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社会》169-170|壳卷【HCY水仙文】
*本文小打小闹,小情小爱。圈地自萌,勿上升真人。
*三观不正,请谨慎看待。
壳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卷亲昵地搂着自己的父亲,他情不自禁也露出一点笑意。
这样多好啊。
看起来卷和他的爸爸关系真的很不错,换作是他,这样的场面他都不敢想,简直是开玩笑,他哪里敢抱着董事长说这种话。仿佛从六岁,他就和父母不太亲了,一家三口坐在那里,父母是一边,他是一边,父母主要展示这个家族的高贵与礼节,他同样是展示的其中一部分。
虽然小的时候耿耿于怀,但长大后也会明白,不同的家庭有不同的活法,说的通俗点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有优良的环境、充裕的金钱,亲情缺失或许就是他要承受的那本难念的经。
他会去羡慕别人,也被别人羡慕着,时间久了也就不羡慕、不遗憾了。
“打断你们一下。”
壳礼貌地敲敲门,进了病房。
……
卷爸爸很早就准备睡下,卷在旁边拉着窗帘,壳在一旁无聊,便时时关注着这位父亲,他总是能很好地把自己的爱很好地传达给自己儿子,真是了不起。
“把小门带上吧,我有点困。”
卷爸爸最终同他们笑了笑,卷轻轻点头,给他盖上被子。
两人退出去,到了外面的小客厅,壳本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就被卷拉着卫衣的带子拽了出去。
“哎你轻点……”
“你老实交代,我爸是不是把咱俩当成一对,而且你早就知道?”
壳下意识的迟疑让卷立马抓住,他狠狠地瞪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居然不告诉我。”
壳很无辜,那种情况他怎么解释?如果否认情侣关系,那卷曾经做他情人的事情就暴露了。而且更可气的是,他还不能把这个情况解释给卷听,不然卷就要知道当初买的衣服的实际价格。
真是里外不是人。
壳只好忍气吞声,被卷训斥了好一会儿。
“这下好了,我爸以为咱们两个在一起了,我都没地方解释去。”
卷气呼呼地瞪着他,壳有苦说不出,只好在旁边挨训,等到卷声音小一点了,他才把话题叉开。
“饿不饿?”
“饿了。”
卷诚实地摸摸自己肚子,壳也上手摸了一把,被卷用力拍开。
壳讷讷地收回手。
……
卷很熟悉这边街上的小摊,领着壳三拐四拐拐进了一条不太好行驶的旧街,里面有一个小铺子专门卖米线面条一类的。
“要两碗酸辣粉,一碗辣的,一碗变态辣的。”
“要香菜不?”
卷扭过头询问壳的意见,壳摇摇头,卷回应道:“变态辣的那碗要,另一碗不要。”
壳默然,这年头连酸辣粉都有变态辣了吗。
卷才坐下壳就开始挑刺,“你大晚上吃这么辣的可以吗?”
“论吃辣我还没有输过。”
壳看了眼嘚瑟的某人,去点餐的地方和老板娘说了几句,端上来时,满碗飘着红红辣椒油的场景没有出现,只飘着点红色的油星。
卷傻眼了,他的变态辣呢?他那么大碗变态辣呢?
……
夜宵后,十点。
壳把卷送回医院高级病房门口,卷停下脚步。
“壳总送到这儿就行了,我回去陪我爸了,今天真是……”
“不客气。”
后面感谢的话卷都想好了,结果壳点点头,依旧站在门口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样子。
卷沉默片刻,抬头问,“你不走吗?”
壳反问:“我为什么要走?”
“你为什么不走??”
“这病房是我掏的钱,有被赶走的道理吗?”
卷骤然被噎住,他试图找出一丝反驳的理由,“但,这是我爸啊。”
“有什么不合适,反正伯父眼里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壳耸耸肩,绕过卷推门进去,动作比他这个亲儿子还驾轻就熟。
伯父???叫这么熟了???
卷摸不着头脑地跟进去,看见壳很淡定地脱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从附近超市的塑料袋中取出自己的洗漱用品,大有在此落户安家之势。
……
十一点,卷爸爸已经睡着了,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溜进来,然后同时掀开了外面小床的被子。
两人对视一眼,各执一角,谁也不肯松手。
卷说:“那是我爸。”
壳说:“我掏的钱。”
卷不服气地反问:“那不还有个沙发吗?”
壳淡定地回应:“我个子高挤不进去。”
一句话不仅宣誓了自己对床的使用权,顺便还宣传了一下自己身高的优势,卷被堵的没话说,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一跺脚,气得把手里的被子扔在床上。
他睡沙发就是了,哼。
黑漆漆的屋里,卷没走几步就感觉到有一双大手从背后绕过,锁在他腰间,下一秒就把人腾空抱起来。
卷吓了一跳,转而就感觉到自己在腾空移动,移动的目的地还是那张单人床,而把他腾空抱起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是谁。
“放开我!臭流氓!”
“嘘——”
卷剧烈地挣扎起来,壳赶紧提醒他安静,“小声点,伯父还在里面睡觉呢,而且我们两个还是一对,现在吵架不太好,要吵回家吵,明白吗?”
“哦对……”
卷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却还没有停止反抗,细胳膊推着精干有力的手臂,小细腿在剧烈地挣扎踢哒,拖鞋先后掉在地上,反抗全部宣告无效。卷惨兮兮地被拖到床上,壳刚松开手,小狐狸就不客气地一脚踢过来,光着的脚丫子恰好蹬在那人胸口上。
壳闷哼一声,大手轻而易举地圈住那人纤细的脚腕,报复似地抖抖抖。
失去攻击能力的卷被抖得没了脾气,只能听之任之。壳举着他两条腿抖了一会儿,感觉床上的小狐狸快麻了,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床比较小,我们挤一挤。”
壳说着就从另一侧上来,卷记仇,不满地背过身去。
“睡吧。”
这场明争暗斗的最终胜利者说完这句话,嘴角露出心满意得的笑意。
只有卷气死了。
哼,我不和你计较,他暗戳戳地想。
……
次日,壳按时把卷送到公司,且为了避嫌,壳晚十五分钟再上楼。
大家都在位置上忙着,有的在冲咖啡,有的在加热三明治,还有的在洗水果,总之公司的氛围在壳总的有效治理下相当宽松友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摸鱼半小时,才开始今天的工作。
唯独卷气的牙根痒痒。
这个混蛋害的他昨天晚上都没睡好,本来那床就小,还非要挤两个人,壳那么一大只,把他的生存空间都要挤没了。
胖死了!大胖壳!
卷不切实际的诅咒显然无效,骂骂咧咧地在会议室调试设备,与此同时,壳带着小千进来,刚坐下就打了两个哈欠,一看也是没睡好的样子。
哼,活该,谁让他和自己抢床来着。
卷突然感觉,哎呀,就那么一下子,心里就平衡了。
……
会议开始,总经理发言,卷选择直接忽视,打开电脑低声和幂姐说注意事项。
“你电话没开静音。”
杨总监好意提醒,卷赶紧把振动关了,陌生号码也直接拒接,可是紧接着电话又再次打来,还是同一个号码。
现在哪儿还有人用座机啊,卷有些莫名其妙,转头就收到一条短信,发件人是小雨,内容只有六个字:
医院电话,速回!
……
卷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都凝固了。
最漫长的几秒钟里,他想了太多,譬如昨晚为什么父亲突然反常地叫来了壳,为什么和他说那样肉麻的话,为什么父亲似乎很疲惫。
还有,说自己是他的骄傲。
掌心的笔骤然掉在地上,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没有人会把笔掉落当做一件大事,卷正如所有人预设一般弯腰捡起一支黑笔,可只有他在大脑一片混沌之中同时感受到那几秒的漫长与匆忙,人人都要走入生命的轮回,有时诞育新的生命,有时送别白发与苍老,与呼吸同频的疼痛随着氧气一同进入骨血。
他抬头,下意识地望向会议桌正中的位置,壳很认真地工作,习惯性地喝咖啡时,接收到了卷完全灰暗的眼神。
苍天啊,求你,不要。
……
卷就这样踏上了去医院的路,壳派了司机送他,他随着车一起摇摇晃晃,头颓丧地垂落在全是汗的掌心里。
已经太过习惯壳的存在了,以至于他急着上了专门接送壳的车,读书时每月都心安理得拿着壳给他的医药费,他不禁在想,如果多年前他没有放下姿态去求他,是不是父亲早就已经去世了?而不是今天,他最终还是等到了那张病危通知书。
他不明白命运的不公,但深切地明白了无能为力,其实他能做的本身就十分有限,父亲或许很清楚壳是怎样的人,为什么没有严厉地斥责他呢。
“到底怎么了?”
壳发来一条微信,询问卷无故离会的原因,卷后来会嘲笑那时再一次倔强的自己,又因为不想流露出脆弱而撒了谎,但他也理解那时的自己,他实在不想欠壳更多了。
钱与人情都不好还,壳给得轻松,他还得艰辛。
他只是轻描淡写,说医院叫他去一趟,自以为保全了颜面。那人很快同样轻描淡写地发来了消息,如同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那我一会儿过来。”
卷又感到一阵不能感同身受的悲哀。
后来他意识到,隔着屏幕的文字没有语气、没有声音,本来就是无力的,哪怕他说「我父亲可能几乎就要死去了」,依旧是一句而苍白的语句,而那人无论是侮辱他,还是尊重他,抑或是漫不经心,放到屏幕里与他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壳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帮助与陪伴,就像他的父亲一样,沉默而无声,且并不要求你多出色、多能干,也并非为了看你笑话、让你难堪,只是因为需要,所以不计成本与回报。
或许很久以后,特别是卷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会嘲笑自己曾经幼稚的“两不相欠”:明明自以为问心无愧,可是那人给予的,他永远都回报不完了。
……
壳是在半道上才知道事态严重,他草率旷工,等红绿灯的间隙才问现在人在哪儿。
卷说:抢救室。
那里的灯亮着,里面正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外面人来人往,有急匆匆大步走的,也有扶着病人慢慢移动的,壳第一次觉得他们像是阻碍,挨个穿过、沿路询问,到了问诊台,护士伸手指向一个狭窄的过道,明明与外面连通,却像有一段天然屏障一样,把这里死寂的气氛与外面的匆忙小心隔离开。
壳一走过去就是那样觉得的:周围骤然安静下来,冷冷清清没人打扰,那个人就单薄地坐在五个座位中第二靠近抢救室的那个位置上,身体以一种很颓然的姿势前倾着,手臂的一端抵在腿上,另一端托起自己的脸,把绝望与无措全都藏进掌心……如果再靠近细看的话,甚至能发觉他在轻微地颤抖。
壳的心脏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像是有人在上头用力拧了一把,眉头紧锁着,视线牢牢地钉在卷的侧面,单薄得像一张纸。
不知为什么,壳隐约记起了几年前卷从他家里跑出去的事。当时那人还是个大学生,脾气高傲的很,却还是在一段时间后低着脑袋,来办公室低声下气地求他。那个时候卷不过是他中意的结婚对象罢了,他的情感波动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尽到一个培养结婚对象的责任,按流程签字并支付手术费——他甚至没法感受到那人在面对父亲病情第一次恶化时的恐惧和措手不及,只知道出于礼貌安慰一个正处于逆境的人。
早在今年年初,或许更早些,他就已经不把对方当自己选中的结婚对象对待了,正如卷所做的退到朋友的界限,他也做过。可没了暧昧的身份,心脏反而却隐隐作痛起来,甚至记忆飘到过去,都不解自己那时如何做到波澜不惊的。
壳想静悄悄地坐到卷旁边去,不去打扰他,不是拍拍他的后背,也不把他抱在怀里,就安静地坐在旁边,一直陪着他就好了。
……
卷抽离的目光终于在有影子进入视线的一刹那回神了。
身体有些僵硬,支起上半身时像一个没加润滑油的机器人,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来人的方向,眼睛漫无目的地搜寻着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
还好,还好,壳在人群中总是那么好辨认。
眼睛不受控制地频繁眨动,卷怔怔地注视着匆匆赶来男人,此刻他背着光,小心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几声委屈无助的啜泣还是没能忍住。他死死抑制着自己,不自觉就把下唇吸进去小半。
而对于壳,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卷像个被欺负惨了的孩子,红着眼睛望着此刻最信任的人,他三步并作两步,用力地把人抱在怀里。
卷向来是个独自坚强,有人疼则委屈的人,他一下子哭了,竭力控制着声线,勉强把话完整地说出来:“医生说就算好了也要进ICU,一天就要一万多……”
壳用力地抱着他,其实钱哪里是问题呢,有生的希望,他的小狐狸会很努力的。
什么都可以以后再说。
……
只是谁也想不到,生活的报复来的那么快。壳去收费处付款时,忍不住回头望了眼那片安静的过道——卷又变成一个人待着了,而病房里的那个人,昨天还坐在病床上,很慢很慢地和他说这话,和他一起数落着自家儿子的缺点。
最后话锋一转,苍凉却语重心长,“我老了,不中用了,除了拖累他什么也帮不上,还要拜托你替我好好照顾他……”
那个时候他碍于两人假情侣的身份一时也不能揭穿,只是随口应下,如今才反应过来,原来临走前的托付。他仍记得叔叔曾说「千万别让人欺负了他」,即便是生活这样无情向前的机器,他也一定会尽力,就算不能不让那人被欺负,起码也不让他被欺负得那么惨。
而卷甚至还没从壳的怀抱中好一点,就眼睁睁地看着抢救室的灯灭了,医生带着一个未卜的结果从里面走出来。
壳远远地看见卷坚强地站起来,被迫勇敢地和生活再一次抗争。
——然后再一次被生活压垮,脱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我们尽力了。”
壳也听见了这句话,他有一瞬间忽然觉得耳边吹过了一阵风,像在树林里一样,沙沙的,有些声响却又不是很喧闹,但好多话都听不懂了,五个字好像就只是五个字一样。
几秒钟后,他渐渐地回过神来,默默地扶起卷,让神思涣散的人可以不加思考地以他为依靠。直到眼泪把他的西装透湿,卷完全失态地嚎啕大哭起来,他搂住颤抖的人,明白了:守护着小狐狸的人,过去是母亲,随后是父亲,从今以后就真的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