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星孤舟》

《赤星孤舟》

 

作者：席艾邦

 

“人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死，就是在无意识中确信自己不死”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李自然看起来有些颓废，憔悴的脸上看不见一点精神劲儿，下巴上的胡茬像一群觅食的蚂蚁，饥渴的向四周蔓延.李自然看了一会儿面前的数据面板就失去了耐心，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喊着，

 

“进行舱体检测，汇报当前状况.”

 

虚空中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仿佛可以安抚所有不愉快的情绪，

 

“呼吸系统运作正常，生存系统运作正常，能源系统运作正常，舱体当前能源剩余百分之43，可供舱体正常运作86小时42分钟，气压正常，室外舱体温度零下136度，室内辐射值正常.”

 

李自然看向舱外的空间，一个灰白色轮廓的星球出现在视野里，这个星球的大半部分隐藏在黑暗中，露出的一小部分仅凭肉眼就能看见上面的坑洞.这些坑洞让他想起了月球，但是现在却再也看不见了.那颗曾经生活的母星，连带着半边太阳系，被一颗擦边而过的中子星撕成碎末，整个人类文明在一瞬间被抹除.

 

李自然站起身来，走向身后的观测舱，双手扶着窗子，看向曾经地球的位置，已经变成一片虚空.那一天，他也是在这个地方，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地球先是开始快速偏离原来的轨道，之后像一团松散的沙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解体，化为了尘滓飞向了方.他乘坐的毕方号，虽然因为探索水星的任务躲过了引力的拉扯，船上的人却也亲眼目睹了人类文明的毁灭，用老袁的话来说也许地球上的人们才是幸运的，那惨烈壮观的画面像一把利刃，每天都在刺痛着李自然的内心.

 

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事，虽然有最新的循环系统保证毕方号上人员的生活短期内不受影响，但却不能保证他们的精神状态，大家或多或少的出现了一些幻觉、迟钝、情绪失控等问题，也许是地球的崩溃让毕方号上的人也开始崩溃.

 

最初是一个人的自杀，让绝望的气氛蔓延了整个飞船.发现他是在他的休息室，手腕上的割痕里不断地涌出血液，在狭小的空间中拉出漂亮的弧线. 他手里捏着妻儿的照片，像一尊虔诚的佛像漂浮在空中.

 

就在这次事件过去没多久，李自然和老袁去培养仓取食物的时候，发现飞船外面，有个队员正在取下头盔，李自然等人想要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队长王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帮助剩下的十名队员，树立生存下去的信念.一切好像回到了正轨，大家各司其职的在毕方号上工作，没有人再去关心未来如何，＂活在当下＂成了所有人的共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时，一起突发事件让原本建立的稳定状态开始紊乱起来.

 

2031年6月23日，这本是地球上端午节的前一天，距离上一次毕方号出现事故已经过去了2年多.王明收到船内的警报，来到了培养仓，此时这里已经聚集了船上的大部分人.培养仓内的核心部件内部正冒着烟，外部有个钝器留下的大坑，看起来像是人为破坏的痕迹.王明查了所有人的行程记录却还是不清楚是谁在搞破坏.经过大家的抢修，也只恢复了培养仓百分之二十的生产功能，这意味着飞船将面临严重的粮食危机.

 

人和人之间的猜忌是一剂慢性毒药，谁也不知道何时会发作.培养仓遭到破坏后，王明根据船上的人员，分期定量分发补给，勉强维持了船员的生存问题，但他心里清楚这绝不是长久之计.作为队长，他肩负着重任，平日里大家对他都十分尊敬，但在绝境中，人总是不愿意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的.齐凡便是个例子，他屡屡违背王明定下的规定，偷偷来到培养仓获取食物，被警告了一次又一次，其余的人虽然还没有偷偷获取食物，但已经有不少人有了相同的想法.王明明白了规定在这样的境遇下已经起不了作用了，于是他下定决心要解决这个隐患.王明从控制室拿出一把枪，在飞船绕到水星的晨昏线时，开了一枪，齐凡应声而亡，眼睛里闪着泪光.

 

宋乘浩是飞船上最健壮的一员，之前的外勤任务都有他的参与，但在限粮的影响下，他的肌肉也开始萎缩.他和另外几名队员每天打牌聊天，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个世界有多糟糕，齐凡的死又把他重新拉回了现实.他不明白王明为什么要杀了齐凡，大家不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家人吗？齐凡虽然经常违反规定，但是在他心中罪不至死，直到他有一天看见王明没有按照流程，从培养仓取出了一些食物，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诞生."也许培养仓就是王明破坏的"，为了在这个末世里获得绝对的权力，那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宋乘浩把他看见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告诉给几个队员，队员们立刻开始商讨如何对付这个‘独裁者’.就在同一天，五名队员跟着宋乘浩一起躲在王明的休息室外静候时机，就在王明走出来的那一刻，大家冲上前去想要将其制服.王明迅速掏出手枪喝止，却没有效果，他只得开枪击中冲向他的队员.连续的几声枪响，态势并没有按照宋乘浩的设想进行，鲜血染红了整个舱体，报警声也在整个飞船内回荡，声音格外刺耳，而王明的身体沐浴在血泊中，样子像极了书中描写的降世魔神.宋乘浩看着空中漂浮着队友的尸体，眼里怒火已经将理智燃烧殆尽，趁着王明在空中还未稳住身形，抄起身边的维修工具向他刺去，正中王明的心脏.王明一脸不可置信，在宋乘浩的连续猛击下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袭击事件之后，剩下的五人打开了王明的休息室，看过王明的宇航日志，一切真相大白.自从飞船上出现轻微幻觉现象时，王明就开始在寻找原因和解决办法，他通过给队员做心理辅导和改变飞船软环境，转移队员面们的注意力，这使得队员们出现幻觉和焦虑的情况有所好转，直到培养仓被砸坏，他意识到问题从根本上没有被解决.因为培养仓损坏所以他为了队员生存延续下去只能限制饮食，结果反倒队员的幻觉现象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这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培养仓制造的粮食上，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从培养仓取出少量的粮食做分析研究，而这一幕恰巧被宋乘浩看见.日志中对齐凡的事情，王明每天都在忏悔和自责，但大家都明白这是必要的举措，因为越是脆弱的生态圈越是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约束.当宋乘浩明白这一切时已经为时已晚，心中只有深深的自责，不久后陈晓在操作间发现了自尽的宋乘浩.

 

陈晓是船上活下来的最后一名女性，她的男友刘栎在围堵王明的时候丧生.当时她对刘栎要参与制服王明的事情上也是反对的，她认为事情在没完全弄清楚之前不该急于行动，但刘栎听了宋乘浩的话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结果酿成了悲剧.陈晓从活泼开朗的开心果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冰山美人.张云临一直暗恋着陈晓，但陈晓和刘栎的恋爱关系让他只能从旁观望，直到围堵王明的事情发生，让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陈晓很快就泼了张云临一盆冷水，无论是他刻意的接近还是无微不至的关心，都被陈晓定性为恶心的讨好行为，张云临越是表现的对她好越是让她讨厌.很快张云临就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就是他的女神永远不会对他产生好感.

 

2031年11月3号，李自然和老袁在仓库发现了陈晓和张云临的尸体，现场状况十分惨烈，张云临侵犯了陈晓，陈晓找准机会用利器贯穿了张云临的喉咙最后含恨自尽了.李自然一直听从老袁的建议，老袁作为经验最丰富的航天员之一，总能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判断.他们处理完张云临和陈晓的尸体后，决定做出一些调整.以现在飞船上的人员配置很难保证飞船的正常运转和保养，于是老袁决定只保留飞船的供应系统和保护系统，将目前没有用的舱体分离出去.分离出去的舱体慢慢远离飞船，向太阳的中心飘去，舱体剪影的边缘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老袁眯起眼吃力的看向漂浮的舱体，感叹道世事的无常，眼角的皱纹也更加的明显了，感觉已经经历了好几个世纪.他之前就经常喜欢和李自然讨论人类历史进程的事情，展望过人类未来科技的发展，畅想过星际移民时代的到来，但理想抵不过现实，想象中的末日就这么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老袁还在时，喜欢在飞船充能的时候，眯眼看着太阳从水星边缘一点点显现出来，队友们担心他这样久了会影响视力，他却嘻嘻哈哈的要别人干脆喊他袁瞎子得了.老袁对太阳的这份感情李自然是知道，他见过老袁的女儿袁太阳，那是个如花般的少女却得了难治的病，在最美的花季凋零，也许从那时候起老袁就已经对世界失去了信心，可他却成了这个世界最后留下来的人.他总说若是在有生之年，人类能有技术可以把飞船驶进太阳，那他一定会争取到这个机会第一个尝试.

 

而现在老袁已经不在了，他想驶向太阳的的心愿，也随着太空垃圾一起飘走，不知何踪.李自然回忆着两年前和老袁经历的生死磨难，当舱体故障气压不稳时，老袁最后推开他自己跟着舱体残骸飘走的那一幕，鼻子酸酸的，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撑到了今天.

 

“该放弃了吧，”

 

他嘴里喃喃自语，在只剩下他一人的情况下，他都是想到什么就说出来，他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接住他的话，哪怕只是一些幻觉.

 

“进行舱体检测，回报当前状况.”

 

李自然又对着虚空一阵呼喊，他现在只想听见一些声音.

 

“呼吸系统运作正常，生存系统运作正常，能源系统运作正常…….”

 

李自然听见的声音反映在脑海里，越来越不清晰，他顺手拿起王明的手枪，抵在自己的脑门上.这是他第五十三次做这个动作，但每一次都没有胆量按下扳机，这一次也没例外.他怒吼一声，将手枪摔到地上，仔细一看，手枪的安全闩都没有去掉.

就在他颓丧的坐在地上时，突然出现的太空残骸混杂着一个人影出现在观测舱外，正慢慢的向观测舱靠近.李自然拍了拍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是人影是老袁的，只不过现在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老袁的尸体怎么会在船外？来不及细想，李自然连忙穿好防护服，带好安全绳，准备将老袁的尸体捞回来.

 

刚出舱门，李自然纵身一跃，穿过一堆太空垃圾飞行了好一会儿，才接住了迎面而来的老袁，对撞的冲击让李自然在原地转起了圈儿.李自然打开了宇航服的自平衡稳住了身形，他将老袁的身体固定在自己的背包上，远程启动了飞船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警告警告，有高速物体群接近.”

 

李自然的宇航服里传来了提示音，他连忙点开激光雷达，雷达上已经出现密密麻麻的小点，正向着中心快速接近，他刚转过头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量太空残骸淹没.虽然最前沿的宇航服能够抵挡住冲击表面无破损，但头部遭受的剧烈撞击还是让李自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李自然感到一阵炙热，他的宇航服已经在高温的的环境下开始变形.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飞船接受了指令.为了跟随李自然，飞船在关闭避障系统的情况下飞过了陨石群.李自然观察着不远处的飞船，飞船的外壳已经伤痕累累，有好几个地方破了大洞，看样子已经很难修复了，尽管情况如此恶劣，在他心中却好像翻不起什么波澜.

 

“进行舱体检测，汇报当前状况.”

 

李自然远程呼叫着飞船内的语音系统，耳机里传出一段杂音后就再没了声音.他回头看着背上的老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半晌过后他终于舒展了眉头长舒一口气，拉着牵引绳回到了飞船里面.李自然穿着太空服在舱内移动，这也是他第一次将太空服穿到仓内来，飞船上的窟窿也省去了一些进出舱的流程.他背着老袁来到驾驶仓，将老袁固定在椅子上，在操作面板上检查了一下系统，虽然大多数系统都被破坏，但飞船的动力系统和操作系统因为独立在飞船的底部，竟然没有受到损伤.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决定，要带着老袁飞去太阳，这一直都是老袁的梦啊，他在人类灭亡的最后时刻找到了一项新的使命.

 

李自然将残破的飞船面向着太阳，顶着刺眼的光芒，将所有的能源供应给动力系统，开始向着太阳加速飞去.

 

离太阳越来越近温度也越来越高，就算是顶着太空服的恒温系统，李自然也已经汗流浃背.飞船的前端已经开始融化，动力系统也在高温下瘫痪，现在的李自然完全凭着惯性向太阳靠近.

 

“快到极限了吗？”

 

李自然像是说给老袁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透过头盔，看见太阳的表面，流淌着能量的脉搏，像一条条红色的蚯蚓蚕食着一块巨大的蛋糕.

 

“这应该是人类离太阳最近的一次了吧.”

 

李自然感叹着，虽然人类的探测器能够飞的比这更近，但是碍于隔热技术的问题，人却从没离得这么近过.

 

“这么近的看，太阳可真丑呀.”

 

他感受到了太空服已经开始融化，身上灼热感越来越强烈.他闭上眼睛迎接着死亡的到来，没有剧烈的疼痛，也没有更多的遗憾，他的使命也到此为止.突然之间他身上的灼热感开始消失，他被这股异常的舒适感包围.猛地睁开了眼，发现破损融化的飞船被一团难以察觉的透明罩体裹住，正以不可思议的加速度向太阳驶去.环绕在太阳周围的日晷在飞船的前方自动闪避，形成了一条狭长的通道，通道的尽头是一团柔和的白光，李自然努力的想要看清白光里是什么，但视野的白光部分像是被一层纱布蒙住的马赛克，短短几分钟飞船就被托进了白光内部.

 

白光中，李自然分不清自己的方位，整个空间蒙着一层白雾，能见度不过半米，但却让李自然进入了一种超感的状态，就算不看见也能知道周围的环境，就像是在脑内建立了周围环境的模型，他凭着感觉跳下了飞船，这里虽然有重力但却比地球要微弱，有点类似月球.李自然突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声波，震的他难受的连忙捂住了耳朵，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很快白光里就传来一阵声音，李自然感觉这声音并不是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灌输到了脑海里.

 

“你好，地球人李自然.”一种李自然从没听过但是又能够理解的语言出现在他脑海里.

 

“你认识我？你是谁？”李自然像在飞船里喊话似的对着虚空喊道，在他的心里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所以现在可以面对任何情况都不再畏惧.

 

“我们是太阳系的最早的文明，用你们地球的概念来说，你可以叫我们太阳星人，我们曾经无数次游历过地球，你也可以叫我们地球上的化名，盘古、伏羲、或者耶稣、雅典娜等等.”

 

“太阳星人？盘古？你们在哪儿？为什么不现身？”李自然环顾着四周，试图将他们找出来.

 

“我们按照你们的话来说属于一种精神状态，其实我们就在你的对面，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这话就像有魔力一样穿透了李自然的意识，让他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下来，那声音接着说道，“你们的文明遭受到了三亿光年外未知文明的中子弹袭击，我对你们的遭遇表示同情，但人类文明在宇宙中存在的时间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也不必太过悲伤.”

 

大量的信息让李自然一时间难以消化，就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们，但是我们也不能透露太多，允许你问三个问题，”

 

这声音就像是直接在和李自然的思维交谈.

  

虽然对方简短的介绍了自己，但这明显超出了李自然的认知，在李自然这里，最疑惑的还是是对方的身份，于是开口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可对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迅速的回答他.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巨量的画面和信息涌入李自然的脑海，只在一瞬间他就理解了面前的物种，这是一群非常古老的物种，他们存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人类对时间的理解.最初是一群黑色的两栖生物，在一颗环境恶劣的星球上不断的进化和演变，透通过漫长的岁月他们实现了星际移民，他们通过腹部的触须，不断吸收着遇见文明的知识，通过学习进化，最终褪去了肉体，将所有种群吸纳成一整个精神集合体，他们穿梭在宇宙的各个恒星落脚，太阳只是他们最近落脚的一颗再普通不过的恒星.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像是以一个上帝视角在观看历史的进程，李自然通过这些画面了解了眼前看不见的物种文明，他甚至思维的更深处能够感受到他们的感受.

 

“我们地球被毁灭了究竟是什么原因？”李自然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也是没多久，李自然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画面，瞬间解答了他的问题.

 

这是一个辽阔的世界，在他们的世界里，有许多经历漫长岁月演化出来的高等的文明，太阳人也属于其中之一.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以亿年为单位计算时间，甚至有的更久.李自然明白了，只有高等文明之间才能平等的沟通，像人类这样连别人计算单位都不够的文明，已经在这个宇宙中被湮灭了无数个.他们没有理由，也并不需要理由，去专门毁灭一个文明，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在意这些文明的存在.像这一次的灾难，仅仅是因为要清理一下银河系中的物质群，来让恒星能量传递的更高效而已.他明白就算人类和太阳人居住的很近，但对方完全没必要去为了一个的不起眼的文明去干涉一个高级文明.像这样的事情在整个宇宙中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人类文明存在的时间太短，短到完全观察不到那些异常现象的发生，以至于产生了在广袤的宇宙中是否只有自己的困惑，李自然感慨宇宙时间的漫长，同时也感受到人类文明的渺小.

 

这些画面让李自然心中的问题渐渐有了答案，他现在唯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会被怎么处置.

 

“虽然只回答了你两个问题，但是你心中的疑问应该有了答案，现在给你两个选择决定你的归宿，”

 

李自然觉得太阳星人似乎能看透他的思想，于是也不再开口提问.

 

“一个是你选择留下来加入我们，我们会改造你并接纳你成为我们的一员，这样你将和我们文明同在.”

 

李自然通过之前的画面已经知道他们文明，可以吸纳其它文明的生物成为自己的一员，也许一个人并不能代表整个人类文明，但是他们可以代表着整个文明，因为他们不再有个体之分.

 

“另一个呢？”李自然脑海里想着.

 

“另一个就是，我们会帮助你回到你们剩下的族群里去，但是你将失去这段和我们见面的记忆，我们将会伪造一段合理的记忆来取代.你可以选择离开，但是你未来要走的路会异常的艰难.”

 

李自然吃了一惊，他是亲眼看见地球和附近的星系被一扫而空，怎么会还有剩下的族群呢？太阳人也感受到了他的疑惑解答道，“除了你们还有一艘飞船躲过了中子弹的袭击，他们是在你们出发之后，一个地球年后出发的，目标是驶出太阳系后返航，但飞船已经具有初步的星际远航能力，采用的是你们地球最新的曲率引擎，现在他们已经快到达半人马座附近，”

 

听到这个消息，李自然不再淡定，赞叹着人类文明的顽强生命力，又想到自己船上的惨状，连忙问到：

 

“他们船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们一共20人，目前都进入了休眠状态.”

 

李自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看来这艘飞船没有重演他们的悲剧.

 

“我选择去他们那边，”话音刚落，李自然就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托住，缓缓升到空中，紧接着他的四周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散去.李自然和他的飞船出现在了半人马座附近，飞船上的破损已经完全修复，老袁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李自然已经记不得之前发生的一切，只记得他和队员在中子星快要撕裂地球时误入了一个虫洞，随后在那里发生了一些惨烈的事情，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他猛的睁开眼，似乎做了一个很久的梦，但梦里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看着观测仓外迎面而来的飞船，飞船反射着半人马座恒星的光，这让他想起太阳的光芒，不自觉的流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