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博士修罗场4（星熊篇）（下）
星熊家里格外简朴，但很有她的风格。数不胜数的健身器材，专门用来放酒的冰柜，以及东国款式的桌椅，再加上插画，基本构成了星熊家中的主体。
星熊从冰柜里摸出两瓶上等的好酒，博士有些僵硬地绷着自己的身体。
开瓶塞一向是星熊的拿手绝活。但现在她好像有点失误；木塞并没有完美地被星熊取出，而是扎破了好几个洞才勉强从瓶口挣脱。星熊给两个酒杯各自倒满，随后坐在博士的侧面一个劲地往下闷。博士也找不到跟她敬酒的机会，只好自己一杯一杯喝。直到酒全部喝完，她才慢慢恢复到原先的状态。
“最近博士过得怎么样？”
这和酒场上的客套话完全不同，是出于星熊真切的关心。博士尤为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身体状况良好，工作顺利云云，回答得相当详细。星熊没有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地听着他的故事，顺便喝一口酒。
博士一直期望着能有这样一个人，平静地倾听着他的日常。不需要评价也不需要质疑，仅仅只是听着，再跟他喝上一壶美酒，就能消除掉他生活中大半的负担。
“聊完我，也该聊聊你了吧。星熊。”博士给星熊倒上一杯酒。“陈回来之后，心情好些了没。”
“好多了。起码陈没出事。但博士你们那边，似乎来了一个很麻烦的角色…”
“啊。是那样。正因为她，我们罗德岛在各个地区的名声有点麻烦…需要处理各个区域的矛盾。为了部分员工的安全，甚至要减少与该地区联络的时间…”
“那龙门呢？”
“可能也要少待一段时间。”
星熊默默饮下佳酿。她的表情显然有些落寞；平日经常上扬的眉梢此刻罕见地下弯，泛着柔和光芒的绿色眼睛微微低垂。不过这个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星熊就马上变回了原来的大姐大。她倾过身去拍拍博士的肩膀，同时用酒杯与他的酒杯对撞。
“等到风头过了，就多来龙门啊。我绝对让你喝到撑。”
“那是自然。”
“咱们龙门近卫局的人还是很喜欢跟你们合作的。尤其是你啊博士，办事情考虑周全，而且摘下兜帽之后长得也还不错，指不定哪个近卫局里的小姑娘就喜欢上你了。你要是离开，她们可是会很伤心的。”
“我会经常回来的。”
“嗯嗯，那我就放心了。”星熊的手勾过博士的后脖，想要像平常那样勾肩搭背好替博士送行；可她的手停在博士的肩头就不再向前，只是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举起自己的啤酒杯。“干杯。”
“干杯。”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回响着小小的租房里。平日陈和诗怀雅经常会到访，但是现在她们两人都在处理自己的公务。一个人需要花时间在龙门和罗德岛两边交涉，另一个人则守在塔露拉旁边，只剩下星熊一人承担起整个近卫局的大梁。
她的盾牌还挂在墙上。就算那个显眼的裂角仍然存在，星熊似乎也不愿意把它修好。
房间里没有空调，冷得博士直打寒颤。可是星熊依然是笑嘻嘻地喝着她的啤酒，边喝边脱下自己的外套。她的眼神中闪过的孤寂被博士捕捉到，而博士只是仰头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想必陈与她分开的所作所为，对她造成了不少影响吧。就算她什么也不说，博士依然能感觉到星熊难得一见的压抑。如果那两个时常吵架的家伙还在，星熊就能充当起气氛的调解者，成为人群中润滑剂般的存在；可是当这样的关系被打破，星熊就只能独自在这几平米的房间里喝自己的闷酒了。星熊不是没有朋友，只是不管如何在夜晚纵情喝酒，最后不可避免地要回到自己的家。
这个家如果少了那两人，那星熊就有点像房间中的幽灵，只能一个人用器械锻炼。整个家中没有什么娱乐手段，就算星熊插花，想必也没法安稳地定下心吧。
在她的心中，朋友永远是第一位的。现在她的两位挚友都陷入了不小的麻烦，她又不好直接动身询问，这份急迫与焦灼是无法让人耐心地插花的。
“星熊。”
“嗯？”
“这个公寓，你经常回吗？”
星熊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后脑勺陪笑。
“不怎么回。一般都是跟诗怀雅和老陈住在近卫局附近，这地方是我自己租的。”
“租来做什么呢？”
“我嘛，你也知道的，手底下人很多。我自己出去收线索一收就是好几天，需要个地方暂时休整，我就会挑这里。毕竟这里四通八达，算是我线人布局的中心位置吧。”
“老陈出去执勤，为了省钱偶尔会住她那个家，反正没有人就暂时借着了。诗怀雅贵为大小姐，只要她想租哪里都能处理好的，毕竟她家族仍然在帮她撑腰嘛。”
星熊把酒杯放下，用着略带无奈的语气说。
“我是从小一个人闯荡到大的，很早就住过各种地方。这间房我很早以前就租着了，算是我个人的家吧。”
星熊相较于普通女孩子而言较为高大威猛的身体挤在这个小小的家里，显得格外别扭。博士确认过房间的布局，甚至连个床都没有，显然星熊是直接盖了被子在沙发上睡的。不仅如此，家具也少得出奇，两人喝酒的桌子再放几盘菜就会显得满满当当。
博士沉默了。或许是觉得氛围不大欢快，星熊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赶紧笑着添上几句。
“咱们还是谈谈别的事吧。比如说…”
“星熊。你希望过怎样的生活呢？”
博士直接打断了星熊想要往外扯的话题。
“我吗？嗯，老陈…”
“你希望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博士很少去逼问别人，尤其是星熊这样成熟可靠的人。今天的他一反常态地重复着这个问题，星熊认为她有必要正面回答。
我自己的生活？抛开老陈和诗怀雅她们吗？不，如果抛开所有的朋友而言，我对自己生活的期望吗？
“我希望的生活，就是每天都能跟朋友喝上酒。我不太像老陈她们那样，有什么非常深的背景和家庭故事啦。我只希望我在乎的人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少遇到几件烦心事就行了。我自己只要有钱有点酒，再来些吃的保证自己不饿死，差不多完事。”
“这样啊。”
“博士的想法是什么？拯救天下苍生？”
星熊把自己的脑袋枕在双臂上，侧头盯着博士黑色的眼睛。绿色的长发盖住她半边的脸，让她东国美人独有的朦胧感进一步加深。
“我啊。我想救人治病，偶尔想快意人生。”
“听上去像是博士会说出来的话。真是宏大。果然这就是文化人吧。”
星熊慢慢把自己的脑袋闷在臂弯之间。那个显眼的长角像是春笋从她的臂弯中钻出。
“差距真大呢。我只想平平安安地和朋友们度过一生。”
博士抿抿自己的嘴唇。他想起了卡兹戴尔双龙刃出鞘的那天，陈站在塔露拉面前的眼神。不知道和星熊告别时她的眼神是否是一样的呢？那股百分之三十的惜别，以及百分之七十的坚决，促使她拔出自己的剑向前迈步。如果在哪里止步不前，应该很难走在陈的身边吧。
星熊手上的那枚盾牌太过沉重。她要用盾牌守护的东西不比陈少，而且年少的时光让她少了许多
一掷千金的豪迈。如果陈决意握住赤霄时在她身边的是最初握住般若的星熊，想必星熊也不会如此苦恼地盘踞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而是抛下一切跟陈一同前往卡兹戴尔了。温柔的，现实的人不是缺少了追逐自我的勇气，而是护卫住自己拥有的东西就已经将他们的勇气消耗殆尽。
陈想要追寻的是真相，即便这真相让她受尽创伤。但星熊追寻的是更为难得的平和，这种平和需要她不断地学会放下与拿起。迄今为止，她已经送别了许多朋友，也迎接了新的朋友。在这些分分合合中，博士不知道她是如何思考的，但他认为这想必是磨平她心性的重要原因。
但被钉子敲击过的木桩，上面的缺口不会自行消去。在那些分别中，有多少属于背叛，有多少属于无奈，还有多少属于不辞而别？她是个在情感上重视付出的人，但付出得越多，意味着在分别是受到的伤害也最大。陪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弟兄里有多少因为死亡与她永远分隔的？
博士不知道。但当他看着星熊一个人慢慢往嘴里倒白酒时，他的确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悲切。
就好像其他人都在不断前进，唯有她抱着酒瓶与盾牌驻守在原地。她像是个忠实的看门人，既为朋友们一步步朝着各自的目标迈进感到欣喜，又为她们的远离暗自神伤。
只是她从来不说罢了。当博士也提起到他的离开时，他能看见星熊纠结而不快的眼神。她每次端起酒杯，月光就会惆怅地洒向她的杯中，将她白皙的面庞衬得更为忧伤。每次她仰头饮下酒水，她都会若有若无地瞄向博士。
“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份，说不定真的能陪你一起，作为一个普通人在龙门度过。”
“博士…”星熊的表情有些动摇。她的眼瞳中流露出讶异与惊喜，随后转变成一个大大的微笑。
博士只是一个劲地喝着啤酒。在月光的映衬下，他抬起头。
“你可以等我吗？”
“你和老陈一样。总有一天，她会回来，你也会回来。我一直是这么相信的：到最后我们所有人都会聚在一起，愉快地喝着酒，聊聊分开时的经历。所有人开怀大笑，喝得大醉，最后互相搀扶着回家。”星熊放下自己的酒杯，把凳子搬到博士身边。坐下之后星熊的高度与博士保持平齐，博士转过头就能看见她藏在绿色长发下的耳朵。她的手指环绕外壁，握住冰凉的啤酒杯。
“我当然可以等。等到博士你们终结这一切，就回到龙门吧。你不是喜欢这里的早茶吗？”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近，简直像贴在自己的耳朵上。博士的右肩有什么轻如羽毛的东西压下，他转头看去，就看见了星熊如同瀑布的秀发，以及她靠在自己胳膊上的脸蛋。
“真的能陪我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星sir。”
“哦。”
她终究是个成熟的人，在短暂的眼神躲闪后，仍然正视了他的眼睛。这次博士终于知道，星熊羞涩起来后脸上会铺满淡淡的红晕，就连那只角的顶端也会染上微微的粉红色。
“既然是那个意思，就不要叫我星sir了吧。”
“星熊。”
“嗯。”
“东国那边，你回去过吗？”
她斜靠在博士的身上。博士这才发现，虽然她的身材看上去有些笨重，但实际却格外轻盈。她微微眯上眼睛的样子像是月光雕刻而成的美塑，用着最坚硬的石材却做出了最柔和的曲线。
“没怎么去过。”
“那等到哪天，我们去东国吧。我一直都很想喝喝东国的酒。”
“当然没问题。”
今天的月下，冬至的雪如同樱花般落在星熊家的窗前。里面的桌上放在两瓶空的啤酒瓶。星熊贴在博士的身侧，两人沉醉在金黄色的睡梦中，露出樱粉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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