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雪】Loop(下)
其实很早之前就写完了,只是一直没有搬过来,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⒌
干涸的脑浆仿佛身置戏谑的街,口中重复了多少次明天?因突如其来的回忆而声泪俱下,最终也接受了聚聚散散。
从面包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我看着王城中央那栋高耸的建筑物,分钟刚好指在数字十二,熟悉的声响回荡在城内。说实话这种报时方式直到现在我都不是很喜欢,它太吵了,就像这座充满生气的城市。
收好手中的纸袋,我离开大道向房屋之间的小路走去,在经过多个拐角处后成功甩掉身后那些麻烦苍蝇,非常感谢王城内存在着这如迷宫般的小巷,每次进城我都会来到这片区域逛逛。
「下城区」。
虽然如今教会掌握着奥·台·场的实权,虽然他们推崇着人人平等这一理念,但对于王城的居民们来说,穷人与富人的界限依然很明确,并没有实质性的改变,下城区就是穷人们所居住的「贫民窟」。
狭窄的走道,破败的墙壁,房屋之间只隔着一米宽的距离,地上尽是青苔等生长在阴暗处的植物,潮湿寒冷,太阳无法照射进来。
“呀,这不是雪菜吗,好久不见,要买点什么,这可是今天新到的材料,都是上等好货哦。”
小道边的商人摸了摸修长的胡须,以一种十分亲切的口吻喊了我的名字。
“许久不见,雨宫先生。”
这位已经年过五十的商人朋友是我的稳定供货商,接触炼金术的第一年我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里。嘛,实际上就是迷了路,一直待在房间做研究的我很少出门,对于王城的内部结构是相当的陌生,那天父母刚好不在家,我为了采购实验要用到的材料而上了街,结果误打误撞来到了这。
然而我很感谢那一天的自己,平民窟因为常年无法照射到太阳,DP能量相当微弱,即使这里发生恶性事件身体羸弱的魔法师也没有办法插手,而且事情的背后往往还会牵扯多方势力,忠于教会的骑士团不会破坏王城的表面平和,对此他们的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贵族更是不屑于此,无法管辖无人在意的黑色地带,这里是「禁区」。
所以这里流通着普通市场上无法找到的珍贵物品,人类奴隶、人体器官、特制药水、兵器、雇佣劳力等。我那尚未完成的课题所需要的东西都很特别,不过并不是违禁品,所以我也很少接触禁区的暗面。
可惜今天我并不是来采购东西的。
“最近生意如何?”
“还好吧,最近的贫民窟可热闹了。”
顺着雨宫先生的话向巷子深处望去,前路确实已经堵的水泄不通了。
“知道这里的客人突然变多了啊。”
“总感觉王城最近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呢。”
大事啊……
“不过那也与我们没关系吧。”
不管这个国家最终是会走向毁灭还是新生,那都与我这个普通的居民没有任何关系,我会坦然面对当前国家的灭亡然后迎来新生活,这才是大多数民众的想法吧。
“小雪菜还是这么的无情啊。”
听完我的话后,雨宫先生露出无奈的笑容,已经习惯我这种态度的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纸袋里刚买的面包拿出一个递给对方,我继续向下城区深处走去。
小巷尽头是画满涂鸦的墙壁,和刚才热闹的‘集市’不同,这里安静的诡异,没有一点生活的痕迹。躲在暗处观察的居民大概有十位左右,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下意识对陌生人做出警惕,因为他们曾经的遭遇。
向左转,我看着巷子里的一栋房屋,虽然十分老旧但总体并不像其它房子那样都是漏洞,这证明房屋的主人很注重自己生活的环境,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地方。
有节奏地敲响木门三下,这是许久之前定下的暗号,只是今天少见的没有回应。无奈叹气,我只好亲自将门缓缓推开。昏暗的屋内只有远处桌上蜡烛的微弱亮光,桌前木椅上趴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白金色的短发遮住了右眼,虽然身在下城区但对方身上的穿着都很整洁干净。
“下午好,雪菜。”
“原来你没有睡着啊,米娅。”
坐在椅子上的米娅支起身子,有些慵懒的撇了我一眼。
“你知道,我睡不着。”
“我们都睡不着。”
随意拉来一张椅子,我在米娅的身旁坐下,用余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
“进城买点东西,顺便路过这里。”
“那你一定发现了吧。”
“说实话完全不想知道。”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米娅十分夸张的笑出声来。昏暗的房间内只有两个黑色身影,其中一个还发出诡异的笑声,这样的画面如果被路过的人看到一定会以为是什么奇怪的宗教仪式吧。
“你还是老样子啊。”
“你也不差,不如说更糟了。”
如果不是因为房间的光线太过暗淡,我大概能更早发现那眼眶周围的黑眼圈。
“奥·台·场东面的平原最近留意一下。”
“那个遗址?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慢啊。”
“想要笼络人心可不容易,更何况是头脑聪明的炼金术师,如果换作是你也能一下子接受那样的提议吗?利与弊总是要慎重权衡。”
“三年的时间可以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呢?我都想去看看了。”
“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两边可一直都在盯着你,他已经渗透进协会了。”
“是已经架空了吧。”
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恶劣,那这城内岂不都是对方的眼线了?看着身旁的米娅,我突然有些担心对方的处境。
“你打算怎么做?你可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你也不愿意待在这里,没错吧。”
“说实话我很想见证教会的那帮老东西被踢下神坛,但如果奥·台·场落入那群人手里也不算是好事,关键取决于你吧,雪菜,你知道我在这世上也没有除你之外的家人朋友了。”
像是在聊家常一样很平静的说出有些沉重的话题,我看着眼里依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米娅,身为前贵族的泰勒家族是有名的音乐世家,因两年前受邀为奥·台·场每年一度的开国庆典演奏乐曲的途中发生了重大失误,家族全员被教会除以死刑。
当时爱女心切的泰勒族长让年仅12岁的米娅只身一人躲在泰勒家的秘密地下室才逃过一劫 。大概是那次的事件对她的冲击太大了吧,之后流落街头的米娅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连曾经最喜欢音乐都很排斥,因为真相是,那场演奏中发生失误的部分正是她本人负责的曲段。
我不知道米娅是如何一边躲避追杀一边逃到下城区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为贵族的她会知道这个城内最安全同时又最混乱的地方,在与她相遇时她已经被这里所接纳成为了这里的一份子。
“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不过米娅,你似乎有些太过于轻视自己的生命了。”
完全将命运交由他人来决定,以此逃避思考变成只需要听从指令而行动的傀儡,轻松的人生,这样未免也太狡猾了。
站起身来,我撑着桌角将米娅抵至木桌的边缘,希望从那双如死海一般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波动。
“如果我要前往地狱的话……”
混浊的瞳孔中迸发出了些许光芒。
“你有与恶魔同行的勇气吗?”
从下城区出来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这趟赶集比想象中费了不少时间,虽然我也没有买什么。吃着已经冷掉的面包凑合着晚餐,走在逐渐冷清的街道上的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停下脚步,只是还来不及多想便被一个匆忙的黑色身影撞了个满怀。
巨大的相互作用力从中间将两人弹开,我稳住身子看着坐在地上的罪魁祸首将本要训斥的话语硬生生吞入肚中。即使是在夜幕下也散发着光芒的金色眼眸,凌乱的粉色秀发表明了主人此刻处境的紧张。
她不该在这,她不能在这,我想今年已经年过17岁的姬巫女不会不知道私自离开王宫的严重性。是什么促使眼前人逃离了那里?记忆中的上原步梦从来不懂「反抗」二字怎么写,能让她鼓起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希望不是我所想的那般幼稚理由。
“非常抱歉!”
慌忙将披风的兜帽带好,少女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我,远处逐渐传来脚步声,还来不及解释我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臂向狭窄的小巷里走去。或许我不该多管闲事,就这样放任眼前人不管让她被带回王宫一定会更加安全,如果迟迟不能找到消失的姬巫女,教会一定会派更多的士兵在城内追踪,大规模的出兵必然会打草惊蛇。
我并不是想怀疑友人的能力,事实上身为现任骑士团团长的钟岚珠已经比前一代团长要厉害许多,只是还不够,光凭这点实力是无法与那个怪物抗衡的。
将女孩圈入怀中压至墙壁,我小幅度的偏过头去看着姗姗来迟的追兵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呢,我总不能带着对方离开王城,那样第二天太阳升起时一定会出事。
认定我们已经走远的士兵们沿着大道再次追去,眼下松了一口气的我连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才发现怀中的女孩整个人已经呆住了。
“失礼了。”
故意将声线压低,为了打破尴尬的氛围我抢先一步赔了不是,听到我的声音后女孩终于回过神来般连忙摇头以及鞠躬表示感谢。
“没有没有,真的很谢谢您。”
这才是我印象中那个十分容易害羞,对人都很尊敬的上原步梦啊……
“这么晚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在街上很危险的。”
虽然我也没有资格这么说就是了。
“那些士兵为什么要追你?”
你又为什么要逃出王宫。
像是犹豫着该不该回答,女孩抓紧披风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
“抱歉……”
我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除了对于自己的学术研究,既然不想回答那也不必再浪费时间,目前最要紧的是确保对方的安全,再找个时机将她送回王宫。整理好思绪,我走出小巷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每当夜晚降临这座城的人们总是早早进入梦境,对于他们而言长夜是未知且危险的,失去了太阳的能量。
是的,如果他们真的要掀起战争,我不认为会蠢到大规模的正面进攻来争个你死我活,炼金术师都是精明之人,他们懂得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况且他们本就不擅长近距离战斗。
“你接下来要去哪?我送送你吧。”
尽快完成目的然后劝对方回去,我想自己在这一刻一定是把对方当成了任性的小孩子,如果被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地反驳吧。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您……”
“没事,说不定我们同路呢?而且一个人晚上还是太危险了,我其实挺怕黑的。”
听了我的解释后女孩并没有很快答应,这时候突然出现的防备之心让人无奈苦笑。
“那就谢谢您了,请跟我来吧。”
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等待如此煎熬,终于想通的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开始带路,我紧跟她的脚步走在对方身边。白日通过特殊装置储存的DP在夜晚成为了街道两侧唯一的光亮,虽然依旧暗淡,但是我能看清自己正身处何处以及去往哪里。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久违,上次和对方一起并肩而行还是三年前,参加女孩生日的那一天,对方的身高有了明显的变化如今已经反超过我,虽然依旧稚嫩但如今已染上一丝成熟气息的脸颊,头发长齐至肩膀,唯一不变的就是右侧依然扎着丸子发型还有别在头发上的那个发卡。
我没来由的感到寂寞,因为上原步梦的时间在向前流逝,而优木雪菜一直停留在三年前,对于那日险些将自己杀死的罪人,对方心中作何感谢呢?明明是重要的朋友。我已经没有再见你的资格了。
“总感觉,好怀念啊。”
我看着脚下的道路没有回应,然而对方并没有停下述说。
“以前我也和朋友一起像这样并肩走在街上,那天是我的生日,她偷偷把我从家里带出来,平日我完全没机会离开那里,真的是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一天。”
然而现在回想,那一天的经历在我个人看来是十分糟糕的,提前做好计划表的我因为各种突发情况完全无法按照表上的时间将想要去的地方一一实现,一整天下来几乎都在赶路,不说平时坐在实验室的我,一直待在王宫内的女孩也无法适应一下子的高强度运动吧。
“虽然中途也发生了问题,但是,其实只是和对方待在一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她为了那天一定也准备很久吧,希望能让我开心,在我五岁过后就没有人为我庆祝过生日了,只有她每年会送我礼物,也因为她我结识了更多朋友。”
眼中溢满而出的感谢之情让我的心被紧紧揪住,我没有对方想象中的那般温柔,即使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从未认为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幼驯染,一心扑在课题上的我很少与对方见面,只有生日的时候会准备礼物送过去,真的很敷衍,但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让女孩高兴很久,如果上原步梦的幼驯染不是优木雪菜,或许对方能拥有更加美好欢乐的回忆。
“所以,如果能再见到她,我一定要对她说声谢谢。”
突然停下脚步的女孩望着我,那双金黄色的眼瞳透过兜帽窥探到了什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我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那么,就到这里吧,再次感谢您的陪同,好心的无名先生。”
谈话间达到了目的地,为了压下奇怪的违和感抬起头来看向两人身旁的房屋,这下要思考的东西反而更多了,我看着眼前的魔法道具屋。
这个国家的每个人天生就拥有DP,但是能将身体中的DP100%使用出来的人很少,他们对魔法的适应性不高但依然向往魔法,道具的诞生就是为了辅助这类人。
王城非常有名的道具家天王寺璃奈,据说她创造出来的道具完全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技术,过于超前精密,即使有人特意购回研究也毫无头绪。看着面前大门紧闭的店铺,我不知道女孩来到这里是要做些什么,冒着被抓捕的风险。
“嗯,再见。”
然而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了。
⒍
世人犯下最大的错误,就是轻易将人分为善人和恶人。
回到家时远方的太阳正缓缓升起,守在道具店附近的我度过了半个夜晚,直到确认女孩平安回到王宫才动身离去。奇妙的是久违的熬夜并没有让我感到疲惫,虽然有困意我也睡不好就是了。
我的小木屋位于奥·台·场南面的森林深处,对于东面的遗址并不远,事实上我也曾去过那里一次,在我的判决结束后。大概近期就会有所行动吧,我不认为他们会放过这个好时机,在一年一度的开国庆典上,还有一周的时间。
将披风脱下,我走进堆满杂货的地下室,在一堆盒子中翻找早就被我不知扔到何处的物品,从接触炼金术开始就一直在研究的课题,至今也没有任何进展一度想要放弃的事物。
“啊,找到了。”
拿起堆在最下层的黑色长盒,从现在开始大概要不眠不休地开始实验才能赶上吧,都说压力越大办事效率越差,可惜我却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看星星?】
【你要我参加那疯狂的派对?我打赌明天肌肉一定会酸疼的起不来。】
【最后一晚和大家一起留下美好回忆不也挺浪漫吗?】
【你的浪漫感还真是奇怪。】
【你在紧张?又或是害怕?我以为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留有念想。】
【如果没有念想一定是回不来的,对于生的渴望。】
【因为她?你真的变了很多啊。】
【你想说我之前很冷漠?】
【我可没有这么认为。】
【瑞尔,如果我们能活着回来……你之后想做些什么?】
【突然这么伤感是要干什么?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我想想,嗯,虽然大家都在提议让我建立国家,可惜我对成为国王没有任何兴趣,你知道,那太繁琐了。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继续研究炼金术式吧,我能感觉到我们所了解的只是凤毛麟角,它还有更多值得探讨的地方。】
【你觉得会花上多长时间?】
【我无法给出保证,可能十年,百年,亦或是千年,待我死去后由后人们继续这项研究。】
【你还真是爱着炼金术呢。】
【你不也一样?哦,你现在最爱的应该是你那位……嗯,怎么称呼来着?】
【她叫结亚。】
【结亚,嗯,真是个好名字。】
【我大概会和结亚定居在这里吧,平静的生活也挺好的。】
【你真的变了呢,我到认为你可以试试成立一个国家,相信我,你比我更适合管理人群。】
【我可没有那种打算,但是如果你要去做,即使是被迫我也会站在你的身旁,就像现在。】
【那我倒是对成为国王一事有点兴趣了。】
【前提是我们能活着回来。】
雪……菜……雪菜……
“快醒醒雪菜!”
“哇!”
剧烈的摇晃加上震耳欲聋的吼叫让我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睁开朦胧双眼所看见的是面无表情的米娅,以及她身后空荡荡的大门。
“抱歉,因为怎么叫你都没有回应所以擅自闯进来了。”
“这倒没事,门没了可以再修,不过你怎么来了,离开下城区很危险的。”
“出了点事,王城发生暴乱了。”
“现在?距离庆典可以还有一周的时间啊。”
“你在说什么?明天就是庆典了啊。”
“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米娅,窗外的阳光折射出两人的影子告诉我现在是正午,但并不是19号的正午。
24。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睡的这么沉。”
“我也很惊讶。”
这样不就完全没有进展了吗。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看着桌上的东西不知该如何是好。
“总之先和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炼金术师协会在街上游行示威,他们要求将教会解散并推举协会会长埃克森·威尔成为新任国王,王国骑士团在努力镇压但效果甚微。”
“他们要复辟君主制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骑士团不提,魔法先锋队呢?”
与王国骑士团同等存在的魔法先锋队是一群使用魔法为教会卖命的人才,只是比起身体素质较好的骑士们,魔法师更适合远程支援所以基本留在王宫内部监视王国内的一举一动,是群烦人的存在。
“你跟我出来就明白了。”
拉着手臂走出木屋,刺眼的阳光让一直待在暗处的我一时无法看清任何东西,但是随后我被远处的画面深深吸引。
“很不幸只有王城上空布满了乌云,大概是什么特殊的炼金术结界吧,现在城内的DP能量相当微弱无法使用魔法。”
“即使是特殊术式如果有姬巫女在也能祈祷出太阳,看来王宫内部已经在他们掌控之中了。”
如果不能及时补充DP,维持这片大陆浮空的魔法咒语就会消失,到时候我们都会被下沉的巨大撞击夺走性命。
“得抓紧时间了。”
在这座岛屿的最下方,王宫的地下有一层机械动力室,那是在还未发现DP前将整片大陆升上天空的秘密,完全由炼金术式驱使的机械装置,修建它的正是第一任炼金术师首领索克瑞斯。
“去往那里应该可以停止大陆下沉,但是年代久远我不确定那些机械还能否正常使用。”
协会的那些家伙一定没有保养过。
“但我们也没有其它方法了吧,显然那家伙骗了所有人,他想要的只是摧毁一切,这个他一手创造出的国家。”
“走吧。”
不再多言,我大概用着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在奔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
“拜托,一定不要出事啊。”
步梦。
倒在血泊中的银色铠甲,代替骑士团守在城门外的是一群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平常的出入口现在全部被控制,速度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跟我来。”
招呼身旁的米娅绕过正门走到侧面,历史上最初的城邦是为了抵御森林中的魔兽而成立,所以奥·台·场的城墙都是由特殊的炼金材质建成,几千年过去依然没有损坏,想要在墙上开洞是不可能的,但是还是有一处暗道可以绕过城墙直达目的地。
将手放在城墙上的特殊砖块上,地面突然震动随后露出一条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小路,究竟有多少年没用过了呢?
“跟紧我。”
走入阴冷的密道,我右手扶着墙壁在脑内回忆着整个迷宫的布局,这里就不得不抱怨一下,明明是条逃生的紧急出口却修的如此复杂,真不知道当时的领袖是怎么想的,或许辅佐在他身边出主意的那家伙才是自以为是的笨蛋吧。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条密道的?”
“很惊讶吗?连你都不知道的情报,如果我说是直觉呢?”
“我会相信,毕竟你们炼金术师一个个都挺奇怪的,接下来就算发生再离谱的事我也不会感到惊讶了。”
“很奇怪吗?我突然想起我们相遇时的事了,真是不愉快的回忆,明明我只是迷了个路就被你莫名其妙地袭击,那时的你才更加奇怪吧。”
“提高警觉永远不是件坏事,不过当时确实是我草率了,将你误认为是来杀我的那些家伙们。”
“因为我穿着整洁但是出现在下城区?那可是白天,他们不会那么明目张胆,而且那时我已经连炼金术都无法施展了,怎么可能伤害到你。”
“所以说很抱歉啊,我之前已经道过一次歉了吧,再说那样的我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关系,真是奇怪,正常人都会讨厌对方到想要远离吧。”
“或许我们都不太正常。”
停下脚步,我看向身后的米娅,漆黑的隧道里明明连人影都很难看清,我们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眼睛。
“确实。”
我看到她勾起的嘴角。
从出口走出来时已经到达了王宫地下的最深处。巨大的机械齿轮充斥着空间内部,如果不是能感知到除两人之外的气息,我大概会怀疑这布满灰尘的房间早已被人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虽然现在也无差。
“你来了。”
远处的男人露出灿烂笑容,然而我现在无心关注他的存在。
“他在哪。”
如果索克瑞斯想要让奥·台·场走向灭亡,他一定会带着姬巫女守在这里才是,只要获得了这个房间的掌控权,局势就会完全反转。
“很可惜这里只有我,那位大人现在身处何处我也不知。”
埃克森耸了耸肩,打量的目光过于尖锐让我感到一丝不悦,随后他拍起手来像是在呼唤着什么,脚下的影子汇聚一齐形成半圆,从中逐渐展露直至完全释放被困住的囚徒。老套的三流小说场面,看来那些内容也全不是虚构而出。
“你打算怎么做?”
将已经吓得神志不清的主教拉起,埃克森将右手对准对方的头部,似乎下一刻就要发动术式夺取其性命。
“你确信要听从他的话?我不知道他究竟隐瞒了多少,至少我明白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已经厌倦了,孩子,你是聪明的人,一定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别无选择。”
“所以就要拉着所有人陪葬?真是自私的家伙。”
“炼金术师从来都这样。 ”
我曾花了大半辈子去了解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被冠以「天才」的美称,被众人簇拥捧在手心,冷漠、高傲,我自以为是地站在高处俯身看着向上攀爬的庸才,眼中只有轻蔑的目光,口中只有不屑的轻笑,我自命不凡,对他人的生命以天平上的砝码为参考估量其价值,云上之人的身份让我拥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然而我什么也做不到。我看着倒在身旁的友人,昨晚他们还围在篝火前唱着吵闹的歌曲跳着滑稽的舞蹈,脸上的笑容很傻气,但我并不讨厌。
太冷了。沉重的身体一点一点将温度送出体外,我快看不见面前的景色,我快听不到你的声音,我快感受不到手中紧握的事物。
那时我明白了一切,自己也只不过是个自负的可怜之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其能力低下就连守护心爱之人也做不到。
你一定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我们总是最为了解彼此,执念这种东西究竟是好是坏我无法确定,至少你更加偏执。所以……
“你在做什么?”
原本游刃有余的脸上显现出一丝慌乱,我笑着加重了手中无声吟唱的术式,房间内的空气流动在一瞬间停止,随后逆向展开包裹在埃克森的四周。
“你或许搞错了一件事情。”
我一定是个冷漠到家的人。
“我讨厌炼金术,不代表我向往魔法。”
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法解决问题,明明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也不代表我将效忠教会。”
却依然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答案。
无形的手将咽喉紧紧掐住,血丝将眼白完全染红,泡沫一点点流下脖颈,已经没有力气去解除术式的埃克森此刻就像砧板上的鱼肉,拼命扭动以求呼吸但仍无济于事,其身旁的主教也不例外。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
所以我没有一丝犹豫。
摔倒在地的身躯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无视那具尸体走到机械齿轮包围的中央,用鞋子将地板上的灰尘轻轻扫去,一个巨大的咒术阵显露在我们脚下。
“我先发动术式运转机器,你帮我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
“使唤起人来可真是自然,交给我吧。”
口中虽然说着抱怨的话语但依然按照指示跑向大门处,这个只有14岁的少女总是表现的那般成熟稳重,所以才不希望啊,明明不是这个年纪该承受的事情,命运真是无情。
“虽然我也没资格这么说就是了。”
不再多想,我集中精力将身体的全部能量注入右手心。
果然,还是讨厌铁锈的味道。
“你看起来需要休息。”
走在前往王宫一层的楼梯上,身旁的米娅有些担心的看着我。目前的计划很顺利,倒不如说顺利的有些过头,发动术式时并没有敌方的援军前来阻挠,我开始有些担心城内目前的战况,希望他们不会毫无人性滥杀无辜。
“没事,只是太久没有剧烈运动,现在有点累罢了。”
同时我该庆幸那个术式仍能使用,虽然这些齿轮已经老化严重估计撑不了多长时间,但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战争时期的一分一秒都是宝贵的。
“这样做真的好吗?”
“什么?”
我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米娅。
“那个主教,教会还需要他吧。”
“如果你当时提出请求,我一定救下他,可你没有,而你现在看起来也并不悲伤。”
倒不如说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作为审判泰勒家族的教会中的领导者,主教柯尔达·沃森无疑是米娅·泰勒的头号仇人。
“我确实很讨厌他,也希望他能付出代价,但是如果他死了,这个国家怎么办?教会早就渗透进平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实在无法想象没有教会管理的奥·台·场的模样。”
“那就不要去想,等着看就行了。”
我从不认为教会制度可以延续一辈子,即使没有索克瑞斯这个导火索,冲突发生也只是时间问题。随着时间的挪移,炼金术这种古老的术式一定会被更加简洁方便的魔法所替代,而魔法也会因为DP能量的逐渐衰弱被新事物替代,这就是进化。
我无法知晓未来的奥·台·场究竟会变成怎样,毁灭与新生,我能做的仅仅只是抓住现在,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使它的每一天都富有意义。
“走吧。”
踏入王宫一层时所看到的景象我该如何形容?地上全是已经凝固的黑色液块,靠墙而坐几乎奄奄一息的骑士团成员们各个身负重伤,即使用再多的棉签绷带也无法抑制伤口流出的鲜血,房间内充斥着难闻的腥臭味。
“雪菜?”
昔日意气风发的友人如今狼狈不堪身体摇摇欲坠,我连忙搀扶着走来的钟岚珠尽量不碰及她裂开的伤口。
“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
“谢谢,我们坚持到了现在。”
“接下来交给我吧。”
围在王宫外围的炼金术师粗略估算大概有五十多号人,目前骑士团还能战斗的伤兵只有三十多名,形势不太乐观。
“雪菜。”
就在我陷入思考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对不起。”
左手臂整个被绷带缠住的三船栞子一脸歉意地望着我,直到现在也还是如此温柔,我盯着已经破碎的项链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没有守护住步梦阁下,是我的失职。”
“这不怪你,毕竟那家伙很棘手,再说了,你可是图书馆的管理员,保护姬巫女并不是你的义务。”
那是我的责任。
“你打算怎么做?”
从刚才开始就十分安静的米娅看着骑士团面露难色,在今天一日之内看见对方脸上如此丰富的表情变化,代价仅仅只是离开那间森中小屋,不管怎么想都是赚翻了吧,我都想笑出声了。
“当然是……”
正面突破。
推开王宫大门缓缓走出,我看着蓄势待发的炼金术师们,装模作样也好,虚张声势也好,只要让他们相信就行。
这大概是人类都有的劣性根,欺软怕硬,欺善怕恶,对于无法变得更加强大的自己,借以贬低弱者来得到「上位者」的优越感,说白了就是些自卑到骨子里的混蛋。
而面对这样的人,想要完全击垮对方就要击碎他们那脆弱的自尊心,让他们彻底明白实力的差距,彻底明白现实从而陷入绝望。
强劲的风从王城东面吹来为我送达信号,仅仅只是这些家伙就想困住我的步伐未免异想天开,如果在这里失败了可就没有资格见到对方了啊。
所以我不会停下。
⒎
世人大多皆非本我,其思想为他人之想,其人生皆为模仿,而且……其热忱也尽是引自他人。
硝烟还未脱去的平原,两位年轻的炼金术师望着眼前的景色背靠着彼此,坐在唯一一块没有被染红的土地上,他们大口呼吸,像是要将四周的空气全部吸进肺部来压制无形的闭塞感。
“我们赢了吗?”
“当然。”
听到回复后的黑发炼金术师爽朗地笑了,她抬头看着天边快要远去夕阳,此刻的世界是明亮的,纯粹的白色光芒温柔地包裹着这片大地,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就如那些嘴边整天挂着「神明」的人所说的一样,她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神圣感」,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会有没有战争没有饥荒,人民安居乐业的天国吗?
“可惜这样的我们只会坠入地狱吧。”
她看着鲜红的双手,这束光没有停留太久,逐渐浮现出的皎月带来漫长黑夜,她的呼吸越来越缓慢,身体越来越寒冷。
“真是,不甘心啊。”
“别睡夏凪,我们要撑过这个夜晚,他们快到了。”
“瑞尔……”
名为夏凪的炼金术师闭上眼睛,此刻,她的脑中闪过一幅幅曾构思的未来宏图,她会和所爱之人居住在没有纷争的城镇,开一家杂货铺,上午营业下午修业,有充足的时间去做想做的事,偶尔和对方来一次没有准备的旅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天国啊……
“如果我们出生在一个和平的世界,背后靠着一个富饶的国家,生活会是怎样的呢?”
“既然不知道,那去弄明白不就好了。”
“你会去创造一个这样的世界?”
“我无法保证,但我会尽力而为,前提是你仍在我身边,有一说一,我现在还是讨厌治理国家。”
似乎真的对此事深感厌恶,只是想着这些的瑞尔脸部扭曲成一团,能想象到搭档此刻表情的夏凪笑的更欢了。
“哈哈哈,架空政权,你不怕我造反吗?”
“你不敢,她是你唯一的弱点。”
“你这是在要挟我吗?”
玩笑般的语气,然而能明显感受到身后之人气场的变化,瑞尔开始思考若是结亚真的死于自己手中,他的这位友人会对他兵刃相向吗?
“我可不想与你为敌,麻烦的家伙。”
“我也一样,讨厌的天才。”
他们依然互相嘲弄着,十年来从未变过,只要抓住对方一点不擅长的事物就能调侃好久,他们究竟算是朋友吗?如果是,那还真是别扭的关系。
“我有些困了。”
“打起精神,夜晚还很长,我可不想拖着你的尸首去见结亚,你知道,我不擅长应对哭泣的女孩。”
“那我哭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稍微让让我?”
“这不一样,对于炼金术我从来都很认真。”
即使想要回击就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已没有,眼皮一点一点往下沉去,身后搭档的声音也离她越来越远,逐渐模糊的意识,眼前的景色失去形状归为虚无,世界在这瞬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真睡着了?真是差劲的意志,就这样还一直想要在炼金术上超越我,稍微拿出点毅力啊。”
抱怨着,嘲笑着,然而话语中的落寞太过明显让人难以忽视。瑞尔抬起头来看着天边的繁星,若是真的存在天国,他的搭档此刻一定已经成为了群星中最为耀眼的那颗星吧。
“你倒是睡的舒服,这下我可怎么交差啊……”
无奈地叹着气,瑞尔支起疲惫的身躯将身上的披风脱下。
“也不怕感冒。”
盖在已经冰冷的尸体上。
“那么晚安,祝你在天国过的愉快。”
再见,中川夏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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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知晓去往天国之路,必先知晓通往地狱之门。
被大火吞噬的房屋,孩子的哭喊,无助的求救,阴影处伸出的数条手臂像是要将我拉入这人间炼狱一样牵扯着我的脚步,然而我不能停下奔跑,我不能在这里停下。
我已经看过太多了,在这漫长的生命里,不断重复不断找寻,一千年的短暂平和让我留恋,贪婪与渴望的复杂情绪给予我借口,直到这天来临才让我如梦初醒。我已经停留太久,在这这场自己创造的美梦当中,我不愿醒来,可又必须醒来。
我冲出王城,朝着最初同样也是最后的战场跑去,纵使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五感,纵使我的意识正在逐渐消散,我也不愿再带着遗憾离去。
“你来了。”
经过千年的风沙侵蚀,这片遗迹与壁画早已破败不堪,然而我是知道的,我们穷尽一生都没有解开的谜团就埋葬于此,天才索克瑞斯唯一没有完成的课题。
“很可惜,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真是冷漠啊,不过这才是你,久违了,夏凪。”
“我更愿意你以雪菜称呼我。”
历史书上的男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若是让其他炼金术师看到这副景象一定会感到惊讶吧,绝对会被怀疑是中了幻术。然而我没有时间感叹,无名的怒意从心底滋生蔓延。
“我以为你很聪明。”
“你是在嘲笑我吗?任何人在你面前从来都是不堪的,我也不例外,‘天才’。”
“你知道现在的你像什么吗?咬牙切齿的猫咪,拼命挥动爪牙却没有一点震慑力。”
“步梦在哪。”
“别着急,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戏谑的目光,狡猾且敏锐的狐狸,索克瑞斯一向善于看透对方的脆弱然后在这之上肆意玩弄,是个性格相当恶劣的混蛋。
“这是场完美的游戏。”
“人命可没那么好玩。”
“真让我惊讶,你居然开始关心起其他人的性命了,是什么让你有如此大的变化?真想听听你这些年的经历。”
对外界报以漠不关心的态度,只专注于自己重视的事物,相当自我。是什么让我转变了?并不是什么特别的存在,我只是闭上眼睛,随后脑海中出浮现友人们的身影。如小孩子般喜欢闹腾的小霞,总是一脸认真严肃的栞子,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的岚珠,互相调侃拆台的米娅,以及,一直温柔注视着我的步梦。
“谁知道呢?毕竟炼金术师就是利益为重的墙头草嘛。”
试图感知女孩的存在,但很显然太过了解,我的这些小动作被索克瑞斯看的一清二楚。
“正大光明来场决斗吧,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满第二的位置吗。”
“只有孩子才会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争来争去。”
我不想战斗,倒不是因为还留有旧情,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从以前开始就是,在炼金术方面索克瑞斯永远都压我一头。
“新事物必然取代旧事物,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奥·台·场已经脱离正确的轨道太久了,或许我当初就不该让它升上天空。”
“过度保护,政权专制。如果有一天大陆上诞生一个新的国家,如果你与我彻底消失,仅凭他们现在的力量和状态是无法与其抗衡的,人们安居乐业太久,已经忘记了战争的模样,忘记了死亡的可怕。”
一边说着一边露出惋惜的神情,面对索克瑞斯的话语我一句也无法反驳,该说不愧是搭档吗?即使过去这么多年我们的思维也是如此相似。
“我要将奥·台·场带回大地,虽然冲击可能会造成伤亡,但活下来的生命不更加证明他们有进化的资格吗?弱肉强食,这也是自古不变的道理。”
牺牲小部分人的生命让一个种群得到进化。炼金术师总是习惯以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回报。
谈话到此结束,我看着自己脚下不知何时聚集的黑影,从花苞中绽放而出的是已经昏迷的姬巫女。
“直到现在我也不相信所谓的神明真的存在,太阳之子也只不过是教会为了控制王国创造而出的一个象征,这类人只是体内的DP要高于常人,且魔法与太阳密切相关。”
“你调查的还挺仔细。”
“这三千年我可不是白活过来的。”
现在一切已经了然了。
“我还真是被你摆了一道。”
从一开始索克瑞斯就没有伤害姬巫女的打算。他诱导我攻击步梦只是想引起那沉睡已久的愤怒与回忆,当一切矛头指向昔日的搭档后,最为了解对方的我不会再袖手旁观,而在战斗中我们可以最快速有效地了解彼此的想法。
“真是狡猾啊,当木已成舟后才将想法全盘托出,完全不给人抗议的机会。”
“强硬专横也是一名领导者该有的品质。”
“然而你苟活于世千年,现在也已经到极限了吧。”
永生不死一直都是人类的最大欲望,在很久以前就有些炼金术师企图用炼金术炼制其相关药物,很可惜这些事件没有留下任何相关记录,而那些炼金术师也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般消失在了同伴视野中,总之,妄图打破自然法则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死后的身体不可能保存太长时间,虽然现在就在这座遗迹最深处的棺材中,但我想一定早就腐烂了吧,如你所见,我只是个灵体。”
“从身体中剥离出来的灵魂一般存在不了太久,你究竟以什么来维持自己的身形?”
“你说过的,我可是天才,只要我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像是很自豪般的,索克瑞斯爽朗地笑了。
“不过你也差不多不是吗?虽然是以他人的面貌,却是合理存在了千年,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得到了永生,而我就要消失了。”
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了,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死在了那场战争中,随后又以新的生命诞生于世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如果可以我才不想这样呢。”
不管死去多少次都会想起,永远也摆脱不了那些痛苦回忆,身体原本的人格开始被之前的思想干扰直到完全被替代,我在无形之中杀死了很多人。
“然而事已至此,再去抱怨也无济于事。”
季节总会推移,只有回忆空积,心灵以外皆是虚假,言语以外全部虚构,因为连神明都是作品。
“那就顺其自然吧。”
若空虚能被填满就好了,连思想都是伪物的我,想要知道更多,想要探寻能将这颗心填满的美丽之物。所以……
“瑞尔,你还记得吗?炼金术的基本原则。”
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伴随着我的吊坠。我将口袋里的三角形金属物件拿出,这大概是索克瑞斯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事物。
“你已经完成了课题……”
“是的,这次是我赢了。”
我将它称为「贤者之心」。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看来时间已经到了。没有犹豫,我将身旁的步梦抱起朝身后姗姗来迟的米娅她们跑去,大陆已经开始下坠了。
“你打算怎么做。”
将步梦交给栞子搀扶,我对提出问题的米娅笑了笑。
“你最清楚不是吗?”
炼金术师从来都是自私且自我的,他们会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不择手段。
我也不例外。
“小雪菜……”
转过身去,我害怕看见那双眼睛,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可不允许动摇啊,这种时候醒过来什么的,真是差劲的时机。
“你放手去做吧。”
与想象之中完全不同的话语,但又像是早已知晓般感到释然,我回头看向站在离我只有一米距离的步梦,在那瞬间重合的身影到底有多少呢?无数次的分别无数次的哭喊,我们都已坦然面对无可避免的命运。
“嗯。”
于是我笑了,相牵的手在那瞬间脱离。
你知道炼金术的基本原则吗?
足以让大陆安全降落的力量,足以保护所有珍视之物的力量。
「等价交换」。
若是一般人一定无法实现吧,然而炼金术师总是狡猾的,他们善于将利益提至最大化。
而我,则是几百年来唯一的‘天才炼金术师’。
国历1325年,奥·台·场从天空回到地面,结束了长达两千年的云上之旅。剩余的炼金术师残党发动叛乱,最终在王国骑士团和魔法先锋队的联合镇压下宣告失败,炼金术从此销声匿迹。教会元气大伤,姬巫女不知去向,王国一时之间陷入无人治理的慌乱当中。
国历1327年,前骑士团团长钟岚珠联合贵族向教会宣战,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战争与谈判,教会制度最终被废除,而因DP能量的完全消失,曾经的著名魔法道具师天王寺璃奈研发出了名为「科技」的事物用以替代魔法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帮手,奥·台·场王国进入全新时代。
新历3年,在解决了大战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后,奥·台·场的现任管理层联合勇敢的青年冒险家们开始了地面的探索之旅,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奥·台·场可以完全融入这片新的大陆之中。
0.
脖子上的三角形吊坠随着主人的动作摇摆不定,涩谷的十字路口总是人来人往。
刚从附近书店买来小说的中川菜菜站在斑马线前等待着信号灯的转变,今天天气很好,天空蓝的让人心旷神怡,云朵也白的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她今早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像手中抱着的这本异世界题材轻小说一样,似乎经历了精彩的冒险,只是枕头是湿漉的。
好想快点看到故事的后续啊,上次断在了高潮部分,不得不说作者真的很会挑起读者的阅读兴趣,如果不是一边走路一边看书太过危险,中川大概现在已经拿起书来激动地翻页了吧。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是短暂的,稍微走神就很可能错过过马路的时机。中川盯着斑马线对面的信号灯,因今早出门太急而忘记带眼镜,现在只要稍微远一点的事物看起来都很模糊。
不过信号灯嘛,只要弄清颜色就可以了。
在红色转变为绿色的瞬间踏出脚步,因为人流太多中川走的磕磕绊绊,连过个马路都胆颤心惊,如果真的面对梦中那样的危机,她能勇敢站出来改变吗?幻想总是美好的,所以中川不讨厌做梦。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虽然这听起来很愚蠢,但所谓的梦境其实并非虚构,那是无数平行世界中的其中一个,她在那里扮演着憧憬的角色,过着向往的生活,而这数千世界线最后总是不可避免的交织在一起,就像现在。
时间正以0.000000001倍数流逝着。
镜头正以1000000000倍数回放着。
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粉色秀发上的花型发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金黄色瞳孔中的自己闪闪发亮。
“真巧,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聊聊吗?我对这个梦很感兴趣。”
女孩温柔地笑了。
“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想我们可以坐在附近的咖啡馆里慢慢聊,时间还很充裕。”
“比天空之城下坠的倒计时还要充裕?”
“这不是当然的嘛。”
对于你,消耗再多的时间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