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静】孤雏·完

-静弥单恋的故事 藤原愁觉得今天一切都很完美。 他一大早就起了床，天还没亮，远远挂着几颗零散的残星。他没去看时间。大概是凌晨三四点，他想，所有人都在酣睡的时候。就算如此，他也听到楼下佣人尽可能放轻的脚步声，往常是听不见的，但因为声音太多太杂，隐隐约约还是感受得到。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等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有人敲开他的房门，带他下楼，其他人早已大厅里静候，他会和他们礼貌问好，然后他按照指示坐在椅子上，面对梳妆镜，任由他们为自己化妆，整理发型，穿上黑无垢。管家负责载他去神社，父母和妹妹的车跟在后面，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会和新娘子一家在神社前见面，新娘子穿着昂贵的白无垢，看他时会眉眼弯弯，眼里流转的都是脉脉情意。他们两人会并肩进入会场，在司官的引导下完成结婚仪式，从此结为连理，夫妻同心。 藤原愁很小的时候就结识她。两家是至交，小时候她到藤原家拜访，两人气质相投，也聊得来，两位家主也开玩笑地说，不如以后就成亲家吧，哪知一语成谶。他也曾感叹缘分如此奇妙，两人同时修习弓道，拜的是不同流派，但学的都是正面起弓。他在全国大学生比赛上摘得桂冠，他的妻子也是。 啊，他反应过来，两人还没举行结婚仪式，可他已经默认了这个称呼。他感到有些陌生，但很快又笑了，险些笑出声。他在笑自己的失态，笑自己的情不由己。 他几乎是没睡的。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亢奋，突然很想现在就出去，去哪里都好，只要带上她。蜜月旅行是他们两人一点一点亲手策划的，可以说是亲力亲为。妻子累了靠在他的肩头，浅笑说现在好幸福哦，这在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藤原愁心说，其实我也是。我也觉得很幸福。 他想他应该还是要睡一会，不然举行仪式的时候哪个环节因为他出错，那就不好了。他要给他们一个圆满的开始。他自嘲，都二十多岁了，谈恋爱也谈了三四年，却还像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他调了闹钟，强行平复自己的心情，合上眼睛，浅浅地睡了过去。 神社里的结婚仪式进行得很顺利，他和妻子交换戒指时两人都笑了，退场时两人的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藤原愁感受到无名指上钻戒沉甸甸的重量，还有两人交握时的体温。 结婚仪式过后他们前去酒店，他们准备好房间，妻子等一下要换上红色的和服，和他一起在酒店前厅迎接客人。妻子今天的妆很美，衬得她原先昳丽的容貌更漂亮几分。他被妻子穿大红和服的模样小小地惊艳一下，两人视线碰上时妻子还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虚虚地环抱她，低声在她耳边说很漂亮。 客人一位接着一位来，都是两家生意往来的好友，为这对新人送上自己的祝福。妻子的好友也来了，几个姐妹围在一起多聊了几句，藤原愁微笑着向她们点头，余光往大门看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和他比较熟络的桐先弓道部的部员都来了，他逐一与他们握手，小声地为妻子介绍。菅原双胞胎眉毛上扬，他们没想到藤原愁也会有一天这样当着他们的面和爱人窃窃私语。他们都真心为他们高兴。 鸣宫凑和竹早静弥最迟来到。藤原愁和他们握手，鸣宫凑解释道路上塞车。说了一半，另一半烂在肚子。竹早静弥从早上开始就有点不对劲，一直磨磨蹭蹭，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走，脸色也很差，像是一夜未睡。藤原愁点头说理解，竹早静弥低头不看他的脸，只是握手的时候，握得特别用力，藤原愁虽然脸色没变，心里却惊讶得说不出话。 竹早静弥也不知道今天的自己到底怎么了，身体好像不受控制那般，脚步难挪，只有在握紧藤原愁的时候才稍稍找回理智。他低声说着抱歉，然后和鸣宫凑一起进去，再没和藤原愁有过交流。 他在酒席上食之无味，胃里一阵翻腾，好几次，他都想直接从座位上起来冲出去，但他忍住了。他想，总不能姿态放得太低。可当藤原愁牵着他妻子的手走到他面前，要和这一桌的人碰杯，他又想，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他散落一地的伤心无人知晓。 藤原愁站在他的身侧，他起身，两人的杯子碰在一起。他听到自己嘴里说新婚快乐，也听到藤原愁温和地说，谢谢。 有点刺耳。 他看着藤原愁他们走到另一桌，筷子放下，把酒杯满上，一点一点地喝完。 他想起之前凑还有桐先的部员们为藤原愁特意举办的单身派对。说是为藤原愁量身打造，其实是一群人打着幌子各自买醉，顺便谴责藤原愁的动作迅速，才多久没见就要结婚了。 藤原愁难得和他们聚在一起，自然照单全收。一大帮人喝得烂醉，最开始说好要灌醉藤原愁，结果全场最清醒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没喝多少，只是胸口有些闷，想出去透气，在洗手间洗了脸，走出门口时看到藤原愁站在走廊的阳台，晚风惬扬起他的头发，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怎么出来了。他走过去问，藤原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在唱歌，有些吵，所以就出来透风。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问。由始而终的默契，两人都只是在聊无关痛痒的话题，竹早静弥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心里全在想另一件事。他不敢说，他怕冒犯。 原来他也有怕冒犯藤原愁的事吗？ 他想问，是不是所谓的家族联姻，两人并不相爱。可他不傻，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都是真的。 真实到他不敢说出口。 藤原愁记起明天还有会议，想先一步离开把喝醉的众人送回去。竹早静弥在背后叫他的名字，没有任何缘由，只是下意识脱口而出。藤原愁停下了脚步。 竹早静弥知道自己的眼泪快要夺眶而出了。 要幸福啊，愁。他说。藤原愁认真地回答他，会的。用无比坚定的口吻。 回忆消散，竹早静弥如梦初醒，再次为自己满上一杯酒，对着藤原愁的背影缓缓举杯，仰头，喝尽杯里最后的苦涩。 他想，他再也不能念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