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的小说家 第十九章：博弈
瑞德长长的靴子上沾染着泥土，却大踏步地走在皇宫那条一尘不染的地毯上。那是斐艾尔二世曾走过的道路，现在她仿佛要挑战皇权一般，将靴子上的泥土全部污染在皇宫的地上。
押送瑞德的卫兵走在她的两边，看着瑞德的泥土在地摊上留下的脚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同时却又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生怕瑞德突然发难。
瑞德对这些人的防备更本不屑一顾，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腰间别着的朱雀可以在眨眼间了解他们的生命。
但是现在不说时候...不是时候，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瑞德...小姐。这边。”卫兵把这位朱雀的持有者，哈儿罗曼城的灭城者带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这里是斐艾尔二世的办公室，“小姐”这两个字仿佛刺痛了那位卫兵的嘴巴，“请把朱雀剑暂时交给我们保管，不得携带武器进入。”
瑞德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之前拼命要求把朱雀剑带入国王办公室的请求失败了...不过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她从腰间抽出朱雀剑，狠狠地拍到了卫兵的双手上，那卫兵感受到朱雀的滚烫和力量，双手一下意识地猛地一抖，险些将剑掉在地上。但职业素养稳住了他的掌心，他转过身，将剑放入一个特质的匣子中。
瑞德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朱雀，直到它被收入匣中，才往前一步，打开了斐艾尔二世办公室厚重的大门——准确来说是推开的，因为门半掩着，早就为瑞德准备好了。
紫金色的窗帘遮蔽了几乎所有的阳光，斐艾尔二世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空空如也，显然在瑞德来前已经把工作都结束了——也有可能一天都没有工作。
“瑞德小姐，请坐。”斐艾尔二世刚硬的面部线条在阴影中更显得宛如雕像一般，见瑞德来了，他起身示意瑞德坐在自己对面的那张扶手椅上。
“我没想到国王会在如此阴暗的地方工作。”瑞德并没有理会斐艾尔二世的示意，而是站在原地，环顾着被窗帘遮蔽阳光的办公室说道。
国王听出了她的双关。
“你依旧是那个杀人灭城的通缉犯。”斐艾尔二世说道，“不要以为这次单独会谈是对你的赦免。阴暗的那个人是你。”
“谢国王陛下。”瑞德低下头，行了一个还礼，仿佛接受了某种称赞一般讥讽地回应道。
“坐下。”国王再次说道。
“国王陛下难道不怕鄙人刺杀您吗？”瑞德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我们公平以待。”斐艾尔二世把腰间的刀鞘拔出，轻轻放在桌面上——刀鞘里面是空的，显然青龙剑也被放了起来，“我的名字就含有公平的意思...另外我觉得我能从你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如果鄙人是被叫来听国王您自我夸耀的，那不胜荣幸，但是国王陛下您更应该写一本书来专门赞颂您那些英勇的伟大事迹。”瑞德的话中全是敬语，但是字字蕴含极强的攻击力。
斐艾尔二世皱起眉头。
“我想知道关于魔星再次攻打地球的消息。”他说道。
“竟然不是关于暗杀暮风他们的线索？”瑞德做出略微吃惊的表情反问道。
“他们将会暂住在皇宫中，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国王直视瑞德的瞳孔，双眼中透出犀利。
“但是你的面前就坐着这么一号危险人物。”瑞德直视着国王的眼睛，丝毫没有逃避。
国王没有回答，房间里的空气陷入仿佛凝固般的死寂，斐艾尔二世和瑞德的身上都爆发出阵阵强大的杀气。以至于两位圣灵持有者的身后都出现了隐隐的朱雀和青龙虚影。
“我说过想从我这边知道消息需要用条件来换。”最终是瑞德打破沉默，“不然我不敢确保消息的准确性。”
“我并不是暴君，但我的确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撬开你的嘴。”国王指出。
“在那之前我可能已经把舌头咬了。”瑞德并没有把斐艾尔二世的威胁放在眼里，“任何交易都是公平的。你要的商品是关于魔星的信息，我开出的价格是满足我的一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国王盯着瑞德。
“诶，哪有不付钱就先让商家把货给你的。”瑞德冷笑道，“应该是你先满足我的价格吧？”
“瑞德，你不要得寸进尺。”国王警告道。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自古便有的规矩。”瑞德说道，“你作为国王不可能没有参与过商业工作吧？”
“你在哈尔罗曼城提的三条我已经承诺过会做到了。”斐艾尔二世说道。
“【承诺】做到，而非已经做到？”瑞德的眼中仿佛燃烧着朱雀的火焰，“你撤销对我的通缉令了吗？”
短暂的沉默。
“安德路！”国王喊道。
“在。”办公室外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撤销对瑞德的通缉令。”国王说道。
“...是。”男声回答道。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寂静。
“满意了？”国王扬起眉毛问道。
“你遵守索尼亚斯的遗嘱了吗？”瑞德又问道。
“遵守了。”
“那为什么暮风他们还会遭到刺杀？”
“我方正在全力调查这件事。”国王说道。
“贵方的办事效率真令人羡慕。”瑞德又开始用敬语了，“传闻S国上层阶级的慢生活节奏令人向往，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瑞德！”国王站起身质问道，“这种延续性的条件你到底想怎么样？”
“要不我订个时间区间？”瑞德反问道，“从现在开始到六阶考试前。”
“战机不容延误！”国王厉声喝道，“瑞德，你想拖时间？！”
“反正你们都知道是在半年后。”瑞德说道，“能准备充分一点就充分一点呗。”
“我需要魔星攻击的确切时间，地点，兵力。”国王吐字清晰地说道。
“你还记得在我哈尔罗曼城提出的的第三条条件吗？”瑞德问道。
“我会安排时间给你们单独约谈。”斐艾尔二世说道，“但是我的人会全副武装地以押送的形式进行你们的约谈。”
“为什么？”瑞德歪着头轻声问道。
“为什么？因为你是灭城的杀人犯，而暮风他们是受保护的S国普通公民。”国王答道。
“我请求与暮风，孤梓玄，竹婵媛三人‘单独’约谈。”瑞德连成一气说道，显然早有准备，“如果你觉得不放心，大可以在百米开外用狙击枪瞄准我的头颅，但是房间内不允许有任何窃听，监视设备，不得有任何其他人听到对话的内容。”
“瑞德！”斐艾尔二世拍案而起，“这个房间外正站着三十四名封阶强者，都是精锐中的精锐，皇宫的广场上还有数千名旬武者严阵以待，如果你觉得杀死暮风等人，挑战我国权威还如同你毁灭哈尔罗曼城一样轻松，那你大可以试试！”
“我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瑞德的语气愈发冰冷，“我是索尼亚斯下令保护的四个孩子之一。如果你想杀我，也大可以试试。”
“索尼亚斯...索尼亚斯...”国王恼怒地来回踱步，“这该死的遗嘱......”
“按年龄算，索尼亚斯踏上战场时你才20岁。”瑞德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的资历比他更丰富，自己比他更接近真相，那就把我杀了吧。”
“我需要知道暮风身旁眼线的所有信息。”短暂沉默后，国王说道，“我将满足你在哈尔罗曼城提出的那三个条件。”
“好。”
“另外，我需要知道关于魔星再次攻打地球的消息。”国王说道，“开出你的条件吧，瑞德。”
瑞德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扫视着整个房间。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副国际象棋上，那枚象征着“皇后”的棋子上。
“我请求国王听我讲一篇故事。”她说道。
“什么？”斐艾尔二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请求国王听我讲一篇故事。”瑞德吐字清晰地重复道。
短暂的停顿。
“...讲吧。”国王允许了。
璐菽法纳河的河水从这片童话之乡中缓缓流过，红花白蕊的花朵洗净了一切熔岩和罪恶，在灰黑色的土地上盛开出一丛乐园，地狱海的熔岩被璐菽法纳净化成清水。
精美的桥梁架设在小溪上，鲜花的藤蔓从墙边垂下，晚霞的日光洒在水面上折射出粼粼的波光，如同一罐将要泼洒的颜色。头上生长着角的人民在这里安居乐业，老人坐在河边的长椅上，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家常，童心未泯的少年少女们追逐着从黄昏的小巷中跑过。欢笑声溶在空气里，被微风裹挟着飘向东边的一座城堡。
这座城堡华美却又不显得臃肿，壮丽却不使人眼花，所有的装饰都恰到好处：雕花、石刻、塔楼、尖顶......它光是矗立在那里就能给人带来极其舒适的放心和舒适之感，矗立的城墙是最坚实的护盾，将这个童话般的国度拥抱在其中。
两位美丽的女国王居住在这座城堡内，她们是居民的信仰，支柱。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都给这个无与伦比的地方带来了繁华的进步。女国王分工管理着国内的事务，乐园欣欣向荣，无灾无害，四季秋收，五谷丰登，没有暴君的统治和残酷的战争。她们是国民心中最不可替代的国王与领导者。
这片乐土是地狱中唯一的天堂，它与高耸入云的恶魔峰隔着璐菽法纳河遥遥相望。这里有时会下雪，但恶魔峰从不积雪，所有的清水都来自于被红花白蕊的小花所净化的河水。那是世上最纯洁的东西，是两位国王降下的恩赐。除了在外的游子和远征的战士，没有人愿意离开这片伊甸园。
但是不久，灾难就降临在了艾瓦尼亚。名为暮土山神的恶魔，策动暴乱推翻了艾瓦尼亚皇室，他拥有世界之外的力量——恶魔之石的力量。暮土山神击败了艾瓦尼亚的两位国王，推翻了艾瓦尼亚王朝的统治，对艾瓦尼亚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并将两位国王流放到了遥远的恶魔之眼。
暮土山神自名为“阿斯米茨”，意味“不可战胜”。阿斯米茨在恶魔峰的脚下，与旧艾瓦尼亚国隔着璐菽法纳河相望的山谷处建立了魔城。许多艾瓦尼亚人民都不得已地屈服在了阿斯米茨的暴政之下。而对于那些逃出地狱，去往地表的魔族，阿斯米茨在地表搭建了哈尔罗曼城，专门用于猎杀，折磨，那些不愿意投降的艾瓦尼亚人。
二十一年后，拥有朱雀的少女回到了哈尔罗曼城，她发誓要重建艾瓦尼亚，将逃亡在外的所有艾瓦尼亚人联合起来，推翻暮土山神的暴政，重建艾瓦尼亚国。哈尔罗曼城在少女强大的实力面前轰然倒塌。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死去的艾瓦尼亚人再也不会回来，在这二十一年里，数之不尽的的艾瓦尼亚人被捕，被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股涓涓细流将会交汇，两位国王将会重新汇聚到一起，重建伟大的，美丽的童话王国。
瑞德静静地看着斐艾尔二世的眼睛。后者吸着雪茄，久久没有回答。
“阿斯米茨在暗黑战役中帮了人类许多，况且我本人与阿斯米茨并无交集。不论是出于国家原因还是自身原因，我都不会干涉你们地狱的内政。”国王斟酌着说道。
“鄙人并不需要国王陛下帮助我。”瑞德站起身，鞠了一躬，“我的条件已经达成了。谢谢您倾听鄙人的童话，国王陛下。作为回报，鄙人会将关于魔星再次攻打地球的消息告知于您。”
“...说吧。”国王靠在椅子上，双手食指交叉。
“阿斯米茨的亲信，异形正在双子海海底，北纬30°，东经75°，使用时空系异能建造法阵。作法一旦完成，可以使至少两艘魔星副舰并排通过，直接从魔星通到双子海峡海底。时间是半年后。但是并非大规模的战争性质攻打。魔星的这次攻打主要是测试时空法阵的稳定性，所以只会派遣一艘副舰前来。并且魔星这次尝试直接与阿斯米茨联手，共同瓜分地表资源。然而无论这次时空阵的测试成功还是失败，下次的时空阵便一定会直接开在阿斯米茨地狱内，多玛姆已经和阿斯米茨秘密签订协议，将会一起联手攻打地表。”
“联手攻打地表...”国王沉思着，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现在阻止异形制造时空阵还来得及吗——这是与魔星攻打地球有关的问题，我不需要再额外满足你的条件。”
“的确如此。”瑞德说道，“但是很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斐艾尔二世猛地站起身，他紧紧盯着墙面上斐艾尔一世的画像——那是他的父亲，牺牲在了暗黑战役中......如果有什么办法能阻止第二次暗黑战役的爆发，那么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完成。
“我们还有办法吗？”国王的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有。”瑞德答道，“我建议贵国先着手做好迎战一艘副舰的准备，然后派遣一支队伍进入阿斯米茨地狱，发动革命推翻阿斯米茨的政权。”
“我...我说过我不会干扰你们的内政...”斐艾尔二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被人拿枪逼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中央。
“你也说过战机不容延误。”瑞德淡淡地说道，“你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话。”
沉默
长久，严肃，凝重的沉默。
“这就是你想要的？”国王轻声问道——其实当问出这句话时，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这是唯一的方法。”瑞德说道，“在【多玛姆和阿斯米茨瓜分地表】和【相信我，派我们推翻阿斯米茨政权，阻止第二次暗黑战役】中选一个。”
......国王再一次沉默了。
室内没有风，空气陷入仿佛死一般的寂静。国王的办公室内有两件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东西：一件是斐艾尔一世的画像，另一件是那副他典藏的国际象棋。而如今【骑士】已经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斐艾尔一世在第一次暗黑战役中牺牲...如果有第二次，那他这个斐艾尔二世又会引来怎样的结局呢？
“......选一种说辞吧。”经过了摸约20分钟的绝对沉默，国王终于开口，“我会对外公布你的这种说辞，你无需被审判并被允许带人完成你的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