠(很平的平原)上,出现了一道有近十公里长,一公里宽,一百多米深的直线型巨大裂谷,呈西南-东北方向。裂谷产生原因不明,如此巨大的沟裂绝非爆炸之类的人工手段的“作品”。
地震波记录和反演表明,裂谷是12日白天的几分钟内出现的。仿佛像有个小型的地震震源在地表沿着西南-东北方向直线移动,“犁”开了地面。牧民们拍到的模糊视频显示,地面像被无形的篆刻刀划过,震动,泥石排开,留下一道挺直的笔画。而这把篆刻刀,足足有一公里宽。
应急管理部将这件事定性成了原因未明的逆因果事件,危机等级五级。当夜,我和鹿峨一起赶赴酒泉,同来的还有谷岚,她代表应急管理部和卡弗里所[2]处理这一事件。
[2]卡弗里理论物理研究所,位于北京。
今天白天,我们坐直升机飞临大裂谷。夜里下了一场骤雨,谷里积了泥浆。在黄褐色的平野上,裂谷笔直往前伸,两侧的山谷坡面平整,在谷底夹成近似120度的角。裂谷外堆着两行百米高的土垄,是被挤压翻出来的土石形成的。
我们讨论了很久,排除诸多可能性。不可能是爆炸,没人能炸出这么长、这么整齐的裂谷。也不可能是天然地震;天然地震的震源不会像篆刻刀一样移动,更不会炸出裂谷。地震最多让本地底层错位,形成断层地堑之类的构造,但这种构造也不是120度的V型谷的形态。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天上的东西飞掠了这片戈壁,犁过地面。能有这种力量的飞行物,只有一个:位于52000千米极高圆轨道上的巨大空间城市,红莲城。
红莲城有一块巨大的莲晶,依靠着莲晶和地球之间的万有斥力,才能托住质量巨大的太空城市运行在高轨道。如果,红莲城的轨道高度骤减,近地点只有十几千米高,在掠过近地点的时候,那块莲晶的庞大万有斥力可能反作用在地面上,压碎地面。这是唯一可以合理解释裂谷出现的说法。
谷岚计算了红莲城的运行轨道。在十三天后,红莲城的轨道投影刚好经过酒泉北部,且投影和现在大地上的裂谷完全重合。谷岚又计算了红莲城莲晶的能量和跃迁距离,差不多就是十三天。
也就是说,我们有九成的把握认为,十三天后的红莲城发生了某种异常,比机械能[3]骤减,轨道近地点从52000千米变成十几千米,并在掠过近地点时飞过酒泉上空。十三天后未来那时,红莲城的莲晶的万有斥力压开了地面,撕开了这条裂谷,这一效应逆因果传播到现在,让裂谷提前了十三天凭空出现。
[3]比机械能是航天器的机械能除以航天器的质量。当中心天体恒定时,比机械能正比于航天器运行的轨道的半长轴长度。
裂谷的未来因找到了,这次察因事件也就结案了。但是,真正的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红莲城为什么会损失比机械能?它不应该好好跑在高轨道上吗?十三天后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太空城变轨?未来的变轨被修正了吗?
如果没有被修正,那就是极恐怖的事情——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危险的察因事件。红莲城原本的轨道周期是40小时,如果近地点减小了五万千米,轨道周期会变成约16小时。每十六小时,它就会飞掠近地点,犁过大地。这一次犁过的是酒泉的无人戈壁,下一次呢?哪个同纬度地区会被犁过?北京?伊斯坦布尔?罗马?还是纽约?
我不敢想象超级大城市中心出现一道十公里的裂谷。
更可怕的是,如果红莲城的能量损失过多,坠落在了地面……那可是一个实际质量二十万吨的庞然巨物。
几个小时前,北京发布了逆因果6级预警——全球级的灾害警报——要求预防红莲城低掠危机。各国应急部门和航天部门开始开会,而我、谷岚、鹿峨,还有其他国家的察因术士们,开始准备飞往红莲城,寻找未来的红莲城变轨的原因,并试着干预。
明天,我就要从酒泉飞向太空了。距离我上次飞去太空,已经过去了快二十年了。那一次我从天衡空间站下来后,就再也没有进入过太空。
二十年前,是我第一次去太空,也是我最后一次去太空。
我不想去太空,我不想再想起那些伤心往事。但这次,我不得不去。
来古之云
6月15日,中午。
昨天晚上没睡好觉。我梦见自己回到高中,天衡空间站变成UDO,坠落在了我们学校,砸烂了宿舍楼。
我们计划后天前往太空。我虽然二十年拿到了载荷专家的资格,但这二十年来从没再去过太空,他们要求我复习所有的操作,复健。体质上的复健来不及了,我只能快速复习所有的航天知识和技能。
吃完午饭后,我准备在这笔记上继续写点。笔记上还是没有未来的我留下的文字,不过,我不着急。我现在只担心天上的红莲城危机。
早上,我一个人去了东风陵园,那里有着我爷爷的衣冠冢,还有越秋的衣冠冢。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二十年前,是他们击败了UDO。
时间真的很快。
也许,我应该写写我的爷爷的往事,也写写我的往事,还有越秋的事情。反正,这笔记上啥都可以写,借此机会记述一下过去,权当写了个自传,也是不错。
我叫云奈,出生于2048年12月18日,西安。爷爷叫云景开。据他所说,我们家祖上可以追溯到唐朝,一直是居住在关中的望族。祖先中有一位叫云淳的,是唐朝的掌天文历法的那个官(我不知道那个官叫啥)和道士,受皇帝信任,有自己的道观和天文台。我家里在杨凌乡下有一间清朝老宅,位于农村耕地边缘,因为耕地林地管理的一些法律问题,卖不掉也不能拆。小时候,我和爷爷在里面住着,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关于我的父母,我想记述的很少。爷爷年轻时常年在太空工作,对我爸疏于管教,我爸成了顽劣子弟,喜欢赌博。我妈在我几岁时就离婚跑了;我爸,他只会骂我打我,我和他矛盾很大。高中后我就和他几乎断了联系。
爷爷是最亲我的人。
爷爷在西安的航天院所工作,是做太空垃圾主动防护的——用软胶射击侵入轨道限界的有害太空垃圾,保护航天器。他也是载荷专家,上过很多次空间站,负责这套主动防护系统的维护和实验。在我几岁时,因为身体原因,爷爷已经不上太空了,只在地上做研究。我常听他讲天上的故事,讲航天员怎么飞来飞去,力大无穷(能推动很重的东西);我还喜欢听他讲古代的灵异故事,讲祖先云淳道法怎么高超,怎么用古镜踏海平波,伏照妖邪,怎么以阴阳之瞳占卜未来,怎么和一位叫霁娘的胡姬斩妖除魔,收复妖怪白蛇,平定了长安的雾灾。但我那时太小了,对爷爷讲的故事都记不清了。
我现在常常后悔记不清这些故事了。倒不是它们有多好听,而是云淳和他的古镜的故事,似乎活脱脱就是发生在古代的一系列逆因果事件。弄清这些事件对逆因果研究很有帮助。
小时候,云淳的古镜还在我家中。那是一面唐代的铜镜,因为常磨,镜面还是亮的。背面有铜锈,刻了几个篆字“来古之云”。我整天找爷爷要古镜玩,幻想着自己也能用古镜放出法术。爷爷很珍视古镜,只给我摸过几次。
那段时间,我天天缠着爷爷讲故事,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管。
事情的改变,是在小学二年级。那时,天上的UDO,击碎了地上的我的生活。
我在西安彤彤路小学[4]读书。这学校其实并不怎么样,老师不大管学生,学生也乱。爷爷曾说要把我转去更好的小学,但那时他很忙,没空管我。后来我才知道,就是当时,太空里出现了UDO,爷爷在忙于对抗这些击毁航天器的未元之物。然后,我爸又不管事,于是我就进了烂学校。
[4]虚构地点。
有次在班上,忘了为什么,我在吹嘘家里有唐代的古镜。同学不信,我又很自傲,就带几个同学坐地铁去杨凌乡下看古镜。转了几次车,到古宅已经是快午夜,宅里没人(爷爷在西安加班),我带他们溜进宅子,找到古镜,拿到院子给他们看。
那夜是满月,月光很白。我拿着镜子,但那个几个同学执意要亲手看,我怕他们弄坏古镜,不同意。他们骂骂咧咧,抢过镜子,乱玩乱摸。我叫他们停手,万一镜子弄脏甚至摔坏了,爷爷肯定会很生气。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拿着镜子比划当时流行游戏里的角色大招,嚷嚷笑笑。我害怕,而且后悔,后悔带这些我不熟的坏孩子来到了宅子里。
就在那时,我听到了一声清锐的鸣叫——直到现在,我都怀疑那是古镜在月光下的鸣叫。坏孩子们尖叫着丢开古镜,喊着“怪物!”跑了。
我捡起古镜,镜子没磕坏,就是镜面上粘了一些脏鼻涕。镜面清澈,但清澈中蒙着雾气。我着迷般盯着雾气看,在雾气里,我看见了一条白蛇,白鳞红信,朝着镜面游来。我反常地没有害怕,反而觉得这白蛇很熟悉;然后,白蛇消失了,镜面蒙着月光,明晃晃的光芒刺得我左眼发痛。
我收起古镜,庆幸镜子没弄坏。对于白蛇,我那时没多想——那显然不是幻觉,但我想着以后问爷爷,对这事也没上心。很多年以后,我在卡弗里所做了很多工作,才理解了镜子的秘密——镜子中是一片小型的时空泡,那是逆物质莲晶的边缘侵蚀时空的效应跨时黎曼跃迁到唐朝所形成的。
后面几天,我左眼发肿、疼痛。我不敢和父亲说,就忍着。大概半个月后,疼痛好了,但我的左眼视力下降,而且视野里总是蒙着一层白雾。
在学校里,气氛变了。那些坏孩子似乎怕我讲出他们被镜子吓跑的事,损坏他们的“英雄气概”,就串通着讲了一个故事。他们说我在家里养毒蛇,而他们打死了蛇。他们还说我是女妖怪。我和他们吵了一架。以前,我是不和班上这些打架、四处欺负人还“混社会”的坏孩子们交往,我那时太想证明家里有那面古镜,太想炫耀自己了,才把这些坏孩子带回了古宅。
接着,我发现我的左眼能看见未来。
看得见未来,看不见人心
17日,晚上。
我训练了一整天,累。今天晚饭后,我还抽空解决了一个小的察因案件。
案件现场在航天员家属区,发生的当下果是有个小女孩被住宅楼外掉下来的什么东西砸中了,但现场找不到掉落物。警察怀疑东西是在未来掉下来的,砸人的力量经黎曼跃迁传递到了现在。我去了现场,然后左眼看见了未来的影像:二楼住户的阳台上的一个空间站模型掉了下来。这是这次当下果的未来因。事情的法律判据就让警察去处理吧,我只负责找到未来因。
其实,能通过“看见未来”找到的未来因还是少数。许多时候,察因需要动用计算机建模分析,甚至需要社会经验。而我的工作,就是尽量找到未来因,并规划前往未来的“合适”道路。
从小学二年级的那个月夜算起,我已经拥有阴阳瞳三十年多了。我习惯了时不时能看见部分未来。我常常想,如果左眼没有异常,自己能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可能更好。我并不想要这种特殊能力。
但事情没有如果。
左眼异常后,我经常因看见未来而被人说疯子。比如,我会看见未来站在树上的鸟,喊同桌看;同桌只说我有精神病。最开始的几个月,我怀疑我有幻觉。后来,有一次去终南山春游,我看见小胖子章闫楠从山石上摔下来,摔得很严重。我大叫着好心去拉他——结果,周围的同学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章闫楠也在我后面,嘲笑我疯了。
我的视野中有两个章闫楠。我以为我又出幻觉了。
就在十几秒后,章闫楠爬上那个山石,摔了下来,摔下来的方式和我十几秒前看见的影像里一模一样。
大家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第一次意识到左眼不是看见幻象,而是看见了未来发生的事。后来,班上逐渐开始流行一种说法,说我是蛇妖,用巫法咒了章闫楠让他摔跤。大家讨论着我看见幻觉的奇怪表现,各种谣言越传越离谱。
至于章闫楠,他是我们班上坏孩子的头头,也是那天跟着我去古宅看古镜的人之一。他抓着我要摔跤医药费,我不给。他就变本加厉、添油加醋地说“云奈是个怪物婆娘”,编成那种辱人的歌曲,乱唱。后来我又看见了好几次未来,会影响别人的那种,比如热水泼在了课桌上,好心去提醒同学(“你的热水要洒了”)。但他们不理我,觉得我神经病。
但这热水是一定会洒出来的。
物理上,热水洒出的未来已经既定了,被我看见了。
于是,在热水洒出来后,他们更加怀疑我是妖怪,是我用某种邪恶力量弄翻了热水杯。我备受屈辱,不想做好人,也懒得去矫正那些看见的不好的未来,随它们发生就好。我变得孤立,成了同学们欺凌的对象。我的课桌和书包成了垃圾桶,总有人为了欺负我往里丢垃圾。
有一次在三年级,我看见一片有些弱的光影(来自未来的光子毕竟不是每一个都能越过黎曼跃迁的势垒进入我的左眼),一个未来的画面:章闫楠悄悄往我的课桌里丢了垃圾,一碗吃剩一半的凉皮。
悄悄等了半小时,下课后我把章闫楠丢凉皮的恶行抓了个正着。我和他吵了起来,他不承认丢了凉皮,反而诬陷说是我自己丢凉皮进课桌。其他一些看见章闫楠丢凉皮的同学也不帮我说话,他们有些是讨厌我,有些是碍于班上霸凌我的风气不想出头。我和章闫楠吵到了班主任那,班主任大概是认同我的说法,想让章认错;但章就是不认。后来班主任开始和稀泥,可能是章的家里面太有钱了,班主任不想惹事。
就在那时,我又看见了未来的影像:章闫楠一拳打在我脸上。但我错把这个未来的画面当成当下正在发生的画面,我认为章闫楠突然打我了。我就本能地尖叫,挥拳,打上了章的鼻梁。
章也大骂一声,反击给了我一拳——这一拳,就是我约一秒前看见的来自未来的一拳。我们很快打在一起,又被班主任拉开。班主任开始骂我,因为在现实的时空流形丛中,是我先打了章闫楠;虽然,我是看见了未来的章闫楠打了我,但未来的章闫楠打我,却是因为我的出拳而反击。
在这个奇怪的逆因果逻辑闭环中,我们都是正当防卫。年幼的我陷入了巨大的迷茫,我不敢说自己有特殊能力——也没人会信。我也难以接受在现实世界中是我先挥出了拳头,是我主动打架,而且是在班主任面前。我被班主任骂哭了,接着是找家长。我爸把我打了一顿;但最后来学校的是我的爷爷。
爷爷从太空完成一期任务回来了。
爷爷帮我请了两天假,带我回到乡下,教育我不能打架。我哭得稀里哗啦,决定做一个好学生。我哭着和爷爷说了古镜和我能看见未来的事情,爷爷好像并不奇怪,他告诉我这是阴阳瞳,祖上很多人都有。古代,拥有阴阳瞳的人能看见未来或是鬼怪灵魂,算命先生用这个做预测。我想知道更多的东西,古镜里的白蛇是什么,阴阳瞳能不能治好,爷爷只说,要等我长大,才能告诉我更多。
后来,我再也没听过爷爷说这些。
那次事故,爷爷走了。
未元之影
6月18号,中午。
晚上我就要起飞去红莲城了。
我想再写点什么。
昨天,大西洋观察到了未来的红莲城“犁地”的行为,在北纬40°的海面上,海水被巨大的推力凭空排开,掀翻一条货船。推力移动的路径和酒泉裂谷一致,长约十公里,西南-东北方向,和红莲城的轨道投影重叠。
好在发生在海上,没有严重的伤亡。
我不知道这次红莲城危机是否会比当年的UDO更严重。从伤亡的可能性看,或许是的。毕竟UDO几乎不会造成伤亡;红莲城砸在大城市就很危险。但是,UDO一度封锁了人类所有的航天科技,封死了人类科技的未来。
UDO,undetected object,不可探测物,或者叫未元之物,是对漂浮在太空轨道上的那些不可探测的陨石碎片和太空垃圾的统称。UDO出现于我四五岁时。那时,有一天,天上的航天器因未知原因集体爆炸、失联,太空碎片逸散,变得“不可探测”。后来,航天器总是被这些“隐身”的太空碎片撞击到。无论什么手段——光学、电磁、重力,都探测不到这些太空碎片,它们就像是虚空,像不存在。它们毫无预警地撞上、击毁各种航天器,从卫星到空间站。
爷爷那时就是为了解决UDO而去太空,他是太空垃圾防御的专家,在天上部署调试最新的针对UDO的主动防御系统。在我和章闫楠打架不久,爷爷又去了天门太空站驻站工作。入站没几天,一块巨大的UDO撞上太空站,将太空站撕得粉碎。
这可能是人类航天史上最惨烈的事故。紧急中,天门太空站的十位宇航员只有三人乘飞船脱轨逃生,剩下的七人牺牲在轨道上,这里面,就有我的爷爷。
爷爷和其他牺牲的航天员们本是有机会逃生的。但为了保存数据,他们的撤退迟了一步。从下传的日志等可以看出,爷爷他们在空间站解体前的最后十几秒,向总控输入了数据下行的命令,把所有还没有同步的数据传回了地面——这些数据中,就有这次UDO撞击的实时信息。爷爷传回的这些信息情报,也是未来十年内人类关于UDO的唯一情报数据。后来,UDO越来越多,织成了密布轨道空间的网,人类的航天寸步难行,任何航天器射上去都会很快被UDO撞烂,几乎传不回信息。
根据爷爷他们传回的情报,那时人们确认了一件事情——UDO并非不能探测或不存在。UDO存在于未来。在天门被摧毁的五天后,人们观测到了一块十米级的太空破片穿过天门被摧毁时的轨道坐标,破片的参数和爷爷传回的,导致天门站爆炸的UDO的推测参数一致。
于是,有人怀疑,UDO实际上是将某种作用传递到了过去。五天后的太空破片和五天前空间站,跨时空相撞了。
那时的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懂UDO。我只知道,爷爷去世了。
爷爷永远都是英雄。是国家的,是人民的,是航天事业的,是人类的。
也是我的英雄。
6月19日,凌晨。
我来到了太空,人生中第二次。
飞船正在红莲城转移轨道上飞行。窗外的地球看着有点小了;我们正在往五万多公里高点霍曼转移。我不是驾驶员,不用关心飞行的事,于是,我就掏出了本子,继续写。谷岚和鹿峨都是太空的常客了,鹿峨问我因果笔记有没有效果,我说还没有;谷岚问我因果笔记是什么,我和她解释了一下。
失重的感觉真的很奇妙,让我很享受,也让我想起了更多过去的事。
小学,爷爷去世后,我消沉了下去。章闫楠和那些坏孩子们嘲笑我,我越来越讨厌他们。有时,各种奇怪的错都会被归到我头上,走廊的垃圾,班级系统的病毒,还有泼在试卷堆上的奶茶。反正老师也不看监控,所有坏孩子都说是我做的。
行吧,都是我做的,我的错。
最开始我还是有一两个朋友的。有个女生叫吕虹,和我关系不差,至少能正常说话,不欺负我。有一次在校本课上,我的左眼看见她的航模会被人不小心推下桌子摔断主翼(在未来),我犹豫了一会,好心去提醒她。虽然,我已经意识到提醒没用,未来是既定的。吕虹小声和我说了谢谢。
另外几个坏女孩跑过来嘲笑吕虹和我交往。吕虹本就是个害羞性子,说不过她们;我想跑过去帮吕虹说话,结果,我不小心蹭到了吕虹的航模,摔倒了地上。
……我永远想不到,我看见的糟糕未来是我一手造成的。
都是我的错。
后来吕虹也疏远了我,班上就更没人理我了。同学不理我,老师不管我,父母更不管我。而且,在爷爷去世后,父亲还卖掉了老宅里的东西(老宅本身卖不掉,不然他肯定会卖的)去继续赌博,包括那面古镜。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有一次,章闫楠带着古镜来班上,故意在我面前晃了晃去。我才知道父亲卖掉了老宅的东西,被章家买走了。章家有个私人博物馆。
章闫楠知道我很喜欢古镜。
他拿着粉笔在古镜上画来画去,又假装要把古镜砸碎。我气冲上了头,直接和他打了起来。我不能接受他侮辱、毁坏爷爷的遗物。我不能接受!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打死他!往死里打!
章闫楠比我壮实,他是高个的男孩子,我只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刚打了一会,我就被他按在讲台揍。我打不过他,但因为能偶尔看见未来的原因,我看准踢出一脚,踢在他动作的破绽,把他踹飞过一次。不过也就一次。最后还是我身上伤重一些。
最后,因为先动手,我被记过警告,罚站,检讨,找家长,又被父亲打了一顿。
反正,都是我的错。
于是,我的思维逐渐变得极端起来。我觉得,不管什么事都是我的错。没人能帮我。我也不用做什么好孩子,我也不用做什么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对不起爷爷,但我没得选择。我要做一位坏女孩,坏极了的那种。
小学的后几年很平静。霸凌还在继续,但大家都长大了,行动上的霸凌少了,言语上的霸凌更多、更刁钻。我坦然接受了。我不会哭,我抽烟喝酒,纹身。有人骂我就骂回去,有人打我就看情况(一般是打回去,用力打,只要不出大事就行。找家长?我爸反正懒得管我)。
我毕业了。
我去了一个还可以的中学——因为爷爷牺牲的原因,我有政策照顾,并不是我学习很好。现在想起来,我的学习本来可以挺好的,但我不想学。我和爷爷一样,对理工科有很好的天赋。
中学的日子和小学差不多,霸凌少了些,只是有些谣言说我是会什么蛇语的怪物。我一进学校就是一副坏女孩的样子,抽烟、喝酒、打架、纹身,逃课上网,样样都会。班主任找我聊过天,说起我的爷爷,让我好好努力。我就“哦哦”应付几声。
那时,我觉得我坏透了,没救了。我是个烂人,最后会烂在社会底层。
小学我被人霸凌,中学我霸凌别人。我打过人,把隔壁班的乖乖女学霸的眼镜打飞过。我把头发染成灰青色——苍穹和云的颜色。我留很长的刘海遮住左眼,不想看见那些时不时窜来的来自未来的光。我厌学,我什么都不想学。不过,我独行独往,不和那些混社会的真正的差生混在一起。我孤独而骄傲,我可以自己变坏,但不想那些真正的坏透的人来烦我。
家里也不管我。我后来开始沉迷“边境2”,一个在太空失重环境打枪的FPS游戏。在游戏里飘来飘去能让我想起爷爷。我玩了很久,技术还行,本科时还拿过世界冠军。不过后来他们知道我打比赛用了左眼,偷窥了未来的信息,就把我的冠军取消了……
高中,我依然不想学习,也不想读大学,就想打边境2,在虚拟的太空里过一辈子。漂浮,开枪,扫雷达,抢点,追着重力变化痛击敌人。我只想要简单的快乐。
我决定想个办法养活自己。我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脸(化了妆,不过后来我基本没开过摄像头),弄了个虚拟的身份证,去网上做边境2的主播。我靠技术攒了一点人气,有了几个固定打赏的车队老板。白天我在教室睡觉,半夜我在家里打游戏,开深夜车队,在月海基地或者后稷号上面大杀四方。因为我声音比较甜,总有些水友觉得我是萌妹子,要我开摄像头。我不开。我不是那种愚蠢的颜值主播。我唯一几次开摄像头都是拍我的手,拍我操作键盘鼠标的实况,证明我没开挂。
为了这个摄像头,我后来去给右手做了美甲,白色,上面画了小小的白蛇图案。
水友会怀疑我开挂,主要是我有时撩起刘海打游戏,左眼能看见未来的残缺图像,看着像开了透视或者自瞄外挂。最开始,我一般遮住刘海(或者戴眼罩),因为未来和现在的游戏画面叠在一起,混乱不清。后来,我试着适应,慢慢能在画面重叠下打游戏。逐渐,我能分出心神观察未来的信息,指导当下的我打游戏。最后,因为经常看见未来的游戏信息,我打边境2的大局观也越来越好,总是可以预测敌人的战术(哪怕不用左眼),这种能力弥补了我技术反应差的劣势。后来在战队里,我打的是队长指挥位,我也是世界联赛里唯一的S级女选手。
陨石为什么一定落在陨石坑中?
6月20日20:35,红莲城。
我终于在红莲城歇了下来。
轨道转移飞了一整天还多。红莲城的轨道太高了,五万千米,比同步轨道还高了两万千米。如果不是新一代的火箭和载人飞船都部署了反重力(基于莲晶的万有斥力)技术,把我们这些人和货送到这个高轨道至少要几千吨重的火箭。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红莲城。虽然以前经常在新闻中看见这座太空城,但亲眼所见,才真正感受它的宏伟。
对接时,我飘在窗前,看见了红莲城的全貌。红莲城可以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其主体,浮在“上方”。当然,太空无所谓上下,上方是以指向地球的重力方向计算的。主体部分是巨大的太空空间站,直径一千米,呈圆盘状。这一巨构也被称为“主城”。另一部分,则是圆盘下的一颗冰球,冰球为椭球型,长轴有几百米长,内部包裹着那朵被称为红莲的巨大莲晶。主城的重心、冰球的质心和地球的地心三点共线,以地球-冰球-圆盘的位置在轨道半径上向外排开。冰球内的莲晶夹在地球和圆盘之间,因万有斥力托起了质量巨大的主城,使得红莲城这个极高质量太空城可以稳定运行在现在的高轨上。
我现在就住在主城的一角。红莲的斥力传到我这里仍然存在,但只有大约0.15G。这一斥力在我的感觉就是重力,红莲所在的冰球,此时就是我感觉中的天空的方向。冰球的更上方,是地球,昼夜半球的分割线清晰可见,太平洋的云气缠旋,汇成菲律宾东部的台风。冰球折散着阳光,白、灰、黄、绿,各种颜色的光折射出来,那是冰中所包含的泥浆、水草的色彩。
这些凝成冰的水,来自洞庭湖,长江口。
上一次我距离这个冰球如此之近,是十几年前,红莲城刚刚建立时。
那时航天一院在做反重力火箭,冬天,在酒泉试射。火箭上带了一枚很大的莲晶,借用莲晶和地球之间的万有斥力来对抗重力的效果。火箭起飞没多久就失控,残骸散落在恩施到南昌一线。其中,最重要的莲晶落入了岳阳的洞庭湖长江口。
那年冬天的寒灾很严重,海南文昌都下雪了。岳阳一线的长江结了薄冰,气温有零下十几度。莲晶砸到江底,很快,江水在莲晶的万有斥力的作用下漂浮起来,浮空,结冰,变成了罩住莲晶冰半球壳。冰壳压住了莲晶,让莲晶没有因为万有斥力而升空飞走。
正常来说,莲晶这类逆物质是宇宙的另类。它们和所有的正常物质以万有斥力交互,如无约束,它们只会在斥力的加速下飞离地球,飞离太阳系,飞离银河系,以近光速飞向宇宙边缘。
因为砸在了江中,江水被斥力浮起,又在极寒中冻成了冰壳没有洒落,这枚莲晶被压在冰壳下,没有飞走。但冰壳的压制并不稳定,处于临界亚稳定状态。像是放在山顶的巨石,看着稳定,但稍稍一震就会滚落。冰壳与莲晶也是,若稍有扰动,冰壳滚掉,莲晶就会飞离。
于是,问题来了。十几万吨的冰浮在百米高空,一旦倾覆,砸在江畔的岳阳市,后果不敢想象。
当时我在现场。现场没有发生逆因果事件,我不深度参与冰球问题的决策,我只负责处理可能发生的察因案件。我们不能直接炸碎冰球,放走莲晶——任何不慎都会让冰球砸进岳阳。
最后,我们在岳阳现场造了个“火箭”,将莲晶和冰球当成统一组合体,慢慢送上了太空。
本来有人建议将这一组合体运送到太平洋上空,然后抛弃。冰壳坠入太平洋,莲晶飞向宇宙尽头,啥事不会发生。但是,我们想干一票大的,想将这块莲晶送上太空,成为巨大的城市级太空站的一部分。
最终,莲晶带着冰球来到了太空轨道,成为了现在的红莲城的前身。十几年后的现在,红莲城已经建设成了高轨巨无霸,人类宇航的新起点。上千人长期生活在此,在靠近莲晶的位置,甚至能有接近地球的重力(万有斥力提供的)。
几个小时后,我有个会,要讨论这次未来红莲城“犁地”的危机。现在,我没有什么睡意。
也许我该再写一点……上一次回忆到哪儿了?
我高二时,中国天衡空间站要发射了。
天上的UDO越来越多,人类在太空节节败阵。UDO密布太空,几乎任何航天器上天,都会被UDO这种无法探测、预测、看见的东西击碎。而且,一些被击碎的航天器的碎片也会变得无法探测,变成新的未元之物,仿佛病毒传染。太空成了禁区,卫星失灵,空间实验室被击毁。导航没了(高二,我记得很清楚,北斗信号搜起来很慢),气象预报没以前准了,卫星网络没了。
但,中国依然在发射新的空间站。天衡站就是专门为了挑战UDO而设计的。它是最终的希望。
当时,陕西组织优秀中小学生去文昌参观发射。我因为爷爷的关系,也去了。班主任说我形象太社会(染发、做美甲、奇怪的左刘海,耳环,纹身),不让我去。但航天系统的人还是把我带上了,他们希望我去看看爷爷设计的防御UDO的新系统飞上太空。
在文昌的几天,我很乖,我不想丢爷爷的脸。不管哪位航天的工程师来见我,说我多像爷爷,说我多可爱,说我学习一定很好,我都乖乖地笑着点头。等他们走了,我就咬着嘴哭。
我想爷爷了。
我有点后悔没好好学习。我也许不应该做个坏女孩,我也许应该是学霸,应该像爷爷一样,给人类探索宇宙努力……
发射的傍晚,我坐在淇水湾的沙滩上,身边是其他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太阳下山后没多久,在火箭发射前半小时,那颗逆因果的陨石砸了下来。
我在发呆。天气很热,人多,风小,又下了雨,潮。带队老师给我们发了椰子,喝干了还是热。不时有男生来和我搭讪,可能因为我化了妆。
有个男生找我说话,我不想理他,就看着天空。然后,有一阵风,撩起了左刘海。
我突然看见那颗陨石。
陨石划出一道火红的轨迹,朝着淇水湾这边的方向砸来。我吓坏了,那一瞬,我想了很多——这颗陨石会落在哪?我看见的是未来,还是现在?周围的人没看见吗?如果来自未来,我现在看见的只是一个虚影,应该不会砸伤人或者爆炸吧?
我呆了十几秒——可能是觉得陨石落到淇水湾的概率并不高,有些侥幸。但是,陨石还是很不幸地朝着我们砸来。
看见火红的轨迹确确实实要落下来,我本能地跳起来,大叫着快跑之类的话,一面看着天上一面往酒店的方向跑。周围的人都愣着看我。
几秒后,滨海的礁石上发生“爆炸”,一个巨大的陨石坑炸了出来,人群乱作一团。灰尘散去,那是一个没有陨石的陨石坑——一颗来自未来的陨石砸出来的当下之结果。
文昌的这颗陨石是我们第一次观察到宏观的逆因果现象。虽然我之前多次看见未来,但我并不知道我这种能力也是逆因果现象的一种。那时网络上的流行话题就是“#陨石为什么一定要落在陨石坑中?#”这种看起来很傻的问题,但这个傻问题就是逆因果的本质。
那就是,在时间顺序上,结果比原因提前发生了。
在文昌陨石事件中,爆炸和陨石坑先出现,陨石是一天后落下来的,精准命中陨石坑,甚至陨石碎片撞出来飞溅的形状也一模一样。一天后落下的陨石没有威力,就像羽毛落地一样。他的冲击势能全都释放在了一天前陨石坑凭空出现的瞬间。
后来我意识到,我不是能看见未来,我只是看见了一次又一次逆因果的光。这些来自未来的光在照到未来的物体上,被反射,然后跨越时间来到现在,进入我的左眼,被我看见。
陨石事件让逆因果被广泛讨论。当时很热门的一个问题是,如果在陨石坑出现后的一个小时内把坑平了,陨石还会掉下来吗?如果掉下来,是砸出一个新坑吗?
这个问题后来被总结成冰块悖论,大意如下:冰块上出现了一道五小时后一刀凿出来的缺口,但在两小时内,冰块融了,冰块都不存在了,那么再三小时后的那一刀,砍在了哪儿?砍在虚空上吗?
人们吵得火热。后来我和谷岚做的理论和实验都说明,因果之间存在某种基于物理规律的保护。冰块在未来被砍了,那么五小时之内,冰块会一直存在,不会消失。并不是冰块不会融化,而是如果冰块融化了,未来的那一刀就不会落下,五小时前的冰块不会出现缺口。
于是,第二个有趣的问题是,人类有自由意志吗?看见冰块上出现了缺口,物理定律禁止冰块融化,我们就不能把冰块拿出冰箱吗?我们的想法会被物理限制死,无论怎样都不能融化冰块吗?
是的。不能融化。至于自由意志,我不知道。暂时不知道吧,也许未来我们能知道呢?
闲言少叙。后来航天部门也发现,UDO是一种逆因果现象。我们无法探测UDO,因为所有的UDO都在未来运动,只是作用力传递到了现在。在文昌陨石之后的接下来几年,逆因果现象从太空往下渗,发生在地面的宏观逆因果也越来越多。
我也上过热搜。他们觉得我提前报警,看见未来的陨石的事情很奇怪,但我拒绝了所有采访,一概说“不知道”“没看见陨石”。我不想被人注目。
风波平息了。世界重回正常,直到高考前,一个奇怪的水友找上了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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