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终点是遗忘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是皮克斯动画工作室制作的《寻梦环游记》中最著名,也是最打动人心的一句话。整部影片以墨西哥的“亡灵节”为故事背景,讲述了主人公小男孩米格穿梭在亡灵世界与生命世界的奇妙旅程。该片最震撼人的地方莫过于打破了传统的死亡观念,将被遗忘作为不爱的替换词与爱构成二元对立关系,将终极死亡定义为被所爱的人遗忘,通过这种不可逆性的设定,颠覆了观影者的生死观,重新解构了死亡的意象,引起观众的极大震撼。影片通过三条叙事线索勾勒出主人公小男孩米格的亲情与梦想。首先是米格的音乐逐梦之旅,米格出生在一个“谈音乐色变”的家庭,在他的家庭中,音乐是被禁止谈论的话题,在这样的氛围下,仍然没有阻止米格对音乐的热爱,他想要参加音乐节展示自己的才华却遭到长辈屡屡禁止,在他想要获得长辈支持的过程中,无意间闯入了亡灵世界,并由此展开了一场惊艳的冒险之旅,最终获得家人的支持,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其次是埃克托的复仇和揭秘的过程,埃克托给观影者的第一印象是亡灵世界中无所事事的“流浪汉”,他最想达到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照片在现实世界被祭奠,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亡灵节当天顺利通过桥梁和家人团聚,一步步和米格达成合作的过程中,揭开了他死亡的真相。在两条线索的交织下,整个家庭慢慢解开了对音乐的心结,米格实现了自己的音乐梦想,女儿可可想起了父亲,埃克托也终于和家人团聚。
一、重新解构死亡意象
“生”与“死”在自然规律的范畴内,一直是二元对立的关系,人们以欣喜的心情庆祝新生,以悲伤的心情告别故人。在《寻梦环游记》中,制作者们打破生命和死亡之间对立的壁垒,重新解构死亡的意象,让影片主题回归生命本真的意义。
首先,影片将死亡的意象进行了细致分层,设定人的死亡有三次:第一次是生物学判定的死亡,是生命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第二次是社会意义的死亡,是社会关系的解绑,第三次是终极死亡,正是亲人记忆的消解。“终极死亡”无疑是整部影片中最为重要的概念,它将记忆作为故去的人在亡灵世界存在的源动力,是现实世界和亡灵世界联结的纽带。在影片中,正是因为可可对埃克托的思念,才能让埃克托存在于亡灵世界,由于可可记忆慢慢衰退,埃克托在亡灵世界的存在感也变得越来越弱,这也是促成米格和埃克托约定的原因,回到现实世界的米格,弹唱起了埃克托曾经唱给可可的歌,唤醒她对父亲的记忆,可可拿出了她偷偷收藏的父亲的照片,埃克托避免了终极死亡,最终和女儿可可团聚。
其次,《寻梦环游记》对死亡意象的解读,不止在亲情层面,更是将影片的思想内涵推向了哲学层面,在这部影片中,死亡不再是避而不谈的话题,是以节日的方式冲淡死亡的悲伤气氛,在这一天,亡灵们可以通过“记忆验证”的方式走上用万寿花瓣装点的桥梁,通往现实世界,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家人们重聚。这种设定打破了现实世界和亡灵世界的障碍,使得观影者在观影过程中产生对死亡观念的重新思考:“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最终的告别”。
《寻梦环游记》之所以能获得票房和口碑的双赢,是因为影片将人类情感中最浓烈、最永恒的亲情作为情感基调,影片将死亡意象进行了重新解构,将遗忘作为终极死亡的观念传输给观众,即使影片将故事背景设定成墨西哥,但依然能让当地的观影者产生强烈的情感认同。
二、异域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交织
在中国传统观念中,死亡一直是人们口中避讳的话题。《寻梦环游记》中传达的影片内涵颠覆了中国观众传统“一元化”死亡的观念,以一种新奇的角度引起了观影者的思考,影片中家庭化的生活方式和中国传统的家族观念不谋而合,不仅唤醒了成年人内心深处对爱的依恋和极度的不安全感,还可以淡化异域文化对个体本身的冲击感。贯穿影片的亡灵节取材于墨西哥,这是墨西哥纪念逝者的节日。墨西哥人相信逝去的亲人会重新回到人间,踩着撒在地上的万寿菊花瓣回家与生者团聚,影片巧妙地利用了这一传统文化,搭建了一个奇妙的亡灵世界,诸多亡灵的生存法则就是在现实世界要有生者记得逝去的人,一旦生者丧失了对逝者的记忆,亡灵存世的痕迹不复存在,还会在亡灵世界魂飞魄散,彻底消散,永远不可能再和自己思念的人见面。正因这一法则,才构成了这部影片的许多矛盾,更让观众感受到家庭亲情的弥足珍贵,我们从法则中也可窥见墨西哥人与中国人极为不同的生死观念,他们对待死亡是乐观、豁达的精神,他们欢欣鼓舞地庆祝这年复一年的节日,庆祝着循环往复的生命周期,期盼着亲人的相聚。
与墨西哥相隔半球的中国,死亡在这里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人们谈起死亡也是持一种消极的态度。在一年中,我们纪念逝者的节日有三个:清明节、中元节、寒食节,过节的方式也多以祭祀、踏青为主,整体氛围也多是庄严静穆,我们不会像墨西哥人庆祝亡灵节那般举国欢庆,在祭祀仪式过程中,更需要后辈态度虔诚,不得有任何怠慢。在观影过程中,墨西哥的“亡灵节”文化观念会冲击中国观众的传统观念,让观众正视死亡,却又不直面死亡。
亡灵节文化被中国观众接受的原因还在于影片传递出的价值观:亲情之爱。在《寻梦环游记》中,米格生活在一个大家族中,家族中有祖辈、父辈和平辈,热闹非凡,这一点与中国传统的家庭生活方式颇有相似之处。在当代社会,年轻人面临着在梦想和亲情之间需要做出取舍的难题,米格的音乐梦想和家庭亲情的关系同样令他感到疑惑的难题。《寻梦环游记》中并没有直接指出究竟要两极化的选择哪一方,而是将两者的关系从对立拉向平行,能够让观影者以辩证的方式去对待难题。
以血亲情感为基础的亲情,是世界范围内人们认同的普世情感,尤其在面对故去之人的事情时,我们不论是将情感表达出来,还是将它珍藏在心底,只要虔诚地悼念故者,那么死亡就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代表着循环往复和生生不息。虽然面对不同地域、不同民族和不同时代会出现内容的差异,但我们仍然会产生情感共鸣和情感认同。影片将记忆作为亡灵世界存在的源动力,在我们的记忆中,亲情从来不曾消失,梦想永远不会走远,家人一直在原地等你。亲情的爱可以打破生死的界限,人的生命会因为记忆而永生。
《寻梦环游记》以人类最浓烈的亲情作为情感基调,结合了墨西哥亡灵节元素,将追逐音乐梦想作为叙事线,呈现出“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的影片内涵,《寻梦环游记》中要传递给我们的不仅仅要珍视梦想、珍视家人,更要将存在和死亡抛出传统的生死观之外,展现出影片的情感力量,让观影者在观影过程中无意识地思考生命与死亡的关系,思考这一复杂却永恒的哲学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