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宁】坐等皇叔造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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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回朝了,虽然之前他一直在行宫修养,但对朝堂局势的关注却未曾降低过,小儿子的表现之好远超他预料,他很放心将大明江山交付给他。唯有宁王一直是老皇帝的心腹大患,不解决掉他简直没法安心上路,奈何小儿子一直没能把他撸下去,当然这要怪宁王太狡猾,狐狸尾巴藏得太好了让人抓不着把柄。老皇帝大限将至,决定在最后关头帮小儿子一把。
朝堂之上,老皇帝当众赐宁王尚方宝剑,朱宸濠单膝下跪双手接剑谢恩,却直觉老皇帝没安好心,他都能看出来小混蛋是重生的,老皇帝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一直就防备着他的老皇帝怎么可能还会对他示好?肯定有阴谋!
“今天,当着朕的面,用这把剑……自刎!”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宁王侠王之名在外,深受百姓爱戴,皇上是病糊涂了吗?好好的怎么竟要残害忠良?!朱厚照无语地看着前世的情景重演,眼皮子直抽:父皇,求您别闹!朱宸濠则悄然撇了下嘴,本王就说这老头不怀好意吧!行,你不惜自毁名声给儿子铺路,本王就成全你的爱子之心!
“不知微臣犯了什么错,引得陛下龙颜大怒?”
“朱宸濠,你蓄谋已久,早想背叛朝廷,论罪当诛!”
“父皇,”朱厚照连忙站出来帮自家小皇叔说话,“此事无凭无据,只是您的猜测,儿臣愿意以性命担保,宁王皇叔绝不会对大明江山不利!”我的爹啊,小皇叔现在按兵不动安分守己的很,又素有贤王之名深受百姓拥戴,咱们根本就没有他想造反的证据,贸贸然就要杀了他,日后该如何去堵住百姓的悠悠众口?您都当了一辈子的明君,用不着为了儿臣弄得晚节不保,落个昏君之名啊!
朱宸濠不着痕迹地白了他一眼,只在心里冷笑,小混蛋!
“怎么没证据?朕的话就是证据!他的玄祖父宁王朱权,就曾跟成祖皇帝对抗,他的父亲品行不端屡犯法纪,曾经被皇祖英宗削去卫护之职,而他现在,又在南昌分疆裂土拥兵自重,这,这不是谋反是什么?快给我自刎!”
这些话朱厚照前世已听过一遍,现在再听一遍还是觉得他父皇无理取闹,讲道理成祖皇帝说好了让朱权助他成事之后两人平分天下的,结果他登基之后反悔不说还把朱权囚禁了一辈子,这事已经做得很不地道了。至于宁康王,确实是个素行不良横行霸道的,却也没跟郑王他们差多少啊,可您上辈子也没把四王怎么样,怎么偏偏挑了脾气最好最能忍的小皇叔下手?这不是欺负人吗?就算小皇叔之前不想造反,受了这种委屈之后也会起了反心的!
文武百官纷纷为宁王求情:“皇上,藩王拥兵乃是大明法所容的,不能就这么说有谋反之心啊!”
“没错啊皇上,宁王素有侠王美名,甚得民心,如果把他赐死,恐怕会激起民愤!”
“请皇上三思!”
……
“够了!”朱宸濠面色平静地站了起来,“诸位大臣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但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突然抽出尚方宝剑,手腕一翻调头就将剑锋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臣一生尽忠克己守行,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百姓更无愧于心,不想还是被皇上误会至此!此时也唯有一死,方能打消皇上心中的疑虑,证明臣从未曾有过谋逆之意,保全臣的清白!”言罢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竟就将剑刃往那白皙脆弱的脖子上狠狠抹去!
“不可!”朱厚照瞳孔一缩,身体已经飞扑了过去,前世宁王当着他的面在狱中自刎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唯有手中真实的剧痛感,提醒着他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满朝文武谁都没想到宁王这么刚烈决绝,居然说抹脖子就抹脖子,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连老皇帝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多亏太子反应快才免了一场祸事!
朱厚照张口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暴跳,右手鲜血直流,却死命抓着尚方宝剑的剑刃不放,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又没抓住!心头大石落地后他不禁痛心疾首,卧槽小皇叔你怎么能擅自改剧本呢!你是佞臣啊,别动不动就去学忠臣以死明志的那套好吗!
朱宸濠不由得松开了握剑的手,脸上难得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朱厚照为何要阻止他?他死了,不就再没有人会威胁到他的皇位了吗?
尚方宝剑“哐啷”落在地上,老皇帝看着小儿子鲜血淋漓的手,心疼坏了,起身大喊:“御医呢?快传御医!”
“臣不慎伤了太子,罪该万死!”朱宸濠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既然决定要用自己的死让老皇帝晚节不保背上昏君骂名,就不会半途而废,退后两步,转身又一头朝着殿中的盘龙柱撞去。
卧槽皇叔你还来!一万头羊驼从心头奔腾而过都不足以形容朱厚照此时的心情,他悲愤地推开身旁碍事的内阁大臣,飞身抢过去挡在盘龙柱前面,差点没被直冲过来的宁王撞得吐血。
“殿下你放手!臣心意已决,生无可恋,愿一死以表忠心!”做戏做全套,朱宸濠眼眶通红,泪光闪烁,神情倔强中混杂屈辱不甘,把一个被昏君迫害失望至极,不堪受辱以死明志的忠臣演得入骨三分。
朱厚照死死地抱住自家寻死觅活的小皇叔腰不放,不敢再松手了,只觉得心好累,皇叔别闹!跪求别闹!但是他年纪尚小力气有限,宁王却是个成年男子,且武功高强,他快要抱不住了,只能搬救兵:“父皇!皇叔都以死证清白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皇帝万万没想到宁王居然这么狠,坑起人来连命都能豁出去,文武百官看他的眼神已经是“皇上病糊涂了吧”的怀疑,再被自己的小儿子幽怨且悲愤地瞅着,明白自己这是被宁王坑定了,再由着他们闹下去没法收场,只得道:“宁王,是朕错怪你了,误解了你的一片忠心,朕收回谕旨,你万不可再寻死了!”
朱厚照忙着顺毛:“皇叔不要介怀了,父皇只是一时糊涂,他都收回圣旨了,你可千万要保重自身啊!”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看到小皇叔落泪,可把他给心疼坏了,虽然知道那是假的。
老皇帝:“……”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子!
朱宸濠目的已经达到,既然不用死,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臣谢陛下不罪之恩。”然后看了一眼朱厚照血淋林的手,心情有点复杂,“殿下的手伤得很重,需要尽快看御医。”
“皇叔一起来吧,你脖子上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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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小混蛋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小皇叔,你别再哭了,我看着都心疼!”朱厚照满是同情地给哭得梨花带雨的宁王殿下递干净手绢。
“废呃~话!如果能……停下来,你以为本王想这么嗯呃……丢人吗?!”这是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哭到胸口发疼脑壳发懵的朱宸濠,男儿有泪不轻弹,从懂事起他就没怎么哭过了,上次落泪好像还是在祖父的葬礼上,没想到这一哭起来竟是怎么都收不住!还是当着这个小混蛋的面哭,太糟心了!
“要不叫太医再给你看看?”朱厚照又给他倒了杯茶,这都哭了有半个时辰了吧,得补补水!
“你是嗯呃……嫌本王还不够嗝~丢人吗?!”朱宸濠红着眼睛没好气地瞪他,两根修长的手指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头好疼!怎么还停不下来?!
朱厚照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伸手抱他入怀,“那只能这样了。”小皇叔不仅是大明第一聪明人,恐怕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哭起来都这么好看,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朱宸濠身体一僵,伸手就要推开他,“你干什么?”
“安慰你呀,皇叔大声哭吧不丢人的,我又不会嫌弃你。”
朱宸濠:“……”本王的刀呢?好想打死这个小混蛋!
朱厚照却抱紧了他不放,轻声在他耳边道:“其实我知道的,父皇要杀你,你心里很难过。”
“笑话!他不想杀嗝~我才奇怪吧。”继续推。
“父皇是皇叔最崇敬尊重的长辈,是你理想中父亲的模样,你是想要皇位,但从未想过反他,只想名正言顺地迫我让位,因为你的才能远胜于我,更适合那个皇位,更能稳固这个江山,可他却想杀了你永绝后患,皇叔真的不委屈不难过吗?”
朱宸濠推拒的手一顿,突然怒道:“胡说八道!”
朱厚照用没受伤的手轻抚着怀中人脑后的栗色长发,“你别忘了,我是重生的,上辈子你亲口对我说的。”
“不可能呃~!这些话我会对你说?!”话出口朱宸濠才发觉不对,被诈了!
“呵呵!确实没有,上辈子你只说过我不过胜在有个好爹,小皇叔的真情实感都深埋心底,从不肯对别人言说,但是我猜出来了。”
“你!”
“喜怒哀乐皆是平常,皇叔又何必把流泪视作软弱无能,眼泪便如河流,太久不哭的话,积蓄成洪变本加厉,一旦触及伤心事,便如河口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朱宸濠吸了吸鼻子,确保自己不会在说话的时候哽咽才嘴硬道:“殿下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妄自揣测别人还自以为真是要不得的。”
朱厚照轻笑道:“听闻小皇叔的祖父宁靖王过世的时候,你很伤心,在葬礼上哭到晕厥,当时还传为美谈,百姓纷纷称赞你孝心可嘉,可是你父亲宁康王死的时候,你连装模作样地哭一下都不肯,又引起了一阵非议,好在宁康王残暴不仁多行不义,小皇叔倒也没有因此太受世人指责。由此看来,皇叔虽然经常会笑,不论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却绝不会为不在意的人流一滴眼泪,皇叔又是个心如玄铁,对我尤其能狠得下心的,总不可能因为我为救你伤了手就感动得落泪吧,那肯定是父皇的锅了。”
这一番剖析下来,朱宸濠只觉得颜面无存,同时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是的,他一直就很嫉妒朱厚照有个全天下最好的爹,老皇帝贵为天子,明明可以坐拥后宫三千,却偏偏除了张皇后外再无其他妃嫔,历史上再没有一个皇帝能做到,这是他最佩服的一点。其次就是他的聪明才智,如今的大明江山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老皇帝身体羸弱,却还能收拢朝臣的忠心,稳住蠢蠢欲动的藩王,被百姓称赞为好皇帝,不得不让人钦佩他的才干。而他对朱厚照的宠爱,是最让他嫉妒的,他见过不少纨绔子弟,自己的爹还没怎么位高权重呢,家里也不只他一根独苗,一个个就不学无术不知道天高地厚民间疾苦,而朱厚照这个最可能被养歪的皇帝独子,反而根正苗红才学出众秉性纯良,虽说有些过于仁慈宽厚了,但也足以说明老皇帝的教育很成功了,这才是一个父亲真正爱孩子的体现。再想想自己的爹,那就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不止花心滥情,还德行有亏骄横自大,对他这个儿子也从来不上心,若非祖父对他管教的严,今时今日他也不知道长歪到哪里去了!然而祖父在他十二岁那年去世了,糟心的爹继承了宁王之位后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为了摆脱他爹造成的恶劣影响,他平白花了多少时间精力才收复民心!他爹从没教过他什么好的,而疼爱他的祖父也没来得及教他,他的为王之道都是跟着老皇帝学的,他想自己夺位成功之后也会成为一个老皇帝那样的明君,可是,就是这个他极为敬仰尊崇的长辈,为了给自己的儿子铲平路障,不惜赔上劳苦半生才赢得的明君声望,他既妒又恨且委屈,嫉妒朱厚照,恨自己怎么没有个这样的爹,委屈他还什么坏事都没做呢!
越想越气的朱宸濠恼羞成怒,又开始拼命挣脱朱厚照的怀抱,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你放手!听到没有?给嗯呃……本王放手!”
朱厚照自然是不肯的,可怜兮兮地哀求:“皇叔你别动了,我的手还受着伤呢!”
“与本王何干!又呃……又不是我的手!”
“皇叔好狠的心!”话是这么说,该不放还是不放。
朱宸濠已经哭得有些脱力了,挣扎了一阵也挣不开,只得放弃了,另外他也得承认,虽然小混蛋的肩膀稍显单薄,但靠着还是挺舒服的,竟真的让他心里感受到些许温暖和安慰。
“现在这个角度,我看不到你落泪的,皇叔不用再忍着,可以尽情发泄。”
“闭嘴!”
好吧!朱厚照叹了口气,继续给怀里终于乖顺下来的人顺毛,真是太不容易了!有自己这么苦逼的重生者吗?心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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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朱厚照好不容易才哄得自家皇叔不哭了,咋咋呼呼的不懂就捂着眼睛一脚踹开门走了进来,“弟弟啊,虽然我也不想打扰你们叔侄情深其乐融融,但是皇帝老爹叫你过去呢,我只是来传个话的,你们可千万别怪我啊!”
朱宸濠强作镇定地从朱厚照怀里退出来,其实耳根已经红透了,他之前肯定是昏了头才觉得被小混蛋抱着还挺舒服的,不懂这死光头还胡说八道,很好,他们兄弟两他都记住了!
“皇上召见殿下,臣也不宜久留,告辞了。”
“皇叔且等等!”朱厚照连忙拉住朱宸濠的袖子,仗着自己年轻俊俏露出一个讨好卖乖的笑容,“父皇召见的是我,我直接过去就行了,但皇叔眼睛还红着,这样出去怕是不好见人,我会命人取些冰包和熟鸡蛋过来,皇叔敷过眼睛之后再走不迟。”
这般做是为了照顾他的颜面自尊,朱宸濠没有拒绝的道理,谢过之后便又坐了回去,表情平静地目送着朱厚照同不懂离去,心情却格外复杂,以前的朱厚照就如一湾清澈的湖水,喜怒哀乐皆表露于面,他不用多费心思就能看懂他所思所想,而现在的他却似浩瀚的海洋,深不可测难以捉摸,尤其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十分微妙,分明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了,却依旧是一副包容维护甚至是迁就讨好他的模样,可是他却猜不出朱厚照这么做究竟有何图谋。就算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朱宸濠也能从容自信地随机应变,他早知自己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最坏的结局也不过是一死,更没什么好怕的,可朱厚照这种模拟两可的态度却是让他心慌了,有什么已经彻底失去了掌控,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皇位已经无望了,他没有任何把握能赢的了朱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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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懂和朱厚照并肩走在御花园的林荫路上,嘴角难得的带了丝冷笑,还很不爽地踢飞了路边一颗无辜的石子,他本是个散漫的性子,但这次的事情关系到他的两位至亲,由不得他不在乎。
朱厚照宽厚地笑了笑,“看皇兄这样子,是对小皇叔有意见吗?”
不懂撇撇嘴:“是又怎样?你就当我帮亲不帮理吧,皇帝老爹有多聪明我们是知道的,他针对宁王肯定有他的道理,况且我也感觉宁王不是个好人,偏偏就你这个傻小子还和他走得那么近,我啊,是怕你什么时候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呢!”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但现在不是还拿他没办法吗?皇兄也不用太担心了,小皇叔是聪明,可我也不是笨蛋啊,对上他不会吃亏的。”来自兄长的关怀,让朱厚照孤寂了很久的心又感受到温暖,上辈子因为小皇叔的手段,他可是生生将这份关怀错失了,有过这样的教训,他哪里还敢对小皇叔掉以轻心?
“还没吃亏呢?你知道那些文武大臣怎么说皇帝老爹的?说他老糊涂了,是非不分忠奸不明,嫉贤妒能六亲不认,四王叛乱被处死,那是罪有应得,但是连宁王这样的贤王都要杀,就是残暴不仁了!”不懂烦躁地摸着自己的光头,皱着眉思索这件事有没有挽回的余地,“皇帝老爹英明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老了却要背上个昏君的骂名,宁王还真是厉害啊!”
他这厢急得快跳脚,朱厚照却是从容不迫:“父皇为帝贤明通达,理应为后世称颂,我当然不会让这件事成为他的污点。”
“你有办法?快说来听听!”
“办法挺简单的,找人顶缸就是了。父皇病中昏钝多疑,偏有小人嫉贤妒能无事生非,在父皇耳边搬弄是非诬陷忠良,父皇一时糊涂听信了小人谗言,才险些冤枉了宁王,亏得宁王以死明志洗清嫌疑,父皇才知自己误信小人挑拨险些杀害了忠臣,事后痛悔万分愧疚难当,定要将罪魁祸首严惩重罚给宁王一个交代。”
不懂对自己弟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叹为观止,“厚照啊,我现在相信你对上宁王是不会吃亏的了!”原来他弟也不是个好人,他之前是被这小子那张纯良稚嫩的脸蒙蔽了!略一思索,他当即明白朱厚照准备找谁麻烦了,“你要开始清除阉党了?”能在皇帝老爹耳边嚼舌根的,除了那些太监总管还有谁?
朱厚照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皇兄果然聪明!”上辈子初掌皇权他曾被以刘瑾为首的八虎掣肘多时,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们解决掉,这辈子既然能提前铲除祸患,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懂摇了摇头,“敢拿宁王作筏子,你才是真的狠呐!”
朱厚照淡然一笑:“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啊,皇兄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自己上辈子可是抢走了凤姐,还差点要杀了他,挺白眼狼的!
“什么失望?我是心疼你啊臭小子!”不懂却是一把搭住他的肩膀,顺便翻他一个白眼,语气却是颇有些感慨的沉重,“别人家的熊孩子这个年纪,想的不是吃喝玩乐,就是怎么追求隔壁的漂亮小姐姐,再争气点就是金榜题名走上人生巅峰了,而你呢,还不到十六岁吧,就得跟前朝后宫那帮牛鬼蛇神较劲斗狠了,我看着都替你累得慌,但你累也没办法啊,你是未来的皇帝嘛,这点狠劲都没有,以后拿什么去守住大明的万里河山啊?!”
朱厚照鼻子一酸,干涩的喉间只能吐出两个字:“大哥!”老天真的待他不薄,能让他重新得回这份兄弟亲情!
不懂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同样有着泪光闪动,“大哥这身份实在有些尴尬,别说帮忙了,不给你添乱就算好的,但你只需知道,大哥绝对不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大哥永远都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说完这如同承诺的话,不懂又是哈哈一笑,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哎呀真是!说这种话我自己都觉得肉麻,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朱厚照却是转过身,大力给了他一个拥抱:“大哥,谢谢你能支持我!”前世今生,都是如此,除了父皇之外最疼爱他的人!
不懂拍拍他的后背,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傻小子,我是你哥嘛,不支持你支持谁啊!”哥哥照顾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温情之后,两人继续上路,“不过嘛,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离宁王远点,刚才看到你抱着他,我差点以为你袖子断了!”当然了,哥哥管教弟弟,也是天经地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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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终究还是走了,但是他走的时候很安详,很满足,因为他有两个天底下最优秀的儿子,而他最高兴看到的,就是他们兄弟齐心协力,联手整顿了宫廷内务,让他对大明江山稳定的最后一点忧虑也消散了,他放心地把这个国家托付给了他的儿子。
不懂为老皇帝守了百日孝,就想带着他娘离开京城了,准备找个山明水秀的小城镇安稳度日,还是那个原因,他的真实身份太尴尬,就算想留下来帮他弟分忧,现在也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到朱厚照的皇位彻底坐稳,没人能拿他的身份做文章了,他才能回来。不懂也相信以他弟弟的能力,他们兄弟重聚的日子不会太远。
朱厚照却认为姚夫人继续留在京城更安全,直接安排她进了宫陪伴在太后左右。张太后当然没有意见,先皇已去,她没有争风吃醋的必要,因为争也争不来什么了,何况她已经独占了先皇的宠爱二十年,儿子又继承了皇位,本就比这个苦命的女人幸福多了。姚夫人性情温婉大方又安分守己,不是个喜欢作妖的,就算只是为了自己儿子的皇位稳定,张太后也会保护好姚夫人的,不懂自然清楚这点。
朱厚照给了不懂一封推荐信,让他去梅龙镇找观自在书院的院长应墨林,应院长会给他安排一个教师的工作。不懂很是诧异,半开玩笑地问他:“好歹我也是你哥啊,你不说给我个王位划块封地吧,好歹给我座富丽堂皇的宅子,让我能混吃等死一段日子吧,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去教书的?”
“你不是神神气气神神气气的不懂老师吗?老师就应该去教书啊!”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
“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观自在书院旁边有个金阁寺,寺里有个无休大师,来年你回京的时候顺便把他也带回来。”
好好一个大活人,为啥要我带?不懂带着这个疑问去了梅龙镇,找到了观自在书院,被应墨林院长安排为全书院最差的黄班班主任,再被带到了旁边破破烂烂的金阁寺,见到了那位武功高强却疯疯癫癫患有失忆症的无休大师,并且要和他住在一起……
不懂简直无时不刻不在感受他和朱厚照之间的塑料兄弟情:“……不给座好宅子就算了,居然还让我住破庙!”朱厚照你个小兔崽子,你可真是我亲弟弟啊!这种弟弟谁要谁领去,反正我不要!
远在皇城的新帝正批着奏折,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掐指一算,应该是不懂皇兄在骂他!新帝微微一笑,皮这一下很开心!
那时的不懂还不知道,他会在那里邂逅自己命中的姻缘,会引导一群迷途的少年找到人生的方向,会交到很多知心的朋友,会真正爱上教书育人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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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叶子单膝跪地回禀自己收集的情报:“不懂已经抵达梅龙镇,如今在观自在书院担任德业课的老师,我们是否还要继续盯着他?”
朱宸濠喝了口茶滋润了一下点心吃多了后泛干的嗓子,道:“不懂武功高强,跟得太紧有害无益,留一人注意他的大体动向即可,其余的不用多管。本王有预感,他还会再回来的。”
叶子有疑问:“王爷既然不放心不懂,为何不干脆杀了他?”
朱宸濠冷冷一笑:“不懂根本无心皇位,远走他乡便是要躲开皇室纷争,本王在意他干什么?朱厚照才是本王的对手!”
“王爷是否需要我们安排杀手行刺?”
“朱厚照现在就是在等着本王采取行动,你那是自投罗网,送把柄上门!”
“王爷赎罪!”
“传令下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皆不得擅自行动,违者严惩不殆。”朱宸濠有些疲惫地挥挥手,“行了,你可以退下了,顺便把这满地的叶子带走,本王说了多少遍,在庭院室内就不需要用叶子做掩护了!”白白糟蹋了本王还没吃完的两盘子点心!
“是~!”叶子声音里一股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