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学院同人 德亚向《大雾》Chapter.27 人世间
“你父母呢？要是家离得不远的话，让他们来医院一趟吧。”
“我爸妈都不在了......”
“......”医生正欲开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下。
他皱了皱眉，叹了口气，随即表情变得温柔了些许：“那你还有什么关系比较亲密的人吗？”
亚戈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我平日都会和我的男朋友在一起。”
“男朋友吗......”医生有些迟疑。
“准确来说应该是未婚夫，我们打算今年就结婚了。”亚戈补充到。
“那请他来一趟吧。治不治，怎么治，都要和亲属商量一下。”
“没事的医生，您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的情况，我大概也知道一点。”
诊室外面吵吵闹闹的，似乎是有什么人在嚷嚷，混杂着孩子哭闹的声音。但是诊室里却很安静，唯有钟表走动的声音仍在作响。
亚戈感觉这寂静仿佛要把他溺死。他试着从包里拿出纸巾，但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眼泪就已经开始落下。医生默默递给他一张纸巾，但是他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我男朋友他......他没上过学，平日里光是打工赚钱就已经很辛苦了。而且说到底我们还没结婚，他也算不上我的亲属......”说着说着，亚戈甚至连嘴都不想张开，只是埋着头沉默。
“只是接下来的治疗需要亲属签字，如果你没有亲属，也需要一个最亲密的人来替你签字，否则我们是无法开始治疗的。”
说到这里，医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继续说到：“其实你的病还没到晚期，治好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们对抗病魔，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随后医生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亚戈就离开了医院。
刚踏入学院的门，亚戈就被通知说去院长的办公室一趟。亚戈赶过去，只见西利欧本来紧蹙的眉头缓和了下来。
“我听格兰他们说，前几天晚上你被送急诊了，发生什么了？”
“我可能得癌症了。”亚戈语气平静地将这几个字说出，甚至没有一丝波动。
西利欧足足沉默了十几秒，原本缓和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不过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反应，于是赶忙开口：“别担心，亚戈。现在医疗技术比以前好多了，你又这么年轻，肯定能治好的。”
“学院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请假的，等你病好了可以重新回来上学。你可是我很看好的学生呢。”西利欧拍了拍亚戈的背。
之后他又笨拙地说了些安慰人的话，只是亚戈似乎也没怎么听进去，只是恍惚间就已经离开了学院。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了街上。泪雾突然浮了上来，周围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
无数行人与他擦肩而过，但都没有停留。他站在人流中，仿佛一颗无法撼动的钉子，又或者说，一个无法再随着时间前进的人。
有个姑娘从他面前经过，随后又折返回来，弯腰拍了拍亚戈的肩膀。她温柔地他一个手帕，和一颗苹果，小声说：“别哭啦。”
亚戈抬起头，她的身影再泪水中晕出温柔的光影，却始终无法看清她的脸。随后，她也快步离开了。
亚戈擦干净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仍能感受到苹果上的余温，即使现在的天气其实已经转凉了。
而就在这寒风瑟瑟中，他住进了医院。只有西利欧知道亚戈病情的严重程度，他的朋友们都只是以为是一场小手术，甚至还跟他开玩笑。
他也跟着笑，只是笑着笑着，他就偷偷转过身去掩饰红了的眼眶。
他坐在白花花的病床上，身上已经换了病号服。他望向窗外那棵枯树，记忆中，它应该还是茂盛的来着。不知什么时候，叶子就已经掉光了。
“已经入秋了啊。”
亚戈本打算让西利欧替自己签字，毕竟他也不希望德里克为他担心，只是在他接过诊断书的时候，却发现右下角的签名，是他的名字。
“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德里克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亚戈的床头。
他本是略带埋怨地质问亚戈，可是随后想到亚戈的状态，又立刻转为了愧疚。他缓缓坐下来，轻轻帮亚戈理了理头发。
“亚戈......”
亚戈没忍住，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哭了。他顿了几秒，努力让自己不要流出眼泪来。但是这些都被德里克看在眼里。
德里克常在外打工，每天都兼四五份职。除开自己日常的生活费用，有时也会寄给亚戈一些钱。他知道亚戈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自己的自顾自地担起了他监护人的职责。
亚戈自是不愿意让德里克那么辛苦养自己，除了政府给的一些补偿，亚戈自己有时也会接一些手工活，来换取生活费。这些年下来，他将德里克寄给他的钱和他自己生活剩下的钱都攒了起来，现在存款也有不少。
现在德里克要花出大半的时间来照顾亚戈，收入大大减小。好在医院旁开了个爱心厨房，只需几块钱就能借用那边的锅碗调料。
德里克每天天刚亮就起床，跑遍周围的菜市场，为了买价格最实惠的菜。他总是能分辨出哪条鱼最新鲜，然后又以最便宜的价格买下来。为了方便亚戈吸收，他特意把鱼跟豆腐一起熬成汤。只撒一点点盐，汤里更多是鱼的鲜美。
当然，日子自然是没那么轻松的。治疗初期的时候，亚戈甚至还有精力做做手工，跟客户结尾款。医生跟他指出他哪里有问题的时候，他也仅仅只是点点头。因为那时的癌细胞，还仅仅只存在于纸上，他还感受不到。
但越到后期，他的痛觉神经就愈发变得敏感，晚上时不时还会被痛醒。好几次醒来的时候，他能看到一旁照顾着自己的德里克。德里克见他被痛醒，夜里也经常偷偷抹眼泪。到后面，亚戈见不得这幅画面，即使身体痛苦不堪，他也依然装作自己仍在睡梦中的样子。只有他确定德里克睡下之后，他才敢睁开眼，大口喘气。
他看着睡在一旁的德里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能感觉到，每次自己由于过于疼痛而流汗时，德里克会轻轻帮他擦拭掉汗水。可他也能感觉到，德里克滴在自己手臂上的泪水。
德里克原本还会去集市摆摊买些东西，但是现在他要把时间腾出来，唯一能干的快一点的活也只有搬砖了。
好在包工头见他如此困难，并没怎么为难他，只是要求他把一定量的砖头搬完就可以拿走一天的工钱了。德里克为了快点回医院照顾亚戈，全程几乎都是跑着搬砖的。他本身块头就比较大，力气也不小，干这活他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不过为了提高效率，他几乎没有休息过。每次回到医院的时候，亚戈都看着他一声声喝干了三瓶水。亚戈自然也是心疼他，好几次都已经想要放弃治疗了。但是每当德里克握住自己的手时，那股暖意，却总是让他舍不得这个世界。
治疗仍在继续，好几次亚戈都已经被疼得快要失去意识，没有镇痛药几乎都活不下去了。德里克自己也十分纠结，他明白亚戈的痛苦，知道如果对方不吃镇痛药会有多么难受。但是镇痛药吃多了，反而会恶化他的病情。德里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该不该给亚戈吃镇痛药。
有次治疗的时候，亚戈似乎疼得失了智，在病床上张牙舞爪地喊着：“我活不下去了！”
那一刻，德里克的心仿佛被狠狠地刺痛，他恨不得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德里克轻轻抱了上去，泪水再也止不住了。而亚戈因为疼得精神涣散，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后，他也没在亚戈面前提起这件事，只是假装自己没听见。因为他知道，如果亚戈知道自己听到了那句话，一定会有很大的心理负担的。
那天医生来到病房里了，他说会试着争取拿到点特效药。而在他离开后，德里克偷偷跟了上去：“医生，亚戈他的病......还有治好的希望吗？”
“......”
德里克自是知道，那不是医生答不出来，只是答案过于残酷，医生也不知如何开口。
从那天之后，德里克开始出现在市区大大小小的教堂内。本来他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因为亚戈每天痛苦的哀嚎，让他不得不对现代医学失去了信心。
那天，他第一次踏入礼拜堂。曾经的他从不相信所谓神明的存在，比较如果真的有一位爱人的神，又怎么会让他的生活如此劳苦。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信仰之上，希望那位神明可以赐予亚戈以新的生命。
他缓缓走到神像前，顺着地上铺的垫子跪了下去。他双手合十，目不转睛地地盯着那尊神像，随后重重地磕了下去。礼拜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唯有额头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在房顶回响。若是此刻的景象被亚戈看见，肯定又要偷偷抹眼泪了吧。
那个骄傲的德里克，那个不服输的德里克，也在此刻向神明服软了。
不知是恰好，还是神明真的显灵了，一道阳光正好照射在德里克的头顶上。这也不禁让他对神明多了几分信心。
某日，他再次去礼拜堂时，撞见了另一位祈祷者。
“这位先生，你也相信神吗？”那位中年妇女开口，脸上笑盈盈的。
“我......我只是希望我的爱人，能够早日痊愈。”德里克缓缓开口。
“您爱人得了什么病？”那妇女似乎很感兴趣。
“癌症......”德里克低下了头。
“别太低落，”妇女拍了拍德里克的肩膀，“我也曾得过癌症，但是后来又痊愈了。”
“真的？”德里克的脸上霎时间重新恢复了光彩。不过之后，就变成了质疑。
“我这次来祈祷，就是为了感谢神明能让我痊愈。”妇女笑了笑。
“是神明让你痊愈的？”
“哈哈，当然不是。我遇到过一位来自东方的老医师，他给我开了方奇特的药，我吃了几个疗程就痊愈了。”说着，妇女从包里拿出了曾经患癌症和痊愈的证明。德里克学历不高，也看不出来真伪，不过心里也总算是有了一丝希望。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股希望过于耀眼，导致他甚至都没在意，为什么眼前这个妇女会随身携带自己的诊断书。
回到医院后，德里克第一件事就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亚戈。亚戈听完皱了皱眉，他自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这很像是某种诈骗的套路。但看到德里克脸上久违的笑容后，他又不忍心拒绝，只是说下次带她来见见自己。
没过几天，那位中年妇女就跑来医院了。
“这位就是利亚女士。”德里克连忙介绍着。
“叫我利亚就好了。”女人慈祥地笑着。
她端摹着亚戈因为治疗，而被针扎出大大小小针孔的手臂，叹了口气：“唉，要是你妈妈看见了，得多心疼啊。”
“没关系，你看我都得癌症十几年了，都还活得好好的。你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肯定能治好的。”
德里克揩了揩眼角，随即想到了什么：“你上次说得那个老医师，他还在这边吗？”
“在的，我跟他打过招呼了。等他有空了，就会过来看一看这个小伙子的。”利亚点了点头。
“能方便说说那位医生是怎么治疗你的吗？”
“那医生姓李，用的是断食疗法，你想啊，癌细胞也是细胞。只要你不摄取营养，那癌细胞不就饿死了。”利亚说得头头是道，连德里克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明白什么细胞之类的东西，但是总觉得很有道理。
亚戈则是皱了皱眉：“不吃饭，那正常的细胞不也饿死了吗？”
利亚愣了愣，随后摆手笑道：“李医生自己有专门的药材，那可是从东方带过来的，要培育几十年才能长成的。吃了他的药，会把营养定向传递给正常的细胞，所以不用担心。”
亚戈自是不信，暗自腹诽：“什么药啊？还长眼睛？能分得出好坏细胞？”不过他也没有说出声，怕扫了德里克的性质。自从亚戈住院后，他是真的很久没有笑得这样神采奕奕了。
利亚似乎还有别的事，只是来打个照面就走了。而亚戈则从床底拿出半条围巾织了起来。德里克每次出门打工的时候，亚戈都会通过织围巾打发时间。毕竟整日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还是令亚戈很无聊的。
“你都这样了，就别接活了吧。”德里克以为亚戈又是再给别人做手工，于是有些担心。
而亚戈只是摇摇头：“这条围巾不是给别人织的，是给你的。”说着他又将手中的围巾拿到德里克胸前比了比。
“等到圣诞节的时候，你就可以戴这条围巾了。”
德里克跟着笑了笑，但比起围巾，他更希望圣诞节时是亚戈陪在他身旁。
然而，两人都不知道，亚戈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德里克再次开口：“李医生过几天就能过来了，到时候让他好好看看你的情况。”
亚戈放下手中的围巾，叹了口气：“德里克，你真的相信那个利亚说的话吗？”
“但是她当时的诊断书和照片，你不是也看了吗？真的是癌症晚期。可她仍旧活蹦乱跳，能吃能睡的，可不就是李医生的功劳吗？”
“别了，我可不相信这种野路子的神医。”亚戈还是摇了摇头。
德里克也不再跟亚戈争，只是出门去打工了。
可是现代医学，甚至连基本的治疗都无法维持了。好几次亚戈因为治疗而痛到晕厥，被送进急救室。德里克也时常被人从工地喊回去，甚至好几天连工钱都没拿。
亚戈已经吃不下去东西了，德里克花几个小时煲的汤，他喝两口就已经喝不进去了。好几次德里克都煲两份汤，一份给亚戈，一份给医生。
眼看着亚戈的状态越来越差，德里克除了着急也做不了什么。他想是不是要给医生塞红包，但又怕用掉了亚戈的救命钱。可是医生已经跟他说过很多次了，不需要煲汤，他们会尽最大能力治好亚戈的。
一天，德里克刚回来，就发现亚戈突然开始在床上抽搐。亚戈想要伸出手按铃，却怎么也按不到。德里克慌得冲上去按下铃声，然后叫起亚戈的名字：“亚戈！亚戈！你怎么了？”
而亚戈仍然在床上抽搐，无法回应。
“医生，快叫医生来！”德里克甚至喊出了哭腔。
德里克在急救室外面坐了一晚上，他甚至有些后怕。如果他回来晚的话会怎么样？如果亚戈没有及时得到救治会怎么样？
他不敢去想，因为他能猜到后果将会是多么的沉重。他无法接受亚戈离去，他也不能让亚戈出一点事。
于是等到亚戈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德里克只是坐在亚戈身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亚戈。
“亚戈，我求求你了，就试试吧，万一李医生的治疗真的有效果呢？”
亚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行吧，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二天，李医生就如约而至了。出乎意料的是，李医生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神神叨叨的骗子。无论从言语还是长相，看起来都跟正经医生无差，看起来十分稳重。
李医生给亚戈把了把脉，望闻问切都做得十分标准，随后有介绍了断食疗法，递给了两人一沓资料。
亚戈仍旧是之前那副将信将疑的模样，李医生自然是看出来了，不紧不慢地说：“我明白，毕竟东方跟西方的医疗体系差别很大，你心有疑虑很正常。但是毕竟东方靠着中医的药方，撑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证明那些阴阳五行、脏腑经脉的可行性。”
他顿一下，随后又笑了笑：“而且我猜，既然你都愿意找上我了，那证明你们西医的疗法已经对你没有效果了，对吗？”
“我知道你还是不太相信，不如先试试一个疗程，我给你开点中药。等过了这个疗程，你看看效果，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治疗吧。”
李医生扶了扶眼镜，脸上依旧是不紧不慢的笑容：“到那时，你会信我的。”
李医生留下药方，托人每隔几天过来送药。而德里克担心亚戈喝药喝出问题，这几天也很少去工地了，一直陪在亚戈身边观察。
过了两周，第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虽然亚戈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不少，但是各项指标也的确有所好转。比指标更明显的是，亚戈的精气神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
德里克都不禁赞叹，那位李医生真的是神医啊。现在，他是已经完全相信了李医生的中药了。
他激动地抱住亚戈，眼里不禁留下了泪水：“亚戈，你有救了......你真的有救了......”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但能明显感觉到那份喜悦。
“......”但是亚戈却不知如何回应。他的内心仍然是纠结的，因为这段时间，他吃的同样还有医院给的特效药。那是之前主治医师为他争取来的。
亚戈一时半会也不清楚，究竟是李医生真的是神医，还是那特效药起了作用。
而当李医生和利亚女士再次来探望亚戈的时候，亚戈也是这样如实告知的。
而德里克则在洗手池里洗着水果，并没有参与几人的对话。
只是等他端着果盘从厕所回来时，他看到了李医生笑盈盈的脸，以及亚戈满脸的忧心忡忡。
“迪德里克先生，那我们就先走了。”李医生笑着摆摆手。
“不再吃点水果吗？我刚洗的。”德里克十分惊讶，想着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那些水果还是留给你吃吧，毕竟你还要照顾亚戈。我们就先走了，不吃了。你们再商量看看，下个月还要不要再继续在我这儿治疗。不过我得提醒你们一句，下个疗程，就真的不能再碰西医的任何东西了。”
德里克还要送送李医生，但是被婉拒了：“迪德里克先生，比起上次看见你，你好像消瘦了许多，也记得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亚戈的视线落在了德里克的外套上。那件外套是他去年给德里克买的，当时还非常贴身，德里克十分喜欢。但是现在，那件外套似乎有些太大里，衣服底下空落落的。
亚戈只注意到，住院以来，自己瘦了多少。却一直没留意，德里克的身体究竟如何了。
德里克转过身，回到病房，又开始缓缓说气话来：“这李医生可真忙啊，每次来都坐不久。不过他的医术真高明啊，才两周，你就恢复这么多了。
亚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德里克。
德里克想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亚戈，半道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把水果收了回去：“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中药了。”
亚戈把苹果抓了过来，握在手心细细端摹着。
德里克诧异，随即又笑了出来：“怎么啦？馋了？我收起来吧，省的你看着馋。”
亚戈攥紧了冰凉的苹果，缓缓开口：“我们是不是没钱了？”
德里克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脸上的笑意也僵住了。
“你是不是问很多人借钱了？”
“......”德里克没有说话。
“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很多钱......”亚戈回忆起刚才，利亚女士告诉他，德里克向她借钱了。而既然德里克都找没认识几日的利亚借钱了，更何况那些亲朋好友们呢？
“我......”德里克回忆起，自己在朋友面前，亲戚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他一向高傲，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出来打拼。但是这样的人，却为了亚戈在别人面前低头了。
比起自己的面子，亚戈的命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特效药几万一针，德里克又要低多少次头、弯多少次腰？
亚戈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他无法想象德里克如此卑微的样子。他仰着头，眼泪堵住了他的喉咙。
过了许久，亚戈的嘴巴缓缓张开，从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你把钱还回去吧，我要出院。”
德里克猛地抬头：“不行的，你好不容易才好转一点，怎么能出院呢？”
亚戈擦掉眼泪，勉强露出微笑：“出院又不是不治了，我还可以吃李医生开的药方啊。”
说完，他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措辞：“特效药效果也就那样，还不如吃李医生开的药。而且李医生走之前也说了，下个疗程就不能碰西医了。”
德里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抵触中医的亚戈突然同意了，只是看他既然愿意配合治疗，就点了点头。
而亚戈则是苦笑一声，在心里暗暗念叨：“要说服别人的话，还是得先自己相信啊。”
亚戈的主治医师过来跟他聊了几句，希望亚戈不要出院。虽然他病情有所好转，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我听护士说，前两天是不是有个东方来的医生去了你们病房？”
“嗯，”亚戈点点头，“他是用断食疗法来进行治疗的，也确实有一些效果。”
医生顿了下，然后思索了一会儿：“有效果是最好的了，毕竟东方那边的历史更为悠久，有些高明的医术自然也不算奇怪。”
“不过......我也有听说过一些自称中医的骗子。当然了，不是说那个医生是骗子，只是这里面的灰色地带很多，你要小心把握。”
亚戈开口：“我是不是治不好了。”
医生沉吟片刻，并没有直接回答：“到了晚期还活几十年的病人我也见过。”
亚戈笑了，他感谢面前这位医生，为他糟糕透顶的现状里，费劲扒拉出一个温和委婉的措辞。
“真的放弃治疗了吗？明明情况才刚有所好转。”医生还想劝劝亚戈。
“我们没钱了。”
“......”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噎住了医生后面想说的所有劝解。
是啊，若是有钱，谁不愿意去接受更好的治疗？可若是没钱，那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知道吗？我男朋友，他甚至已经开始去借钱了。”亚戈叹了口。
“他一个平时养活自己都费劲的人，跑出去四处借钱。要是我走了，他怎么还那些钱？替人打一辈子工吗？”
随后，亚戈苦笑一声，勉强让自己露出笑容：“反正，不管是西医还是中医，怎么治不是治呢？如果我最后真的好了，我一定来给您送一幅锦旗。”
医生本还想说些什么，随后也化作一个勉强的笑：“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锦旗了。”
亚戈摆摆手跟医生告别，光是聊上几句就让他十分疲惫了。于是他只是重新躺了下去，试图进入梦乡。这几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德里克不在的时候，他也无所事事，只能睡觉。
而在外头搬砖的德里克，则是每天定时定点来这片工地报道。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工头，怎么说停就停了呢？”德里克看着不再作业的工地，有些焦急。
“唉，投资方撤资了，上头也没钱继续建了。咱现在也没活干了。”工头摊摊手。
“那我这......”德里克本还想辩驳几句，可是还是作罢了。
这段时间在工地里，工头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工头知道他还有亲人在住院，所以他每天的工资都比一般的人要稍微高一点。而现在他突然没了工作，也不好怪罪些什么。
“老迪啊，这个你拿着吧。”工头从怀里掏出一攥钱，塞到德里克手里，“我知道你那边急，需要钱。在你找到新工作钱，先拿这个垫着吧。”
“工头......”德里克感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工头只是拍了拍他的背，硬要他收下。
“谢谢您。”德里克深深地向工头鞠了一躬。
而亚戈因为放弃西医治疗了，所以费用也减少了不少，一时半会钱也没那么紧张了。
亚戈就挤在德里克的小出租屋里，整日躺在床上。而德里克因为没了工作，也多了些时间照顾亚戈了。
“亚戈，李医生说他明天就会过来，他会帮你再看看的。”德里克坐在亚戈身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咳咳——”亚戈咳了两声，像是要干呕出来，随即点了点头。
他也没什么力气说话了。刚出院这几天，几番折腾，弄得他十分疲乏。
果然第二天，李医生来看亚戈了。李医生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皱了皱眉，随后又恢复正常，开口说：“患者需要良好的环境休息。”
“我们这也是没办法......”
李医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可以稍微清空一下床周围的空间，还有注意通风。这样有助于亚戈恢复。”
随即，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袋子：“这个是接下来一个月的处方，我拿给你们。每天喝三次，一包药可以炖煮三次。如果亚戈没胃口的话，一天喝一次就行了。”
而德里克翻了翻钱包，又四处从角落里找出些零钱，最终还是欠了两千块钱。
李医生叹了口气：“算了，四万八就四万八吧，剩下两千块药材费我替你们垫上了。”
“真的吗？太感谢您了李医生。”
“没事，毕竟我是一名医生而不是商人，更重要的病人能够痊愈。”
随后李医生又跟亚戈讲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吃药吃了一个星期，亚戈整个人脚下都是虚浮的，似乎连喘气都十分费劲。好几次趁德里克没注意的时候，亚戈想要偷偷拿点东西吃，但幸好被德里克发现制止了。
德里克叹气的次数也明显增多了。他知道亚戈现阶段不能吃东西，但是看着亚戈饿成那个样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而结果就是，在第九天的时候，德里克带着亚戈出去散步。亚戈坐在一旁，跟小朋友谈话聊天。而德里克只是一个愣神，耳边就传来了小妹妹的哭喊声。
“亚戈？”德里克猛地回头，发现亚戈整个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亚戈！”
无论德里克怎么呼喊，亚戈都没有一点反应。德里克只好忍着泪，背起亚戈，向医院跑去。
等到亚戈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德里克还想要再去找李医生亚戈是怎么回事，却被告知李医生已经回神州了。
“李医生怎么回神州了？”德里克惊讶。
但是亚戈却已经有些揣揣不安了。
“会不会是神州那边有急事？”德里克还在想象一切的可能性。
可是就连利亚女士也突然不知所踪。
亚戈只是叹了口气，他已经接受了事实了：他们被骗了。
两人顿时如坠冰窟。没想到新闻里的那些诈骗案，有一天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而现在，他们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没有了，甚至连重新回到医院住院都做不到了。
回想起过去的种种，每一次的巧合，或许都是对方的刻意为之。亚戈不禁觉得好笑，自己怎么就放松警惕了？
是因为什么呢？
果然还是没钱吧......没钱甚至能让亚戈自己骗自己，觉得那所谓的断食疗法真的有效。
这几天德里克的脸上都很差，时不时会突然扇自己一巴掌，念叨着自己真该死。若不是他把李医生引荐给亚戈，两人现在还不至于到现在这种境地。
他们也试着去找警察，但毕竟对方甚至都不在弗罗汀了，他们也无可奈何。
某天德里克正在买菜，突然看到墙上贴着的小广告，上面写着卖肾换钱。于是德里克便悄悄撕下了广告，想着弥补些什么。
他中介见过了，买家也见过了。对方对他这副身躯的肾脏很满意，开了个大价钱。
只是在德里克打算偷偷出门做手术的时候，被亚戈拦住了。
“你要去干嘛？”亚戈冷不丁地开口。
“我......去买菜。”德里克慌忙掩饰。
“去那种黑心诊所买菜吗？”亚戈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德里克偷偷撕下来的广告。
“你？”德里克没想到竟然被亚戈发现了。
“你要去卖肾吗？”亚戈字字诛心。
半开着门被屋外的风吹动着，似乎有雪花飘了进来，有些冷了。
德里克也终于绷不住自己的眼泪，跪倒在地。
“我没有办法了！都怪我，要不是我轻信那个李医生，你现在还有钱治病。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弥补。让我去卖肾吧，咱能有钱给你看病。”
“......”亚戈看着跪在地上的德里克，心里很不是滋味。
于是过了良久，亚戈叹了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放弃我吧，我不治了。”
那每一个字都刺入了德里克的心中，好像把他的心脏划开了一个口子。那一刻，他的眼中失去了光。
德里克还想开口争辩，但只是又被亚戈平淡地堵住嘴：“不管你之后想要采取什么办法，我都会拒绝配合的。所以，不要再想着卖肾赚钱这种事了。”
“可是......亚戈......没有你我怎么办啊。”德里克的脸上露出了绝望。
他又回想起数年前的那天，德里克因为跟工地的人打架被辞退了。他颓坐在工地外的钢筋上，一边生闷气，一边又担心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而那时，亚戈正巧刚来到大城市学习，路过了德里克。他停了下来，在德里克面前翻起了自己的背包。德里克正疑惑他想干什么时，亚戈从包里掏出一条鱼干。
“这是我老家的特产，给你吃。”亚戈害羞地笑了笑
“为什......”德里克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少年。
“因为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吃点鱼干，马上就开心起来了。”
德里克结果鱼干，轻轻咬了一口。鱼的鲜味带着点浓厚的海盐咸，那是海滨地区常见的食物，也是德里克许久没有尝过的味道。
他自幼生长在海边，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出海捕鱼。
那年他跟家人赌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来到了大城市里。刚到的那段时间，他甚至每天都睡在桥洞底下。可是即便是这样，他心中的傲气也不允许他回家道歉。于是就在这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德里克居住在城市里比较偏僻的角落，这里面住的都是那些想要来大城市寻求机会，却没能发光发热的人们。大家时常抱团取暖，有哪家比较困难了也会时不时帮一下。但是毕竟大家日子过得都苦，也称不上是其乐融融。
而亚戈来到了这里后，情况好了许多。亚戈会组织学院里的志愿者来帮忙，也时不时会在小区里举办些活动。住在这里的人们，也总算是有了点生活的盼头。
而亚戈和德里克也在这一天天的相处中，逐渐萌生了感情。
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小区里的人都知道了亚戈生病的消息，于是邻居叔叔两三百地凑了点钱跑到德里克家中。
亚戈说：“拿回去吧，这钱我没能力还，也不想治了。”
他说：“这钱你不用还，这病你必须治。这些年来你对我们的帮助大家也有目共睹，等你病好了，大家还指望着你再办些好玩的活动呢。”
这话似乎有些似曾相识，主治医师的锦旗、邻居叔叔期待的活动，无非就是变着法子激励亚戈好好活下去。
亚戈又回到的医院，医生还是之前那一位主治医师。
他板着个脸，看着亚戈：“我之前还指望着你给我送锦旗呢，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把钱都给那个骗子了，死到临头，才发现是一场骗局。”
“呸呸呸，不许你说这种字眼。既然是我的病人，你就要给我好好活下去，听见没。”话音刚落，医生又被急诊叫走了。
他走后没多久，门口又挤进来一群人，那是亚戈在学院里的同学。
“你这个大骗子！”奥斯卡刚进门就大吼一声。亚戈记忆里那个文文静静的奥斯卡，竟然也有如此生气的时候，亚戈不禁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格兰也跟着指责起来，声音里带着点哭腔。
他们本以为亚戈只是做了个小手术，但是这都过了几个月了，还没见亚戈回来，于是才发现不对劲。
“你打算瞒着我们到什么时候？”一向温柔的保尔也不禁用起质问的语气。
亚戈思索了一会儿，随后苦笑道：“我想，大概是永远吧。”
“可惜......没能成功啊。”
是啊，本来就是亚戈骗了他们。所以现在他们红着眼骂他的时候，他也不能回嘴。
“我可是病人啊，你们这一哭，把我也搞哭了怎么办？”亚戈摊了摊手。
他们都知道亚戈被骗子骗钱了的事情，一个个都气得拳头嘎吱作响。格兰甚至恨不得现在跑到神州去，给那个骗子来一拳。
而亚戈似乎也因为说太多话了，已经开始感到有些不适了。于是不露声色地打算赶人了。
“你们回去吧，好好学习。等我好了，还得抄你们笔记呢。”
于是，刚刚还愤愤不平地几个大男人，又开始掉起了眼泪。他们温柔地抱了抱亚戈：“你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我当然会的。”
于是他们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钱袋子，塞到德里克的手上。
“你可要收好了，这是我们给你和迪德里克结婚的份子钱。你要是敢不收，你们结婚我们就不去了。”
亚戈擦了擦眼泪，摇摇头：“不行，我不要。等我结婚了，你们不仅要把份子钱亲手给我，还要来当我伴郎。”
求你了，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给我一个能喊伴郎们来参加我婚礼的机会吧。
求你了，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请给我一个能请邻居们喝喜酒的机会吧。
求你了，我......真的想要活下去啊。
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走了，病房里又变得冷冷清清。亚戈也听不到外面模糊不清的话了，只能感受到握在自己手心的、暖暖的、德里克的手。
“假如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似乎是多年前，他曾不经意地问过一句话。
“如果你不在了，我就去找别的男人，天天花天酒地，特别快活。”
“......”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直盯着我才行。”
......
【乐园】里。
亚戈已经盯着德里克很久了，但他依旧漂浮在水面上，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怎么还没醒？”亚戈有些担心。
于是他重新下水，想要看看德里克的情况。
而在他刚入水的那一刻，德里克的身子突然动了一下，随后开始下沉。
“？！”
“教官！”亚戈游过去，想要托起德里克的身躯。
可他的身躯仿佛有千斤重，无论亚戈怎么使劲，都无法把他抬起来。
“怎么会这样？”亚戈慌了。他猜测，或许是德里克已经开始沉溺梦境了。于是在现实中，他也要同样溺死在泳池中了。
“教官......求你了，快醒醒。”
......
天空中飘起了雪，不算大，但刚好可以把世界染成白色。
“德里克，我想出去看看。”亚戈躺在床上，虚弱地说出话来。
他的病情没有一丝好转，反而越来越差了。
“嗯。”德里克点点头。
今天是圣诞节，亚戈想要出去看看也算正常。
德里克推着轮椅，带着亚戈来到了医院的花园里。医院十分贴心地立了一颗圣诞树在这里，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装饰。尤其是在夜晚，十分闪耀。
“很好看，不是吗？”
“你有给我准备什么礼物吗？”亚戈突然开口。
德里克愣了一下。因为亚戈的病情，他一直在忙前忙后，若不是街上到处挂着圣诞节的装饰品，他可能都会忘了这个节日的存在：“抱歉......我......”
“没关系，”亚戈笑了笑，“我可是为德里克准备了礼物的哦。”
说着，他从轮椅低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红彤彤的围巾，那是亚戈亲手织的。
“没想到，我这能撑到圣诞节呢。”亚戈苦笑一声。
“......”德里克看着那个围巾，眼眶有些湿润。
“来，试试吧。”亚戈费劲地伸出手，把围巾挂在德里克脖子是。
“看起来真不错啊。”这次，亚戈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
亚戈闭上了眼睛，他累了，好想睡一觉。睡到长野将明，睡到哭喊声也吵不醒他，睡到一切都回归空白与寂静。
“没事，天总会亮的。”
......
“教官......教官！”亚戈看着那张逐渐没入水中的脸，有些抓狂。
德里克现在整个身子已经沉入水中，他的头也将渐渐沉下去。等到他整个人都没入水中时，他或许将再也无法醒来。
“求你了，求你了。”亚戈哭出了声，但他除了哭，什么都做不到。
如同溺水的人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阻止沉默。
那是一种无力感，那是一种无能感。
亚戈不知怎么做能改变现状，于是就当作是死马当活马医，把德里克身上的【火种】重新召唤了出来。
“你知道怎么救他吗？”
影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除非他能自己醒来，别无他法。”
“可是他马上就要淹死了。”
“或许......”影子抬起头，看向德里克，“你该相信他。”
......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亚戈仍在拽着那条围巾。而那条围巾，早已沿着德里克的脖颈绕了一圈。就好像在说：这辈子我都会拉着你。
他的葬礼并不隆重，德里克把他的骨灰埋在了树下。那棵树就在亚戈的病房外，每次一开窗，都能看见它。
树下放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束，那来自亚戈的朋友们、邻居们。但他们都知道，他们的悲伤或许不及德里克的万分之一。
可是自那天起，德里克似乎再没哭过，像是早已释怀。
那不是他疯了，也不是他生性淡漠，而是他知道，亚戈还在那里。
他仍能感受到亚戈的气息，时常环绕在自己身旁，如同从未离开。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什么超自然现象，只是他能肯定，那绝不是幻觉，那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东西。
“你看啊，这棵树，他又重新回春了。”德里克仰起头，看着重新长出嫩芽的枝干，不禁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我了，我很好。毕竟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不是吗？”德里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
“没事的，天会亮的。”他微微一笑，随后看向自己脖子上缠绕的围巾。那围巾红彤彤的，跟他的毛发相得益彰。
“而我，还有你给我织的围巾。”
或许是因为春天潮湿的缘故，周围泛起了一层灰蒙蒙的薄雾。
德里克笑了笑，转身向那雾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