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Ch.8
Ch.8
你好，顾唯，这应该是我在这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你这样留言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傻乎乎的往电线杆上撞，当时只是不想看你受伤，远远没有想到一个月后我会在摩天轮里彻底爱上你，人生可能就是这么奇妙。
我很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在动笔写下这封信时，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情景，在摩天轮上对你表白时的情景，还有很多很多我们在一起的场景，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没有办法忘掉这些记忆，政治老师说人无非是由他自己所构建的东西。现在的陈墨，已经没有办法离开这些记忆存在了。
我知道我的离开很不负责任，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你也有，那件事我帮不上忙。
现在我能为你做的，只有给你做一碗面条了，就放在微波炉里，你记得打开加热，一会儿就行。那是我向阿姨学的酱汁，应该会合你的胃口。
记住我。
不，忘了我吧。
爱你的 陈墨
“小心。”
“顾唯，你没有猜错。苹果湖中学的试卷是……”
“还要继续玩呢。”
“你作为男生，就不能主动一点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记忆涌入脑海，和陈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让顾唯感到天旋地转，什么事情会让陈墨选择在表白后的第二天离开？她的感情显然是真切的，那个温热的吻还留在他的记忆中。两眼无神的顾唯摸索着拧开了微波炉的定时开关，坐在一旁发着呆，直到加热完毕的叮声把他惊醒。
他端过那碗已经有些发坨的面条，没错，就是家里的味道。那天之后陈墨进了厨房琢磨了半天，她肯定学到了什么。而我不可能自己在这里拉面条，这碗面一定是陈墨留下来的！
她在家里！她在家里！她在家里！
顾唯最后一次确认了病床上妈妈的状况，跌跌撞撞走出门，离开医院。
远处天台，陈墨注视着顾唯失魂落魄的身影。
“真的有必要这样吗？能不能用一些更温柔的方法？他这样......太痛苦了。”
“决定权在他，不在你我。”
“我明白。”
“你不明白，你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问了。”茶色头发的男孩叹了口气。“昨晚跟你说过了，你只是知道，还不明白吧。”
陈墨慢慢蹲下，双手盖住脸，眼泪已经决堤，洒在柏油路上，在阳光下消失的，不仅是泪水，还有她化为泡沫的身体。天桥上行人来来往往，无人注意到站在路边的男孩。他独自一人，伤痕累累。
河边。
顾唯跌跌撞撞走到这里，天色已晚，路灯渐次亮起，指引回家的道路。
熟悉的巨石边，有熟悉的身影在徘徊。
“真真？真真！”顾唯的声音低沉又嘶哑，他确信那就是顾真真，只有她回来这里，来这个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许是顾真真有些生气，毕竟一直没有打电话给她，又或许是知道了陈墨的事情，至少在这个时候，顾唯他不在乎。
她起身，慢慢向顾唯家的方向前进。顾唯紧跟着，喊了几句，很快停了下来。那人看起来和顾真真一般高，娇小而可爱，行走的速度却非常之快，几步路之下就离他有十几米的距离了。顾唯心里有些害怕，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尽力压抑住心里的恐惧，不去想任何事情，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着远方去。
顾真真家门口。
顾唯已经确信那就是顾真真，她还是穿着昨天去游乐场的衣服，像不属于这个小镇的精灵。此刻她在房间里收拾什么东西，背对着顾唯，却对他的呼喊毫无反应。顾唯大喊，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传出很远很远。隔着一道门，顾真真自顾自地收拾着东西，顾唯在门外用力敲门，这是怎么回事？他想过真真可能会生气，但绝没想到会把他当成不存在的人。他还在继续用力敲着，真真一如既往的没有回应。
风越来越大。
顾唯咬咬牙，小镇大多建筑物建起来的时间并不久，他把衣服卷了卷，抵在肩膀上，对准门用力一冲。
门开了。
“真真！”他大喊着。
今晚的第一次，顾真真回头看着他，笑着开口，她的笑容一如往日的明媚和开朗，顾唯却没有听清说了什么。他只看到顾真真从手指开始逐渐化作晶莹的泡沫，真真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向顾唯挥手，在顾唯冲到卧室前，顾真真彻底化作了泡沫，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桌子上那本蓝色的笔记本。
顾唯疯了似的将真真化作的泡沫收拢，搂在胸前，那泡沫似是没有重量，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泡沫们轻轻地消散在空气中。
他愣住了，用手试探着刚刚真真在的地方，一片冰凉，这里似乎一开始就没有人。
他抓起真真的笔记本，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是那节阅读理解课上真真用的笔记本。他刚刚试图翻开，真真的声音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跪倒在地，胃部强烈的痉挛使他干呕，想要哭，发现泪腺已经罢工，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不听使唤。第一波剧烈的呕吐感过去后，顾唯用尽全身力气缩在墙角，大脑一片混沌，记忆中关于真真的部分疯狂涌出，现实和记忆的落差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他的大脑。终于在一次干呕后，顾唯彻底晕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家里的灯光亮着。四周寂静无声，路灯孤独地亮着，他的手里还抓着那本笔记本。
先回家吧。
顾唯打开了门。
顾真真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按着电视频道，看到他回来，欢呼着跳起来，跑向他，厨房里，穿着围裙的陈墨探出头来，母亲正把一碗面条端到桌子上。
他笑了笑，在几人的惊呼声中摔倒在地。
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