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Y水仙文·壳卷/十飒】入阵(上)
卷今年大四,这是他第一天来博物馆实习。展厅比他想象中要大的多,入眼即是玻璃框内排列整齐的瓷器,素白的布置让人心神安宁。卷儿粗略的浏览一遍,就已经记了个大概。
再往前走,就到了他最喜欢的展区。路过一把造型精致的长弓,卷不由得在心里惊叹,要是让他也生在那个年代,他也要做一个为国请缨,驰骋疆场的少年郎。都说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卷儿自小就对历代将帅尤为仰慕。
在博物馆里,这样的人物层出不穷。例如他的正前方就矗立着一尊石雕,被摆放在古代名人类别陈列室的正中央,据说是桦国一位最杰出的将领。虽说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但仍能从石雕中窥探出几分当年的风范。
透过壳侧身纵马的英勇形象,卷儿仿佛望见了那个狼烟四起,战火纷飞的古战场,漫天的黄沙席卷整个军队的视野,身披盔甲的将军勒紧手中的缰绳,烈马长嘶一声同时两只前蹄猛地抬起,有力的踏出重围。
破损的战旗在火影中摇曳,周围到处插着残缺的箭矢,壳手中的长枪仿佛刺破了云霄,天际泄露的霞光染红了大地。铁骑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川河动荡。
那一战役大捷,他本应光荣凯旋,却被身后的军师一杆长枪刺穿了心脏,卷深感惋惜。走近阅读旁边的介绍碑,除了一些生平的光辉事迹,竟然还在角落记录了那位背叛他的军师最后的下场。
上面写着那位叫飒的军师被随后赶到的大部队生擒,被吊挂在将军府晾了两天两夜,筋疲力竭之下被斩首示众,一直流传到后世依然被唾骂。
在博物馆参观了一个下午,那尊壳的雕像依旧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绕了一大圈卷又返回到这里,差不多到了闭馆的时间,人已经都走空了,雕像目光如炬,又隐隐暗含着一股伤感。
不自觉的朝雕像越走越近,卷儿的手碰上了壳的马背,忽然感觉周围一阵光怪陆离,脚下的场景变的越来越虚幻,光洁的地面化为了一片沙土,而壳将领就惨死在自己面前。
恍惚听见耳旁传来哭声,若即若离,回荡在整个寂寥的战场上。
年轻的将军被一柄长枪钉死在地,热血溅满了胸口的护甲。殷红的战袍被人为扯下遮住了半边身子,不知是向他致敬还是不忍再看他的遗容。
隐约看见身旁有一个人影,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将军的尸体旁,双手颤巍巍的捧着头盔,哭的撕心裂肺。
是在忏悔吗……?
场景似乎不太真切。卷儿下意识想要想要近距离观察几分,忽然画面一转,那人已经被押上了断头台,无数将士和百姓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到处充斥着对他的叫骂声,不断有烂菜叶朝飒扔过来,卷儿想要逃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眼睁睁看着冰冷的刀刃从上方落下来,那一刻镜头调转到飒的脸上,他竟然在笑。
不是那种癫狂的,而是终于解脱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为什么要他看清这一幕?
还没等他回过神,画面又一次定格,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倒退演变。卷儿的手摸了个空,整个人突然被一阵莫名的磁场吸了进去。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直接凌空落到了运送粮草的马车上。
而不远处的壳大将军正掀开军帐,示意飒将军进里面商谈。
我靠!我这是……穿越了?
卷儿简直怀疑自己在做梦。两个早已死了千百年的人活生生出现在自己不远处,而周围的一切都跟古代行军驻扎的营地是那么的相似,卷儿瞬间有后悔了,谁要驰骋疆场,回去安安稳稳的实个习难道不香吗?
花了一些时间整理了一下思绪,看情况壳距离那个枉死的沙场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或许帮助壳度过那次危机自己说不定就能回去了。
打定了主意,卷儿打算听听看这次壳找飒都说了些什么。士兵一直在周围巡视,他光是接近军帐就废了好一番功夫。艰难的在帐上戳开一个口子,卷儿强行稳住心神,顺着微小的洞口向内望去。
“蛮夷生性好战,而且铁骑数量也比我们多出五万,幸好我们的粮草还充足,也够抵挡一些时日。但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虎贲军还会折损多少兵力暂且不提,雁门也撑不到咱们去支援了。”
飒凝视着面前摊开的军事地图,眉头紧锁,数日战况僵持不下,他认为目前的形式很不容乐观。倘若雁门这一要塞之地被夺,岂不为突厥直取中原打下了雄厚的基础?
壳单手撑着桌沿,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倒是没有那么着急。周围的地形他已经派人探查过了,至少有两处可以做一些有意思的布局。
帐内摇曳的烛火将他们胸前的银甲映照的熠熠生辉,正如传闻那般,壳一副运筹帷幄的神态,指尖颇有气势的顺着泛黄纸面一路向前,眸中似有流光转动,当真神武非凡。
卷儿对这段历史了解的不是很详细,记不得这是哪次战役,不过在他的印象里,壳在被自己人暗算之前几乎未尝败仗。当误之急是自己如何能够悄无声息的混入队伍中。
傍晚篝火连天,炭烤野味的香气似乎能飘到另一头突厥人的营帐里。壳与众将士围坐在一起饮酒作乐,并没有把形式紧迫的氛围带到军队里面去。
卷儿套着好不容易窃取来的盔甲,只感觉头重脚轻,步伐飘忽,每迈出一步感觉都在失重的边缘试探,真不知道古代士兵是如何一天到晚戴着行军的。
还没等他靠近人群,肩膀突然被从后方重重拍了一下,卷儿差点崴到自己脚。转过头对上壳明朗的笑容,脑中的弦立刻绷紧了。
“想家了?”
卷儿闻言一愣,然后底下头,压下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绪。莫名奇妙被拉入历史的漩涡中,他就已经一只脚踏入泥潭。战场刀剑无眼,凶险异常,他不知道自己能存活多久,他确实很想很想回去。
方才在与将士饮酒的时候,壳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虎贲军长年跟随自己行军打仗,路途遥远,山高水长,或许上一个瞬间尚在战场上厮杀,下一个瞬间便会身首异处。
不少士兵家中都有妻儿,亦或者年迈多病的父母亲,在热闹的场合忽然勾起乡愁,倒也是人之常情。
壳在卷儿身边坐下。夜间的繁星很耀眼,像极了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见他眺望着远方,重峦叠嶂的山脉掩盖着连绵的战火,壳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愁思,很快又转换为必胜的信念。
“洛阳那边要好一些,生活还算安定,可边邑蛮夷猖獗,百姓时常被搜刮劫掠,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等平息了战火,我带着你们光荣凯旋,带你们亲眼见证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百姓安居乐业的繁华景象。这一天不会太远。”
卷儿正盯着壳认真的脸庞愣愣的出神,忽闻一阵叶笛的余音散在风中,柔倦中又带着一片肃杀之意。卷左顾右盼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在不远处的高耸的树干上见到了飒。
他半边身子隐藏在浓密的枝叶间,清冷的月光映在身上,衬得他肌肤更加白,也勾勒出他好看的眉眼。飒身披银甲英姿飒爽,阖眼专注的吹着手中的叶片,这一幕若是被人瞧见了不知要引得多少人为之倾倒。
“飒军师也想家了吗?”
卷儿不禁发问,而作为知情者的壳也只是笑了笑,“在想某个令他心驰神往的人吧。”
“飒军师跟将军征战多年至今,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战役,属实令人佩服。”
话题引到飒这个关键人物身上,卷儿不想就这么结束,想趁机试试飒在他心中的分量,于是装出一副倾慕的样子。壳看他说的神采飞扬,不禁多提了几句,“飒啊……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在我刚领兵的时候他就跟着我了,很早以前就跟我有过命的交情了。”
确实是过命的交情……
回想起飒在沙场上毫不留情从背后捅壳的那一枪,卷儿不免有些唏嘘。
问题的关键应该是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卷儿对壳的初印象还不错,人他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救的。
不过在那之前自己得一直跟在他身边,想办法取得他更多的信任。
第二日壳率领军队作战,特意装作狼狈不敌的样子,引得突厥骑兵乘胜追击,他则跟飒军师带着军队早早退到预先布完局的丛林里。
清晨的林间带着些薄雾,遮挡住突厥人的一部分视野。领头的大将察觉出不对,当即让勇士们放慢了脚步。
此时八万虎贲军已经按照壳将军的指示成方阵隐藏在四周各处,趁着突厥人的战马躁动不安的蹬着马蹄的时候,壳示意弓箭手放矢触发预先涉及好的机关,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也是卷第一次见识到壳使用奇门遁甲,虎贲军阵型变幻莫测,个个以一当十。壳每每都能预知敌人的下一步动作,利用地理优势将突厥人分散开杀的片甲不留。
当然配合默契的虎贲军中不包括卷儿,他能跟着大部队伪装到现在还没有被马甩下来就已经是天赋异禀了。卷攥着缰绳的手心都是汗,他还是第一次亲身经历如此凶险的场面。
突然,三支箭矢朝着他的背部袭来,卷还没等反应过来,忽然肩膀被人猛的拽了一把,箭锋裹挟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贴着他颈侧的肌肤堪堪划过,差一点就魂归西天了。
壳仿佛神兵天降,一杆银枪顺着卷儿的腰侧擦过直接刺翻了突厥骑兵的战马,凛凛红袍乘风鼓动开来,卷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解救下卷儿后壳再次纵横于刀剑之间,在火力的正中央与敌军周旋,竟毫发无损。眼看日上三竿,乍眼的金光直直照进林间,驱散了稀薄的晨雾,清晰可见全体虎贲军在壳的带领下是如此的英勇无畏。
一边倒的局势看的卷儿全身的热血都沸腾了,只可惜他的实力不允许他上前拼杀几分。见飒一人单骑杀进重围,同壳将军一起展开凌冽的攻势,两人配合是那么的默契无间,若是之后那场意外没有发生,想必两人会一起名垂青史。
突厥的士兵在这里折了大半,余下都跟着主将落荒而逃了,明显感觉到壳松了一口气,没有展开追击,而是令全军快马加鞭赶路驰援被围困数日的雁门。
卷儿正欲追随大部队,突然被人一枪拦于马前。只见飒长身鹤立,眸中的寒意直直扫向他,护甲前未干的血垢更添了几分狠厉,“你到底是谁,潜入我军到底有何企图?”
什么是“冤家路窄”,还没等卷儿从他手底下抢命,他就发现端倪先过来找茬了。卷面对飒的咄咄逼人正头疼于如何解释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按下了飒的长枪,“无碍。他不会武功,应该不是草原人,况且草原人也不会派一个奴隶过来冒充我虎贲士兵。”
“不愧是身经百战容纳百川的大将军,果然英明!”
卷儿在心里默默给壳记上一功,仓促下马向他拱手作了一个礼。
“小人姓花名卷,本无意冒犯,只是独自流浪的途中饥肠辘辘被夜里军中肉食的香气所吸引,没想到将军在中原威震四方,私下却如此亲近士兵,实在佩服,心中的仰慕之情无以言表……”
说罢卷儿单膝跪地,像模像样的将声音拔高了几分,“卷也想跟着将军一起保家卫国,万死不辞!恳求将军收留!!!”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飒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卷儿,不满的冷哼一声,随后也朝着壳抱拳道,“此人来路不明,将军还是早早打发了好。”
“哎呀,飒军师不要那么凶嘛。”
壳朝着一脸严肃的飒调侃道,思索了一番心下已有定夺,“他一直这样直来直去的,阿卷你不要见怪。你可会做饭?”
卷儿闻言眼前一亮,“会!”
“那就委屈你当一名伙兵吧,毕竟你不会武功,打起仗来还是退居后方要安稳些。”
飒对这一安排出乎意料,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卷依旧没有好态度,“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
姑且不跟他一般见识。卷儿用无辜的眼神回敬飒,骑上马屁颠屁颠的跟上大部队走了。
壳的部队行军速度极快,把卷累的半死。眼看太阳落山,离到达雁门还有半日的日程就到了,壳这才下令原地休整。
卷儿见壳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估摸着救援之行又是十拿久稳。印象里,这位壳将军好像就没有惧过谁,一直被手下的虎贲军奉为不败战神,也是大半个中原人的信仰。
想着想着,卷不禁问出了口,“壳将军您……是不是从来没有败过?”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壳闻言挑了挑眉。这里距离边境越来越近,他的目光越过丛丛崎岖的山丘,像是已经提前抵达了漫无边际的草原。那里猎鹰盘踞,烈马奔腾,回忆起曾与某人较量骑射不分高下,也曾一起对着明月饮酒当歌,当时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至今还铭记于胸。
“草原的可汗还是太小瞧我壳某了,一直吝啬于派真正的战士敌我。”
壳正感叹之时,正逢飒掀开军帐出来透风,见将军目光灼灼的望着草原的方向,那日兵戎相交的声音又重新回荡在耳边。
当时壳一连夺下五城,最终在那人手底下吃了瘪,虎贲军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
“将军!此地埋伏慎重,不宜再战!将军快带着军队速速后撤,我来断后!”
战火中飒已然身中数刀,但仍单骑杀进突厥人的重围,强行为大军开辟出一条血路。见飒如此不顾生死,壳一双虎眸已然被怒火点燃,但终究是为了大局还是狠下心带领全军迅速后撤。
那一战虽及时止损,却折了飒这员重要的猛将。当壳安顿好虎贲军,飒已经被俘进了蛮夷的大营。
等飒再清醒过来,自己的四肢已经被禁锢的动弹不得。军帐的帘子被一把掀起,铺面而来的风沙刮的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来人身着深棕色翻领貂绒长袄,脊背挺拔好似荒原间巍峨耸立的山峰,相较之下飒的身影就显得单薄多了。
一得到消息,十辰于一翻下马背就前来审视这名刚刚俘获的年轻军师。见飒的骨骼削瘦,容貌俊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生气,十甚至怀疑手下的人是不是抓错了。
拔出腰间佩带的弯刀挑起他的下巴端详了一番,令人生畏的寒光就抵在飒脆弱的喉咙前,轻轻一下便能要了他的性命,但飒依然毫无惧色。
“有意思。”
十刀锋一拐,顺着飒脸侧的木桩上狠狠的刺了进去,顿声震的飒耳廓发麻。抽回刀的同时十顺手朝他的腰部掐了一把,“啧,还真细的仿佛一折就断。”
“你这蛮夷!”
飒没想到草原人如此粗野鲁莽,奈何两手被铁链牢牢拴住,即便挣扎也是徒劳。
“小军师,都知道什么情报,自己招吧。让我满意了还能少些皮肉之苦。”
飒朝着十的方向狠狠唾了一口,“等壳将军卷土重来,定踏平你的军营!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一道凌冽的劲风狠狠落到飒身上,抽的木架都跟着颤动几分。将吃痛声卡在喉咙里不发出来,飒咬牙瞪着他,不过在十看来却没什么威慑力。
毫不留情打了二十几鞭,一尘不染的里衣早已被血液溅满。十手劲大的过分,伤口反复撕裂疼飒眼前发黑,浑身渗了一层冷汗。随着破烂的布料暴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十辰于的表情也逐渐变得玩味起来。
顺手从炉子里拿了一根被火舌舔舐的通红的烙铁,动作大的溅了些火星出来。将其举到飒眼前晃了晃,十语气带着威压:“我再问一次,招还是不招?”
飒直接闭上眼,攥紧拳准备承受肉体灼烧的痛处。神情紧绷的等了半天,料想之中的煎熬却没有到来,再睁开眼,发现十辰于不知何时搬了把椅子过来坐着,还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不继续?”
“我就吓唬吓唬你而已。就你这小身板,真烙一下就能直接晕过去,我还要浪费水把你给泼醒。”
十嘴上振振有词,“本来也没指望在你身上问出点什么,就是打发一下时间。”
一名突厥士兵突然闯了进来,附耳对十辰于说了些什么。十思索了几秒,站起身走到飒面前两刀砍断了他身上的束缚,扛起人就出了帐外。
“待会可别晕了。”
壳只身匿于一处山坡后,朝着突厥人的营帐望去,没想到竟看到让他怒火中烧的一幕,见飒双手竟然被拴在马后,随着十辰于扬鞭驾马奔行,整个人倒在地面被狠狠拖拽,飒整个人恶心眩晕的想吐,满身伤痕在剧烈的摩擦下,感觉快要烂了。
取下背后的弓便要对准那该死的蛮夷,准备单枪匹马将人救下来,不料那马背上的人也转过身对着壳弯弓,紧接着一支流矢率先袭了过来,但没有冲着壳本人,而且稳稳的射进了他身侧的土壤,力道入木三分。
见那箭上面绑着一封战书,上面用潇洒的字体写着——明日午时,你只身前来与我一战,若能胜了,我便放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