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棺记》第二十九章 骨棺（下）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这种棺材的设置叫‘楼棺’，或‘塔棺’。”程子突然开口，“是一层一层搭建起来的，一般层数越多，说明墓主人对楼棺的造诣越高，而楼棺的规律就是陪葬坑会在倒数第二层，棺材在最底层，可以起到最大程度的聚阴的作用。”
“你们居然学到过这个？”我插嘴好奇道。
“跟我们一个年纪很大的专业课老师那里听过的，一个老头子，专门研究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程子冲我嘿嘿一笑，道。
“但是这个墓主人为什么要如此大动干戈地挖这么深埋自己呢？”程子好奇，再问余乘风道，“我们学过类似的葬制，但是一般比较有财力的墓主人，一般也就两层的墓室，这个概念只在古籍中被提到过，我们的考古发掘还并没有实际遇到过。”
“确实，这个概念长久以来只存在于理论中，而这个墓主人如此苦心孤诣，打算实践检验真理，当然是因为有他的原因。”余乘风幽幽说道，“古代有这么一种认知，如果一个人阳寿已尽，就会进入地府轮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并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只是灵魂脱离了阳间的肉体，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规则。”
我皱起眉头，他突然扯到地府这些东西，让我预感他马上就要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于是他们想，如果有什么方法，能把人的灵魂再召回来，可以在阳间享其‘阴寿’，那么这个人就可以实现某种意义的长生不老。”
当他说出“长生不老”这四个字的时候，全场静悄悄的，我看了一圈在场众人，余乘风的人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程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
“长生不老这种东西，你们真的相信它的存在吗？”我试探性地问道。
“你觉得呢？”余乘风反问我。
我不算是一个完全的唯物主义论者，对于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不信奉，但是我尊重这些东西的存在。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东西都能够用科学解释，但是能够用科学解释的越多，不能用其解释的也越多，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相对的概念。
“我不太相信，就算存在理论可能，但是没有人验证过这件事。”我说。
“看起来，他们正在验证这件事，墓挖得越深，越接近于理论上的另一个世界。”余乘风说。
“那他们想复活谁？”我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个干活的。”余乘风耸耸肩。
“那这些符骨是做什么用的？”我继续问。
余乘风朝通道的一边看了看，突然关上了手电筒，其他人见状，也关上了手电，我和程子虽然不太明白他这个举动的含义，但还是乖乖关上了手电筒。
黑暗中，余乘风说：“符骨是聚阴的物件，这种方式我曾经听说过，不管你曾见过的鼎，还是陪葬坑，都是一些相辅相成的东西，在最底下一层的棺材上，应该有最后一个符阵，待时机成熟，把符骨放上去，就能活死人，肉白骨。”
“真有那么玄幻吗？”程子在黑暗中问道。
“信不信由你。”在黑暗中，余乘风的声音变得更加古井无波。
“那如果不把符骨放上去呢？”我问。
“那只不过就是延缓一些时间而已，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用来促进聚阴的。”余乘风回答道。
催化剂呗？我想。
“那怎么能阻止这些发生呢？”
“看来你相信刚才我说的这些了？”余乘风用没有情感波动的音调说出这句话，我楞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这句话有些调侃我的意味在里面，不禁干笑两声。
他接着道：“我猜测沈清平他们就在做这样一件事。关于他们两家的事情，道上略有风声，虽然沈清平这一脉已经隐退已久，但是这次找上我们，我大概猜得到原因。”
“阴阳相冲，水火不容。”他说。
话音刚落，我就听见“啪嗒”一声，一个火星在黑暗中亮起来，余乘风把嘴上的烟点着。
然后，他把手电筒打亮，然后把手中的打火机扔给了我，说道： “摧毁这一切，其实方法是最简单的，一把火烧掉就好了。”
我下意识接住打火机，是个银色磨砂外壳的，很有分量，手感也很好，但是因为我并不抽烟，所以没有认出是不是什么牌子。
“那如果直接把符骨毁掉呢？”我想道，问他。
“有想法”，余乘风少见地挑挑眉，“首先，符骨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毁掉的，其次，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理论上来说，破除养墓的过程，会导致阴气外泄，按照这个墓的规格，方圆几里地的风水格局估计都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轻则影响气运，重则更改命格。”
那这玩意一直在我们家那个地下室里，岂不是相当于家里埋了个炸弹？
我还想问些什么，他却突然岔开了话题，说：“按照计划，萤虫会回来告诉我们我们该如何去汇合，但是目前可能情况有变，我们现在要直接下去找他们。”
说着，他就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把装备背上，其他人也动作非常迅速，只有我和程子有点处于状况外。
但是不得不说，余乘风很明显是个极度理性，行动力非常强的人。
——不然刚才也不会二话不说直接把我拖走。
他一直等着我们所有人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猛嘬了一口烟，把烟扔到脚底下踩灭，看着我和程子对我们道：“从现在开始，不要问我任何问题，也不要自己私自做出任何决定，直到见到要见你们的人为止，明白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我倒是没想到他态度强硬起来如此让人不容置疑。
出发的时候，余乘风和他的人默契地把我和程子围在中间，不知道是为了保护我们，还是防止我们跑掉。
行进的过程中，余乘风的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他手下的人也没有别的话，但是我发现，他手里好像是有地图的，因为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我以为他在手机联系别人，但我中途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根本一点信号都没有。
好在这次再下一层的时候，是沿着楼梯下去的，不是从什么洞里面掉下去，但是突然让我萌生了一种，好像在玩什么“是男人就下一百层”之类的。
然而在下到这一层的时候，我突然很明显地感觉到空气中的温度骤降，加上地底湿气很重，几乎一瞬间我感觉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结了一层冰。
接着，我们还是沿着一条通道往前走，但是这条通道肉眼可见的粗糙。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我精神太过紧张，我总觉得通道的泥土隐隐透出血红色。
此时的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是一直跟在余乘风后面，和程子紧紧靠着。
走了并没有太久，余乘风突然一抬手，停住了脚步，我差点撞到他身上，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已经冻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我刚想问他怎么了，突然发现余光中出现了一丝光亮，我本来以为是萤虫的光，但是我发现不是，前面终于是通道的尽头了，那光是尽头透出来的微弱的亮光。
我们的脚步一停，我就听到了那头传来的人说话的声音，只不过隐隐约约，声音非常微弱。
余乘风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用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对我们轻声道：“小声。”随即放轻了脚步，极慢极谨慎地继续往前走。
我和程子也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跟上，只是我觉得我们的姿势看起来可能会有些猥琐，余乘风可能像是要去偷袭，而我们应该像是要去偷地雷。
来到通道口，我立刻听到了一个浑厚的男声，不知道在对谁说：“别等了，最后一块符骨早已经被我们调换走了。”
这时陈婉的声音响起来：“得了吧，这次连万籁都在这里，你们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看来你们是不知道谈启敬已经在我手里了吧。”
听到这里，我突然楞了一下，陈婉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可能在她手上？
我看到余乘风蹲下来，以一个神奇的角度往外看去，于是我也学着俯下身子，几乎趴在地上，从通道的黑暗中看出去，就看到这条通道延伸出一条窄窄的石道，通往中心一个悬空的石台，另外还有好几条石道与石台连接着。而石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棺材，陈婉和陈世灿一行人正站在棺材旁边，冲着一个方向喊话。
对面是谁？应该只有沈清平他们才对，但是从我的角度看不到那边有谁，也没有听到沈清平的声音。
我思考着的功夫，陈婉接着道：“如果不交符骨，那就别怪我在地下见血了，虽然谈启敬只是个外人，但他可是因你们而死。”
陈婉这话一出，我彻底懵了，我唯一能想到她这么说的原因，就是她在诈人。
但是我人在这里，她能杀谁给沈清平他们看？
然而接着，我就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被陈婉手下推搡过去，那人手脚被绑着，嘴里被塞着东西，呜呜叫唤着。
当我看清那个人的脸，几乎花了好几秒才从惊讶中反应过来，那个人的脸，居然和我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