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剧情相关】Daddy_Got_A_Gun 相关剧情
“我能飞的比你高!”
“才不!是我!我和你打赌我能飞到那片云上——爸—爸——你来评评理!”
钉鹰从睡梦中苏醒,抖抖耳朵。随着年龄增长自己的幼崽每一天都变得更活跃,像是两团装满溅射的光以太的小炮仗。这是好事,至少健康的、充满活力的身体能让他们不再重蹈生母的覆辙,而在十年之后,族群高贵的领袖们身侧也能增添两位荣耀的神明护法。作为父亲,他满怀期待的渴望那一天尽快到来。
…当然这绝对不是他忍受不了每天早上被孩子们当磨爪棒使。
“好了,饶了你们可怜的老骨头吧。”强壮的插翅虎喉咙咕噜噜的响,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他翻了个身,一团白色的小毛球顿时从他的脑袋上翻了下来。“日高时爸爸还要去神殿,让爸爸好好再补补觉。”
耳边顿时传来了两团毛球失望的尖叫。刚刚掉在地上四脚朝天的白毛小虎一个挺身从地上翻了回来,小爪子探出紧紧勾进茶色大虎前臂厚实的毛发,整个把自己吊在了父亲身上。“可可可可可是!”小巧的雌性小虎拖着长音大声抗议着,“爸爸每——天都去那——里。我们想要爸爸陪!”
“而且一起玩捉迷藏!”深青灰色的小毛球跟着蹦了过来,似乎是刻意的翘起屁股和兔子般蹦跳着挂到了妹妹身侧。“爸爸从来没和我们一起玩过游戏!爸爸和我们玩—游—戏!”
钉鹰微微皱起鼻子,看着一儿一女从自己身上滚落,翘着尾巴翅膀大张和飓风期觅食的飞鱼一样绕着自己这个风眼打转。他不禁从胸腔深处发出几声哼哼;年轻真好。他回想着自己的年少,那时他还从未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和那些荣誉的神卫军一般在风速最平和的高崖洞窟中占有一席之地。当时的自己可没有这般机会去和同伴无忧无虑的玩追逐游戏,他和天灾在崎岖的岩石中藏躲翻腾不是为了躲避玩伴的搜寻获得一场无谓的游戏的胜利而是要尽可能的搜寻本就贫瘠的土地上稀少的猎物和可能的资源矿藏,来替父母减轻身上的重担。
作为底层的插翅虎,未能向能够与神灵和先祖通话的贵族们上缴足够的贡品是足以致死的重罪。先祖的愤怒会毫无保留的下放到那些自甘堕落的卑贱者身上;他就曾亲眼目睹神使们降下的天罚。那发生在自己童年的玩伴身上,天灾一直都不像自己——确切的说,像钉鹰这般体型硕大、强壮入牛的个体才在贫民区中显得格格不入。绝大多数只能和天猫这类下位个体一起共住的底层人,包括自己的父母都身材矮小、皮包骨且畏畏缩缩。他仍记得当年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大旱,原本夏季必定遭受的飓风乱流也消失了;在无风的土地上搜捕不到任何猎物。天灾的父母为了脱离责罚甚至卖出了自己仅有的一头天猫奴隶,但仍然没有满足配额;因此,在仲夏的满月,圣洁明亮的蓝色光柱从天而降,化作一支璀璨又寒光四溢的羽束长枪精准的刺入天灾生母的躯体,将她变为一片猩红的、哀嚎着的飞灰。
之后的记忆便很朦胧了。钉鹰只是庆幸自己的努力有了今日成效,自己能和真正的贵族一样直面祖先和风鹿父神的神光,吃着那些卑贱之人的上供,彻底远离那片苦海;同样的,他由衷的感谢族灵的庇佑,让自己的孩子就算失去了母亲的照顾也能远离自己年少时面临的苦难快乐成长。
不,不能算是远离母亲。众所周知,掌握有通灵之法的贵族们为了让族人死后更好的为后辈服务而特地耗尽资源打造了悬浮与空岛之上的神殿;它负责存储逝者的灵魂,让他们在死后平静的安息,并在每一个满月夜用灵魂特有的平和的力量庇佑仍然在世的所有族人。他的金银花现在在风鹿父神的庇护下,钉鹰确信她每一个满月夜都有默默回归并用她的方式照顾着自己和他们的孩子。这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心理暗示;有的时候,在钉鹰从晚上莫名的惊颤中惊醒,他总是能从空气中嗅到稀薄的金银花的香气。
她依然在这。所有的人,所有正义的、他爱着也爱着他的人都未曾离去。他们在看着他。
两只幼崽仍然围着自己打转,喋喋不休。大虎温柔的笑了;他轻柔的用前掌拨开闹腾的幼崽们,同时帮自己的儿子抚掉了挂在他脑袋上方的碎稻草。“爸爸的工作很重要。”他用柔和但不可抗拒的严肃语调向着孩子们强调,“爸爸为我们至高的神明工作,保护大家不被坏人骚扰。只有爸爸工作了你们才能每天都有天角羊和鱼鸥吃——在爸爸工作时你们可以和保姆阿姨们玩。”
他朝着洞口外撇了一眼。阳光已经快要完全照亮洞口外的堵风石了;站在门外的哨兵们在自己的目光下猛的一震,不顾浑身被风吹的凌乱的毛皮重新摆出了标准的警卫姿态。钉鹰冷冷嗤了一声。
“别怪叔叔们嘛。爸爸是需要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我们不和爸爸闹了就是。”女儿奶油色的尾巴耷拉到了地上。钉鹰的尾巴也跟着微微一颤,仿佛自己不小心踩到了一条火蛇。他看着幼崽乖巧的回到洞穴最底,用翅膀将自己包裹起来,一双明亮的蓝眼睛带着不舍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蓝色的小幼崽并没有马上跟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他扭头看了看在角落的白色毛球,又看了看自己拥有棕色虎纹的父亲,拥有相似花斑的小脑袋因为失望微微垂落。“可——是,”他小声的抗议,“爸爸总会有时间陪我们的吧?不一定要今天,之后一定会有时间和我们玩的吧?”
正迈步出门的大虎微微一顿。“可能吧。”他漫不经心的糊弄到,“爸爸给你做保证。不过我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这要看机会。”
他张开翅膀,迎着风向着远处金碧辉煌的神殿飞去。
现在的生活很美好。而他不会容许任何一人夺去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下层贱民的叛乱越来越剧烈了。他们甚至有了组织,号称要成为“残暴贵族闻风丧胆的天灾”——连负责和族灵交流的通灵师也宣布了祖先们传来的风鹿神的宣告,让所有神卫军严肃对待天灾军团。但在钉鹰看来,这些举措简直幼稚的可笑。
神明们不会容许这些可笑的起义继续下去的。他会碾碎所有妄图打破如今完美制度的叛逆之人,为了神明,为了他敬仰的、手握神力的贵族——但最关键的,为了自己仅剩的家人。

钉鹰猛的直扑,周身盘旋的空气防护绽放出璀璨的金红色流光,直面向眼前呼啸而来的狂风、火焰和光束。攻击在他的蛮力下应声而碎;一头原色的橙黑色瘦削插翅虎尖叫一声,似乎察觉出了大势已去转身欲逃,而剩下两头施法者见到同伴离去纷纷错愕愣神。真是可笑,这些所谓的叛军连正规的战阵训练恐怕都没有接受过。
钉鹰翅膀大开,如扑向雀鸟的鹰隼向着逃窜的叛党扑下,硕大的前掌直对着头顶拍下,顿时间是一个血水飞溅;重伤的贱民嘶叫一声,晕眩下疯狂拍打翅膀才堪堪稳住平衡,随后垂死挣扎般的呼出火焰盲目的向四周喷吐——但壮硕的茶色大虎早已转至他身后,利爪凝聚风刃干净利落的在他毛发纠缠的脖子上一抹,顿时两侧的高温消散一空,皮包骨的尸体死鸟般直直栽进地里,只留下空中一排殷红血线;就在此时钉鹰猛的向后一靠,凌厉的风刃带着破空之势直冲而来,险险的搅碎了他脸颊一侧的长毛。经验丰富的神卫军军长猛的收翅,让自己如同石块般从空中坠落;就当追兵即将接触到自己的刹那,大虎双腿猛的蹬出,抽了个敌方七荤八素,同时前爪在内翅的绒羽中一搓,揉出个挂着复杂纹路的鞍套来;他从里头拔出一柄圣芒闪烁的金色匕首,锐利的刀剑直直插入叛军肋下,顺势将他划得开了膛,拖着溢出内脏的垂死之人被当做踏板一蹬嵌入地面,哀嚎着在地上爬行但几秒后便被自己的随从军包围,这群经验丰富装备精良也同样和自己一般忠诚的年轻将士和自己一样都熟读教义,足够确保这些可耻的叛党死的缓慢而痛苦。
钉鹰过去也经常做这事。他对处死逆党有绝对的热切,每一次完成任务都能向观察他的上官证明他的力量和忠诚;但现在他才是考量年轻人的那位。能不弄脏自己的爪子就尽可能的不做,或许自己也能在这些随从中见到和自己过去那般拥有丰富创意也足够残忍、坚定和强壮的优秀后辈。
他期待着;但现在,还有很多逃窜的贱民要杀。

冲突的始作俑者被钉鹰重重摁倒在地。他已经尽可能的赶的很快,但天灾军已经在支援到来前造成了不小的损害;丙方训练场被各种魔法轰炸的面部全非,钉鹰甚至不忍思考有多少正统贵族的后代在这一次突发灾难下受伤甚至遇害。自己的随从军也收到了打击;自己亲手培养的战士永远都是强大无畏的利刃,但那些明明没有良好装备和补给的天灾军却浑身透着一股令人骨髓生寒的疯狂。他们似乎不在乎受伤,不在乎死亡,除了那些年轻的后加入的贫民窟成员,每一个天灾军的“高层”都有一双空洞而充满着憎恶情绪的眼睛。钉鹰认为他们一定被万丈深渊中溢出的某种恐怖的病毒所感染了;至少他并不认为正常的生物会有那样强烈而绝望甚至能够让他这样顶尖斗士胆颤的负面情绪。
但他不会为此恐惧退缩。如今自己爪下罪恶深重的叛党同样拥有那样的眼睛;但与它对视,钉鹰心中只会腾起因为战友被害和被冒犯了权威后的滔天怒火。
只是意外,爪下那只皮包骨甚至还只能套着皮甲作战的所谓叛军如此…年幼。这是一头底色金黄的金虎,他头顶的虎纹细密且带着零零星星柔软的绒毛,一只翅膀在作战时被自己蛮横的折断,如今怪异的直指天空,翅尖还能见到几根带血的羽管。他一定是才刚刚经历了他成熟期的第一次换羽,而这场蜕变甚至没有完全结束。
钉鹰缓慢的眨了眨眼睛。“你的能力本该用于正道的。”他无比惋惜的喃喃,指甲从毛中呲出更深的扎入叛党脖子下的皮肉。“在父神和他的神子庇佑下为族群服务——真是可惜。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甚至会被那些卑贱的渎神者三言两语的蛊惑走上这条绝路。”
“走上正道?和你一样变成那些混账的狗腿子,吃着他们啃剩的骨头翘着屁股维护他们编制的谎言?”年轻的叛党啐到,向神卫军长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我知道你。你和我们出自一处——为什么你要选择去和那些所谓的上层人士厮混?难道你忘记了我们被他们压迫收到的苦难吗?”
钉鹰冷漠的挑起一边的眉毛。“成熟的人不会问‘为什么’。我记住了过去的苦难,所以我把它化作动力带我前往更好的生活。而你们这群天生的蛀虫只会把苦难放在心里发酵,最后爆炸妄图让所有人变成和你们一样肮脏不堪的存在。”他冷哼一声,顺着耳边传来的翅膀的拍动声调转脑袋。“幸运的是,我们能够纠正这一点。”
他的随行军从远处飞来,飞在前头的兵卒每一位爪间都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钉鹰能感觉到身下的野猫猛的一颤——他不禁浮现出成功的微笑。
“你说的没错。我出生寒门。”他慢条斯理的对着手下败将呼噜,“所以我熟知你们的所有可爱的小动作。你把家人们藏的很好——不过不要忘了,蔑视神权的代价可是株连九族。”
他松开爪子,无视战俘愈发响亮的哀嚎向着自己的士兵长走去。无需多言,他的好小伙们足够确保余下的这只罪魁祸首和其他被俘之人一样死的缓慢而痛苦。
…但身后的惨叫戛然而止。一种莫名的恐慌忽然攥住了钉鹰的心脏;他扭过头,正对上那两颗漆黑的、没有一丝感情流露的眸子。
金虎鲜血淋漓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夸张而残忍的微笑。“没关系。”他说到,不知是疯癫后的自言自语还是某种濒死之人的诅咒,“没关系。我完成了。你们依然自大,依然忽视了你们应该关照的东西。这一次我们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痛苦——尤其是你,钉鹰。苦痛来的会比你想的快上许多。”
锐利的白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叛军的头颅随即飞上天空;顾不上提前助跑,茶色的大虎仓促的起飞,向着自己居住的巢穴飞去。愈来愈强的不安感在心头膨胀,按理说这群所谓的天灾叛军只是一群底层人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它们不可能——
他见到了硝烟。随着距离逐渐加近,自己巢穴前的护卫惨不忍睹的尸体变得愈发清晰。
他冲进洞穴。两只幼崽,一蓝一白,躺在地上,所有的内脏都被撕出体外,像是神会时被放在供桌前的祭品。
钉鹰望着孩子们空洞的眼睛。顿时,所有的一切都崩塌了。

钉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巢穴变得太空了;没有了守卫,没有了哨岗,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式的把自己整个暴露在了危险的洪流中;但巢穴还是太空了。有时他睁开眼睛,恍惚间见到孩子们熟悉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荡,但彻底清醒后却发现那只是痛苦的梦影。他说不清事故发生后他亲手杀死了多少罪大恶极的叛党;时间失去了意义。如今,深夜当空,他在洞穴深处趴卧,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当他闭上眼睛,鼻腔里都能闻到孩子们残留的气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凌乱的爪印,羽毛,抓痕,内脏的碎片。他确定他再也不会得到一次安眠了。
空气中莫名充满了淡淡的焦味。闻起来像是火焰、闪电和灰烬。大虎在睡梦中皱起眉头。
金银花的气味。折断的茎叶有露水的味道,像是自己迷糊间把鼻子埋进了刚下完雨的潮湿土壤。
温暖的气味。是爸爸。
耳边窸窸窣窣的响着,似乎有两只小爪子抓挠他的头顶,妄图攀登上他的耳朵。钉鹰下意识的摇摇头,努力把他当做一块攀岩蠕动的蓝色小毛球顿时摔在了地上。
他猛的睁开眼睛。
两只幼崽,一蓝一白,无比切实的站在他的身边。
钉鹰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所有的一切只是今晚的噩梦;他下意识的低头想要触碰自己的孩子,然后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鼻子穿过了儿子灰蓝的毛皮。
大虎猛的站起身,浑身毛发倒竖。两只——他说不清是什么的东西——站在原地。一蓝一白,一动不动。它们闪亮的,和过去完全一致的小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钉鹰只觉得口干舌燥,张开嘴妄图说出些什么却只发出了生涩的喘息,像是只被割开喉管的鸡。
爸爸。
爸爸回来了。答应过我们的游戏。
“什么…?”霎时间钉鹰似乎重新掌控了一些对自己的控制权,他望着白色的幼崽向自己迈出一步,顿时惊的连连后退,只差把自己塞进墙里。
捉迷藏!是自己孩子的声音,但似乎隔着层层瀑布,带着令人不安的回响。信守承诺爸爸——机会——有了!捉迷藏!
这算什么?一个幻术?针对自己的诛心之举?虎族从未出过拥有致幻能力的个体。天猫族,也许吧;但没有哪只天猫的精神力足以干涉到他们的统治者。敢这么做的也早就被收入镇魂瓶了。钉鹰望着那两团拥有自己孩子相貌的幽灵,只觉得心跳加快,一股无形的冲动在他的五脏六腑中游走,几乎要把他活活撕成两半。
捉迷藏!
尖叫声猛的变大,钉鹰只感觉自己脑子爆裂成了一团血浆。他闭上眼睛痛苦的嘶吼,两只前爪指甲弹出在地面划出深深的沟壑。
尖叫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见到两双空洞的小眼睛直勾勾望着自己。
爸爸答应我们玩捉迷藏。
是儿子的声音。
规则很简单。找到我们爸爸就赢了!很简单的!然后我们给爸爸奖励!
自己似乎只和孩子们聊过一次捉迷藏的事情。幻术不可能被这么利用和编织。
爸爸,求你了。就这一次!
你答应过我们的。
时间不多了!
很快的。要小心!
钉鹰的大脑胀痛无比,似乎有成千上万只鸟雀在他头骨里叽叽喳喳。“好—好。”他最终嘶鸣一声,抬起脑袋。“告诉我你们——你们想——究竟——”
就在大虎向前迈出步伐的刹那,两只站在洞穴口的幼崽的脸瞬间融化,就像是两团即将燃尽的蜡烛;但粘着的不是蜡,而是半挂在身上的血肉。钉鹰惊恐的石化在原地,他看着两团影子不断的破损,内脏掉出身体,眼睛从眼眶滑落,鲜血流淌痛苦的还原出当日他见到的死状。
不。不不不。这就是一场噩梦。父神在上啊,让我快些醒来吧。
这不是梦。
爸爸!看看我们!
孩子们似乎真的住在了他的脑内。
游戏必须要玩!
快来不及了!
倒计时数数数完了!
我们要回去!
救救我们 爸爸 救救我们
两团光团彻底在他视野中扭曲了。钉鹰看着他们滑出洞口,只在原地留下一路蜿蜒的血迹——于此同时,所有的理智和思想都随他远去。他张开翅膀,向着光团前进的方向飞去。

神殿依然在岛屿上空闪耀。在满月的光辉下,神殿依然庄严圣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