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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古往(下)

2023-02-19 14:50 作者:_青梅竹_  | 我要投稿

碧落觉的矛盾,期待与失落反复拉锯,看到尸骨,内心悲恸却又要小心翼翼,若是认错了,就只会令人感到难堪。“他活着时候能辨识出敌我,可死了,得不到及时的收敛,留下的就只是迷。”她早就不具备靠触摸去感触尸骨生前经历的能力,现在碧落到是后悔,丈夫复活后,家中的禁书她再没认真翻过,若是还能记得一些关于灵魂的魔法,或许就能试着透过尸骨去调查,“我该偶尔,就当是复习,再翻翻那些书的。”她自责地说。

“也许比想象的容易。”诺尔说,在赐福之地重建的时候,就有精灵想过使用类似的手段,守护者虽然解脱,没有再被召唤出来,可也确实有些祖先的灵魂被后人成功的带了回来,去回忆一些往事,这种方法在考古上也被利用过,诺尔之前就与人协作询问过以太族的先人,了解到工匠在打造武器中一些没被记录的细节。不过召唤的成功与否,往往考验着实践者的学识与能力,不是每次都成功,“这里有人进行过通灵仪式吗。”她询问库如,得到回答是,库如自己就做过,当赐福之地被发现时,他唤回了4代之前的先祖,与他们分享这份喜悦,“若不能通过挖掘弄清这条龙的身份,就利用仪式查查。”

库如并没有直接赞同诺尔的提议,而是说:“召回一条龙,他要是曾经的援助者倒没问题,万一是魄罗贡的手下可就棘手了。”一条充满凶狠戾气的灵魂,很有可能试着霸占召唤者的肉身,到时想要再驱逐,可不容易,还要提防灵魂利用召唤者为非作歹。

碧落连忙说:“那就不要冒险。”有过飘渺境的后遗症发作,她就不愿再去面对任何魄罗贡一方的龙的灵魂,那是一群纵然失败了,还对于财富有着病态渴望,不惜自相残杀的败类。

“考古就是这样。”协助伊安亚的一位助手说,“除非真的特点很鲜明,否则不是挖出东西都能立刻得到详细信息。”

“要多久才能确认他的身份。”丽姬娅说。

“孩子,”库如语重心长的说:“这需要耐心,你还小,总是想要迅速得到答案,但偏偏历史需要静下心慢慢品读。”

“我已经不小了。”丽姬娅说。

拉扎娜也在旁边苦着脸,坦白说,看到的,听到的,与来时所想象的一点都不同。这是战场,没有了硝烟与血腥,可依旧弥漫着闷闷的氛围,就算天色晴朗,也让人心情总是感到不畅快。

以头骨为新的起点,开拓了几处新挖掘点,更多的骨骼被发现,随之一道重见天日的还有部分甲胄,人骨,武器,各种小饰品,因为年代久远或者在掩埋后变形,难以辨识出代表什么,不过在龙的躯干部位,伊安亚有了重要发现,在骨头间还贯入了一根长矛,从埋葬的位置对比,应该是在龙活着的时候被刺穿了,推测是龙因为负伤,并且龙息与体力都在战斗中消耗殆尽的状态下,被地面部队用武器杀死的,而这杆长矛保留的相对完整,不属于联军的武器,只能是魔皇一方的,至此,他们终于确信了这条水龙归属的阵营,就是来自东方的那群。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碧落也可以坦然的为逝者默哀,只是尚存小的缺憾,就是无法辨识他来自那个龙宫。震旦有四大海域,从北至南分别是隔海、灰海、鳄海、辽海,当年在东方扎下根后,幸存的水龙族群中碧落所属的一系便在辽海定居,其它龙族则选择了相应的邻国海域,随着生活稳定缓慢的繁衍生息,其间也不断地相互来往,直到后来大战之前,因感觉危险重新逼近,忍无可忍之下才选择了全力一搏。

眼前的死者就是当年的联军成员,只可惜从挖掘出的结果看,在死后他的尸体没有被当场发现,根据碧落的回忆,能找到的尸体,角都被折断带了回去,作为回家的纪念,可这头就算碧落能把角,乃至部分尸骨带回去,由于年代久远,恐怕五大海域的龙也根本弄不清遇害者的归属。不过幸好,确信不存在风险后,库如马上表态会协助碧落。

“现在帮你就没后顾之忧了。”库如说,不过他同时对碧落声明不能保证召唤的成功,上次他请出自己的祖先也是在反复尝试,并经历了数次失败后才摸索出了一些窍门,“另外,虽然这条龙来自东方,但若是成功召回,可能首先唤醒的是战死前的意识,脾气应该不会太好,你得及时对死者进行安抚。”

“可以。”碧落说,打扰逝去已久的死者虽然行为上不妥,可碧落曾不断尝试复活丈夫,因此思想并不刻板,召出灵魂也是为了搞清身份并顺便通知龙族,怎么看,也不会被视为亵渎。

“我先去准备,你就继续挖吧。”库如对坑里的同伴说。

在等待中,又有尸骨与物品出现,在长矛附近伊安亚的助手挖出了武器的主人,主人从骨架看要比常人与精灵高大,相对于龙骨留下的烦恼,这具骨架倒是当场得到了确认,是鳞种的,这些被魄罗贡用魔法与鳞片强行改造出来的怪物,当年在战场曾给无数人留下噩梦。

“他们高大,身手矫健,并且对于打造各种战争机器很在行。”伊安亚说。

“我知道。”卡迪隆说,“我们夫妻见过一个阴魂不散的。”

对于他见过鳞种这件事,伊安亚很是好奇,因为现在的鳞种可不像过去那样对魄罗贡唯命是从,他们就像这个世界最顽固的皮癣,不论怎么追捕根除,总有漏网的,“那个鳞种找你做什么,别告我他将你误认成了魄罗贡的转世。”关于卡迪隆复活的详情,经由诺尔的城镇消息已被很多精灵知晓,所以他能随口说出这种事。

“一个总是吓唬人的混蛋,已经被我们收拾了。”卡迪隆说:“还有,我不是魄罗贡,我真的不愿意,也不喜欢被视作与他有什联系。”

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表情,伊安亚说:“抱歉,你们不一样。”

“很不一样。”卡迪隆再次强调。其中的隐情不便说,可他毫不怀疑,自己绝对是当代最恨魄罗贡的翼龙,其中更多的出自私人理由。

两个孩子觉得无聊了,于是征得碧落同意后,去了附近的树林散步,卡迪隆也跟着离开挖掘现场,毕竟他帮不上忙,而碧落在等待通灵,只要求他们不要走太远,而诺尔额外提醒,有的地区不要去,可能有人类。

“我们不会去打扰他们的。”拉扎娜说。

“只是转一圈,这里总是有点……”丽姬娅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让她和妹妹感到压抑,想要放松一下。

“去吧。”碧落说,“记住,不要走太远。”

在树林中,两个孩子寻找着有趣的东西,主要是小动物,心中的野性让她们就算不去狩猎,也想要去逗那些东西玩,而卡迪隆一言不发的走在后面,他既要盯着孩子,也在想着妻子的状态。

“爸爸,妈妈会不会明天就带着遗骨前往东方。”正蹲着摘花的丽姬娅突然问。

卡迪隆不清楚,他感觉碧落对此也没有具体安排,这取决于考古的挖掘进度,若是今天能把整条龙挖出来,以他对妻子的理解,她会暂停手头的一切工作,用比往日回家更急切的心赶回东方,可现在只有几根腿骨,头骨,一小段身躯,从工作量看,就算能整个挖出来,也要耗费多日。

“妈妈今天基本没怎么笑。”拉扎娜说,她总是不经意的去注视妈妈,在确定死者是那一方前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惆怅,往往只要遇到与400年前大战有关的事,妈妈的表情就总是很沉重。

“她就是这样。”卡迪隆说,碧落惦记着东方,也在意包括家庭在内的其他西方同伴,她总是怀着好的心愿相信西方的龙洗心革面了,要跟祖先的罪恶一刀两断,可每次对于历史的发掘,又只会提醒后人昔日的恶是多么深重。“我们是翼龙,四足翼龙,自祖诺克反叛家园到魄罗贡被诛灭,我们就算不愿意也得分担他们的造成的后果。”

两个女孩停止了娱乐,仰头看着父亲,在卡迪隆眼中,就算自己死过一次,可还是改变不了龙是邪恶的事实,他从父母那代继承的,再由他的女儿继承,不知何时才会告终。

“我和你们妈妈就像两条线……”卡迪隆说,“若是回望我这边,你们会看到无数的血泪,杀戮。眺望妈妈,你们会看到希望,那些东方的同类,给了我们如今当好人的机会。”

“我们知道。”两个女孩说。

“散步够了吧。”卡迪隆说,该回去看看发掘现场了。

困难可不小,这是现在库如与诺尔面对的问题,在营地中通灵仪式进行了数分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些写有符文的卡牌,不如以往那样发挥出作用。自从召唤出4代前的祖先后,以库如为代表的一些精灵在从事发掘时就会雇几个懂得通灵的精灵在考古队中,以备不时之需,可今天施法的过程与以前的流程完全一致,可他们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逝者意识的征兆出现,只能抱怨时机选的不合适。

“也许我在这方面不算太擅长,”库如说:“我的专长在于考古,达不到全才的程度,很多精湛的通灵者都住在贝尔法隆。”

“不,”诺尔思考片刻后说,“也许还有办法。”她看向碧落,而碧落只是莫名其妙,好友的意思是指禁书的知识吗,她记不太清了,现在碧落有点怀念从阿萨手里取走的八音盒,要是当时能留下,配合精灵的魔法应该会事半功倍。

“我不是让你去回忆禁书的内容。”诺尔其实内心深处希望碧落不会有施展那些危险知识的必要,“我需要你的一片鳞。”

碧落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鳞片,龙身上的东西能为施法带来帮助,并且这条龙若是也住在辽海,通过同为自己身上的鳞片,一定能召唤出来,事不宜迟,碧落立刻从身上扯下一片鳞。接过那片鳞,库如的手出现了微微的颤抖,这是他首次触摸到真正的龙鳞。

“我会尽力的。”库如说。

碧落不会强求他必须成功,自己并非吝啬的人,就算不成功这片鳞也作为感谢会送给库如,因为他挖出了这具尸骨。

鳞片加上骨头,库如再次排列卡牌,作为通灵的道具,卡牌只是其一,还有另一件,一枚柱形八角的水晶,只要通灵有了回应,唤回的意识会透过水晶呈现出不同的形象。

参与召唤的精灵闭上眼,每人手持一张开卡片,集中精神,在脑海中默念着需要的咒语,这一幕刚刚就上演过,此刻气氛与之前对比并无差异,可几秒后,端倪乍现,首先是诺尔手中的卡牌像是被看不到的手抻了一下,同样的事依次出现在其他精灵手中,最后轮到库如。感应到变化,一众精灵将卡牌有规律的绕着骨头和鳞片摆放好,再将水晶放在一张卡牌上。

“快过来,”诺尔压抑着兴奋之情说,“盯着水晶就行了,心里想着要与对方交流。”

碧落照做了,她低下头,以虔诚且真挚的心情凝视水晶,渴望看到死者的景象,听到对方的声音,突然,她觉得头有些刺痛,是成功了吗,她不敢问,怕打乱仪式,与此同时,其他精灵不约而同的也出现了古怪的症状。

“碧落!”诺尔慌张的说,“停下,这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因为我的缘故发生了错误,碧落来不及把目光从水晶移开,她感到水晶中有什么东西正牵动着自己的大脑,水晶确实对于碧落做出了回应,不是散发出光芒,而是笼罩了一层黑漆漆的色彩,这色彩脱离了水晶,以雾气的形式直升半空,并在不断变化。

“这是什么!对不起……”碧落说,她不清楚自己唤来的是什么,由于不明确,也不敢去攻击。可旁人的表情都写着对于未知的错愕,她只好站出来,保护他们免遭意外的伤害。

“不是你。”库如解释说,“我的卡牌不完善。”仪式中卡牌的摆放非常讲究,可因为考古让他花了大量精力,导致对于通灵的运作就不那么娴熟,通常这不会有什么不良反应,可今天借助龙鳞,却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情况,有个意识回应了碧落,并且以比灵体更复杂的形态来到了现实。

一个精灵慌忙中想要打乱卡牌,阻止这东西的降临,可天空中骤然闪过一道闪电,随后是雷声,不仅他们看到了,连挖掘现场的伊安亚等人以及正往回的卡迪隆与两个女儿也察觉了,难道出现了危险,晴天雷电只会是碧落带来的,可她为什么要用如此暴力的手段。

他们匆忙跑向营地,看到空中一团狭长的雾状物,其尺寸已经比碧落的龙形还要长点,并且外形也逐渐趋于龙化。

“这是什么?”卡迪隆问。

“我不小心召唤来的。”碧落说,“离远点,我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攻击性。”

“你到底是什么?”库如谨慎的问道。龙形的雾对于外界的声音有着感知,头部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这就死者吗?”丽姬娅颤抖着说。

“你是来自辽海吗?”拉扎娜大声问道。

这声提问直接将雾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拉扎娜身上,卡迪隆见状护住女儿,既然妻子也对这东西抱有警惕,他绝对不能让对方接近,“离我们远点。”

那团雾在面对卡迪隆后变化加快,朦胧的体型转瞬清晰,鳞片、爪子、鬣毛、角、须子,这是一条体色与碧落差不多的雄性水龙,他浮于空中,尽管搞不清自身的状况,却在看到卡迪隆后露出狰狞的表情。

召唤成功了,可卡迪隆没有心情去为妻子祝贺,看这条水龙的气势,明显还处于400年前敌对的状态,而他是翼龙,这可不是好事。

攻击紧随吼声而至,雄性水龙带着满腔怒意向卡迪隆咬了过来,迫于自保,他只好变回原形,可在他还未起飞之际,那条水龙在空中一个大翻身,尾巴像鞭子抽了下来,这是一种只存在于古书中的战斗技巧,是水龙为了在空中对敌而想出来的,利用短暂的爆发力给对方造成伤害,卡迪隆被直接打得趴在了地上。

丽姬娅手舞足蹈的大叫,想求对方住手。而拉扎娜则求助于妈妈。碧落不能坐视不管,于是也现出龙形,挺身拦在对方面前,可对方毫不犹豫,低头就撞,碧落跟着滚了出去。

雄性水龙凶悍的表现让她措手不及,碧落很担心,若是来不及解释,凭他们夫妻的实力可能根本控制不住他,万一他离开这,令附近的人类看到将造成大麻烦,可就在愈演愈烈的时刻,那条龙发现了惊恐的精灵,一反之前的勇猛,主动护住他们,并张嘴急促的叫着。

就算不通龙语,从他烦躁的表情也能得出,他在示意这些精灵赶紧离开,他会垫后。

一方面紧张,一方面却又感动,召唤的仪式出了问题,可这条龙竟然在见到精灵后第一时间想的是他们的安全,正因有着这股拼劲,才让联军在霞光之战取得了胜利。

他应该能听懂我们的话吧。诺尔决心试试,史料中写到来自东方的援助者为了便于配合,在不战斗时总会找人学习口语,不是太复杂的内容基本都能理解,“嘿,她挥着手。”极力想要安抚住水龙的情绪,“这不是战场,听我说,你不用太愤怒。”

水龙不敢大意,警惕的看着周围,随后眼神中的疑问增多,周围根本不是他熟悉的营地,而是一片美丽的草原,但这些精灵与龙又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请变回人形!”

是碧落,她赶紧化作人形,并且用东方的语言说出了如下的话,“这不是战场,而是……是大后方,给人养伤的地方。”她当然不指望对方会信,却希望能建立脆弱的信任,在那条龙的时代,能与翼龙在一起的只能是魄罗贡麾下的水龙,他们无疑是邪恶的,碧落只能通过解除战斗姿态来表达善意。

被唤出的水龙看着碧落,迟疑了片刻,变身为人,他的身材不算高大突出,却带着一股威猛不屈的气质,“你是辽海的吗,我怎么不记得前来的人中有你。”与碧落一样的语言,这条龙也是来自辽海,只不过时间不同。若非听到家乡的语言,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相信碧落的,毕竟,她刚刚试图去保护一条翼龙。

“我……”碧落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开门见山的告诉对方他已经逝去的事实,恐怕这条龙不会信。她现在心乱如麻,像个犯了错又不敢坦露的孩子,只好说,“战况怎么样了。”

“妈的。”对方先骂上了,“魄罗贡的杂种手下多的就像藤壶。”这是水龙来到东方后的骂人用词,若是形容厌恶又摆脱不掉,就会将其贬损为藤壶。

两个隔代之人的交流,卡迪隆与姐妹俩倒是能听懂,但对于精灵就不行了,他不敢轻易充当翻译,以免对方刚稳住的情绪再次失控。

作为翼龙与四足翼龙虽然不能凑近,精灵却敢,听不懂交流的话,但诺尔有了个缓和氛围的主意,她走过去,试着介入谈话,“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他转头审视诺尔的穿着说:“你不是战士,也不像随军的工匠或医生,你是谁。”

对话的用词在此时必须分外注意,诺尔打算靠之前修订历史积攒的知识,试着以对方的思路交谈,不揭穿他被召唤来的事。“我有朋友在前线,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可离战场太远一时赶不到,只好求助于通灵想在精神上与他沟通,去因为失误把你召了过来。”

与精灵交流时,他不再有先前的顾忌,“我们正在为下一次大战准备,不要轻易用这种手段,假如正在激战,分心是会致命的,对了,你的兄弟叫什么。”

诺尔是独女,幸好她反应极快,编了一个名字,就在她与对方交谈时,召唤的主要人物库如把碧落叫到一旁,“情况比想的复杂。”

“怎么回事?”碧落问。

“他,”库如压低了声音说:“根本就不是那具尸骨的灵魂。”

“你说什么?”碧落的心骤然一紧。按照库如的解释,这条水龙肯定不是挖出来的尸骨,而是另一条400年前的龙,从对话看,是大战前一条还活着的龙,他的意识被不小心召唤到了这个时代。

“我们得把他送回去。”库如说。

“事不宜迟。”碧落说。情况已经够乱了,让他待久了,不知道还会产生多么大的误解。

若说招来是个意外,送回去就同样麻烦,得保证过程的顺利,必须重新准备,仪式中的误差反而成了关键,库如不能去修改卡牌,只能进行细微的调整。还有个推论他没来得及说,这条龙的出现应该是受到了碧落的鳞片吸引,二者间存在某种联系。

在库如与其他精灵紧张的分析并尝试稳妥的逆转仪式时,碧落正在全力安抚这条水龙,用的依然是东方的语言,对碧落来说这很难的,有时在家里,为了避免因为生活的变化而忘记原本的语言,她会要求两个孩子与丈夫用东方话和她交流。

“你是谁,他们又是谁?”他始终心系着战场的情况,且对于卡迪隆抱有很强的敌意,让一条翼龙离自己这么近可不是明智之举,就算他带着孩子。

“我,我是偷偷跟来看看的……”碧落敷衍说。

“胡闹。”他当场怒斥,“你忘了我们走时怎么说的,若是侥幸生还,我们自然会归来,若不幸,你们千万要躲好,魄罗贡的报复欲望极强,赶紧回去。”

碧落无言以对,不能像以前随意谈论历史,告诉这位长辈,联军赢了,可付出的牺牲同样巨大。只有7条参战的水龙回到了故乡,更多只有作为角的遗物被交还给了家属,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龙因为悲伤而晕了过去。在他们动身时,是180条龙,这就是当时东方水龙能调动起来的最大武力,而留在家中,每天只盼着传回亲族死讯的龙,也只有300条左右。

将近1/3的龙,去参加一场几乎有去无回的战争。他们不知道此时魄罗贡一方的数量,尽管龙的整体规模再也没能恢复为托迈林鼎盛时期,可得到魔皇庇护并支持的他们实力与势力依旧远高于东方。50倍于己的差距,现在的碧落根本就想象不到在加入战斗后,爷爷那代的同类是否意识到了这点。

与碧落交谈的他,在龙形能看到痊愈后的伤口,想来之前也经历过好几次险象环生的战斗,不知等他回去,是否有命能活到战争结束。

“你还没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他不依不饶的说,“那条翼龙与他的女儿究竟是谁。”

自己的丈夫与女儿,可现在碧落根本不能对他说,对于那个年代的龙来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不会有任何一条居于东方的龙会与祖诺克的追随者结合,只有那些当年选择了背弃家园的龙才会。不能用现代的标准去要求前代,他们的愤怒与仇恨是建立在血与泪上的。

“我……”碧落欲言又止,就在她想找到个两全其美的说辞时。卡迪隆插嘴里,“我是死里逃生者。”

“死里逃生!”他问,“什么意思。”

“托迈林的死里逃生。”卡迪隆灵机一动说。

“你说什么?”他的表情从敌意过度到惊讶,托迈林,他们的发源地,在天灾与人祸的先后摧残下,最终只能舍弃。“不可能。”

“我确实是,”卡迪隆说,也许是在酒吧总是扮作沉默寡言让他学会了恰当的掩饰技巧,“当年我的祖先只是昏死过去,醒来后发现了少量类似的幸运者,可托迈林已经被毁的无法居住,我们也只好离开,四处漂泊,我们当时不清楚有一批水龙逃掉了,知道就去投奔你们了。在后来的岁月中辗转也到了西方,不过我们从来不跟祖诺克的追随者来往。”

尽管是谎言,可也很巧妙,毕竟托迈林被毁已是很久前事,就算这条龙也无法去考证,是否守卫家园的翼龙就真的被尽数杀绝了,“你怎么证明自己?”他问。

这次卡迪隆倒是很坦诚:“没有,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们的情况对外透露。”

“为什么?”他又问。

“我,”卡迪隆谨慎的说,“我也有自己的孩子了,我,我们不具备你们去挑战魄罗贡的勇气,只想悄无声息的活下去,你出现前我本想偷偷了解下情况,却意外结识了这些精灵,便结伴而行,若战况不利我打算带着家人远走他乡。”

“我姑且相信你。”他的语气缓和多了,“来自两点,你身上不具备那些家伙的戾气。”这些持强凌弱多年的西方同类,早就不再有托迈林时期与世无争的祥和特性,可在卡迪隆身上,他感受到一种罕有的内敛,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另一点,这些精灵竟然不怕你,祖诺克毁掉了他们的圣地,除非是精灵忘本,否则不会和我们以外的龙融洽相处。刚才是我冲动,请见谅。”

“没事,”卡迪隆说,“你们也有自己的苦衷,战场下来的人脾气都爆。”

“那是你的孩子。”再次把视线落到两个孩子身上,他难得露出了温和的表情,“尽量带她们远离战场,可惜,你现在就算举家迁往东方也加入不了我们,那里对于你们这些长翅膀的,没有任何好感。要是托迈林当年没毁,你们还有住处,也许我现在会像这样坐在树下和你轻松的聊着闲话。”

丽姬娅与拉扎娜,到了这时才敢稍微走上前,去看看这个从过去被召唤而来的先辈,“你刚才吓坏我们了。”拉扎娜说,她可没见过妈妈会那么凶。

“你跟那些坏家伙战斗,很艰苦对不对,你的同伴都怎么样了。”丽姬娅问。

“我们目前还活着的只有50多条了。”这一刻,自被召唤来,总是以强硬示人的他被触动了软肋,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心酸。后人会为牺牲者而悲伤,可对于当事人,有时杀红眼的他们根本没精力想这些,战争告一段落后,留下的也只是麻木。睡觉时也没有梦,不存在对家的思念,对于胜利的希冀,闭上眼,无梦的安宁,这就是最珍贵的,等到醒来,重整旗鼓迎接新的战斗。

只有50条左右了,碧落以及其他人内心都是一惊,这条龙即将迎来决定未来的霞光之战,那场大战的记载是最多也是最详细的,不同版本都提到了,大战前,联军一方的水龙严重减员,而魄罗贡一方依然保持着上千的数量,而这已经是付出极大牺牲后,削弱了他们才有的成果。

“其实我们都清楚,就算真的豁出去全体去打,也难掩数量的劣势,可既然逼到这份上了,除了奉陪到底,我们已别无选择。”他说。

“会赢得。”碧落郑重的说,态度的坚定让对方颇感意外,“你们一定会赢得,你们的选择是正确的,祖诺克以及那些毁灭了家园的龙,将永远被后世唾弃。”

“我估计看不到了,最大的奢望就是给东方的亲族争取个机会。”对于自己可能会死,他言语间不存在任何恐惧。而这次碧落没能以鼓励的口吻立刻回应他。

“你可能也听说过这种论调,在东方住下,适应了这里的风俗文化,我们有时也会学着他们去思考。”他说:“陆上的文人说,当生命的终点,人会反省一生,留下善的感悟。可这些根本不能套用在祖诺克身上。”转述着由他从更久远的长辈处听来的话,曾经刺杀祖诺克的龙希望在临死前他能惭愧,为同族相残,家园毁灭而惭愧,可他顽固不化,大骂这些刺客是窝囊废,至死仍旧以追求自由这个可憎的理由自居,他还扬言自己的后代会率领追随者迟早铲除这些流窜到东方的龙,直到那时,龙才能获得真正的发展。

“卑鄙者的狂言,仅此而已。”碧落说。

“我们中一度也出现过自欺欺人的想法。”他说,认为祖诺克既然被除掉,与西方那些龙就不该再有过节,让他们在那边肆意妄为吧,而水龙们在东方安居。可没想到,魄罗贡比他的父亲更可怕,也更邪恶,他的报复来了,“我儿子,回老家祭祖,结果……”他垂着头,将心中的伤感埋于胸前,“自我们流落到东方并扎下根,他是第一条被魄罗贡的手下直接杀死的龙。”

碧落心中慌乱,若他所言非虚,儿子,遇害,魄罗贡的手下,难道他是……

库如此时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张卡牌,身边是诺尔,没有其他人,“对不起,擅自把你拉到这里,拿住这张卡,你就能回到军营了。”

“看着像竹简。”在他的时代,根本不会想到纸会被造成这样小巧坚硬。

在捏住卡片的一刻,他的形体慢慢变得朦胧,“我……我想再跟你强调一遍,你们会胜利的,为你们的子孙营造出不再受威胁的环境。不止是他们……还有……”碧落鼓足勇气,用有力的口吻说,“也包括西方的龙,击败他们,他们才会意识到当年选择的错误……去重新审视过往。”

他笑了,露出父亲般的慈祥,很奇怪,才认识碧落不久,可他愿意去相信她,“借你吉言。”

“我叫碧落。”

“碧落!”他用欣赏的口吻说:“这名字真好听,我要是有女儿也会给她起这个名字。对了,我还没有介绍自己,我叫漂洋。”

在身影消失的最后,碧落终于失声叫了出来,“爷爷!”

雾气头部的轮廓似乎出现了微弱的呼应,漂洋真的听到了吗,答案已不重要。至此短暂的相聚结束,他最终也没机会得知,这个直到临别才告诉他名字的女子就是自己未来的孙女。

卡迪隆、丽姬娅、拉扎娜、诺尔和库如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条自过去而来的龙,居然是碧落的爷爷。

“他,他会怎么样。”碧落红着眼,竭力用心平气和的态度问道。

“对他,或许是一场梦,或许是清醒时因疲倦而走神产生的遐想,总之他不会认为刚刚来到了别的地方。”库如说。

碧落的心中此刻泛起了另一段回忆,“二哥曾对我说,我叫碧落是爷爷生前感慨自己没有女儿,若是有希望叫这个名字,这名字源自一场梦。父亲认为我的出生是上天为了弥补这个遗憾。”

因果在此刻出现奇妙的颠倒,每个人的理解都不同,却怀着不可思议的共识,碧落告知了飘洋自己的名字,而飘洋记住了,并在400年后,透过惊瑞之口,将名字再次给予了碧落,一个巧妙的环,在今天闭合了。

挖掘持续了整个下午,但逝者剩余的遗骨未能一次性全部取出,碧落只好带着家人回去,伊安亚承诺会在原地继续寻找,直到将遗骨完整的交到碧落手里。

“劳你费心了,等完整后,我再带逝者回去。”碧落说。

恶龙角,洞穴的上方

自从回来后,碧落就总是有心事的样子,她爬到洞穴顶部,对着东方的,坐在那,出神地看着,好半天,什么句话也不说。

“妈妈,你在想什么。”

“妈妈,你想家了,对不对。”

“你要想,我可以请假,陪你回去。”

女儿与丈夫关心的话语让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我没事,只是,想了许多事,你们,我,这个家庭,东方,西方。”

从得知普罗佩斯的力量源竟然与爷爷有关,碧落心中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总是强调不会去赖爷爷当时的所作所为,可这更像是违心的辩解,她的内心是痛的,丈夫复活抚平了伤口,所以她也就尽量不去想,忽略这件事对于家庭带来的影响。可今天,她才想通,爷爷是对的,为了取胜,更是为了让父母与自己,以及遥远岁月后成长的子孙能真的不再被邪恶影响,给托迈林分裂带来的伤害作出正式的了断。因为有了漂洋等前辈的付出与牺牲,她才有机会去爱,而不是对于翼龙怀有莫名的仇视。爷爷以及许多同类付出了所有,用生命去给和平奠基,留下的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她至今仍在享受。碧落终于有勇气去直面那件事,丈夫遇害,自己也数次面对危险,都是祖诺克荼毒众生遗留的问题,这些问题会远比他们的生命要持续更长,可她有决心去面对。因为她知道爷爷的精神没有消失,为了后代以弱博强,那些前往战场的龙面对远比自己要艰险千万倍,爷爷是英雄,他送出的内丹缔造的同样是英雄。

“谢谢你,爷爷,我终于懂了。”

一阵风从面部吹过,将泪花送往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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