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虫记·江油·养马峡·20180903(四)

在上期结束时提到的荒地里,还藏着一种常见但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蜘蛛。

肖蛸属是一个多样性很高的类群,但不同种类之间差异比较大,所以不太难认。本属中部分种类拥有不靠蛛网捕捉猎物的能力,但大多数种类每天结网,日落前后是结网和捕猎的高峰期。
本种身体细长,经常贴附在茎的表面,这是一种成功的伪装策略,甚至可以骗过不少人类。
路边的树上有一只长相清奇的幼虫。

造型很奇妙,一言难尽。尽管这种形态是为了模仿虫瘿,但总有人会产生其他的有端联想。
四星尺蛾幼虫为什么没有被哺乳动物当成拐枣吃掉,我且蒙在核桃树的叶子里。
更低一些的草叶上可以看到之前没有记录过的萤叶甲。

萤叶甲亚科的大众脸,让人一看就不想鉴定。尽管如此,本种的颜色和胸腹形状与大多数萤叶甲都有比较鲜明的差别,即使没有图片,只比对文字描述,也可以排除大多数萤叶甲。
然而,排除法用在物种鉴定里,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下下策。
出于职业道德,我还是查了查资料,如果不是自己拍的照片,我肯定懒得查。
在一个阴暗的草丛里,我找到了一种很奇怪的蜡蝉。

国内似乎没有记录过这类菱蜡蝉,相关的学位论文甚至断言:菱蜡蝉的特征之一就是“前翅交叠被覆在腹部背面”。作者真的没见过这类东西的标本吗?不见得,他可能是思维定势,觉得长成这样的肯定不是菱蜡蝉。
行吧,他有他的快乐,我也有我的快乐,自得其乐,挺好的。
稍微不那么阴暗的地方,能看到休息的茧蜂。

存疑,我参考的论文没有给出对应标本的图片。茧蜂科不同亚科之间,翅脉结构的差别甚大,如果照片里前翅翅脉比较清楚,鉴定茧蜂的难度能减少一大半。
没有看到产卵管,可能是雄性个体。
叶子的背面还有一种不太常见的羽蛾。

存疑,这又是一种靠排除和枚举来鉴定的昆虫,尽管本种前翅和腹部的特征都比较独特,但羽蛾科资料甚少,文字资料尚且难以找到,遑论图片。甘薯羽蛾这种东西当然容易鉴定,但稍微离开常见种的范畴,鉴定难度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拍完羽蛾,我还顺便照顾了一下叶尖的豆象。

我记得国内的豆象亚科好像有论文,但当时没查到,欢迎能查到的朋友提供一下doi,谢谢茄子。
常见的豆象种类一般是仓储害虫,绿豆等豇豆属植物是最主要的受害者。但本种显然不常见,这类豆象比较明显的特点是发达的触角,有的种类甚至具备栉齿状触角,宽大而开展,与身体不成比例。
数量繁多的小型昆虫使得这片草丛成为了食肉昆虫绝佳的捕猎场所。

颜色鲜艳的猎蝽,体表被毛发达,没有光泽。头部在复眼之前有一对红色的角(这不是鉴定特征,猎蝽科很多种类都有角)。本属其他种类的体色颇有变化,尤以附肢为甚。
在这之后,天黑得很快,我基本上没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直到即将回旅馆的时候,我在香叶树上看到了一只萤叶甲。这不太寻常,樟科植物奇特的气味使得大多数广食性种类对其敬而远之,因而能吃它的一般都是非常特化的类群。

鞘翅颜色变化比较大,从纯红黄色到纯暗褐色都有,不好分辨。
触角形态特化,接近红萤科,但红萤(以及其他的萤)又被称为“软翅类”,这类甲虫鞘翅较软,而且红萤鞘翅上一般有粗糙的网纹,这在萤叶甲中并不常见。
说起来,这一趟没怎么看到红萤,可能是因为季节不对吧。
再往前走就到旅馆了,旅馆门口晾拖把的树上招了不少虫子。我在同一天晚上拍到了它的成虫。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确信)。


虽然记录上说是个很常见的种,但由于灰尺蛾亚科很容易弄混,所以这些记录里有多少是真的大造桥虫,不知道。
多形种,翅膀上斑纹的变化很多,分类上最近似的类群可能是四星尺蛾属。翅形和腹部形状比较独特(尤其是腹部形状,相较于其他灰尺蛾亚科成员,宽扁得多)。
吃完饭,等了一会,天黑了下来,快乐的灯诱时光开始了。

不常见,应该没有中文资料。翅膀的斑纹很奇特,我印象里没有见过特别近似的种类。尺蛾科的坑比想象中的更深一些,仔细比对一下,很多看起来很简单的东西其实难搞得很。
门口的无花果叶子上有一只奇怪的夜蛾幼虫,我不怎么认识。

当你不知道一只鳞翅目幼虫是什么的时候,把它养出来。
然后你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个姬蜂。
泪,流了下来。
有时候,经常在草地活动的类群也会被灯光吸引到室内。

这个种不罕见,但大多数个体不长这样,因此这个鉴定可能有问题。可惜最有可能找出问题的人今年差不多60岁,也许已经退休了。
人总是要退休的,希望他们的工作成果不会被后人遗忘。
墙上比较高的地方有一只野螟,我爬不上去,只能远远地拍了一张。

图片清晰度不够,近缘种无法辨认。本属大多数种类有着非常奇特的暗黑体色和浅色的中室端斑,不同种类的形态差别十分微小,这意味着基于分子的分类学研究可能导致本属分类的剧烈变动。
我一开始以为摇蚊还是那些摇蚊,查阅了前几天的照片才发现,今天晚上的摇蚊跟之前的不一样。

虽然这个中文名很沙雕,但为了更好地嘲笑一下有关人员,我一字不差地照搬了论文里的中文名。
这位朋友读本科的时候没接触过黑腹果蝇吗?不知道melanogaster是什么意思吗?为什么要用音译这种毫无技术含量,只能凸显智力的做法呢?这是跟日本人学的吗?
搜到有。
本种腹部的颜色和斑纹比较独特,摇蚊属内似乎没有特别近似的种。
一楼客房的门上也有蛾子。

形态极其多样,红色条带的粗细、黑斑的多少和大小、中室红色纵带的有无等特征都有比较大的分异,产于四川的个体红色条带细而退化,白色部分占前翅的比例更高。
内线和外线的形状(指走向)与国内其他雪苔蛾都不同。
麻将桌下面的墙上有一只非常漂亮的草螟。

斑野螟亚科的模式属,在非洲有比较高的多样性,国内常见的只有本种。
斑纹深浅稍有分异,不同地区的标本可能有所不同。
与其他夜行性斑野螟相比,更加细瘦。
旅馆的卷帘门上,也藏着一些蛾子。

颜色比近缘的点玷尺蛾稍微深一些。只看斑纹与胡麻斑星尺蛾等种类相似,但本种小得多,停落时姿势也不同。
白天藏身于树林中,体色近于地衣,拟态效果很好。
地板上有时候也能看到蛾子。

存疑,长成这样的苔蛾我确实不太熟悉,国内外资料也都不是很多。苔蛾的几个常见属都有非常高的多样性,因此很多爱好者有一种印象——苔蛾很容易定到属,难度主要在属下分种。
情况不总是如此,碰到苔蛾的罕见属是非常麻烦的时,其难度有时不亚于鉴定三叉类夜蛾。
我甚至觉得它有可能是雪苔蛾,别问我为什么。
旁边的另一只蛾子也是个不好鉴定的主。

存疑。
体型很小的类群,以幼嫩的花果为食,夏威夷的某些种类食肉。
这个属的分类非常混乱,除了几种特立独行的奇葩之外,没有几个种是容易辨认的,多样性高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因素,种间差异小和种内差异大才是让这个类群分外恶心的主要原因。
杂物间的角落里可以找到地鳖。

比国内常见的另一种地鳖(中华真地鳖)颜色更深。胸部形状也不同。地鳖的雌性成虫没有翅膀,图为雄性。
与其他蟑螂的坏名声不同,地鳖蠊科昆虫在国内的名声还不错,中医药界似乎叫它“土元”,号称中药,但按照生物学中“近缘类群体内物质也近似”的基本原则,我有理由怀疑美洲大蠊也有同样的疗效,建议中医带师们每天煲蟑螂汤养生。
电视机附近的墙面上有一种之前没见过的蠼螋。

当地居室内比较常见的一种蠼螋,与室外常见的垂缘螋有相当大的差异。
后翅翅柄的黄斑变化很大,有些个体这个部位完全黄色,触角上白色部分的位置也有变化,这个个体的左右两侧甚至不是对称的。
图为雌性,雄性的尾钳更复杂。
纱窗上还能找到水螟。

存疑,可能是洁丽波水螟。典型的洁丽波水螟在很多细节上与这个个体稍有差异,根据检索表,本种与洁丽波水螟的区别是“前翅中室后的白色区域没有深色细线”和“后翅中区突角不达亚外缘区”,虽然找不到云南波水螟的图片,但图中的个体与洁丽波水螟确实有很大的差异,最明显的不同在于后翅中域的白斑形态。
看完了罕见的蛾子,地上又出现了一种常见的丽金龟。

分布广且常见的丽金龟。种内变异大,蓝边在某些个体中不明显。鞘翅侧缘有一排长毛,质量不够好的照相机可能照不到。
本种腹面和足金属蓝黑色,中胸腹突长毛状向前突起。
令我比较诧异的是,斑蛾也会被灯光引诱。

中文名摘自台湾的相关资料,大陆的正式资料似乎没有记录过这个种。
特征很明显,颈部的红环在同类斑型的斑蛾中不常见。
与某些毒蛾有点像,但本种体型过于小,容易辨认。
墙角有一只刚刚逃出蛛网的夜蛾。

不带偏见地说,这个种不难找。但是,真的愿意去找它的人,大概没几个。
下唇须长而前伸,这是髯须夜蛾亚科的特征,近缘的镰须夜蛾亚科也有发达的下唇须,但后者的下唇须弯曲如镰刀状。
收银台旁边也有蛾子。

有很多近似种,只看照片不容易分辨,但看过实物之后其实不难,因为本种比近似种小得多,可能只有羚野螟的一半大小。此外,本种的触角也很短。
尽管切叶野螟属是一个多样性很高的类群,但大多数种类与它并不相似,它的近似种反而不近缘。
在一楼的厕所里,我找到了一只羽化不太成功的大蚊。

台湾也有,可能是南方比较常见的种类,前翅的颜色分布和被毛都非常独特,是少数几种可以辨认的大蚊之一。
这之后,我又在旅馆周围转了转,没看到新东西,只在茶几下面翻到了一只死去多时的金龟。

种名存疑。鞘翅被覆帖伏的长毛,与常见的异丽金龟差别很大。
这个种很有趣,可能是异丽金龟属中绿色闪光种类与褐色无光种类的过渡类型,这种类型的存在表明两类丽金龟之间的差异是连续而非分散的。
拍完这张照片之后,我没再看到新的东西,等了一会之后,回去睡觉了。
如有错漏,欢迎指出
最后祝你,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