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黑匣子
杰用力把刺穿水貂身体的弩箭拔出,稍微在河边清洗了一下血迹就熟练的剥下了它的皮毛。提亚向来是讨厌这类事的,德利安又常常把皮剥的不完整,所以这种工作一般就由杰来完成。
“没想到会追出这么远来,但还算运气好。说不定可以给阿娅做一件不错的披肩,这次出来这么久没有回信怕是会惹她生气了。”杰把内脏剔除后将银白色的皮毛收了起来。望着远处的的营地想道。
“那皮毛看上去不错嘛,说不定能讨提亚的欢心。”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般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那倒也是。你把这个戴上,以防万一。要是有什么情况就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在我回来之前千万别轻举妄动。”德利安站在杰身后,把带有白色刻印的手套递给了杰。
“那几个人就交给你了,谨慎一点。追到商道以后尽量避开特辖军,别让他们察觉。”
“顺便给提娅寄封信?”
“不必了,等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杰把马匹的缰绳紧了紧交给德利安,转过身去挥了挥手示意他小心行事。
“杰。”
“?”
杰基本上快忘记上次安德利用这种正经腔调跟他说话是什么时候了。杰下意识地看向了踩着马镫的安德利。
“多保重,顺便帮我跟提娅打个招呼,走了。”不等杰会话,德利安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深林里。
回到营地后杰还在思考德利安的异常,却发现安娜蹲在河边清洗着什么。杰凑过身去,发现她用手搓弄着装在篮框里的野菜。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站在安娜的身后,看来是这位好心的大小姐把她从搬运的辛苦劳作里解放出来了。
“辛苦你了,杰先生。看来今天晚上能喝完点肉汤暖暖身子”安娜朝杰露出了柔和的微笑,表情却有点不自然。
“托大家的福,平时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这种家伙狡猾得很,有时候在河坝口等上一天都不一定能碰到。”
杰看出安娜对他的眼神有些躲闪,明白这种剥皮去肉的原生态对大小姐来说还是有些冲击力,就把猎物递给旁边的低着头的小女孩,让她带到营地中心的炭火堆去。杰瞥了一眼小女孩伸出的手,上面沾染了些淡绿的色迹,于是就扫视起了篮筐里的野菜,小女孩则默不作声的低着头远离了河边。
“杰先生,帮我看一下这些搜集来的野菜有没有问题吧。我看搬运那么重的货箱不是小孩子的工作,就让她陪我帮大家收集了些蔬菜。”兴许是察觉到杰的视线,安娜将手里的篮筐递到杰的面前,看的出来这位大小姐虽然善良但不蠢,还不至于放心吃一个奴隶搜集来的食物。
“滨藜、柳兰、刺蔷薇茸、秋葵茸,还有这是……海参葳?”尽管杰也不是真正的猎户,但卡娅还是教过他一些基础的药草知识,况且这些不过是最常见的可食用野菜。唯一让他感慨的就是大小姐的洗涤手段多少有些生疏,有不少细碎的,叶子?
“杰先生?”
“抱歉小姐,我走神了。请您放心,都是些常见的野菜,没什么好担心的。是两位一起摘的吗?”
“说来惭愧,我只在书本上见过。所以基本都是那个小女孩摘的。期间她倒是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
“那就请您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帮您拿回营地吧。”杰说着就打算带着篮筐往回走,却被安娜夺了回去。
“不,不必了。既然是我答应帮大家准备了,那就让我自己来吧。”安娜微红着脸把篮筐抱在怀里,生怕杰抢去似的。
“原来如此,那就听小姐的。我直接回去帮忙准备晚餐。”
看来在努力想被人夸奖这方面,姐弟两人还是一摸一样的。要是以前的杰恐怕还察觉不出,但跟卡娅生活久了以后,杰对这种细微的女生情怀就敏感了许多。兴许是想起来卡娅做过的事,又或者是被安娜的行为逗笑,杰把领口处的衣角往上拉了拉,防止自己的笑容被发现,但显然有些晚了。
安娜用羞恼的眼神盯着杰的脸。
“咳咳,我还得回去帮忙。请大小姐不要在河边待的太久让老爷担心,我先走了。”杰说完话头也不会的溜走了,以他的经验再呆下去肯定会招来什么麻烦。现在还是暂且逃跑为妙。
回到营地后杰打算打听那个小女孩的事情,既然被种下了刻印那就代表身份还没有被人发现,至少打听清楚来历对搞清楚是哪位神明的关联者也有用处。问题在于找谁打听,负责雇佣他和德利安的商人家庭肯定不行,他们显然在盘算什么,四散在营地周围的佣人们也不一定清楚内情,前天混进来的生面孔也必须提防……
“杰先生,看上去今天收获也不错。”
“您过奖了,老爷。我们就是靠这个本领吃饭的,拿了您那么多酬金,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应该的。”杰把自己的弩箭藏到了身后,朝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笑着说道。中年人用一副随和的样子掀起车仓后的布帐,向杰搭话。
“我年轻的时候跟父亲不对付,总是打算违背他让我继承家产的意思。当时就想着,他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就到海上去当水手,或者做个猎户自由自在的显得快活。可惜事与愿违,人的命运总是注定的。就是现在我也常拿出收藏在家里的那一份上山捕猎的套装,那可是我祖父留给我的。”
“说的那么好听,你也就是过过装扮的瘾。说是当水手,逃了我父亲的订婚不还是因为晕船被抓回来了。你祖父的套装那么重要也没见你这次带来。你们家的男人尽是些爱做梦的毛病,别遗传给我儿子就行。”一旁的夫人没好气的给自己的丈夫拆台。
“夫人贵安。”杰显然还是看得出这家人的话语权掌握在谁手里,便规规矩矩地朝对方施礼。夫人也对杰点头示意。
“别这么说嘛,诺菲尔。男人对生活总是要抱有点幻想才是好事。这点我就很羡慕杰。不过确实该老实的时候就该老实,你说是吧杰。”杰的身体微微紧绷,这算是警告吗?
诺菲尔感觉出氛围有些不对劲识趣朝其他地方散步去了。
“杰,和你一起的德利安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他?营地里的马也少了一匹,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当然,我刚想去找您谈这件事。德利安那家伙刚才和我一起去密林打猎的时候发现了狍子跟野猪群,但搞了半天没抓到,被女佣长笑话以后就上了脾气,是一定要抓上几头给大家加餐,就把商队的马匹借走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了。”杰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解释道,他知道现在还不能被发现。就算是被发觉了只要没有撕破脸皮他们就还有机会。
“这样啊,当然没问题。让那些长腿马跑这种山地也是委屈它们。杰我们离走出卡托比领还有多远?”
“照现在的速度,大概三天的时间就足够了,在“圣婴”到来之前肯定是来得及”
“这样啊,那就这样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们了,等走出卡托比领后你们就可以原路返回了,到时候会把酬金结给你们的。另外去跟车队后面的马夫说一声,那小子喜欢马。要是莫名其妙少一匹他怕是会闹事。”男人摆了摆手,示意杰不用给他会话,就径直往自己妻子离开的方向离去。
果然,还是被发觉了吗?看来是跟不到其他领的交界处了,至少把那女孩带走,哪怕是来硬的了。不过时间还有的是,等德利安回来之后再商量对策吧。杰面色阴沉的朝车队的后方走去,管理车马的马夫就驻扎在这里。
“该死的,这群家伙。哪有让长腿马跑这种山路的?连料草都准备不全还嫌马跑不稳,也不看看马蹄磨成什么样了。嫌车子晃就自己下来跑啊?有钱的也就算了,一堆不识货的臭佣人跟着起什么哄?还有那个借我马的猎户,这可都是我喂大的,连招呼都不跟我打是吧。”杰还没靠近就明显的感受到了这惊人的气势,听的出来他确实很恼怒。几个前来牵马的佣人被赶了出来。杰刚好打算跟他打听一下那个女孩的事这倒也方便他清场了。
“哟,挺精神嘛。西摩”杰朝着跟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打起招呼。西摩看到是杰后仿佛像是表演一样刚才的凶人气势就消散殆尽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咱俩认识都快半月了。你还不清楚我是什么人,只有这样装狠一点。找上来的麻烦才会少,这可是我的经验。”西摩接过杰递过来的卷烟,点起了火。
“那老女人老是来找麻烦,现在我都自己备着干粮啃。就怕她哪天看我不顺眼给我下个毒。我跟这群宁洛德人可不是一路的,在我们那里有粮食就行。像我们这样的穷人也是靠着别人给的一口饭才能活下来,我也是靠着有贵人才有今天。跟那个你喂不熟的奴隶小丫头一样。”西摩啃着自己的干粮开始跟着杰诉苦,杰也从口袋里掏出了肉干递给西摩,西摩去接的手下意识顿了顿,杰看向停住动作的西摩。
“免了,免了。我有这个就足够了。”西摩晃了晃收里的烟。
“你不会单纯就来给我送东西吧,安利德借的马我已经知道了,反正跟你没关系,等他回来我再收拾他。”
“当然不是,我来问问那个奴隶的事。我每天给她送吃的是因为看她眼熟,说不定是认识人的子嗣,就想着问问,结果一连几天都没跟她说过话。”
“那怕不是受什么刺激就是个哑巴,反正我虽然比你们来的早也没见她开过口,应该是路过哪个修道院被当成资产抵给咱家老爷了。开始我还以为老爷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现在看来单纯是整了个干活不利落的小丫头。”西摩躺在了车仓里打算就这么补个觉。杰也不多废话,起身就打算离开。
“这几天“圣婴”的寒潮就要来了,记得多准备点冻伤的药膏,不够我这里有。我把德利安的分你。”
“TOda、ro”(希波语多谢。)
从帐篷离开过后就已经接近傍晚了,夕阳的景象仿佛是只挂在一边一样,树冠映出来的影子藏在灌丛后,除了车队附近安静的连野兽的叫声都没有。佣人们再煮完肉汤后开始给营地里的所有人分发,像这种全车队一起用食的次数确实不多,一般也是由杰打到猎物以后才有这种机会,所以找不到规律的话别人也不容易在这方面下手。但杰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开始跟着在营地里走动。佣人、护卫、雇主家、女佣长,杰基本上在看完所有人用过之后才放下心进食。
在吃完之后杰想着反正德利安不回来,不如让那女孩吃饱一点,就带着德利安的食物朝着拴住奴隶的那辆马车走去。还没靠近就听见有谁摔倒跟佣人辱骂的声音。杰赶过去以后发现女孩缩在一角,佣人边骂边用脚踢着她的后背。
“冷静点,老爷和小姐休息了,闹出这么大声音做什么。”
杰上前拦住佣人劝阻到。
“你不知道着奴隶有多气人,我好心听小姐的给她送完汤热身子,她倒骂我是蠢货。我还以为这小鬼是个哑巴,结果一张嘴就是骂人的话,就这样也不配喝这汤,我是不管了。”
佣人踢翻了装有肉汤的碗,头也不回的走了。
“杰蹲下身来掀起衣服看了就看女孩身后的淤青,再确认没有大事后把带来的食物放下摆好,见她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也不要打算强求,准备离开。”
“SHUi、muKA?(你喝了?)雅各比语吗?杰只听崔诺姆讲过这种古语。女孩的声音断断续续,杰费力才听出这个词。
“喝了,有什么问题吗?”女孩不再搭话,只用喉咙的深处蹦出几个音节。杰揍过身去靠在女孩身侧打算听的仔细一点,突然女孩猛地起身趴在杰靠近脖颈的位置死死的咬了下去不肯松口,直到有人听到声响赶过来后,杰才摇晃着起身将她分开。赶来的人只当是这奴隶发了癔症合力把她锁起来扔进了车厢,只有杰隐约的看到那女孩把她咬下来的血肉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