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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EY×人形觉醒】艾希:提尔纳诺(第五章)

2021-12-19 13:58 作者:进击の囚徒  | 我要投稿

这是鄙人写的偏文艺的东西,目的是让双厨狂喜,尽量让语言通顺、让每段文字都有意义,有令人无语之处请轻喷

大家可以按看剧本的方式在脑内想象电影场景

ooc、私设新人物警告

日常催开服

“相信我,你会爱上它的。”他也笑个不停,“打铁是很浪漫的事。”

“可我们去不了安大略,你提到的那家店也肯定早就没了。”

“哦,谁说我们去不了?拓瓦不会对打铁机感兴趣的。我们偷偷绕过它们,钻进去,即使不动铁锤,只摸一摸,我发誓你也会迷上这感觉的。”

“我们会回不来的。”姑娘用手撑着下巴,“你说话很新奇。如果你像那些模范生满口新语,身上还有股奇卡味,我都不会听你大谈特谈你学打铁的故事。”

他前倾身体,几乎和姑娘额头相碰。“我都听到了(I’m all ears)。”

“你懂我想要什么。”她的眼神朦胧起来。他适时后退,离开两人的亲密区。“你要明白,我们都要明白,陌生人永远是危险的,在面具摘下之前,伪善的兔子和亲切的老虎没有区别。”

“真的?”她一下子笑出声,仿佛按下开瓶钮后香槟那声受轻慢的悦耳。但姑娘并没有受轻慢,她反而很享受。特洛伊维持着假笑,透过玻璃桌看表。

“你有急事?”姑娘很敏感,“对了,你说过你在等人。”

“我姐姐,她该出来了。”

玛凯拉靠近,在他头上用力一拍。“她来了。”特洛伊指了指身后,冲那姑娘一笑。

姑娘挤起眼睛周围的皮肤,仰视玛凯拉。“希望我的混蛋弟弟没给你递避孕套。”她面无表情地说。

“你不太了解他。”姑娘礼貌地笑笑,“他是个绅士。”

玛凯拉没说话,碾碎一片碎玻璃。先跺碎,再踩上去,不紧不慢,手磨咖啡机都比不上她的靴子。

姑娘咽口水,动作明显艰涩,好像咖啡里的黄糖是那些玻璃粉末。“抱歉,她总这样。”特洛伊不动声色地插到她们俩中间,再次献上他无敌的微笑。

“让我猜猜,又一个加布里埃尔。”“你需要社交。跟同类说说话对你没坏处。”特洛伊回头,姑娘正往咖啡厅里走,一步三回头。

“那姑娘的眼神一直在你身上。”“或许她爱上我了,或许没有。不过有两点可以确认,我再也见不到她了。”“第二,我想,是你对她毫无兴趣。”“第二是,我想我们离得够远了。”

他们已经走出二百米。树冠投下阴影,而来来往往的人都行走在阳光里。她递去一个起爆器。特洛伊点上一支烟,接过来。“另外,我想我对她还挺有感觉的。”说着,他按下开关。

街对面的咖啡店瞬间冒出巨大的火球,玻璃碎片飞过马路,门窗里向外喷吐浓烟。人群(group)的反应一如既往,惊呼、护头屈膝、聚成一群群向那里看、指指点点。

“你无需向我证明什么。”玛凯拉的眼神比昏昏欲睡的人还散——二者的共同特点是对世界上除自己想干的之外的事毫无兴趣,“我有时候会想,你从来不会被她们影响到任务的原因,正是我为什么喜欢你的原因。”

“我爱你。”

“狗娘养的。”玛凯拉扭头就走,特洛伊笑着追上去。

若说世界上有比政客的嘴更虚伪的存在,那一定是特洛伊·洛马克斯的笑容。玛凯拉深知,他的微笑和誓言比他吐出来的烟更廉价,比旧日的美梦更虚假。

“我们为什么非得这么做?”

“我讨厌重复我说过的话。”

“我也讨厌整天干没意义的活。”特洛伊的脸突然抽搐,烟掉在地上,他刚想捡,一个人的脚踏了过去。他扭头盯着脚的主人,保持弯腰捡烟的姿势,头发遮住脸。

玛凯拉安静地等。十秒后,他直起腰来。

“过去五天,我们做好计划,布置妥当,然后呢?就开了一辆没刹车的车、炸了一家咖啡馆。我甚至不知道意义何在。”他沉默了三家店面的路程,“我是说,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意图,这很重要。凡事都离不开动机与目的。我享受完成目标的快感,但那是在了解原因的前提下。了解原因,人肉烧焦的气味才不那么刺鼻。闻闻对面的味道,我早餐都要吐出来了。今天早上我花大价钱吃到了真正的煎蛋,和化学垃圾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现在却几乎要因为咖啡和人肉烧烤而浪费掉。”

“我理解(I understand)。”她只说了两个词。然后,又重复一遍,再加上一个叹气。

“我理解。”

意义何在,答案很明显。他们给的多。而且玛凯拉对雇主动机兴趣平平。当时,他们接到联络人消息,称有个宗教组织想雇他们,出价无理,接或拒绝全凭意愿。

“要闭嘴吗?”安全屋里,特洛伊问。

“没提。按规矩来。”

“干得越久,就越想罗伊德。他从来对我们撩开斗篷。”

“是对你。他因此落了个坏死法。”

“我们最不期望的坏死法就是慢慢地死。”特洛伊拿过酒瓶,“万幸他死在我向他道别之前。”

“放下酒瓶。你最好习惯无声的告别,体育场比夜晚的街头光明正大多了,所有东西都是聚光灯的鱼肉。球网对面对手的扣球太软,软绵绵,等你真正失手让你想干掉的人回过神来,他的攻击比拓瓦的动作还凶。”

“我当过运动员,知道不可能没有失误,哪里都一样。所以该怎么办?”

“世界要你自己去探索才显得有趣。”

“老大和教师都是你,我得听你的。”

“先别急着拼命,把鱼线放长,如果巷子有二十米,就让他跑十五米。等他因希望到来而慢慢丧失力量。”

“哇哦。”

“经验之谈。换衣服时你经常看到的那条疤就是学费。”“哪一条?”“最长的那条。”

“我可不想有这种太刺激的经验。”他灌了一口酒,“要去吗,撞上布里顿,整个方舟城的人都救不了我们。布里顿跟所有人做生意。”

“曾经有个机械拜物教买我去干活,算钱时想把我杀了赖账。结果我把他们老大的肝脏拌着腰果和一大块阿姆龙甜饼吃了。开玩笑,我把他扔进绞肉机里,撒在他们活动的据点。不过在之后我失业半年,因为业界对我有了些成见。”

“他们后来又雇你了?”

“把酒放下,该走了。路上我告诉你。”

他们驱车前往城郊。十分钟后,特洛伊发现他们回到了之前经过的十字路口。又过了半个小时,当他认为玛凯拉要转弯,她却直直穿过红绿灯。“我看不懂你的路线。”他抱怨,“这样走会赔上双倍的油钱。我们又不是在米诺斯迷宫里。”

“用一点油钱换你脑子里的一条准则。绝对划算。记好了,时刻关注车辆行进方向,打先手,准备时间多一秒,你就多一条命。为此你必须熟悉实时路况,顺便把方舟城的地图背下来。”“所以呢?你以为我意识不到你绕了弯?”

玛凯拉没有正面回答。“猜猜我要去哪里。”

特洛伊翻个白眼,用力靠在座位上。“保持虚心,小子(boy)。”车速开始下降,最后停在路边。她把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扭头看特洛伊。“我们到了。”

特洛伊下车,面前的商务楼大概有近二百层。“我们的雇主是个白领?”

“守夜人说雇主从来不离开这里。‘我就没听说过他离开过顶层的房间。’”

“我什么时候能和守夜人接头?”

“收起不符合你身份的幼稚发言。我还活着,守夜人都不会看你一眼。”她握起拳头转动手腕,“这次会面我需要你闭上嘴。这次是例外,没有可学性。走吧。”

特洛伊再次抬头仰视。大楼仿佛是他华而不实的美梦,从楼顶以下的部分没有任何意义。他的人生显得头重脚轻,随时会轰然倒地。

他跟着玛凯拉走进商务楼,前台以笑容应对。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品酒器似的圆盘,挂在她黄色的衣服前几乎看不出来。“我们找犹大(We come for Judas.)。”玛凯拉说。

前台表情的变化酷似半机械人变成拓瓦的过程,毫无预兆、反差强烈。她指了指电梯。“十三层,按六次。”她的嗓音快低到次声波范围里去了。

他们走进电梯,玛凯拉按了六次十三楼的按钮。电梯以一个速度上到十二层,在第十三层变成第二个速度。门开了。

走廊里空无一人,没有楼梯间,连门也没有,只有尽头有一个房间。玛凯拉毫不犹豫地拉开门。里面是个大书房,房顶六米高,没有复杂的内部构造,倒是有个奇怪的小房间,特洛伊看不懂。

他们进去,里面的十几个人都各自为政,没人往门口看。除了两个男人。

“我满心期待守夜人在跟我胡扯。”较壮的那个挺直腰。他是个黑人,光头,蓄一层短胡子。

“你就这么教你的徒弟,在一个有忏悔室的书房里,用跟我斗嘴时的胡言乱语?”玛凯拉似乎永远不会受他人影响,“亲爱的,你师傅在开玩笑,守夜人从来不胡扯。”

另一个脸上总盖着几层乌云的人勉强点头。特洛伊认定他奇卡上瘾。

“你也带了徒弟。两年前我更相信你会给自己来一针然后赤手空拳去跟拓瓦对决。”

“世界变了,威尔。有些事情的确会维持原状,但有些事注定变得面目全非。”玛凯拉说这话时显得很疲倦,“他叫什么名字?”

“霍利斯·梅奈尔。你的小子呢?”

“约翰·达马斯。哦。不对,我记错了。是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

威尔考克斯明显不在乎。“该死,你还是喜欢打哑谜。”

“我说了,有些事情会维持原状。”

旁边走来一个人。“主保佑。几位,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特洛伊的脸色很难看。玛凯拉挑了挑眉。“我们准备好了。”

来人将双手以奇异的方式握起。他穿着长袍,个子不高,脸上的表情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首先请各位明白,我们是政府所不承认的组织,给我们干活要承担一定责任。”

“你们能联系到守夜人,现在居然担心我们是守法公民。”玛凯拉不耐烦起来,“要么直说,要么我们现在就走。”

他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特洛伊由此看出他不懂行情。“抱歉。”他哼哼唧唧的,“请原谅我们不能过早告诉各位目标人物。主要任务需要由瓦伦泰女士和——”“好了,我知道了。”

他咽口水。“我们的计划有很强的变动性,需要几位随时待命。我们会在任务开始前一天至一小时前通知。这样的安排如何?”

“我没意见。”威尔考克斯耸肩,“只要你们的报酬的确是那么多。”

“这个当然没问题。”他递来几个耳机,态度之殷勤让人怀疑他的立场。

“好了,谈妥了。”玛凯拉打个手势,“我们会待命的,随叫随到。”

那人一脸想吐的表情。“等等。”威尔考克斯阻止玛凯拉,“朋友,你中午吃坏肚子了吗?”

他的不适感出现得太突然了。他捂着肚子,腰弓起来,好像胃里有只蝴蝶。“小心(Careful)。”威尔考克斯拉长声音,左手扳住沙发,准备随时翻到后面。

那人开始吐胃液,然后是血,他的双腿开始支撑不住他的身体,慢慢跪下去,彻底倒下,不动了。

四个人等了好一会。“我还以为他的肚子里塞进了炸弹,会溅我们一身肠子。”威尔考克斯不屑。

“慢性毒的速度,剧毒的毒性。能实现吗?”“我想到十三个方法,就在你说话的当口。”“他不是真正的参谋。”“废话。他是个棋子,被用来给我们示威。”“注意措辞。有人有意见了。”

周围的人围拢过来,围着地上的死者。他们尝试从人群中挤出去,没受到阻碍。特洛伊注意到,围过来的人衣着统一是深黄色,先前女前台项链上的图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他们的衣服上。他们低头冲着死者,双手合起,念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句黏连,根本听不懂。特洛伊偷偷看那个叫霍利斯的,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是时候走了,” 玛凯拉打个手势,低声说,“别管你该死的报酬了,威尔,他们会守信的。”

他们开门离开,沉默地下了楼,直接走出大楼。威尔考克斯冲玛凯拉张开双臂,后者从他身上拽下一个小东西,在脚下碾碎。“他们应该选一个手熟的。还有,威尔,能教教这小子吗,他需要学习如何使人痛苦。”

“你需要找到材料。”他粗声大气地说,“我和霍利斯都能演示,演示给你看,你得自己学。”

特洛伊不作声,也没反应。“够谨慎。”威尔考克斯哼一声,“我不走你就一直盯着我,是不是?好吧,我先走。我永远找不到对付你的方法。”

他忍了又忍,还是对玛凯拉做出一个硕大饱满的笑,带着他阴沉沉的徒弟坐进路边的大众。玛凯拉冲开走的车挥挥手。

“那群人刚刚在祷告。”

玛凯拉回头看他。“当年守夜人说你有博士学位,现在你总算想交代了。”

“这是种汉藏语系语言,语音像缅甸口音,藏语词汇为主,有少部分他们生造的词,还有发音像法语和西班牙语的词汇,语法大概是照搬了藏语。”“能听懂吗?”“我需要时间和材料。”“你会获得材料的,活生生的材料,不过会晚一点到货。”

自然风吹进特洛伊的耳朵里,他昏昏沉沉的大脑忽然一跳,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脚步没停,于是当路灯杆出现在视野里时,他下意识抬手摆出架势防御。

“有什么发现?”玛凯拉从来不会放过他微小的反常反应。

“这栋楼是他们的私人财产。”他如实说出判断。玛凯拉没回应,她眼神淡漠,特洛伊第三次抬头,大楼充满敌意地俯视他。他感到头晕目眩,钻回那辆狭小的轿车里。

接下来一周,他们没干任何事,因为雇主那边保持沉默。从那栋大楼里进去又出来的第五天,他们接到指示,开着指定的车等在路边,按要求冲过马路,撞向人行道,不过那辆车刹车失灵,让特洛伊的头撞上了方向盘;军警没为难他们发现是刹车失灵后就放他们走了。当天下午,他们按要求炸了一家咖啡馆,玛凯拉说雇主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因为附近几个明显有任务在身的同行都在旁观。同一天晚上,他们再次收到消息,有威尔考克斯和霍利斯一起行动,地点在大桥街21号附近,给一个古典改造人一点教训——那头的原话是“给那位一点指引”——要求不影响无关人员,不能杀人,如果有人同行,不能对目标以外的人下手,同时会有一位组织成员全程跟随。跟守夜人碰头后,玛凯拉这么转告特洛伊

玛凯拉要求特洛伊制定计划。

半小时后,四个人来到大桥街。现在是晚上八点,天色开始模糊,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像个古希腊神庙。”特洛伊看着用石柱装饰的公寓,“我们可以提前开几间房,免得到时候跑不了。”

威尔考克斯斜眼看他。“对付古典改造人。”玛凯拉靠着墙说。她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懒散姿势。“快点,大伙都等着你的计划。”

“我们真的不能把他带走慢慢折磨?”

“不行,雇主的要求。”

“没法成功。既然这样就没法成功。”他告诉他们,“要我说,这个任务的困难之处只有一个,如果用麻醉剂,达不到教训的效果;用其他手段又难保不打死人。”

威尔考克斯开口,他的声音像台混了杂质的痛苦工作的氢气发动机。“如果我说,对面的杂种几乎没法用钝器杀死,甚至难以昏迷,你会如何?”

“会很好办。”特洛伊大声说,“比现在好办十倍,我甚至都有了完整的计划。在附近的街区安装运动传感器,有人经过就暂停行动。行动前启动信号中继器,切断摄像头的讯息,我们藏在这些柱子后面,路灯照不到。我和派来的人在前面吸引目标注意,玛凯拉从楼顶冲他扔东西,趁他晕头转向,你从后面把他一下放倒,然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展示我要学的东西了。他的大脑是人类的,仍然会对冲击做出反应。”他突然停下,令人讨厌的后知后觉。他舔了舔嘴唇。“所以……”

威尔考克斯不怀好意地笑,玛凯拉的眼神略带怜悯。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传话的守夜人联系的不是他。“好吧,”他勉强挤出笑容,“让我们做吧,抓紧时间,毕竟没人告诉我目标什么时候来。”

“我必须承认,你的计划是典型的菜鸟作品,烂得一塌糊涂。”玛凯拉评价道,“不过考虑周全。想冒个险吗,威尔?”

 

特洛伊看表,秒针走到整点,他探出头。楼顶方向闪了三次手电筒光。他又回到阴影里。

和特洛伊同行的男人明显紧张,半小时前他就抽了一支烟,现在又不停吞奇卡,弄得自己呼吸困难。他吞咽口水,走来走去,一会拿出棍子,一会揣进口袋,双手无处容身。他甚至握起双手,嘴里念念有词地祷告,祈求某个神灵的宽恕。但他的确很听话,好奇心死死压住不露头。

特洛伊试图翻译对方的祷词,但他发音不标准,说话结结巴巴。特洛伊放弃了,转而检查武器。对手的信息过少,他对这次行动的信心正在流失。金主的资料详尽,但并不是杀手想要的,特别是让人迷惑的要求不杀的指令。他想到一个好比喻,打算完成后告诉玛凯拉。

旁边的男人停下不安分的小动作。特洛伊以为听到了神谕。“先生,那位来了。”

特洛伊极其震惊,他担心自己的眼球会掉出来。他瞪着男人,直到他有点害怕。“先生?”这个信徒不知所措,伸出手去,但没敢碰他。

特洛伊死盯着他不放,另一只手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抬起,按住耳机。“玛凯拉,他……那位来了。”

“收到。我看见了,注意听我的指示。”

他做了一个半分钟的深呼吸。“准备好你的武器,我没下命令前别动它。我会先出去,五秒后你再来,注意模仿我的动作。”那人忙点头。

特洛伊向外看看,又确认一次甩棍的位置。极端难熬的十几秒。他心里的不安达到极大,简直让他回身逃跑。但他忍住了。玛凯拉的判断从不出错。没人见过她出错。

她永远是对的。

“该出来了,小伙子。”玛凯拉的声音沉到了海底。特洛伊进行几次快速短促的呼吸,用力咬牙,踏出门廊,走到路灯下。他步幅缓慢,重心稳定,目视前方,走出七八步(到底是七步还是八步,他记不清了)才转正,两脚稍微开立,直面那个改造人。

对方收住脚步,看来是刚注意到他。那人披散着长发,穿白色衬衣和黑色皮夹克,下身是长裤和靴子。特洛伊能看到“那位”的脸,是个女人,而且大概率在成年前后。

他皱起眉头,感到困惑不解。他脑中的好几个备选方案全部失了效。这个人完全没有进行古典改造的动机,不是男人,不是军人,身体单薄。雇主模棱两可的情报在耳边恼人地回响。看不透动机让他几乎没法冷静思考对策。

他的临时搭档照做了,看不出有什么破绽。他喘息得更厉害了,像个缺乏保养的老式风箱。特洛伊瞥一眼他的手,抖个不停。

对方结束迟疑,采取和平姿态走来。特洛伊等待着。

她走到那块带有轻微凹陷的石砖上,玻璃瓶如约而至,精准砸中她的头。后面的两人悄悄钻出来。

她捂着头,脚下不稳,几乎摔倒。特洛伊稍微放了心。至少在对方是古典改造人这点上雇主如实相告。

她挣扎着要起来。威尔考克斯挥起钢管,往她后脑上重重一击,力量大到让特洛伊都有些担心。“后脑,让它失去平衡,最致命的地方之一。小打小闹可不能瞄准这儿。”

她彻底倒下了,双手护头,任人宰割。

四个人走上前,环绕着她,俯视着她。她笨拙地翻身。“我想还是别让她记住我们为好。”威尔说,双手握住,像打高尔夫一样一棍敲在她侧肋上,发出的动静不比玻璃瓶爆开小多少。改造人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像浸入热油一样蜷曲起来

“腋窝是另一个神经密集处。”他说。

霍利斯按着拳头上的铜指套,蹲下给了她胃部一拳。“她的肌肉很结实。”他说,“非常结实。以普通人的力气没法伤到内脏。”“那再好不过。因为胃出血可以限制对方持续行动能力,特别是在肾上腺素耗尽后。”

特洛伊发觉手上握着东西。低头一看,那把伤齿龙的刀刃处于弹开的状态。他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亮了刀。

他们开始对无法反抗的改造人施以拳脚,对她无法顾及的地方重击,有条不紊,十分节制,仿佛暴力只是一种途径,而他们要通过它去往某个更高远的地方。这种虐待容易让人兴奋莫名,他们的动作就像艺术,精确无比地招呼在人体每一个脆弱的地方。他们干得那么投入,长久以来缺少的灵感和能力都得到了释放。看看过去,没有人能经得住他们的全力,就像世上最巧手的工匠,与他相配的只有最精致细腻的大理石;而他们缺少的正是没法被杀死而又能做出反应的最真实的人体模型。

人人都喜欢暴力,有合适的契机,大家都会把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往死里打。大家的契机都很难得,普通人和艺术家都是公平的。区别在于,艺术家视其为工作。

不喜爱暴力的人,特洛伊还是头一次见。

殴打持续了五分钟。最后,霍利斯用他嵌了钢板的靴子一脚踢在她下巴上。她被踢得仰面朝天,嘴巴微张,眼睛半开半合。“她确实是绝佳的靶子。”威尔考克斯调整呼吸,“给她一顿揍不会改变什么。”

“她还会站起来的。”霍利斯说。

特洛伊旁边的人一个劲念祷词,不停哆嗦,好像躺在地上的是耶稣。“我想我们可以让它就这么过夜。”威尔考克斯活动脖子,“然后你的老大就应该付钱了。嘿,懦夫,你听到了吗?”

“安静点,该亚法。”

“你说什么?”

特洛伊没理会他的怒目而视。“我说安静点。”他说,“看她。”

几乎昏迷的艺术品举起了手,用双臂护住头。“架势松散,毫无意义。”威尔评价。

“你看不懂这姿势吗?你难道不明白情况的严重性?看看她,那个——”特洛伊听到背后有脚步声。这时,他及时做了明智的选择。

“少说话,多做事。”玛凯拉边说边看终端,“我们都明白,不是吗?”

霍利斯盯着玛凯拉,眼神阴郁。“是的。的确是。”他病恹恹地回答,“来吧,让它睡个好觉。”他轻而易举拨开她的手臂,抓着衣领把她的头拉离地面。“它真沉。”

“制造脑震荡的最佳方式,”威尔考克斯举起钢管,“这样。”他踮起脚,全力向下砸。改造人的头先碰上钢管,又砸在地面上。她的手臂垂下去,彻底昏迷了。

“这小子如何?”“像所有不懂规矩的小子一样。他最需要学会的是在正确的时候闭嘴。我可不保证他学到多少。”

“别误会,威尔,我没指望你会毫无保留。”她掏出中继器,看看表,“离规定时间还有两分钟。”

“我们能在一分钟内解决你。”威尔考克斯吼道,“仅仅是因为老板要你们活。否则我就卸那小子一条腿,再丢给猫头鹰。”他挥挥拳头,带着霍利斯离开了。等他们转过街角,玛凯拉抬手给了特洛伊一下。

“下次再犯浑,就把你扔去喂拓瓦。”

“看来我能喂饱几条命,顺便引发一场冲突。嘿,他们两个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什么?”

“暴力啊,他们是怎么做到用杀人的力度痛殴她还保持不眨眼的?”

“如果有的选,我想威尔会很乐意消除情感。”玛凯拉看一眼终端,“他们是人,情感是不可避免的,很微小,但不是没有。至于是怎么做到的,首先,这是他的工作;其次,他精于此道且热衷于此。”

他耸耸肩,继续盯着昏迷的改造人。那个胆小的信徒不知何时溜了。

“你看上她了?”“……冷笑话?”“所以我才说你迟钝到没发觉刚刚几乎丢掉脑袋。”

特洛伊咬了下牙。“有什么发现?”玛凯拉问。

“她的动作。到几乎昏迷的状态还试图抵抗,而且为什么是最后?普通人可不会下意识做出类似的防御动作。还有她的声音,那呻吟声太动听了,我甚至觉得他们在殴打一个天使,但我感觉到的是恐惧和威胁,能真正要我命的无差别威胁。我想说,”他对上玛凯拉的脸,对方的表情比瓶装水里的铁锈味还淡,“我们不该这么做。”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想。天是刀,地是铁板,而操刀人正昏迷不醒。

“该死,他们居然不直接告诉我信息,而是让他们内部的人转达。”特洛伊忽然发怒,“这个活见鬼的改造人绝对不是普通货色,说不定这个家伙是他们的试验品,否则杀了她对情况没有任何影响。”

“安静。”玛凯拉命令。

“她是个真正的战士,天生的战士。玛凯拉,我有预感,我们会被雇主害死的,就因为你决定接下这趟活。”

“我们已经死了。”她说,从特洛伊口袋里掏出烟盒,“自从以失败告终的战争被世人遗忘,我们就已经死了。”

“至少你自己从战争中活下来了。”

“活下来的只是我的肉体。当我睁开眼,我目睹了无数条正义的生命缓缓上升的过程。我不希望我活过来,我想念死前的那片虚无的光明。人们走来又走去,人们出生、作恶后死亡,只有祂的灵在水面上穿行,而我们就是祂的复仇之灵。”

“你在说什么?看在奇卡的份上请说英语。”

“我们只是两个演独角戏的。还有,亲爱的特洛伊,别再跟我提奇卡。”

特洛伊比了个无奈的手势。他丢开帽子,用力靠在墙上,怒视着自己影子的影子。几分钟后,他甩手腕看表,离开墙壁,随后像是挨了一针似的重新恢复活力,还做了几个滞空时间很长的屈膝跳。玛凯拉递给他烟盒,他抖抖衣服,直接放进兜里。此时他干劲十足,关节里注入了润滑剂,而面前是一个无法防守的对手绝望地等待着他的扣杀。

“快天亮了。我得抓紧。”

玛凯拉知道,白天踩他烟的人玩完了。那根烟是特洛伊神经抽搐时掉的。平时就算故意踩他的新皮鞋,他也不会说什么。“给你两个小时,然后回六号安全屋等我。他们没结账,还会有新任务。”

“一个小时就够。”他冷笑,脱下大衣,拎起旁边的包,冲玛凯拉比个手势,跑开了。年轻人的时代似乎的确到来了,她想。当然,她自己也才三十六岁,但她认定自己的心态比方舟城里大部分人都更加老态龙钟。

玛凯拉回到神庙中,进入提前撬开的一间房里。对付监控录像的好方法,以某种方式留在原地。她按下中继器,监控设备继续工作。她感受着尼古丁在意识中聚合成型,深呼吸,想象这件事可能的结果。她沉浸其中,想个不停,直到饥饿感开始抗议。她又看终端,附近的街区仍然空无一人,诡雷也始终未被触发。但她深知,今晚顺利,不代表以后顺利,玛凯拉·瓦伦泰知道。

很遗憾,恐怕特洛伊·洛马克斯是对的。今天他做的所有判断都是对的。

希望这个故事能给你思考,这样再好不过

邪教出现啦,本部最大反派

我真的想知道是哪位好心的同志每天给我刷阅读量,我真的想好好感谢你啊

下一章,艾希开始出手,大家可以想象终结者打综合格斗的场景

封面图https://www.pixiv.net/artworks/67595903喜欢请支持

封面图,我的设定里也会涉及到艾希的猫耳和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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