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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厄》

2022-07-29 23:45 作者:脑洞新手玩家  | 我要投稿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虞世南

 

 

 

“我今天一定要搞清楚你这个怪癖:你为什么从不上岛?”副导问向肖融,“一整年了,我都记不清我们来了多少次这个岛了,可你从不上岸;就在船上的一间小舱里待着也不出去,我还问过社长,他说他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让你想到了那部叫《海上钢琴师》的电影?”

 

“如果船出问题了,你是不是也打算像电影的主人公那样随它沉下去?”

 

“那我会换条船,或是直接返回,但总之不会上岛的。”

 

“这很自然地让人想到,岛上有什么东西让你害怕?”

 

“不是岛上,是北边。”

 

“北边?北边有什么?”

 

“北极。”

 

两人站在阿克雷里去往格里姆赛岛的船头,看着面前即将到达的岛边,肖融想到了第一次带人来格里姆赛岛见到群栖的雷鸟时,满天的雪白浸染着整个岛,和他刚踏上冰岛土地时的心一样纯净,这种北极生灵拥有着一身白羽,与地球的银装一般,等人一靠近,他们就能迅速消失在苍茫中。

 

此时,夕阳已沉到了海平线下,整个北大西洋被衬托出一种墨色,只剩下着中间的几抹红。偶尔从水面中跳蹿出一两只海鱼,这让他想起在阿拉斯加与当地人冬捕时冻面上铲出的湖洞,因为洞口处的含氧量较高,时不时就有鱼从湖面跃出。那次是他第一次遇见因纽特人,也就是自己这些北极探险家口中的爱斯基摩人,当地人告诉他,因纽特人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这是与他们有矛盾的印第安人送给他们的,意思是“吃生肉的人”。

 

“害怕那里?”副导说着一只手隔过小岛指向北边,“因为怕冷?那你应该去一个远离北极的地方,不应该来冰岛。”

 

“害怕但又向往。”肖融说着两眼一直向北望着。

 

“我的家乡在中国河南的一处群山里,其实那里大部分是平原地带,但我却偏偏出生在群山怀抱中。我小时候和一群伙伴玩耍时偶然发现了那里的一个山洞,从外望去里面漆黑一片。我们向里喊去,传回来的是轰轰的回声,我们比着向里面扔石子,但却从里面传出一两声怪响就把我们吓跑了,从那以后我们就很频繁的去往那个山洞入口,但每一次我们都是站在洞外不敢前进。”

 

“后来过了一个月,我们这些急毛孩子终于耐不住了,决定一起进洞一探究竟,我们拿好装备,嗯~说是装备,无非就是几个手电筒和几个不知从哪捡来的破铁棍子。那天我记得好像还下了一些小雨,导致山洞那里更显得几分阴森。我们站在洞口,直到这时刚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又被消减了几分,队伍中最小的那个打起了退堂鼓,但很快这个问题被最大的那个孩子解决了。”

 

肖融说到这里副导才有了回应,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怎么解决的?”

 

“无非就是孩子之间的一些承诺和恐吓,比如下次玩游戏不带你。”肖融扭头笑着说道。

 

“哦,这样啊。”显然,副导对这个结果有些许的失望,肖融也注意到了。

 

“我们进去以后走了几分钟就到头了,一路上也并没有发现什么,偶尔在地上见到一些纸张、饭盒、垃圾什么的。至于洞里传出的怪响应该是石头砸到了地上的一些垃圾引起的。”

 

“就这样吗?”副导显然对这个结果疑惑到,他不太理解肖融为什么讲这些:“这个山洞究竟是什么?”

 

“结果就是这样,直到后来我大了不少才从村里的老人那里知道了些。这个山洞可能是一个未完工的战备仓库,因为冷战时期国家预想要打核战争,所以为了军队的资源保证,国家在很多山中修建了大量山洞仓库、兵营,其中在太行山脉最为突出,冷战结束后,这里的好多仓库就被废弃了,听了以后我也感觉这山洞没什么特殊的了,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那次探险活动结束后,其他孩子对此都非常失望,因为并没有他们所期待的什么发生,但我那天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重温着发现这个山洞后的重重感受,不知不觉中我才发现自己对这种探险的过程已经着了迷,这也是后来我成为了一个探险家的起始原因。”

 

“你原来是一个探险家!”副导对肖融的真实身份感到惊讶,过了几秒才说道:“其实我不太理解探险家热爱探险的行为。”

 

“人就是这样,对待未知,总是充满恐惧。但在未知的后面加上一个挑战,却是探险家的最爱。当然,他们也不是贸然的兴致勃发,探险家的首要条件就是要有把握。”肖融说着转头盯向副导的眼睛:“你知道徒手攀岩大师亚历克斯·霍诺尔德吗,他在无任何保护措施的基础上挑战3000英尺的酋长岩并且成功了,大家一边感叹生命的伟大之时也在感叹他的运气真好,但亚历克斯的成功绝不是靠的运气。可以这么说,他为了这场四小时的攀岩准备了二十年。”

 

“探险家的大忌就是心里存有侥幸心理。”

 

肖融说到这里,发现副导并没有专注于他们的谈话,或许自己扯得有点远了,他在仰头看天,那里黑夜一片,但渐渐有一丝绿光出现,“那儿,”副导用手指着北方天顶的一处说,“那儿有极光要出现了。”

 

肖融想到地球上的极光反应其实就是一种由太阳风暴撞击到地球的大气层上而引起的光学效应,这股带电粒子流激发空气中的氧原子和氮原子,以红、绿和蓝色释放出宇宙能量,形成了这种神秘而又扑朔迷离的极光。“可最近好像没有太阳风的消息。”

 

“你确定不是我们遗漏了。”

 

副导继续感叹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极光……哦,你接着说。”

 

“进了大学以后并没有我感兴趣的社团,我想过创立一个探险社团,但被拒绝了,毕竟探险还是一项危险活动,整个大学时间也就跟着其他社团一起爬了几次山。嗯~后来毕业以后,我成立了一个探险队,去过不少危险地带,我们最后一次行动是徒步前往北极心。”

 

副导打量着肖融:“我猜对了,果然是你!我一直觉得你面熟,改名了?”

 

“是的,我曾叫肖清和。”

 

“几年前你可引起不小的关注啊,媒体上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基本上是吧,反正那两个队员确实是因我而死的。”

 

副导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烟,自己拿了一根又伸手递给了肖融一根:“我觉得,相比于学会争取,更难的是学会放弃。”

 

“可我当时要是放弃了,以后也很难有机会。你知道探险是一件很花钱的事,我们当时只是一只小型探险队,好不容易争取到赞助……当时跟随我们的向导和协同已经罢工,而且告诉我们北极心不久就会有北极风到达,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但我们看了预报时间,此时离北极风到达还有三天时间,如果按照我们已经走完路程中的最好记录一天行进四十公里,我们完全可以到达北极心后还有不少的时间准备撤退。”

 

“那一年北极风确实提前了不少,可是按照国际探险条例中所说,你们这个情况就是应该撤退,毕竟预报时间可不一定准确。”

 

“是的,我犯了一个探险条例中最大最低级的错误,诞生了侥幸心理。但当时的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一旦北极风赶在我们前面,那我们只能等到第二年了,可我们已经等不起了。这次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了。”

 

“极光更亮了。”副导又抬头看了看。

 

“是啊,天黑了嘛。”

 

“好像不是因为天黑……说下去。”

 

“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我们没有带向导和协同就出发了,而且更坏的是新一轮的预报中北极风的时间确实提前了,但还在接受范围内。那段记忆……”肖融抽了口烟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又行进了一天,当晚建了一处撤退第二营地,但在第三轮预报中北极风的时间再一次提前,这次我们几人认真考虑了决定三人留守撤退第二营地,三人继续前往,并且在第二天天刚亮时我们就出发前进了,一路上我们都全速前进,到达北极心的时候,离北极风预报时间还差七八个小时,我们很快拍摄了几张照片就匆忙进行撤退了。第一次成功到达北极心的喜悦感还没有体会,我们就急忙上路了。”

 

“但还是意外发生了,对吗?”

 

“是的,北极风实际到达的时间要比最后一轮预报还要提前,我们当时离撤退营地还有五公里的距离,但风暴已经到来了。我清楚的记得,当时眼前只剩下一片白,我们一行人眯着眼前进,连自己伸出的手都看不清,天空中雪雾紧密在一起,密的像一堵黑墙铺面倒来,我们三个人互相紧紧抓住对方,但是那个风啊,就像剪刀一样锋利很轻易就剪开了我们三人的联系,三人当中只剩下我还带着指向针,如果我不找到他们,他们根本找不到撤退营地的方位。我在风暴中找了他们一个小时,但一点消息都没,我知道我只能去撤退营地等他们了,之后我靠着指向针引导摸索了两个小时后达到了撤退二号营地,在那里有他们三个留下的信,说他们已经先撤退了,在营地留下了食物和一些必需品。我在营地等了一夜他们都没有回来,中间我试图出去寻找他们,但一脚踏出去,连脚在哪里都看不清,我知道已经没有希望了。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救援赶到时,营地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他们两个已经被埋在厚厚的雪地中了。”

 

“这是三个人死还是两个人死的问题。”

 

“是,从紧急避险的准则来说我也没错,但就此背上了这辈子的一个十字架……你说得对,极光还在变亮。”

 

“别管它……那你现在的这种……状况,与这次经历有关吗?”

 

“还用说吗?你也知道当时媒体上铺天盖地的谴责和鄙夷,说我不负责任,说我是个自私怕死的小人,不顾同伴的死活……后来赞助商撤约,探险队解散,这都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但随即我的家人和朋友也因为我受到了伤害,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的存在,过了一个星期后,我决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后来探险队内的另外一个成员拦住了我,在我即将从楼上跳下去之前,他在后面对我说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太轻饶自己了?你这是在逃避更重的惩罚。我问他有那种惩罚吗?他说当然有,你找一个从未去过的地方,远离自己的家乡,在那个陌生的地方安稳的待一辈子,再也不要去探险,这不就行了?于是我没有跳下去,这当然引来了下方人更多的耻笑。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样做或许对我自己真的是更重的惩罚。后来我辗转了几个国家最后终于在这里找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成为了一名闲情雅致的向导,来到这个较为安逸的国家——冰岛。”

 

副导盯着肖融看了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明白肖融不上岛是不想再踏入到北极圈内一步,他对那里的感情是复杂的,副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现在头顶上的天空中就有一个转移话题的目标:“再看看那片极光。”

 

“天啊,它好像在显出形状来!”肖融抬头看后惊叫道,那片极光已经不是一条条的丝带状了,而是一个小小的圆形,那圆形在很快扩大,转眼间成了天空中一个醒目的发着蓝绿光的圆环。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他们的目光从空中拉回了甲板,一位从新加坡来冰岛旅游的乘客急匆匆跑来:“天啊,网上说的是真的!”说着从船舱里跑出来更多的人一边跑一边朝着四周的天空寻找。

 

“什么是真的?”副导也急忙问道,肖融在旁边沉默着等待着答案。

 

“收到消息,有一艘外星飞船正在向地球飞来,我们所处的冰岛位置看得最清楚,看,就是那个!”刚刚那位新加坡旅客朝着北边的极光处指去:“现在网上都在报道这件事情,那个东西早被观测到了,现在才证实它是什么,它不回答任何询问,但从运行轨道看它肯定是有巨大动力的,正在高速向地球扑过来!”

 

肖融顺着指向找到了极光中模糊的一处圆形,现在看,那个太空中的球体已远不止月亮大小了,它的内部现在可以装下十个月亮,占据了天空相当大的一部分。现在肖融明白了,为什么最近并没有太阳风的消息却有着这么强烈的极光现象出现了,原因是这艘飞船向地球高速飞行中,周围所连带的带电粒子一起击穿了地球的大气层。

 

副导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看,大约半分钟过后抬起头对肖融说到:“……他们说它停了下来,在北极圈的上空,按照经纬度算的话正好在我们的正北方,也就是格里姆塞岛的北海岸。”

 

肖融紧紧盯着那处球体,在他眼里,太空中这艘似乎透明的球体正逐渐清晰。那艘飞船洁白的外表内泛着蓝幽色的光,紧紧吸引着肖融,那处深邃正在逐渐将他陷入,就像地球海洋在远古时期丢失的那部分正在逐渐回归,他们是契合的!

 

“为什么突然这么冷?”肖融紧闭的双眼立马睁开,眉头微微一皱,精神上的恍惚忽然被这股寒冷拉扯了回来。

 

“看啊!海!海怎么啦!”一位旅客手指着前方的海面惊呼道,其他人都被这声音吸引过来。

 

前面的海面在迅速结冰,并且正在向四周蔓延开来,像是在洁白宣纸上点上一滴水墨之后淡开的景象。肖融知道,海水结冰并不容易,海水中因为有盐分的存在,熔点要比一般淡水的熔点低,且随着盐分的增高还会继续变低,况且海冰的形成过程也不是一般的结冰过程。

 

一般情况下寒流天气会使海面气温下降,大风继而搅拌海水,海水表层散热,海水冷却,海水温度下降。当表层海水的温度接近海水密度最大值时的温度,上层海水比重就会变大,然后发生下沉,下层海水比重相对变小,就会上升到表层。表层与下层海水就会发生对流混合。结果,降温过程把表层的冷却水带到下层,又把下层形成冰晶时放出的结晶热带到海面,海水再次冷却,直到整个海水下沉上升水层的密度均匀稳定才停止。这时海水温度下降到冰点并且继续散热时,海水就开始结冰。

 

肖融思考的时间中,副导已经从舱内拿出了一个望远镜查看着前方结冰的景象:“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侵蚀到我们这边了,这会形成海冰灾害的啊。”

 

此时除了肖融和副导外的其他人都被前方这绚丽的景色给深深吸引到了,由于海面的结冰反射现象遇见了天上少见的强烈极光现象,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绚烂多彩的冰晶画卷,从此处望去,天地像是两面镜子在互相映射着彼此的光彩,伴随着前方格里姆塞岛上雷鸟的阵阵叫声,人们都深深的陷入于此。

 

在这地球上有史以来最恐怖也是最壮美的奇观面前,所有人都像被咒语定住了。“这是命运啊……”肖融梦呓般地说。

 

“你说什么?!”副导大声问,目光仍被固定在前方的极光上。

 

“我说这是命运。”

 

是的,是命运,为了逃避世界,他来到了世界的尽头——冰岛,但在这里,出现了一处更为吸引他的世界,现在,他要去追寻自己心中被隐蔽已久的世界。

 

“告诉船长赶紧掉头,我们还是快逃命吧。”副导对着旁边的一位船员说。

 

“逃命?有危险吗?”肖融不解地问。

 

“这艘飞船巨大的质量产生的引力足以在大气层上扯出一个洞,地球上的空气都在通过那个洞向外太空逃逸,现在已经这个洞的下方已经开始出现急速降温现象了,很快前方的海冰边缘就会蔓延到我们这里,用不了多久我们这艘船就会被困在这。而且飞船的已经在前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低气压区,大气旋正在形成,这会是一场巨大的低温风暴!”

 

“并且用不了多久,地球的大气会跑光的。”副导的声音明显弱了下来。

 

“这需要多长时间?”肖融问。

 

“专家们说,只需一个星期左右,全球的大气压就会降到致命的低限……他们还说,当气压降到一定程度时,海洋会沸腾起来,天啊,那是什么样子啊……现在各国的大城市都陷入混乱,人们一片疯狂,都涌进医院和工厂抢劫氧气……呵,还说,美国卡纳维拉尔角的航天发射基地都有疯狂的人群涌入,他们想抢作为火箭发射燃料的液氧……唉,一切都完了!”旁边的一位旅客解释道,再也没有刚刚看到极光现象的激动心情了。

 

“一个星期?就是说我们连回家的时间都不够了。”副导说,他这时反倒显得镇静了,摸出打火机来又点了一根烟。

 

“是啊,回家的时间都不够了……”旁边的旅客茫然地说。

 

“要这样,我们还不如分头去做自己最想做的事。”肖融说,他突然兴奋起来,感到热血沸腾。

 

“你想做什么?”副导问。

 

“我要往北面去。”

 

“你疯啦!那边多危险你知道吗!”

 

“我想试试。”

 

“让他去吧。”旁边的旅客说,“如果我们在这个时候还不能照自己的愿望生活,那什么时候能行呢?”

 

“唉,那你开一艘救生艇去吧,”副导对肖融说,“记住多带些食品和水。”

 

“谢谢!”

 

“其实你挺幸运的。”副导吸了口烟说。

 

“我也这么想。”肖融说。

 

副导点点头:“去吧。”

 

“那……我们怎么办呢?”旅客问。

 

“全速冲出正在形成的风暴,多活一天算一天吧。”

 

肖融站在救生艇上,目送着船远去,他原准备就这样度过一生的,但现在他要去追寻真正的自己了,救生船后面放着的是他曾经在北极探险留下的一套装备,当他从船舱里拿出来的时候副导震惊坏了,肖融只是告诉他自己为的就是这一天,他知道自己总会有一天要回归本性的。船走远了,转头看向北方,冰的蔓延线又南扩充了不少。

 

还好海面的活跃程度还不是很高,但肖融已经感觉到风在缓缓变强,空气开始在这里的低气压区聚集了。救生艇上有一面小帆,肖融升起了它,风虽然不大,但方向正对着海山,小艇平稳地向山脚驶去。随着风力的加强,帆渐渐鼓满,小艇的速度很快增加,艇首像一把利刃划开海水,

 

救生艇向着北一直行进,肖融看见前方的环境可视度越来越低,空中的雪花风越来越盛,随着离那片光柱越来越近,船的行进越来越困难,船下不时传来两声异响,肖融向下望去,船的周围开始出现一块块的浮冰,看来离冰面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形成稳定冰面需要多长时间。

 

随着离前面的冰面越来越近,救生艇的行进也越来越困难,刚刚船首的小块浮冰还可以被船头划开,但现在前面的浮冰一块比一块大,有一些甚至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了,小船只能在这些冰块的间隙中慢慢拱进。虽然现在的冰面已经完全可以支撑肖融的体重,但肖融依旧不敢爬上冰面,现在的这些海冰还都不太稳定,他要在船上再等待一段时间,反正小船已经不能再继续前进了。躺在小船上,尽管周围风啸声依旧,肖融却感到一种很久都未有过的放松感,寒冷伴随着风雪一起侵蚀着肖融,但此时的自己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瞬,这是他与这处独特美景单独共处的美妙时刻。

 

不知不觉中,肖融等待的有些瞌睡了,但察觉到小船已经没有刚刚在水面时的摇晃感的肖融迅速起身,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身处在海冰面上了。脚下的小船像是一只搁浅在沙滩的鲸鱼直立在冰面上,被冰面固定的死死的,肖融伸出一只脚试探性的在冰面上踩了踩,确定稳固后,肖融双脚踏上了冰面,拿上探险包,顺带将救生艇的游泳圈带了下来撤了里面的气后装入到了包里。往前面望去,狂风卷着雪花飞飞扬扬的在天空中挥舞,像是一道婀娜美人在激舞的绚丽景色。

 

肖融打开背包,检查了一下确定要带的冰川探险装备都已经带齐,蹲下摸了摸冰面的表面,肖融对冰层的硬度有了一个预估状态,现在的冰面已经跨过了初生冰、尼罗冰和饼冰的阶段达到了初期冰的硬度,估计现在冰的厚度已经达到20厘有余。随即肖融从背包中掏出了冰爪穿在了脚上,这种冰爪只有确定下方是稳态冰的情况下使用,不然会导致冰面裂开的。

 

套上防水的冲锋衣、冲锋裤,再裹上防风头巾,做好这一切的肖融拿着冰镐开始向北徒步行进。肖融微微半低着身子,这样可以尽量减小环境带给他的风阻,他想起了副导的话,如果位置估算的不错,这里离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还有着15公里的距离,自己离格里姆塞岛还有着12公里的距离。在这个环境下按照理想的速度行进,自己还需要四个小时左右才能上岛。

 

一边想着一边行进的肖融慢慢地感到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感觉到了坡度!没错,就是坡度,前方的冰面居然是一个斜坡,接着反应过来的肖融大骂了自己一句白痴。抬头看向天空中的那个飞船,肖融明白,是因为它,这里才发生了这些变化,虽然不知道这艘飞船的质量,但总归它还是产生了引力,它自身的引力与海水受到地球上的重力进行了抵消,海水随即发生了位置上移,这与潮汐反应是一样的,潮汐的涨退也是因为月亮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影响的。不过幸好这水面上升的速度较慢,还未升高多少就已经变成了固态海冰,不然这里真的要形成一座海上冰山了。

 

冰面的坡度虽然给自己的行进带来了困难,但所幸坡度较小,自己还带着冰爪,对自己来说,增加的难度并未多大。不对!既然飞船的质量能给海水带来引力,那自己不也能感到这股引力吗,正想着,肖融试着轻轻在平面上跳起,感受到自己跳起的高度有少许的增加,想到这些有趣的现象现在只有他在体会,肖融的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喜悦感,他知道,现在这里的世界是属于他的。

 

肖融继续向前行进着,一步又一步的跃进,天空中的雪花飞舞的越来越激烈,甚至中间有阵阵雪花在空中横向穿渡,像是海边的浪花一股又一股。不远了,肖融心里想着,自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靠近风暴眼,到了那里,一切都会停下来的。

 

前方模糊的场景中逐渐显现出了一座岛,那里就是格里姆塞岛了。肖融松了一口气,还好水平面的上涨不高,要是这座岛屿淹没了,岛上的候鸟将无处可去,天上又有这么大的风暴,至少现在这座岛屿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岛上没有多少树木,还因为岛的北面是个崖式海岸,要比南岸高上不少,所以此刻从南岸上了岛后的肖融能感觉到风力小了许多,岛上此刻除了自己周围呼啸的风声就听不到其他声音,显得异常寂静,在过去即使是晚上,也能听到雷鸟那种“kuh, kuh, kwa-kwa-kwa”的叫声,但今天连雷鸟也安静了下来,像是在躲避这场风暴。

 

格里姆塞岛,东西宽约一公里,南北长约三公里,但现在,肖融从岛南岸走到了岛北岸却只走了两公里,这座岛有一小部分都淹没在水面下了。肖融回想着老社长给他说过的,岛上除了一座民宿以外便没有其他人居住了,还好那处民宿不在岛边,现在他们在那里还是安全的,肖融仍一路向着北行进,岛的北岸要比南岸高上不少,这也导致被淹没的那一公里土地都在南岸,自己现在所站的北岸,离水面的差值反而小了不少。

 

肖融站在格里姆塞岛的北海岸,肖融知道自己离风暴眼已经很近了,周围的风力已经比刚刚减小了不少,目标就在前方,一脚踩在冰面上继续前进,因为这些临近海岸的固定冰更加稳固,这让肖融在冰面上的行进也更加放心,随即便加快了自己在冰面上的移动速度,弯着腰继续向前挺进。

 

前面就是风暴眼了,肖融的心里泛起了激动的心情,就像自己曾在大学时代参与的一万米长跑中,最后的两公里早已疲惫不堪,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强迫自己机械般的一次又一次迈出一条腿,脑海里只是有一个念头:不要停,再迈一步。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的跑到了最后两百米时,心中那股复杂激动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不知是为了早点解脱自己现在的双腿还是期待着完成这项成就后的骄傲心情,现在自己的心情与当时如出一辙,看着这最后的一段路程,肖融向前冲了进去。

 

冰岛所处位置在地球的北半球,由于地球偏向力的原因,来自各个方向的厉风在这里汇聚一起向着逆时针旋转。这让现在处于风暴眼中的肖融感到十分平静,旋风的中心应该是这狂躁的世界中唯一平静的地方。这平静以另一种宏大的轰鸣声为背景,那就是旋风的呼啸声。肖融抬头望去,发现自己处于一口巨井中,巨井的井壁是由被气旋卷起的水雾构成的,这浓密的水雾在海山周围缓缓旋转着,一直延伸到高空。巨井的井口就是外星飞船,它像太空中的一盏大灯,将蓝色的光芒投到“井”内。肖融发现那个巨球周围有一片奇怪的云,那云呈丝状,像一张松散的丝网,它们看上去很亮,像自己会发光似的。肖融猜测,那可能是泄漏到太空中的大气所产生的冰晶云,它们看上去围绕在外星飞船周围,实际与之相距有30000多公里。要真是这样,地球大气层的泄漏已经开始了,这口由大旋风构成的巨井,就是那个致命的漏洞。

 

不管怎么想,肖融想,我成功了。

 

周围的光线突然发生了变化,暗了下来,闪烁着,肖融抬头望去,看到外星飞船发出的蓝光消失了。他这时才明白那蓝光的意义:那只是一个显示屏空屏时的亮光,巨球表面就是一个显示屏。现在,巨球表面出现了一幅图像,图像是从空中俯拍的,是浮在海面上的一个人在抬头仰望,那人就是肖融自己。半分钟左右,图像消失了,肖融明白它的含义,外星人只是表示他们看到了自己。这时,肖融感到自己是站在了世界的中心。

 

屏幕上出现了两排单词,各国文字的都有,肖融认出了英文的“ENGLISH”、中文的“汉语”和因纽特人的的“因纽特语”,其他的,也显然是用地球上各种文字所标明的相应语种。有一个深色框在各个单词间快速移动,肖融觉得这景象很熟悉。他的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他发现深色框的移动竟然是受自己的目光控制的!他将目光固定到“汉语”上,深色框就停在那里,他眨了一下眼,没有任何反应;应该双击,他想着,连眨了两下眼,深色框闪了一下,巨球上的语言选择菜单消失了,出现了一行很大的中文:

 

你好!

 

“你好!!”肖融向天空大喊,“你能听到我吗?!”

 

能听到,你用不着那么大声,我们连地球上一只蚊子的声音都能听到。我们从你们行星外泄的电波中学会了这些语言,想同你随便聊聊。

 

“你们从哪里来?”

 

巨球的表面出现了一幅静止的图像,由密密麻麻的黑点构成,复杂的细线把这些黑点连接起来,构成一张令人目眩的大网,这分明是一幅星图。果然,其中的一个黑点发出了银光,越来越亮。肖融什么也没看懂,但他相信这幅图像肯定已被记录下来,地球上的天文学家们应该能看懂的。巨球上又出现了文字,星图并没有消失,而是成为文字的背景,或说桌面。

 

这里居然能有活体生命。

 

“嗯?”肖融对上面传来的这句话感到疑惑。

 

我们是想来观测一下贵星的极地数据,在降落之前,我们并不清除你们星球自转地轴与黄道面的夹角数据,于是选择降落在垂直黄道面的地表区域,也就是这里。这里虽不是极地,但环境也如此寒冷,这样的低温环境有活体生命是个奇迹。

 

“这里的低温环境一部分原因是由你们引起的,你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很炎热的环境吗?”

 

不,我们的世界十分简单,在那里只有冬,大家永远都身处于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我们文明的起源是从一块大石碑开始的,石碑上文字的开头记载着:

我们是被“诅咒”的石墨烯生物, 我们诞生在一处我们最不应该存在的地界上,凛冬将至,我们终归于始。

——记于有知纪元元年

 

那块大石碑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字体,上面记述了我们文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追溯不到源头了,只记录了当我们察觉到时就已经身处一个循环中了,我们作为石墨烯生物,有着一种最为独特的特性,在低温环境下,我们身体构造的活性结会自动脱开,这会导致自身存储的数据会被清除,用你们地球的话说,好像就是失忆,但与失忆不同的时我们遗忘的数据会更多,包括这个世界的基本原理。这个低温是有一个阈值的,我们称这个温度值为有知阈值。

 

“石墨烯生物?”肖融没有了解过这些,他并不知道石墨烯生物有什么特性或是和人类的一些不同点。

 

就基础元素来说,我们的基本构成元素是相同的,同属碳基生物,只是小的分类上我们并不一样。用你们地球语言来形容,我们应该是一种软体型机器人。

 

“机器人?那你们是靠什么生存?充电吗?”

 

我们自身本就是一个大型石墨烯电池,且我们可以吞食有机物进行生物发电来维持我们自身生存所需的能源。

 

“那我大概明白你们为什么不能在严寒中生存了。”肖融思考了一下,“等等,那这么说你们只要有足够的的电源,你们就是永生不死的吗?”

 

并不是,我们虽然在补给层面上的吸收效率一般不会发生变化,但我们的机体本身是会衰老的,就像你们地球上的充电用具一样,并不是只要有电就能一直用下去,他们都是有一个大概的充电次数上限的。在我们的星球,我们的冬天是我们所无法承受的,在我们的世界,冬被称为“大寂灭。”我们在电量充足的情况下经历大寂灭只会数据清除,也就是机体内部刷新导致的数据丢失,这并不影响我们的机体寿命,但如果经历了长久的馈电将使机体供应不足内部循环不通导致机体损坏,一旦机体循环彻底打破,这样的停滞方式我们称为称为真正的死亡。

 

从石碑上面我们得知,在有知纪元之前被上周期的人称为无知纪元,因为在那个时候,每一周期的一切知识理论都无法传至下周期,导致我们的文明永远的停滞在这里,每一年的凛冬到来,所有的文化知识的结晶都会消失,自身的数据也会被刷新清除,第二年文明又将从0开始,虽然这之中有会发展较快的情况,但再快也无法突破时间对我们的限制,一年时间在无任何知识载体的基础上也最多发展到数字时代。

 

我们曾推测,没有任何记载方式可以度过冬厄期,因为当时的冬厄文明存在一个悖论:如果真的存在某种方式可以将数据保存到第二周期,那现在的我们是可以找到一些前人留下的痕迹。但事实证明什么都没有,所以大家都确认没有任何一种数据记载方式可以支撑到第二周期。

 

但直到有知纪元元年这个悖论被打破了,事实证明在无知纪元的某一个周期中,曾有人意识到是否可以将知识理论记载下来保存到第二周期。在这一年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情,有个体发现了一座石碑,这座石碑看模样已经经历了不少岁月,上面记载着:这是第689种记载方式,如果被后人所发现,那说明这种记载方式就可以度过冬厄期。我们曾试想虽然我们自身的所有个体数据会被刷新,但如果可以借助上周期留下的知识理论,那我们文明的发展将不再受制于时间的限制,我们尝试去做数据保存的实验,实验的执行需要经历冬厄期,只有经历冬厄期的考验我们才能知道这种记录方式是否成功,但同时到了第二年我们自身数据被刷新,我们根本无法记起上周期的实验记忆,所以验证实验方法的成功就交给后人了,这一周期我们已经看不到实验的结果了。

 

确定了石碑并不是来自于这一周期后,整个文明陷入到一种激动的心情,大家终于找到了能够经历冬厄期的一种高级记录方式——石碑刻。也是在那一年冬厄文明建立了第一块大石碑,并称那一年为有知纪元元年,开启了这个文明的一个新纪元。

 

“没想到我们人类发展几千年发明的计算机在你们世界那里是最早出现的,而我们最原始的记载方式却成为了你们口中的高级科技。”

 

在我们进入了有知元年以后,每一周期的我们都会将每一代新发现的知识理论都归结在大石碑上,当然这过不了几代,石碑就已经被刻满了,我们就建立了石碑刻园,在那里记载着我们文明所有的文化、知识、理论……虽然这种方式能够让石碑上的内容度过冬厄期,但我们也想让自身的数据记载永远保存下去,我们尝试去寻找这种方式,后来我们逐渐有了大致的世界观和宇宙观,知道我们生存的世界是在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上,并且围绕着一个与你们的恒星质量半径都差不多的恒星运转,而且我们的黄道面与自转地轴是完全垂直的,这导致我们的生活的地方并未出现过极昼极夜的现象,但那里的白天却仍阴暗无比……通过这一系列的理论,我们在有知纪元306年,我们认定了在我们星球的赤道上面,可能存在着没有冬厄期的适人生存地带,而且我们向往着昼夜分明的生活。

 

在迁徙到赤道之前,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探知那里的情况,毕竟赤道那里适不适合我们生存也不一定,有可能那里的温度并不能达到有知阈值,后来的十几年中我们计算着如何如何去往那里,逐渐建立探险队,随时准备在速度达到要求的第一时间就出发前往,我们计算出了我们一年的时间总值和极地到赤道的距离,与你们地球相比,我们的一年时间是你们的十六年,至于距离则是64000公里左右。我们按照最简单最理想的情况去算,一天进发时间八个小时,一年中我们有大约5800天左右,我们需要在冬厄期之前达到并再返回到极地这里,我们只需要研发出每小时行进1.38公里左右的工具就可以开始南行赤道计划了,这是我们计算出的南行第一速度要求。

 

“这对于我们人类来说,每天走着就能达到。”肖融耸了耸肩,他觉得这个速度实在太慢了。

 

我们与你们地球生物不同,石墨烯生物是很笨重的,自身的移动速度非常缓慢,而且在去往赤道的这条路上,我们要带上充足的能源,所以我们在刚出发时前进速度是最慢的,因为带着的东西是最多的,反而我们后期所带的物品减少了不少后,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在我们的计划中,如果赤道温度依旧也没有到达有知阈值,还要保证探险队能安全回归,那前行速度就要达到南行第一速度的两倍也就是每小时2.76公里,我们称这个为南行第二速度要求。

 

但在速度要求只达到第一速度值时,就出现了勇士愿意前往了,这是一条未知过程未知结果的路,如果赤道地区的冬季温度达不到有知阈值,这批勇士就回不来了。第一批勇士出发了,那一年整个文明等到了冬厄期,他们也未曾回来,到了第二周期临近冬厄期时还是未见到他们的身影,按照他们出发所承载的工具速度计算,他们行进至赤道再回到极地的时间是一个半周期,此时他们还未回归就导致有部分人相信,赤道地区的温度并未达到有知阈值。

 

有人提出不同见解,我们的计算方式是最为理想的一种方式,也有可能是极地到达赤道地区中间的路程并不理想,可能减缓了探险队们速度,导致他们并不能按照计划中在第二周期的秋季前回到这里。

 

但我们又等了第三周期,第四周期,这时已经没有人相信他们是因为速度不够未曾回来,第一批探险队未曾回来只能表示两个结果:一是赤道区的温度达不到有知阈值,二是在极地去往赤道的路上有着我们未曾知道的艰险,第一批勇士或许死在了路上。

 

一时间引发了部分人的恐慌,但紧接着文明的权利中心对待赤道探险计划进行了大力扶持,一批又一批的探险队出发了,但最后都无一回来。随着这样的情况发生,越来越多的人并不愿意去往那个危险的地方,文明的恐慌也越来越严重,政府想要赶紧得到一个结果,在这上面的福利对待力度越来越大,导致了探险队伍的老龄化越来越严重,他们完全就是为了舍命换福利,给自己的后人创造更多的价值,随即这一行为被叫停。

 

在第357年,世界科技院发明出了新的信息传机,即使极地与赤道区隔着64000公里,也能将信息及时传回。这表明了,我们对速度要求将下降至一半。于是文明政府决定最后一次进行探险活动,这一次探险队与世界政府合作,准备的十分充分。

 

那一年357年,冬厄文明有史以来最大的探险队出发了,这个队伍的队长名叫皮里,是少有的几个能刻在第一石碑上的名字。

 

“这次你们成功到达赤道了对吗?”

 

是的,这支探险队是唯一一支传回消息的队伍,但很可惜,这支队伍没有一个人回来。

 

“那你们最后集体移民到赤道了吗?”

 

并没有,虽然传回了消息,但这个消息却是……皮里临终前发出了临终最后一个讯息:赤道的冬季温度也达不到我们可以正常活动的阈值,这时我们才认识到这颗星球太冷了,这个星球本身就不适合我们,但我们却偏偏在这里诞生了,本来想到的是如果赤道的温度可以达到我们能够正常生活的阈值,我们就可以像候鸟一样迁徙生活,到了秋天我们就可以转至赤道生活到了第二年春天再回去也可以,或者更理想一些,赤道地区的温度一年四季都适宜我们生存,但现在这点希望也破灭了。

 

我们曾经统计过这些探险队,一共1869支队伍,最后没有一人活下来,他们用尽一生,燃烧一切为后人在文明的进程中狠狠地推进了……只是推进了一小步。数百年来,一只又一只这样的队伍从星球的北极出发。他们不仅渴望的是自己的生,他们更渴望的是文明的生!冬厄带给我们的大寂灭诞生的绝望是你们体会不到的。

 

肖融终于从上面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情绪的起伏:“那你们就这样放弃了?”

 

不,我们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我们决定离开这颗星球!我们打算飞跃出去,去找一个真正适合我们的家园,如今你看到的我们已经在宇宙游荡了数千年了,地球是我们路过的第1647颗有生命的地星,也是我们认知内第1646个可以克服寒冬的文明。冬的美丽,是我们体会不到的,我们只能躲开它。

 

“你们让我想起了地球上的一种生物——蝉,他们和你们一样,从未见过冬,但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一个目的活着……像是某种生命的执着。”

 

皮里带给我们这个消息后,我们整个文明进入压缩式发展,我们计划造出一艘可以容纳星球上所有人的方舟,我们将乘坐方舟离开这里,而冬厄文明即将迎来新生的这一天被我们称为天启日,天启方舟将带领我们这个文明去往宇宙寻找下一个家园。

 

我们的文明进入全面备战状态,我们每一周期都在重复一个过程,春季苏醒,学习石碑刻的内容,一边学习一边进行发展,等到冬厄期快结束时我们会对这一年的获得进行总结,然后补充到石碑刻上,这个过程我们一直重复了几百年,每一年我们从头开始,极限发展的压力下,我们将方法论运用到了极致,我们不断的将前人的知识总结后试着简化,但同时我们不光发展数学物理上的内容,同时进行着各大领域的知识研究,因为我们要用其他领域的知识为物理去服务,当然数学是为物理服务的第一位置。我们学习心理学,学习哲学,学习……

 

“为什么不单一去研究物理,这么紧张的时间下还要去发展其他领域。”

 

个体不是机器人,他们有着各自的情感影响,当你一直处于发展的过程中会疲惫,心理学可以让我们拥有更好的安抚效果,每一学科发展都像一条曲线,他们都有着各自的作用,我们中一部分人的工作就是去寻找这些曲线中最为平衡的那个点,各个领域投入的人力精力都要平衡好,不能过多也不能过少,试着效率最大化,但最终的目的不会变,都是为了让这个文明发展更快。

 

“这好像我们地球上的通关游戏一样,追求更极致更快的时间,每次尝试都会发现更多的技巧,简单来说就是这场游戏需要运营。”

 

哦?找到了,你们星球上早就出现过这种概念,用你们的话就是充分的使用方法论。

 

“方法论?”

 

方法论就是一种以解决问题为目标的理论体系或者系统,通常涉及对问题阶段、任务、工具、方法技巧的论述。方法论会对一系列具体的方法进行分析研究、系统总结并最终提出较为一般性的原则。每个世界的方法论都是不同的,他与你们世界的构成是紧密关系,怎样的世界观就会产生怎样的方法论。

 

根据目前可查到的资料显示,地球上最早出现的方法论文学源自于一位叫做孔子的先生,他提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是注重知的后天来源。他主张“博学”、“多闻”、“多见”。但反对满足于获得众多杂乱无章的知识,要求用“一以贯之”的原则把所有的知识贯穿起来。

 

方法论可以使你们的效率尽可能的最大化,但好像你们的文明对此并不在意,其实天才是可以造就的。

 

“天才如果可以被造就又怎么会称为天才呢。”

 

天才的出现是因为出生后就在某些领域有着一些超越常人的感知力,但科技发展到一定程度,你就能知道这些天赋是可以通过几种能力组合出来的,先对天赋进行分析进行能力分割,再通过方法论就可以去实现人造天赋。

 

极限中寻求发展,在我们文明发展的过程中,我们用方法论将每个人都变成了人工天才,但天才分着两种,一种是天生对某领域有着过人的感知,第二种是通过方法论去学习和创造这类领域所需要的天赋。艺术型的天才是最不容易完成的,他们的天赋分析更为复杂,越偏向理科的天才越容易两者模糊不清,两者的差别就在于天赋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通过方法论创造出来的。

 

“好吧,这些理论我听不太懂,那你们花了多长时间造出了方舟呢?”

 

500多年,换算成地球上的时间是8000多年,虽然时间不长,但这个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我们同心协力一起研究天启方舟之前我们的文明出现过一段混乱期,我们称为分割时代,这个时代的文明知识不再共享,各为己需。而这一切的问题来源是因为教会的出现。

 

教会出现的起源是皮里传回赤道的信息时,也就是那个时候,神学在我们这里诞生了,他们大肆宣扬末日论,认为我们根本跳不出这个循环,逃脱不了这种命运。一开始世界政府当成玩笑略过了并没有在意,但没想到他们暗中一直在发展着。

 

自从出现教会组织后,他们妄图控制大众的思想,渐渐的诞生了更多势力,他们开始建立自己的石碑刻园,各大势力之间的战争络绎不绝,我们的文明一边抵御着各方势力的侵蚀,一边发展着科技,当我们的理论突破时,神学的思想纲领被我们打破了。

 

“这有点像地球上的生产资料私有化,之前的社会状态完全是一种公有制社会。”肖融低头思考着,喃喃自语道。

 

第一个出现的教会是启思会。出现启思会后,他们的人将石碑刻园中的石碑刻带走了不少,世界政府利用剩下的石碑刻上的内容进行推理演化总结后,花了几十年才将这些被带走的石碑刻补齐。

 

而启思会后自己发展越来越庞大,其内部人数众多。他们一边发展着自己的石碑刻园,一边偷偷的复刻着世界政府的石碑刻。其实在第一次石碑刻园遭到偷偷的复刻后,他们就将石碑刻园慢慢隐藏起来,在其后几十年内出现的其他几个教会后,大家的石碑刻园都只有自己知道,不再出现公众位置上了。

 

各大教会的第一要点在于如何在第二周期到来后,经历了冬厄期的数据刷新以后,还能保持自己教会信徒的人数,避免人员流失是各大势力的头要任务。毕竟第二年苏醒时大家的内心信仰都是空的。

 

后来有人设计了出生点这一行为,在教会出现之前,所有个体的冬厄期沉睡都是就地沉睡的,不需要寻找什么特殊的场地,没人在乎沉睡地点的位置,但那时,大家开始自己寻找自己的沉睡地点,越是教会的高层人物,选择的沉睡地点就越是隐蔽,他们怕被第二年早先苏醒的敌人找到自己,高层人物沉睡时会在自己身边放一块属于自己的石碑刻,教会控制这些人,让他们再去控制下一周期的自己,而在石碑刻上面写着的就是他们上一周期自己的教会和信仰,在他们在他们刚苏醒时就将他们捆绑在这一教会中。后来大家都找到了各自控制教徒的方法,保证着他们经历数据刷新后仍旧是自己的人。

 

为了拥有更好的控制手段,在几大教会与世界政府几百年的混战中,各大势力研究的学科重心都在发生偏移,他们发现,领先的科技发展并不是锁住教会信徒的工具,思想引导才是。后来连世界政府的研究重心也不在前沿物理上了,他们也想借助思想工具来消灭几大教会。

 

几百年中,物理的前沿科技的发展越来越缓慢,而心理学、哲学、宗教学、逻辑学……这些学科的发展却越来越迅速,各个势力之间并没有因为各自发展的思想学而消灭了谁,反而后来大家都陷入了一种陷阱之中,大家都明白,不发展思想学不仅无法完成统一,在当时大家都在全力研究思想学的环境下,不发展思想学教会的生存都无法保证,大家变了,在分割时代的第327年,启思会决定了全力发展思想学,不再去研究前沿物理,启思会的计划是想先完成统一再去制造方舟。

 

每个势力的究极目的都想完成方舟的制造,一开始各大教会的行为都是为了拥有更多的石碑刻为此竞争,但现在环境局势变得异常怪异,所有的势力都在研究思想学,为了就是完成大统一,大家都想制造出方舟逃离这个星球,但方舟的制造者还必须是自己,每个势力都想做领头人,到了那个时候大家都研究思想学但大家的进度大致是相同的,谁也无法消灭谁。

 

三百多年内,冬厄文明思想高度的发展不断突破,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一个全哲学时代,但哲学依旧救不了我们,各大势力依旧僵持着。

 

“那分割时代是怎么结束的?”

 

分割时代的结束是在他们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后才结束的,在有知纪元1645年,人们观测到,星球上的冬厄期正在逐渐加长,每一年都在以指数型函数倍增着,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星系的恒星被一艘我们未被观测的星际飞船当成了航行跳板吸收了大部分能量,我们的恒星正在迅速衰竭,一旦我们的一周期都陷入到了冬厄之中,我们文明将完全没有了生存的希望。其后的时间中,各大势力完成了知识共享,将各自的石碑刻园统一了起来。

 

再加上当时我们观测到每一年的冬厄温度降低的更多,且冬厄期正在逐渐加强,我们知道我们必须飞出这颗星球,不然再过几千年,这颗星球将陷入无休止的大寂灭中,那时我们的文明将彻底毁灭,后来各方势力决定同心协力,签下了停战协议,成立了新世界联盟,并且各大势力之间同步了石碑刻园,这个时候我们的知识储备已经相当于地球大约电气时代的科技水平了。

 

之后我们又进入了分割时代之前的发展状态,但这次却有所不同,我们发现这个文明的哲学思想高度早已超越了相匹配的物理科技水平,我们根本不需要再去研究思想学了,整个文明都在全力发展前沿物理,这个过程我们进行了到了有知纪元1875年,也就是我们离开那里的最后一年,我们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造出来天启方舟。

 

我们的天启方舟本身并不是一个整体,在制造它时,我们就想过联盟中的各大势力就要脱离世界政府,所以我们将方舟分成了十二个自主独立的小型方舟,既可以加大方舟的制造效率又可以在天启日到来时不会因为势力之间的纷争再起麻烦,哪个势力想脱离就乘坐一艘小型方舟离开即可。

 

十二个小型自主独立方舟任意几个都可以组合成一艘大方舟,当然,只有十二个小型方舟都在一起的时候它才会发挥出它的全部功能,我们本来预估天启日到来后会有一半以上的势力都会选择自主巡航,然后离开这个文明。

 

天启日到来那天,新世界联盟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个会议中,当每个势力都选择好了自己的方舟后进行自主巡航投票时,各大势力都选择了与文明同往,没有一个势力选择离开联盟,在这几十年大家全力发展前沿物理的时间内,各教会的思想控制逐渐减弱,加上现在的思想学空前繁盛,大家都觉得现在的状态更好,新世界联盟也就继续延续下去了,大家决定一起乘坐方舟飞出逃离这个星球。

 

那一年我们用了一整个秋季,才让所有的人都成功登上了方舟,有知纪元1875年4310天——天启方舟起飞,冬厄文明从此脱离大寂灭,不再进行数据刷新,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十二艘小型方舟组合成的天启方舟是一个球状的星际飞船,整体像极了他们的星球的缩小版。

 

那一年我们离开星球之前乘坐方舟去往了赤道区域,试图根据皮里留下的一些信息去寻找他的遗体,他是冬厄文明前往赤道探险的英雄中的代表,我们想带走他,那年我们在赤道上空寻找了一整个冬厄期也没有任何发现,我们想到或许是恶雪覆盖了下面大地的原因,我们决定等到第二年喜春期。

 

第二年随着恶雪逐渐褪去,我们终于看到了,赤道区到处有着他们探往赤道的前人遗址,他们下去寻找了一整个喜春期,找到了很多过去先人留下的东西,但最后我们并没有找到皮里,甚至皮里探险队的其他所有队员都没有找到,但我们却找到了皮里最后待过的营地,在那里有一处石碑刻,是当年皮里探险队自己一路带着的那块,上面记载的是皮里一路走来发生的各种事,现在的他不知去向,但大概也已经陷入到了永远的沉睡之中了。

 

那天新世界联盟安葬了所有探险勇士,他们是这个文明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一抹痕迹。

 

我们用了千百年的努力才脱离了冬,这千百年来像皮里这样的人不胜其数,在这个文明发展史的长河中,虽然他们大多数都未留下他们的事迹与名字。但在这幅长达千年的画卷中,在他们生命燃烧的那一瞬间,这个世界属于他们,这个文明属于他们。在冬厄文明中,虽然没有人能一直前进,但却一直有人在前进。

 

回到方舟后,我们整理了皮里记载的石碑刻内容,在最后一处皮里写着:哈科也走了,队伍中除了我这个队长以外的最后一个队员也走了,哈科让我带上他,并不是想让我带着他一起去往赤道,更不是为了一起回到家乡,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本来我还在纠结要不要写出南行过程中这一惨痛现象,这些事情一旦被世人知道,剩存的队员将永远受到伦理的审判,但现在我们已经都回不去了,就将这些事情记录下来吧,反正死去的人也将不在乎这些了。

 

……

 

队伍在达到北纬14°的时候我们的食物就已经全部没有了,后来我们饿了三天有人扛不住死去了,那个队员说他走后让我们把他吃了,我们的南行计划不能失败,整个文明的重任在我们身上,哪怕队伍只有一个人达到赤道那我们也成功了,我们第一次尝到了同伴的味道,进食的整个过程悲痛、恶心、难受……这一路上不断有人走了,但他们都没有留下尸体,我知道我们这些人背负着文明的重任,我们为了文明的未来放弃自己的伦理,我知道在未来的一天这些事情被后人所知,我们会背上伦理的十字架,但在文明最后的余晖中,人性的伦理已然不存在,只剩下我们这颗怀有最初意志的心。失去伦理是一个文明很可怕的事,一旦文明面对存亡威胁,伦理随之就会崩塌,那种人间惨剧发生在这里就好了,我不想它发生在冬厄文明中,为于此我愿意背负罪恶。

 

石碑刻1307年4452天 恶冬 我到达了赤道,这里正值冬季,地表温度……温度……伟大的冬厄文明,我们的任务结束了,你们却要开始新的征程了,再见了。

 

……

 

“真的不容易,你们花了我们时间标准的几万年才脱离了冬。”他能想到,在那个距离自己无数光年的星球上,皮里在赤道的漫天飞雪中,僵硬的双手掏出通讯器给冬世界传回了最后一个讯息:这里依旧是冬厄。然后就永远的倒在了那片冰天雪地中了。

 

你们是一个幸运的文明。

 

这时,逃逸到太空中的大气形成的冰晶云面积扩大了很多,天空一片晶亮,外星飞船的光芒在冰晶云中散射出一圈绚丽的彩虹。下面,大气旋形成的巨井仍在轰隆隆地旋转着,像是一台超级机器在一点点碾碎着这个星球。而周围的环境却更加平静,肖融隐隐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冰面如镜,肖融从冰面中看到了自己……肖融强迫自己,使思想回到了现实。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他问。

 

我们只是路过,你们的星球环境并不适合我们,但看到这里居然有生命存在,就想找人聊聊,现在我们要继续去寻找下一个家园了。

 

“你们真的很伟大。”

 

好了,聊得很愉快,但我们还要赶路,三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认识你很高兴。

 

由于冰晶云的遮拦,最后这行字已经很模糊。接着,太空中的巨型屏幕渐渐暗下来,巨球本身也在变小,很快缩成一点,重新变成星海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这变化比它出现时要快许多。这颗星星在夜空中疾驶而去,转眼消失在西方天际。

 

海天之间黑了下来,冰晶云和风暴巨井都看不见了,天空中只有一片黑暗的混沌,漫天风雪也如树上落下的樱花一般变得飘无目的四处散开。肖融听到周围风暴的轰鸣声在迅速减小,很快变成了低声的呜咽,再往后完成消失了,只能听到候鸟的声音。

 

天空中的冰晶云已经散去很多,灿烂的星空再次出现了。因为飞船飞走时周围所连带的的带电粒子再一次击穿了地球的大气层,只不过这一次是由内向外。这时的极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比飞船来时的更加耀眼绚丽,肖融能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冰层已经开始有松动的趋势了,周围的温度也在逐渐恢复。

 

肖融躺在冰层上仰望着星空和头顶上绚烂的极光,想象着那个遥远的世界,真的太远了,连光都会走得疲惫,那又是很早以前,冬世界的皮里在临终时躺在冰层上,也像他现在这样望着星空。穿越广漠的时空荒漠,他们的灵魂相通了。

 

肖融一阵恶心吐出了些什么,凭嘴里的味道他知道是血,飞船的离开使周围环境的大气压迅速升高,这很危险。在突然增加的重力下,他虚弱得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冰层上等待着救援。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模糊,他很困,但猛然的一瞬间,肖融狠狠地抓住自己。

 

在踏上北极点的时候,肖融感觉此生足矣,那时他可以从容地去死。但现在,他突然变成了世界上最怕死的人。他曾到达过世界的尽头,这次又跋涉到了冬的极点,下次会去往什么样的终极呢?这无论如何得活下去才能知道。几年前在北极风暴中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即将一脚踏入死亡世界的感觉,如果现在真有什么可背叛的东西来拯救自己的生命,他会背叛的。

 

肖融想起了那年从北极刚回国被采访时的场景,现场的记者问他为什么要去挑战北极心,即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当时用了曾数次挑战珠峰的登山者乔治·马洛里话去回应:Because it's there。


(这篇文章是去年刚提笔时当做练笔仿写出来的,当时就处于一种满脑子脑洞但什么都写不出来的状态,后来想了一个笨点子,拿着咱大刘老师的作品《山》硬把自己的脑洞套了进去,最后写了一篇这么拙劣的文章,其中有不少段落还是大刘老师作品中的原文,我从中也学到了许多,我本身就是一个很喜欢科幻的人,科幻的三要素逻辑自洽、科学元素、人文思考正是我最个人最喜爱的三部分,我觉得它与我是如此的契合,虽然我离触摸到它还很遥远,但希望我能一直坚持的走下去,写出更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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