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魔王《艾迪姆神话》(8)

山下是领主的女儿,虽然是养女,父母的宠爱却从未因此减少。她没有姐妹,四个哥哥也十分宠她,经常带她到外面玩。但那是童年时的事。
随着山下渐渐长大,她变得越来越孤僻,父母都为此感到忧虑,问她原因,她却说:
“我们不种地,为什么要占了那些农民的土地呢?”
“你肯定是因为自己从小好吃好喝,就觉得人家靠种地来维生很苦。爸爸跟你说,他们不仅不辛苦,而且十分光荣。懂吗?正是因为他们的光荣,他们才能忍受自己的饥饿,维我们耕作呐。”
父亲的话,并没有撼动她的心智,反而使得女儿与他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壁垒。
“他们也不值得有多可怜,就带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吧。”
父亲一挥手,就能组织那些游手好闲的人,一下子夺走了无辜农民的地。
“你看,他们多么古板,多么麻木啊。连反抗都不会。”
但是山下看见那个蹲在墙角挣扎的农民,隐隐约约地感觉,那人就是自己。
有一个人沉沉地陷入了幻境,却看到了深深的真相。
这一次,她不再是领主捡来的千金,而是农夫肩负仇恨的儿子。
“你父亲去向领主讨债,给打挺啦!”
“什么?”
“领主好像要来灭口,快逃吧。”
这位儿子在严冬中带着弟弟妹妹拼命地跑,不顾冻得通红的手脚,将外衣披在弟弟妹妹们身上。最后,在过一条河的时候,为了救不慎落水的弟弟而跳下寒冷的江水,弟弟被救上来了,这位儿子却没能上岸。
在强烈的疼痛与麻木感中惊醒,家中天鹅绒被的温暖却又让山下感觉自己像是从残酷的现实回到了美丽的梦中。
山下一直有一些本不可能属于她的记忆,在睡觉的时候就会梦见那些记忆。
曾不止一次,山下在饥饿与寒冷中绝望地闭上双眼,又在花香与柔软的被窝中醒来。她的双手仍然细嫩,却记得农具的分量与鞭打的痛苦;她的身体仍然稚嫩,却千里的疲惫与思乡的忧愁;她仍然活着,却感受过数次死亡。
山下睁开眼,面对着众人说:
“我是魔王!我面前的人们听好了,我劝你们立刻放下武器,我承诺决不攻击放下武器的人。三次警告后,如果不放下武器,我不能保证你们能否在攻击中生还。听清楚没有!”
眼前的人们立即慌乱起来。不管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山下只管喊自己的:
“第一次警告!”
忽然,几位冒险者吵了起来:
“混蛋,临阵退缩可领不到赏金!一个女人有什么好怕的!”那个眼睛不一样大的冒险者,为队友退缩的行为感到不正常的愤怒。
“但是我……”
“不许强迫他人——第二次警告!”
山下的倒数令那几个胆小的冒险者胆寒,他们纷纷丢下武器。
“蠢货,别想挡我财路!”
说完,那位疯狂的大小眼冒险者对着同伴举起剑,准备向同伴砍去。
“第三次警告!”山下闪电般念完了这句话,几乎眨眼间就用剑刺穿了大小眼冒险者。
山下将一大袋东西丢在了地上。
“这些是食物,水,空气和火种,请不要慌。我待会儿会回来。”
正当投降了的冒险者们揣摩她的话的时候,一根根铁柱从墙壁中钻出,囚笼一般封住了这些冒险者的出路。
又有一些冒险者出现在山下面前。
“我是魔王!我面前的人们听好了,我劝你们立刻放下武器……”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不只是她一个人那短短二十年时间的回忆。实际上,这些记忆如同数百年一般漫长。数不清的外来记忆之中最为惨烈的部分,将年轻的她活生生塑造成了一个老兵。从凡尔登到苏伊士,从莫斯科到长沙,以至于从南极基地到日耳曼尼亚,从冥王星哨站到新反应基地……山下不知道这些记忆是真是假,但都是她所记得的。
兵刃碰撞,火星四溅。刚刚的几位冒险者,低层的冒险者早已被打倒,山下一人将三位直属冒险者死死压制。在这几个直属冒险者看来,山下的反应速度十分可怕,以至于他们想尽办法——用弩箭或是用暗器、两面夹击或是偷袭——都无法伤害到山下。
但是,他们不可能相信的是,山下此时此刻仍然沉浸在回忆之中,一切看似认真的动作,都是本能中漫不经心的反应。比面前可怕百倍的战斗,山下虽不是亲身经历,但也实实在在感受过无数次了。
少女时的山下虽然忧郁,但真正的厄运从未落在她头上。但是有这么一天,一切都变了。
一场瘟疫侵袭了西方。山下所在的小镇虽未遭灾,但皇帝的税收变得出奇高昂。那段日子里,家里从来没有一天不是在争吵中度过。一位哥哥喝醉了酒,和人打了一架后就消失了。母亲几乎不出门,忽然想借着晴天出去看看,却被强盗拐走,只有一位仆人逃了回来。
在领主的家庭接二连三遭遇厄运时,农民们更是过着地狱般的日子。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怒火便席卷了整个大陆——农民举起了武器,反抗他们昔日的主人。
看着家人们纷纷在自己前面被送上绞刑架,山下知道自己也不能幸免。有一个放高利贷的富人,刚好在山下前一位被处刑。在临死前,那位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人物奋力挣扎,高喊道:
“我没罪!为什么要处死我!”
轮到山下时,她只是机械地执行刽子手的命令,当刽子手问她遗言时,她只是说:
“我知道自己有罪,快动手吧。”
随后山下在缺氧状态下,意识清醒地度过了72小时。人们以为她死了,将她扔进了大坑中。直至摔进坑里时背后传来阵阵疼痛,山下才意识到一件事——她没死。同时她很可能,不会死。
但是,与死了也没有区别,因为从此,她就迎来了新生。
得知自己的身世,山下不感到惊讶,因为这一切都已是过去。不过有一件事是山下疑惑的。
“自己当魔王与冒险者公会作对,我怎么会想出这么垃圾的一个计划?”
既然是自己的计划,那还是老老实实将它完成吧。这样想着,山下又击飞了一位直属冒险者的剑。
“什么人?是魔王的人吗?”山下从回忆中惊醒,一看,原来是几位顶级冒险者。他们都是有名字的,拿了大刀的那位叫环回二希,号“帝国大刀”;提着长枪的是于共伊巩,自己封作“北白蛇”;耍一把弯刀的是突锡普尔斯,人送外号“疯骆驼”,与他们相比,山下只能算一位无名小卒。
“她就是魔王!”不等山下自我介绍,一位被打倒的冒险者就叫到。
事实上,无论来的冒险者是谁,山下都会继续战斗下去,直至击溃此地的冒险者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