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第七十六章 茧
抵达预定位置的一小时后，第一取像点的工作结束。NH-90调转方向，绕开不定边界的光幕前往两百公里外的第二取像点。
特种摄像机的工作模式较为特殊，成像过程略类似早期的胶片摄像机。经过处理的镜片组可以捕捉到人眼无法接收的甚高频电磁辐射，而机身内的处理器则负责将信号转化为可用视觉分析的设色图谱。一张图谱的产生需要数分钟的处理过程，这也是直升机要在单个取像点停留一小时左右的原因。
哈迪斯倒是完全可以亲犯险境来一次单人侦查，但身为统帅的他更希望借此机会来磨合队伍，同时也看看手底下这群神仙一个个身具何等大能。
NH-90以巡航速度飞行，一小时后按时抵达位置。哈迪斯再次架出摄像机开始工作，明石再次向阿金库尔号汇报动向，而Z23……她又开始抱怨起哈迪斯的衣品。
“……您总得为下属做好表态吧，长官？”
哈迪斯吹了个“我听不见”的口哨，但Z23根本不管：“凌波和拉菲平时就不好好穿衣服，但她们总也能分得清任性的时候啊。上次威廉来的时候……天呐，您还不如她们呢……”
“好了好了，怎么婆婆妈妈的。”哈迪斯乐呵呵地插进嘴，“反正说了我也不会改……”
Z23一听刚想炸毛，突然明石“啊”了一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只见明石轻轻拍着耳机，一边微调电台上的几个旋钮，嘴里说话声也大了几分。
“……请复述风力变化情况。呼叫舰桥，听到请回答，请确认通讯情况……”
“怎么了？”Z23看明石忙活了半天后关闭电台，出声问道，“通讯有问题？”
“是的喵。”明石干脆地点头承认，“有可能是那团雷暴跑到了阿金库尔号头顶上的原因，失真和断音更严重了一些喵。”
“那不是很危险？”Z23心里冒起汗来，但尽量让自己显得很冷静，“我们这边能做什么？”
明石想了一会：“唔，也只能试试用副频道补强了喵。23也不用着急的喵，不是什么大事的喵。”说完，绿毛小猫娘安逸地挥了挥手，窝进复合织物的椅背里。
但哈迪斯的一句话却险些让她跳起来把自己拍在舱顶上。
“那个是不是‘茧’啊？”哈迪斯指着光幕远端，袖子被风扯得凌乱飘摇，声音平静。
顿时驾驶舱里一阵翻天覆地。
“什么喵？！什么东西喵？！”明石是哐当一声把半个身子撞在了侧挡风玻璃上，嘎嘎吱吱地拿面罩擦起玻璃。“什么喵？！呸，怎么回事啊？”旁边Z23是不方便挪窝，她握着操纵杆使劲往明塔那边抻着脖子想看清怎么回事，但明石的半个身子趴在上面实在让人有心无力。
哈迪斯都看傻了。
“什么都看不见啊喵。”明石拿衣领子把半边玻璃擦的锃亮，终于坐了回来；转头看向一脸无辜的哈迪斯，怀疑的眼神简直要把护目镜戳出俩洞来，“指挥官看花眼了喵？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咱也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了喵……”
Z23十分配合地捂着胸口大喘气起来，看着让人担心这姑娘的心肺健康。
“呃……”哈迪斯眯起眼来似乎在更仔细地检查视野，过了会后从舱壁上扣下个望远镜来递到驾驶舱，“五点钟方向。把倍率调到40，换大对比度。”
明石将信将疑地接过望远镜，顶起护目镜来放到眼睛上，照哈迪斯的指示调整起来。两分钟后，她放下望远镜，和Z23面面相觑，只是这次脸色有点发白。
“我们得通知舰桥了。”明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这句话后面没加口癖。
一通手忙脚乱的紧急通讯后，明石关闭电台，转向哈迪斯：“副司令希望我们调查‘茧’的规模，但这得请示长官您，您怎么看？”
“谨慎行动，把距离控制在八千码之外。”哈迪斯不假思索。
“要取消原定任务吗？”Z23插了一句进来，一边手底下动作不停地解除直升机的悬停锁定。
“如果能直接确认‘茧’的状态，那意义可比几张缓冲带的后现代特写大得多。”哈迪斯把机枪悬架推回舱顶归位，打手势示意Z23关闭舱门，“都振作点，感谢老天爷吧，这可是‘茧’啊！”
所谓“茧”，是军方对塞壬超空间部队运送后遗留痕迹的官方称谓，也就是说，有“茧”必有塞壬。而又因为“茧”在正常空间中会迅速消散的特性，迄今为止人类只有四次对“茧”的近距离目击记录，且只有三次有照片存留。
塞壬的超空间部署能力似乎有着某些限制，她们不会对已经投放的部队进行超空间传送，且很少通过超空间手段投放大规模部队——通常这种规模的舰队会从扭结点里横冲直撞而出。而那些神出鬼没能够如同幽灵般骤然出现在远离塞壬控制区的人类航线上的，通常只会是小股游荡舰队。
所以，能够在扭结点的边上看到“茧”，就好像两家连锁店开到街对角了一样，是让广大塞壬心理学专家们望而生畏的迷惑现象。
直升机先是迅速接近那片疑似“茧”的空间扭曲痕迹，然后依照哈迪斯的命令以八千码为半径小心地画起半圆。随着那片充斥着黑白断片和雪花般高频抖动的颗粒物质的区域逐渐露出全貌，两个舰灵在激动的同时心情愈发沉重下去。
那个“茧”……太大了。
由于呈弧形的光幕的遮挡，从发现“茧”的位置来看只能见到其冰山一角。而随着直升机的移动，视角也随之移正，那片混沌之地的庞大规模展露在三人眼前。
“茧”呈不规则的四分之一球形，被横亘天海的不定边界拦腰切断，像是生长在那片极光之幕上的一块蠕动着的虚幻脓包。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它长达五公里的直径，庞大臃肿的体积让它在八公里之外都显得压迫感十足。
Z23一边操控直升机缓缓绕飞，一边在心里估算这个巨无霸所代表的威胁：茧体直径与舰队圆直径大约是1:2的关系，也就是说有一支可以以五百米为间隔铺满75平方千米海域的水面舰队被传送了出来，还不算上可能同行的潜艇和大型飞行器。而根据整个“茧”的保存状态，这只舰队大约是在两天前抵达……
一想到有至少三百艘浑身插满炮管的幽能拆迁办被扔在了离奥德修斯基地不过六百海里之外的地方，Z23就感觉头皮发麻；而再想到这么大一只灭国舰队竟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所踪，Z23瞬间感觉从头皮到脚底都来了次全麻。
虽说西风航线近年来船只流量显著没落，但也绝不会漏过这么大一帮煞神集团军。或许它们向南方移动了？但南方只有五个时区之外的南美合恩角有人群居住……也或许是化整为零分散开了？一天之前的那次目击记录在现在看来确实值得最大的重视。
Z23忍不住想看看哈迪斯的反应。作为基地司令，哈迪斯到目前为止做出了各方因素允许的最慎重的决策，甚至让Z23不禁怀疑他对现状早有所料。
“可以返回了。”哈迪斯打破了机舱里漫长的沉寂，他怀里抱着一本硬质垫板，在两个舰灵忙着目瞪口呆的几分钟里已经写好了侦查报告和目击记录，顺便拆掉摄像机里的甚高频镜片组给“茧”拍了几张特写。如他所说，既然已经有幸直接找到了“茧”，那么剩下没能完成的侦查任务也就可以抛诸脑后了。
哈迪斯的声音里充斥着一股生铁味道的冷静，像一根刚刚冷却的炮管敲出的冰冷嗡鸣。Z23晃晃脑袋，咬紧嘴唇让身体冷静下来，扳动操纵杆使直升机转向、加速。明石再次开启机载电台，与阿金库尔号进行联络。必须警告战舰和正在安装气象信标的双人小队，毁灭性的威胁随时可能出现在眼前，奥克兰监控站已经不再安全了。
“皇家隼呼叫舰桥。紧急通讯，我们已经确认了‘茧’的大小和产生时间，规模惊人！重复，我们已……收到请回答。完毕。”
十秒过去了，三十秒过去，一分钟……
螺旋桨阴森的轰鸣在机舱中回荡。耳机里没有哈曼的回复，不管如何等下去，传出的只有一片沙哑的噪声。
（我向来想一出是一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