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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的日子8

2023-04-11 22:02 作者:没胃口的棺材  | 我要投稿

擦马桶的时候把洁厕灵溅到了腿上,我不知道该把这种冒失怪到自己大脑的哪个区域。我想发明一个新的词语,来形容同时具有极端顽强和极端脆弱的双重特性的事物,比如,顽弱?因为我大概需要这个词。世界上是有反义词的词语更多还是没有反义词的词语更多呢? 算上这把从一米高洗手台摔下来断成两截的桃木梳,我已经用坏三把梳子了。前两把都是塑料梳子,梳头发的时候啪得一声就碎了,如同晒干的挂面一般脆弱。我以为桃木梳子会耐用得多,但当它铁了心要离我,哪怕是一跳,也要两断。 起早,出门买梳子。伊川天亮得早,很适合我早睡早醒的生物钟。 路边栾树的嫩叶打着蔫,我差点以为是香椿,因为树下刚好有个老婆婆在卖椿芽,画面上有特殊的逻辑。栾树和香椿都复叶,即从专业上定义的一片叶子是普通人看起来的一条树枝,枝上的树叶排成两列,就像一根绿色羽毛。 栾树的嫩叶是浅绿至浅黄色,香椿的则是更深的绿色带暗红色叶尖的,两种嫩叶都长在枝梢,乍一看区别不大,不过栾树的叶子蔫啾啾的,可以想象为栾树叶是刚破壳的鸡仔,香椿则是雏鸟,虽然都是羽毛湿漉漉的,但是后者比前者毛色更深,也更能叫唤。 石楠花已经开了,伞形花序上挤满了白色的小花,远看就像一树的小花菜,稍微近点看,每朵小白花有棉签头那么大,但不要太近,因为石楠花的味道不太好闻。 好在蒲葵开花的香味分散了我的注意,在团扇绿叶和丛生棕毛之间,垂挂的花序总梗上分枝出几个开满黄花的佛焰苞,跟小号玉米棒子组成的大号小麦似的,又有点像象拔蚌,细看久了也有些恶心。 走过县政府,县委办,看到一栋白色的六楼建筑,下面写着“农商行数字影院”,上面写着“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左右两边写着“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中间一行小字是“伊川县电影院”。 为什么它写了这么多文字,我还是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干嘛的呢,如同开会章程一样,离我的认知是那么远。 八点左右,街上很多店铺还关着门,行人几乎没有,开门的早餐店大多是会卖汤和粥的店铺,只卖馍或者只卖米面的店没有开,便利店小卖部一类的副食店开了,其他店铺都没开。 有些凉,我走出竞走的速度,甩开晨练的臂膀,做着扩胸运动。一路上没看到其他晨练跑步或者遛狗的人。 街上很安静,隔老远都能听见一个喇叭声“牛肉水煎包……”,我还是听不太懂这里的方言,但路过一个卖菜的皮卡车的时候,我发现“算命”和“蒜苗”的发音很像,这两个词的尾音都有让嘴巴嘟小的趋势。 水煎包一般个头介于小笼包和大包子之间,牛肉大葱和韭菜鸡蛋粉条馅儿。牛肉水煎包通常一块一个或两个,素馅儿水煎包一块两个或三个,其他包子、糖糕、菜角、油条都是一块一个,豆腐脑和胡辣汤则分荤素几掺。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脆皮油条”和我在四川吃过的油条都不一样,是一种很微妙的口感差异,虽然刚炸好的油条回冷之后在一定时间都能有酥脆的口感,但是这里的脆皮更薄,隔出来的空间会让酥脆感更明显,油炸的香气会在牙齿咬开脆皮和空腔的时候放大,里层又软棉热乎带着面香和油香。就是这一点点的差异,超越了我以往对油条的认知,直接吃的话,这里的油条比四川油条更好吃,但是,泡过豆浆则不然,因为只有油条里面有更厚和更多的层次才能做到在吸满豆浆的同时,保持表皮尚脆和内里适应咬合的口感,这一点四川油条则明显更优,而“脆皮油条”却更容易沾水软烂。 不过再想想,这里选择早上喝胡辣汤的人比喝豆浆的更多,而粘稠的胡辣汤并不容易浸入到油条里面,也不会使油条被泡得口感过烂,所以,“脆皮油条”更大的概率是同时考虑了胡辣汤和豆浆而产生的存在,而不是仅为与豆浆搭配。 走到一个“2元百货”,我想这里一定有梳子,于是进去看有没有合适的。 这家店铺在地下,往下走两米高的楼梯,进去是三米左右层高的空间,整个店两百平左右。从饰品箱包,化妆护肤用品,洗护用品到家居百货,五金用品,小孩玩具,内衣袜子,可谓应有尽有。没贴价签的是两元,贴了的另算。 我一直对这种从招牌到货价都很明了的店铺有好感,这种好感会激发人的探索欲望。仿佛大海够宽,只要有网且会打渔,收获就不那么依赖运气和实力。 店老板在门口坐着,店里有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姑娘在四处走动着招呼顾客,她穿着浅紫色的冬季连帽睡衣,长得有点像《深海》的女主角。 “你想要买点什么?” “我想看看梳子。” “梳子?我想想,哦,在这边。哝,这里,这些。” “哦好,谢谢。” 买完梳子,又买了瓶身体乳,想着缓解皮肤干燥,梳子2块,身体乳15块。因为太过便宜,回想新闻里看到的致癌化妆品,我看了看身体乳的生产地和备料表,确认是不致命的三无产品之后才结了帐。 回程的阳光逐渐升温,曙色刺眼,树影把马路画出折纹,店铺已经开了不少,行人也多了一两个。 人们喜欢在晒得到光的地方坐着。 十字路口边,一个烫了发的微胖大妈坐在一家蛋糕店外的台阶上,台阶下放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玉米和青椒,她对面坐着一个穿黑色制服的大妈,制服左胸别着一个证件,两人就那么坐着聊天,在离路口不过两米的位置。 一家电瓶车店外面,一个平头花白头发的大爷坐在一辆电动三轮车上,他穿着袖子有些短的深棕色外套,黑色长裤,灰色布鞋。路过的时候,他在看我,又或者没看。他没看手机,也没人聊天,只是右手抓着左手手腕,双手平举着放在肚子上,人往后仰躺着,双腿曲着,脚掌蹬着前轮两边放腿的位置,脚底垂立朝外,头就自然且无力的在它该在的位置。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表情,又或者没有表情。 在一家服装店外的台阶上坐着的,是一个短发的老婆婆,她穿着深紫色夹克,棕色夹咖色竖条纹的裤子,一双浅紫色休闲鞋。她左膝支着左手肱骨中央,垂着的手掌抓着手机,右手拳握着右膝,左脚比右脚弯在高一级的楼梯上,露出一截桃红色的秋裤,头正看着右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一位穿着荧光橙色制服上衣,黑色长裤,蓝色平底豆豆鞋,戴橙色帽子的女清洁工坐在一家卖听力器材的门口台阶上,她正低头看手机,蹲坐的双腿叉成八字,双膝撑着双肘,双手合在一起举着手机,身左放着一把大扫帚。 我想到了刘小东,我想知道如果他来了伊川要画什么。 人们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一根根没有膝跳反射的拐杖。 人影,树影,房影,成了整一片,那不做声的合影大得像要吞掉太阳,把世界翻过来一样。虽然我坐着的时候,光也几乎未曾移动,但我却总是想在光里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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