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三部曲 之 《疯人院》 XIX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9楼
“想听一个故事吗？”
从前有个王子，住在一个孤单的小星球上。
多年后，王子养了一只小狐狸。小狐狸有着火红色的毛发，像火焰一样，鲜艳夺目。于是孤独的王子在小星球上有了陪伴，慢慢开始有了欢乐。小狐狸很顽皮，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炸毛，但又非常爱撒娇，总是撞进王子的怀里蹭啊蹭，王子喜欢得不得了。小狐狸的存在，无疑是为王子的生命添加了许多色彩，从小星球往天空望去，满天都是绽放的烟火。
王子问小狐狸：“你是不是世界送给我的礼物啊？你来了以后，身边的一切都染上了色彩，你来了以后，天上的烟花秀不曾停过。”
小狐狸摇摇头，回答了王子的话：“你身边的东西本来都是有色彩的，我未来到之前或我来到以后，都不曾变过。世界没变，而是往日你的双眼只看见了黑白。天上的烟花秀不曾停过，从古至今，而是你不曾去欣赏。”
王子又说：“是你让我发现了它们。”
小狐狸接着摇摇头。“你无需我也能发现它们，是你没有发现过它们的美丽。我只不过是点亮了你的眼睛。”
王子坐在他的小星球上，欣赏着眼前的烟火表演，双眼都充满了笑意。小狐狸静静地坐在王子的腿上，卷起尾巴缩成小小的一团让王子轻轻地顺着他红色的毛发，双眸和王子一起注视着同一片烟火。
曾经一个人的烟火，只有黑白。
你来了以后，它是最美丽的天空。
因为烟火之下，有个人陪着我欣赏着同一片璀璨星光。
天空之下，一个王子和他的小狐狸相依相伴，他们爱着彼此，他们彼此依偎，享有一片灿烂的烟火。
“你是烟火的礼物，你是世界的礼物。” 王子道。
小狐狸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红色瞳孔注视着王子，仿佛要把王子狠狠地烙印在脑海里，永生永世不忘记。
“我是你的礼物。”
“然后呢？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小烟迫切地问道，眼神中藏不尽的好奇和兴奋。
立风注视了一会儿小烟的眼睛。
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一对眸子。小烟的瞳孔是淡橙色的。
他的小天使，他的小狐狸，有着一双美丽的红瞳，像烟火般的曼妙。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忘了。”
“啊？！”小烟满脸写着失望。
立风顿了一下，继续着手中画笔的动作。那个失落的眼神，和梦里一模一样，尽管是一双不一样的瞳孔。
“…后来，小狐狸离开了小星球，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啊？！为什么？！那王子呢？王子后来怎么样了？他有等到小狐狸回来吗？他有想念小狐狸吗？他还能继续看见天上的烟花吗？他的世界还有颜色吗？…他还记得小狐狸吗？”
“王子…忘了。”
“王子忘了小狐狸？！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样！王子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弃小狐狸啊，怎么就忘了？”小烟很激动，头发都快炸起来了。
“这只是一个故事。”相反的，立风一如既往的冷静。
“故事也该有个结局啊！”
“不是每一个故事都有结局。”
“可是，可是王子怎么会忘了小狐狸呢？”
“因为故事里的王子…疯了。”
突然的沉默。
小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故事里的王子，真的忘了。王子和小狐狸，到最后都没能在一起，他们在各自的孤单里，独自老去。
疯了。
记忆破碎，思维破碎，人格破碎…在破碎的宇宙缝隙间，漫无目的地飘荡，等待着重遇。
就像立风的画：
《破碎 重合》
8楼
障还没有醒过来。
啃已经在床边守了一个星期。
偶尔会说几句梦话，像是做了噩梦，在梦中不断叫着自己的名字，这让啃非常惶恐。时而温顺平静，时而恐慌惊吓，时而暴躁时而害怕，障一声声地叫，一声声的如同重击捶在啃的心胸上。
障暂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只是存于昏迷状态中，但一切都是暂时性的。对于一个多重人格患者，一切都是暂时的。
上一秒的破碎，下一秒或许会重合，或许会再一次破碎。
人格分裂，就像一个脑袋撕裂成一半，再撕裂成一半，不断不断地撕裂，然后血肉模糊中，又像粘了强力胶一样自动复合，回到完整的一块，接着再次被撕裂，再次复合。
障一直以来的情况都非常不稳定。人格突然的冒出，突然的自毁，一切都在未知之中。好不容易收集到了一个人格的资料，下一秒他破碎了，一切前功尽弃。
啃是乐观的。
他一直相信障会好起来。
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障不是个疯子。他也有他的感情和情绪，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他是善良的，他们都是善良的。他们只不过在用自己的方法，想要好好地保护障。
没有一个人格会希望自己毁灭，大家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只是到最后谁会胜出，在这个无边的星际中，一切都是谜。
“Ken总，”小寻推开了门，看见西装都皱了的一个大男人坐在病人床边，用手撑着自己的头。
啃抬起头，看见小护士走了进来，礼貌地笑了笑。
这位护士常常在照顾障，一切多亏了她。遇到问题还可以那么冷静，也真是个专业人士，非常值得敬佩。
“Ken总，你休息一会儿吧，到下面护士食堂吃个饭还是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都可以，你在这里呆了老半天了，我看都快闷坏了。”
啃摇了摇头，和小寻聊起了天。
“你不休息吗，我看你都忙活了一天了。”
“不不，应该的，这是我的职业。”
“你很专业。”啃带着几分敬仰的眼神看着小寻，小寻很快被盯得脸红了。
“没有没有，谢谢Ken总的称赞，我们病院里专业的人士太多了，我也只是芝麻绿豆的小角色。”
“你怎么会想要进来这里工作啊？”
说不好奇才怪，是人都会好奇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来疯人院工作，就像小寻也会好奇啃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多重人格患者。
小寻干笑了两声。“说来可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到这里工作。我读的是护理专业，在大学有一班好朋友，第一天碰在一起的时候有人开了一个玩笑，说什么我们大伙儿读完了专业后都到疯人院工作去。那时候全部人笑翻了，也没人在意，这个话题在我们的求学生涯中一直都是大家共同的一个笑话。没想到真的成了个笑话。我的大学同学，好几个都在这里工作。”
“真的吗？”
“嗯嗯。除了我，9楼的小烟，5楼的寒鸦，还有护士长的助理卡西…我们都是同一届的。”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真是个笑话。”
“…你认为这是个笑话吗？这间疯人院。”
察觉到啃的语气变化，虽然还是笑着，小寻很快转换了说法。
“Ken总不那么认为吗？不是这间疯人院，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笑话。不是我们疯了，也不是病人们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我不知道Ken总这么看，但这是我在这里工作的领悟。”
“说得好。我们没疯，是世界疯了。”
啃喃喃着，目光又投向了床上的病人，握住了病人的手。
障在梦里笑着，一遍一遍地唤着，“啃啃…啃啃……”
啃也笑了。
“嗯，我在。我等你的破碎重合，归来。”
这是一间疯人院。
这里的人都疯了。
by//世界的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