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开海宁

——命运在她少时给了她沉重一击，却不知，便是这一击，她丢失了许多珍贵之物，其中最珍贵的，便是她自己。 楚清欢离开海宁的那天，海宁上空一片阴沉。黑压压的积云层叠堆积，像是一场蓄谋已久命运最是叛逆，从不轻易满足人的心意告别。 楚清欢坐在高铁上，看着随着高铁的慢慢运行，窗外风景由慢到快的一闪而过，眼神里的呆滞一消而散，渐渐变得坚毅。 她背靠在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缓缓闭上眼睛。 海宁的风吹不来她想要的答案，那她就去其他地方找找。 她总要给这残缺已有二十多年的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至少也该为她努力一次。 楚清欢离开海宁后，去了西屏。 她曾在锦弦的一本著作中看到过，他关于西屏的描述。他说: “西屏是一个有很多湖水的地方。清晨可在晨阳湖看日出，黄昏时分可在沁阳湖欣赏日落，晚间可在静夜湖赏月望星辰。” 他还说，西屏湖畔有三看。 一望可净心，二盼可静心，三顾可留情。 所以楚清欢在做离开的规划之前，就有了去西屏看看的想法。 文字的描述让她略微心动，准备离开时，她便下定决定去西屏。 看看晨阳湖的日出，沁阳湖的日落，静夜湖的月光和星辰。最后，再于西屏湖畔，三望求心宁。 楚清欢在前往西屏的途中，在网上寻找到了自己暂居的地方，从照片上看是一个的环境优美的小区，叫秋泠小区。 小区绿树成荫，风景秀美，处处花团锦簇，诗意盎然。 到了西屏后，楚清欢便按照地图路线，找到了这处绿化工作做的非常好的秋泠小区。 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它的地理位置是距离西屏市中心较偏远的地方。但楚清欢喜欢这里的清雅宁静，没怎么犹豫便直接和中介签订了租住合同。 值得一提的是，楚清欢在秋泠小区租住的房间，上一个户主遗留下来的家具装置不仅干净整洁，还很全套。 她从海宁那边带过来的东西也不多，只是一些贴身物品和衣物。 楚清欢将房间内的物品全部换洗了一遍，用了一个下午左右的时间，便安置好了一切。 来西屏的第一天晚上，楚清欢便在网上寻找兼职工作。 在大学期间，她便已经考取了教师资格证。 在定居西屏的这一年时间里，她想找一份兼职维系基本的生活。 虽然海宁大学依旧给她发着最基本的工资，但她还是想让自己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有一份工作，能保障自己最基本的生活支出，也让她能够有秩序、有安排的生活。 她的生活不需要空白，更不需要麻木。 第二天清晨。 楚清欢按照生物钟，在早上七点便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的时候，她睁眼看着略有些陌生的环境还有些怔然，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 自己昨天已经离开海宁，现在的她，是在西屏。 楚清欢掀开被子，下床径直走到书桌旁，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 清凉的水下肚后，消除了她早起的最后一抹浑噩感。 她抬眸看了看阳台外的天空，怔了一瞬，抬步向着阳台口走去。 走到阳台的墙栏旁，楚清欢慢慢轻靠在上面，双手撑着墙头，抬头看着天边被日出晕染的云霞。 西屏多山水，秋泠小区的绿化环境更是得天独厚，晨起的空气清新凉爽，与海宁的环境有着天壤之别。 半晌后。 楚清欢看着天空，慢慢闭上了眼睛，轻轻地做起了深呼吸。 环境的静雅沉浸了心绪里的燥乱，楚清欢不由抿唇，微弯嘴角。 笑意迎着初晨之光，那一刻的她，身上散发出无尽的温柔恬静，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中午时分。 楚清欢正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饭，突然接到了育才机构的面试通知。 接到通知时，桌上的饭还没吃几口，楚清欢没有犹豫，直接结账离去。 赶回房间后，楚清欢先是整理了自己的面试材料，再简单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妆容，随即便打车去了育才机构。 育才机构是一家教学辅导机构，楚清欢凭借研究生文凭的优势，以及她优秀的在校表现，很顺利地便通过了面试。 令楚清欢震惊的是，面试官在面试结束后，直接决定聘用她，并告知她两天后就可以来机构报道，进入试用期。 和面试官沟通完后，楚清欢便离开了育才机构。 走出机构的门口时，楚清欢随意地抬眼向外看去时，却看到了一个令她瞠目结舌的背影。 楚清欢迈出的脚步霎时静止，向来沉稳冷静的她，面孔上更是出现了少有的慌乱。 楚清欢的眼睛略有些僵硬地盯着那个背影，左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提包，嘴唇轻轻颤动，像是准备说什么，又像是不知该说什么。 顿了半晌后，楚清欢默默攥紧了左手，轻轻眨了眨眼睛，嘴唇微微抿住，深呼吸了几下，才抬步向着那个背影走去。 走到距离那个背影身后的三四步远的距离时，楚清欢停下了脚步。 她不言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个背影，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与此同时，方雅心站在机构门口，正在等柳东残开车过来，接她回家。 方雅心埋头看手机的时候，无意中隐隐感觉到自己背后好像有一股很强烈的视线正在看着她。 她抬起头，转身回头看去。 “你怎么……”在这儿 楚清欢看着抬头又转身的方雅心，嘴边还未说完的话，突然就被打断。 方雅心回过头后，看到了一位身穿着青绿色商务装的女士。 她一边惊艳于对方亭亭玉立的身姿，透着隐约的清雅，一边抬眸回视着她的视线。 方雅心看着对方，脑海里还在仔细又快速地回忆着，思考了半晌，才确定了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孩。 听到楚清欢还未说完话，方雅心有些疑惑地接问道: “嗯？你刚刚，是想说什么吗？” “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认错了人。” 方雅心看着眼前品貌端庄的楚清欢，弯唇笑了笑，随即说道: “是这样啊，没事儿。” 楚清欢给方雅心的第一感觉很好，顿了半晌，方雅心低眸看了看楚清欢左手里的包，问道: “你是在这家机构上班吗？” 楚清欢愣了一下，开口道: “暂时还没有，刚参加了它的面试。” 方雅心看着她略微呆愣的样子，弯了弯眼眸，笑了笑，说道: “方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楚清欢。” “清欢，清雅静欢，很好听的名字，也很符合你的气质。” 楚清欢听到方雅心的说辞，有些震惊，也有些失措。 清雅静欢，即清欢。 关于她的名字，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还是第一次从和江宁的背影如此相似的方雅心这里听到。 命运总会把一些我们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在某些意料之外的时刻，以意外收获的方式重新补偿给我们。 只可惜它不知道，也可能不懂，不同时空里的东西被赋予的意义也是不同的。 刚刚走出来的时候，楚清欢无意中的一个抬眼，便看见了方雅心的背影。那是一个和十多年前江宁离开舅舅江勇家的几乎完全相符的背影。 那一刻，被压抑隐藏了许久的万千思绪瞬间涌上楚清欢的心头。 她顿住了向前的脚步，也短暂地失了理智。 过了半晌后，她才回过了神，向着那个背影一步一步走去，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看着她，想从这个背影来找出久别重逢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也不再向前走去。 思虑了良久，她才鼓足勇气开了口，但当方雅心转过身后，嘴中还未说完的话，霎时便被哽在嗓子口。 不是她…… 楚清欢说不清楚，看到那个背影不是江宁的那一瞬间，她心头那抹不舒服的感觉是一种什么情绪。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方雅心温婉大方的印象让楚清欢心生好感，尤其是方雅心的微笑，更是让楚清欢无意中收敛了自己对陌生人的清冷感。 她看着对方，微弯了唇角，眼眸间出现了一抹柔软，回应道: “谢谢。方便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方雅心看着眼前，刚刚的气质还很清冷，现在却眉眼柔软，嘴角微扬的楚清欢，心中更多了几分好感，闷声笑了笑，说道: “我叫方雅心。不冒犯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方阿姨。” 说完，方雅心看了看楚清欢身后的机构，又想到了什么，随即追问: “刚刚的面试，感觉怎么样？” “还好。刚刚已经和面试官确定，过两天就可以进入试用期。” 话音刚落，柳东残的车就开了过来。 柳东残开车过来时，看见母亲方雅心正在和一个陌生女性聊天。 方雅心的身体遮挡了楚清欢，柳东残没看清对方的模样，也不打算下车，只是按了按车铃，提醒一下母亲，他已经到了。 听见身后的车鸣声，方雅心转身向柳东残招了招手，随即转过身，笑着说道: “我正准备回家，刚刚站在这儿，是等我儿子开车过来接我。” 说着，方雅心又侧了侧身，指着柳东残的方向继续道: “那儿，就是他的车。” 柳东残在方雅心侧身打招呼的时候，看清了她身后的楚清欢。 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女生。 只见，她身穿一席青绿色正装，墨色长发极尽齐腰，左手提着淡绿色的手提包，脱俗的清绿色集一身，清雅之感由内而外，似是浑然天成。 柳东残在母亲打完招呼转过身的同时，也打开了车门，走下了车。 方雅心转过身后，听到身后有关车门的声音和正在趋近的脚步声，又回头看了看。 “怎么下车了？” 回头看到是柳东残下车，正在向这边走过来，她开口询问道。 “我刚在车上看见，你在这边好像在和什么人聊天，就下车过来等等您。” 柳东残回应着母亲的话，说完又转头看了看楚清欢，整个人眉开眼笑，回头笑问道: “这位是？” 方雅心看着儿子的样子，爽朗地笑了两声，指着柳东残，看着楚清欢说: “这就是我儿子，柳东残。” 柳冬残，东残，冬日残破，热情似火。 说完又指着楚清欢，对柳东残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她叫楚清欢，清雅的清，静欢的欢。” 楚清欢看着面前身穿白色运动服的柳东残。 他嘴角的笑意灿烂如骄阳，她在他身上确实看到了少年的朝气蓬勃舞动着风华正茂的意气风发。 这些昂扬之气，无形中深触着楚清欢的眼眶，她的思绪又混乱了几分。 混乱的思绪让她想起了一件事，一件令她执着了许久的事。 她前几年听舅舅江勇偶然提到过，江宁再生了一个小儿子。 虽然没有见过她的儿子，但只是听舅舅江勇的描述，以及与自己的对比评价，她便已经很清楚地明白，对方会是怎样的人，也很清楚地知晓，对方拥有着什么，会在那些存在的氤氲下，成为什么样的人。 那些存在，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只是幻想猜测，终究不及现实。 现在，楚清欢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柳东残，以及站在他身旁的方雅心。 她好像魂穿某些时空，看到了江宁和她的儿子在未来时空下的一些处境模样。 原来一切，真的圆满美好极了。 想到这些，楚清欢的神色怔愣，不可言喻的复杂心绪密密麻麻地涌上她的心头。 她如今已经很少回忆过去了，今天的意外太多，无意中向她平静已久的生活投下了一颗石子。 楚清欢回了神，刚听到方雅心的介绍，她琥珀色的眼睛不由轻颤，看着柳东残，公式化地道: “你好。” 柳东残看着楚清欢秀丽的容貌，惊艳她身上散发着的清冷孤傲感。 听到她的声音，眼眸里的惊艳更是深邃了几分，随即笑着回应道: “你好。” 说完，他又继续追问道: “你是在这儿等车吗？” 听到对方的问题，楚清欢怔愣了一下，下意识摇了摇，又开口说道: “没有。” 说完，她又看了看柳东残身旁的方雅心，歉意地开口道: “刚刚出来时，不小心把方，方阿姨错认成了一个，熟人……抱歉。” 她又转头看着柳东残，说道: “刚听方阿姨说，你们是要准备回家吧？” 柳东残回应道: “对，我刚去停车场开车，准备过来接我母亲回家。” 楚清欢点了点，又转头看着方雅心，开口道: “不好意思，方，方阿姨，刚刚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您回家的时间。您儿子已经过来接您了，我就不耽误你们回家了。” 随即，楚清欢看着柳东残母子，嘴角弯起了一个标准化微笑，说道: “再见。” 说完，转身离开。 方雅心跟楚清欢说完再见，转头看见儿子柳东残出神怔愣的样子，不由弯起嘴角笑了笑，又伸手在柳东残面前晃了晃，开口道: “回神了！” “嗯？！”柳东残有些呆愣的回应道。 “还看？人家都走远了，该回家了。” 柳东残随即回过神来，随手抓了抓了头发，咧嘴笑了笑，转身轻扶着方雅心的肩，边走边问道: “哎，妈，刚刚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你没听见人姑娘刚刚说，是认错人啦？” “好吧。那，你们有没有，留什么联系方式？” “你问这个想干什么？不会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没有？！” 方雅心听到柳东残掩耳盗铃的回答，掩嘴笑出了声，随即开口说道: “没有联系方式。不过，你们还会再见。” 柳东残听到方雅心的前半句话还有些失落，后半句话突然让他斗志昂扬，有些激动地问道: “再见？什么时候啊？” “你过两天早点去公司上班，你就知道了。” “公司，她在公司工作吗？”柳东残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又说道: “不对啊，公司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就算是不知道名字，也都有大概的印象。我之前一定没见过她，她肯定不在公司上班。那，那我去公司，怎么再见她？” 方雅心听到儿子的自问自答，笑出了声音，站在车门旁，指了指车门，又转身拍了拍柳东残的胳膊，说道: “保密！好了，我不跟你透露了啊。开一下车门，我们准备回家。” 柳东残笑了笑，上前帮母亲拉开车门，转身离开去到驾驶车位，打开车门，上车。 系好安全带后，柳东残准备继续开口问道，转头看到母亲已经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又讪讪地抿了抿嘴，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随机发车离开。 楚清欢和柳东残母子告别后，先找了家餐馆去吃晚餐。吃完饭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楚清欢直接打车回了小区。 相遇的缘分满是未知，命运的齿轮已悄然转动，局中人亦是渐入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