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同人《飞雪迎梅》5 白虎冲月
花街巡游后的当日入夜,月落西沉,李太后的玉辰宫,李太后与梅儿二人再次面对长公主。
她此次前来是有何要事?她该不会,听到方才我与太后的对话吧?梅儿心里打鼓,略有心神不宁…
“臣女给太后请安。”长公主声如莺啭林,笑盈盈地向前一步,向李太后行跪拜大礼。
梅儿侧首,近距离悄悄打量这位长公主:她的身段与自己同样高挑,但与自己的韧劲身姿不同,她身姿婀娜、似燕藏柳;肤若凝脂、柳眉杏眼、双瞳剪水,本是十分美艳娇媚的女子,但梅儿总觉那目光似有划破暮霭的力量,举手投足亦泄露着夺魂摄魄之意… 与上回见面那咄咄逼人的火红柔纱锦袍、正式钗冠不同,今夜的她衣着略显朴素:一袭玫瑰紫色留仙裙,凤冠也是规正的镶玉步摇冠。妆容亦一改浓妆艳抹,仅略施粉黛、清素淡雅;一扫前次的锋芒,力透亲和可触之感。
“是长公主啊。”李太后云淡风轻道,“今夜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说罢起身欲坐起。
长公主莞尔一笑、美目流盼,忙上前,款款地扶太后坐于正位:“臣女今日听闻太后身体不适,前来探望。黄昏后在殿外还等了许久呢。”后一句略透撒娇之意。
“赐座。”李太后淡淡道。
“太后,您身体可好些?”长公主优雅落座。
“还好,哀家有梅儿在身边照顾。”
“那就好。还真是多亏妹妹了。”长公主一改前次的满满敌意,十分亲善地瞧向梅儿。
“长公主…哪里的话,能在太后身边亲手服侍本是梅儿的福气。”梅儿谨慎应道,长公主的态度转变之快让梅儿摸不清状况,总觉好似绵里藏针。
“妹妹这话说得没错,只是我不像你有那个福气。”长公主略显惋惜怅然道,“你看,我就只身住在宫外公主府,哪有好命天天见到太后呢?”
“你哪能伺候别人呢?“李太后仍略显讥讽道,”上回梅儿认亲之时,当着皇儿的面,你可真不减当年杨家大将军的派头。”李太后顿了顿,悠然饮了口热茶又轻声道:“真不愧是杨家将门之后。”
这后一句话,李太后的语气虽轻,但听闻此言,长公主神情一怔、柳眉微蹙,但很快平静,依然端庄稳重。
梅儿默默察言观色,她记得展昭曾提过长公主的身世,在宫中也听说了只言片语。李太后提起杨家,着实是拐弯抹角稍稍羞辱了长公主。长公主之母--已故的杨淑妃,乃杨家将门之女,只可惜生前并不很受先帝宋真宗的宠爱,仅诞下一女。但因此女是当时真宗唯一的女儿,甚得宠爱,从小养尊处优、娇生惯养。
杨淑妃在长公主不到十岁时不幸便因病逝世,不久之后杨家也诸多党派之争中落寞。长公主便被过给先皇后刘娥抚养。真宗因长公主年幼丧母,便更是加倍溺爱她,刘娥亦不多管教,为了讨好真宗也对她甚是宽和,于是养成了她如今这般飞扬跋扈、直来直去的嚣张性格。
真宗驾崩后,长公主在朝廷失去了最坚实的倚靠,因性格原因曾得罪了不少后宫佳丽;与驸马陈世美成亲后出宫入府,在铡美案前后又得罪了不少朝廷要臣;如今刘娥也倒台,她亦不受李太后待见,地位也仅基于与仁宗的手足之情和长公主的名义身份,权势不稳,岌岌可危。
“亏你不在宫中,哀家才好多几年清净。”李太后又似负气道。“好了,你也看过哀家了,时候不早了,哀家要歇息了。”李太后略显倦意,催促道。
“是,愿太后早日安康。臣女告退。”长公主仍嫣然一笑,行一大礼,随后眼波流转向梅儿。
梅儿正有所思,不料忽得对视上她的目光… 那双杏眼虽笑意盈盈但亦恐暗箭伤人,心还是不免提了起来。
“妹妹以后便叫我皇姐可好?”说罢长公主缓缓上前来如姐般关切拾起梅儿的手,“我们不要打扰太后休息了,要不请我去你宫里坐坐?”
表面的热忱与冰冷的细指一热一冷,对比鲜明。梅儿被长公主突来的殷情弄得稍不自在,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颔首道:“若皇姐不嫌妹妹宫中简陋,便请移步。”
“那姐姐就不客气了。”长公主的双眸含着捉摸不透的笑意,拉长成一条梅儿看不懂的弧线。两人一同跪拜李太后,便向梅儿暂居的寝殿步行。
寝殿原名“雪香阁”,位于太后宫的玉辰宫北角不远处,整个皇宫的西侧。梅儿入宫之前,雪香阁已二十余年未有人居住了,据说先帝某妃子迁出后一直留空。梅儿试问过旁人此阁的前因始末,但众人皆闭口不言。
雪香阁不大,因多年未翻修也着实简陋,可梅儿并不介意,而是看中它临近玉辰宫且优雅清净。为添喜气,仁宗为此阁重新提名为“梅香阁”,派人按梅儿的意愿简单布置了一番,也显清雅温馨;太后又十分有心地指人种下了满园的梅花,若到冬日,雪梅阁定有“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之氛。重见红梅,也使梅儿在这深宫之中种下了小小期待。
两位公主并排而行,长公主对宫中的地形比梅儿还熟悉,一路走得很顺,仿佛是回她的居所而不是梅儿的。
踏入梅香阁之前,她默默放慢脚步,徐徐仰首,凝视着那崭新的,好似仍散发着木香的金丝黑幕牌匾:
“梅香阁… ”长公主颇有感叹地双眸一黯。
细心的梅儿捕捉到了她那黯然的一瞬。长公主自小在宫中长大,婚后才独自出宫立府,也不过五六年时间,对宫中有所怀念也是人之常情啊,梅儿心中默叹。
“皇姐,你小心台阶。”梅儿轻轻伸手,正欲引领长公主入阁。
未料到长公主微怔一下,好似忽然从沉浸的思绪中惊醒,但她很快镇定,只淡淡道:“哦,妹妹,今日已晚,我就不多打扰了。”
梅儿稍感疑惑:这么快就变了主意?她刚刚热情仿佛瞬时降到冰点,此刻没了方才红润面色与嫣然笑意,那一瞬简直面苍如纸,意如死灰。
长公主后退一步,默默拒绝了梅儿的靠近,片刻后,强打精神道:“看妹妹的阁子都没几个人伺候啊,等我明日指派两个丫鬟过来。”语气又捎带着少许不懈与清高。
因梅儿长于民间,又是清苦的雪梅峰,早已习惯了自理生活,入宫时也只接受了两个宫女两个太监为下人,日常做些打扫室内、庭院的杂活,主要生活起居还是自己理,而且她整日习医也不喜被打扰。
“谢谢皇姐的好意,不过梅儿不大习惯被太多人伺候。”梅儿淡淡推脱道。
“妹妹,你现在是公主,而且是皇上赐了封号的帝姬,身份何等尊贵。”长公主坚持道,“你等着,明日姐姐就指着宫里挑两个手脚利落的送过来。”
梅儿没有继续争论,长公主速道:“就这么定了,妹妹你早点休息罢。”说罢转身决然扬长而去。
望着初秋凉月下长公主疾行的背影,梅儿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的讶异。不过梅儿本不善客套交际,长公主此刻若离开倒另她松了一口气。今夜她的态度明显转变,梅儿真心希望这是和解,一个好的开始吧。
与此同时,仁宗如往常一样在御书房忙着政务。自从刘娥倒台,他终得自持朝政以来,意气风发、年少有为、重任贤臣、打压奸臣;但同时对着每日堆积如山的奏折、朝中党派勾心斗角、后宫佳人争宠也让他分身乏术、时而身心俱疲。
批着奏折的仁宗忽闻总管陈林入房来报:“皇上,司天监沈大人求见。”
仁宗微微蹙眉:“这么晚了,有事明日退朝后再议。”
“可沈大人言有要事启奏皇上。”
“那宣他近来吧。”仁宗好奇。
这位司天监沈大人乃先帝真宗一朝的老臣,在天象学术上颇有造诣,又很懂人情世故,曾深得真宗和先皇后刘娥的信任,常常委以重任,并参考天象处理政务与后宫之事。到了仁宗,他虽与沈大人未像父皇走得那样近,但也不曾怠慢。
即刻,沈大人快步上前行一大礼:“臣叩见皇上。”
“陈林说你有急事见朕?”
“回皇上,臣正速来禀报,因前几日夜观天象,发觉西方白虎七宿,突大放异光,有冲月之势。”
“哦?”仁宗听闻冲月之势,停下了批奏折的笔,蹙眉抬头。
“白虎乃西方之象,息乃为仁兽,显则为杀伐。此时异常活跃,高而有险,故星相大凶,因其危月,宫中主月者乃太后。”
“沈卿的意思是?”
“此星宿寓意,只怕暗指北方与白虎有关的女子,会危害太后安康。臣不敢怠慢,速速来报。”
仁宗稍作沉思,便言:“有劳沈卿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臣告退。”
沈大人走后,仁宗单手扶额、细细揣摩:白虎冲月,危机太后安康…
北方,白虎,女子…?难道,是指梅儿公主?
次日清晨,入秋寒凉,冷风瑟瑟,日未东升,梅儿便已起身在药房为李太后煎药。自李太后染了风寒,梅儿便及时开方,亲手煎药,两日下来,李太后已有明显好转之象。
早如此时,平日偶有宫女来往,今朝门外倒站着的两个小宫女候着主子煎的药,时不时传来阵阵私语。
这些宫女闲暇之时很热衷传闲话,话题往往是有关各宫各府的年轻男子,从王爷侍卫,到文武状元,谁英俊潇洒,谁诗酒风流,谁能文能武,谁沉溺女色,谁又纳了妃子,谁家妻妾不合,… 后宫很多主子都对奴才们嚼舌根、传闲话的做法深恶痛绝,但梅儿并未特别反感,听听也觉得有趣。宫女的生活琐屑而枯燥,又常常受主子的痛斥打骂,捕风捉影也算她们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小乐趣吧,梅儿想,这同时也算是自己的消息来源,这个王那个王,她把那些从未听过的名字,默默在脑中描绘出一张繁琐的宫廷关系图。
“哎~听说近日展护卫…”一个宫女饶有兴味地挑起今天的话题。
梅儿正淡然地煎药,忽觉心头“咯噔”一紧,那魂牵梦绕的三个字忽如碎石入水般击中心底,泛起千层浪花,她马上侧身贴墙竖耳倾听。
“哪个展护卫?”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开封府那个。”
“哦~ 那个好多官宦少女的梦中情人呀…哎~你见过没?”
“哪有那个眼福,有机会真想见一见呵。”
“听说他一身红衣,玉树临风、英姿飒爽,又侠肝义胆、武功盖世… ”

“还偶尔英雄救美~”
“嗯嗯,以前不是都传他从不近女色,一身正气,一心执法,这不都二十了还未娶吗~”
“那你快说,有何传言?”
“谁知最近爆出,他~夜夜去那个夕月楼。”
“夕月楼?是京郊那个很受王宫贵胄欢迎的青楼吗?”
“嗯,是啊,据说和一个艺伎好上了。”
“不会吧… 他都拒绝那么多贵族女子,还以为是刀枪不入,如今怎和艺伎好上了?”
“青楼的烟花女子,你以为像你我这么清白正经么?我们在宫里可是时时刻刻规规矩矩,她们那可是…”说罢女一玩笑着双手往女二的中衣里伸,女二痒地嘻嘻哈哈,两人嬉笑着玩闹起来。
“哈哈哈~ 好痒~ 别闹~ ”
“嗙 ——”得一声,药房的两扇门突被从正中大大敞开,利声撞在墙板上。
正玩闹的两女吓了一跳,侧首一看,一高挑女子已站在面前:哎?这…这不是昭怀帝姬吗?见她一脸苍白严肃,二女变貌失色,手忙脚乱整理好衣衫,速速跪拜行礼。
“奴婢…叩见公主…”
“…你们方才在讲什么?”只听觉帝姬敛容屏气状。
“回公主,没…没什么。”女二战栗道。
“回公主,奴婢们不晓得公主在此,只是玩笑几句,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女一叩首道。
“…你们不用害怕。”梅儿忽觉刚刚自己过激行为许是吓到了她们,努力掩饰内心的跌宕起伏,勉强镇定道:“快起来吧。把你们刚才讲的与我重复一遍。”
两女互看几眼,慢慢起身,又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梅儿的身姿在这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宫女面前显得异常高纤,虽非本意但仍充满压迫感,让其敬畏。
见其仓皇失措状,梅儿稍稍压低身姿微微向前,柔声道:“别怕,把你们所知道的与我讲一遍,可好?”压抑着内心急切,勉强亲和道,“你们刚才提到展护卫?”
“...是。”女二发话。
“回公主,奴婢们也只是听了宫中传言,并不知情。”女一马上拦道。
“你们说他去什么楼?”梅儿追问。
“…回公主,是夕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