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译练习】《剧终如期而至（思い通りにエンドマーク）》 20
斎藤肇 著
20
黑暗会催生恐惧。
哪怕置之不理，它的存在本就足以令人生畏，再加上夺去两条性命的杀人魔也许藏身其中，更是让恐怖感倍增。
但唯有一件事是板上钉钉的，我必须调查这座洞窟。
“当心点，里面的结构连我也不是很清楚。”
角馆先生对宇城说道。
地图是不存在的。
即使宇城有过多次进洞的经验，也不可能把洞穴的每个角落都探了个遍。洞里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岔路，还有些地方拉着绳子以示警戒。
我们必须彻底搜查整座洞窟，就连那些地方也不例外。就在刚才，我们不顾禁止入内的标识擅闯了进来。一块颇为陈旧的告示牌警示我们“闲人免进”，可如果有人藏进洞里，走的极有可能是这条路。
四下仿佛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身后传来宇城的脚步声。
就算心知肚明，恐慌仍旧徐徐爬上心头。我一回头看见的会不会是鬼怪？它会不会立刻将我一口咬死？脑海中只剩下胡思乱想在无休止地蔓延。
“还好吗？”
“嗯，没事。”
若非时不时地交流上几句，恐慌随时可能会突破临界点。
宇城的任务是在我身后放下绳子。他准备了四捆左右的白色塑料绳，以标记行进路线。因此前进的速度并不太理想，可这也是出于无奈。
“记得看紧绳子啊。”
我说道。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采用这种极为古典的方法。
可既然自认为是推理迷，稍后我可不希望那些古典老派的戏码又被搬上台前。
单手拿着绳子走进洞窟，结果绳子在半途中被人截断，就这么迷失在了洞里。我不想重演诸如此类的俗套情节。
鲁莽闯进洞里的主角们此时不会发觉绳子已经被割断，还慢悠悠地拖着它继续往前走，所以才会在洞里变成无头苍蝇。
虽然方法仍是古典的绳子标记法，但我们可不打算照本宣科。那种情况从一开始就在我们的预想范围之内。
决不能拖拽绳子。前进多少距离，就从绳卷中放下多少。这样做的好处是哪怕某处被割断，绳子也会留在我们行进的路线上。
假如遇上了死胡同，我们也考虑了标记死路的方法，以免再次碰壁。只要边收起绳子边原路返回至分岔口，留下一张便签纸，证明这条岔路已经调查过了。如此一来，便可避免重走老路。
必须要切实汲取前人留下来的教训。譬如乱步在《孤岛之鬼》中就记录了常人容易掉入什么样的陷阱。作为推理迷，对于重蹈覆辙一事当然要避而远之。
我暗自苦笑着。
身后的宇城自然是看不见我的表情。之所以苦笑，是因为我想起了那部作品中两位登场人物间的关系*。
【指《孤岛之鬼》中的诸户爱上了同为男性的蓑浦，而蓑浦并非同性恋者，却多次表示自己并不反感诸户的爱意。】
我可以诚心发誓自己绝非同性恋者，也从未期望过拥有类似的际遇。但必须要承认，宇城的风采面容难免会让我往那方面去联想。
“洋司啊，你真觉得案子的真凶藏在这座洞里吗？”
宇城开口道。
果然他也不对我抱持有那样的情感。
“只是说有这么一种可能……。有什么不好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假如凶手就混在留在屋里的那群人当中，那现在岂不是下手的绝好机会吗？”
“为什么这么说……”
我头也不回地反问道。宇城的话语不知为何如针尖般刺激到了我的神经末梢。
“你不是收到过警告信，让你不要继续跟案件扯上关系吗？”
“嗯。”
有什么正拨弄着我的神经。
“凶手说不定会想，咱们俩孤零零地跑来这种地方，就算有来无回，从此失踪，也不奇怪吧。”
他说得很对。
二人都握着手电筒步行前进着。在行进的同时留下绳子作为标记，因此我们的位置可谓是一目了然。
假如杀人凶手在场，我们二人多半会成为两块活靶子。
当然，我之所以没有孤身犯险，而是选择两人协同调查，为的就是提防此类状况的发生。
可万一凶手带着枪，我的谨慎就毫无意义了。
想来也是相当窘迫的一种情况。
！
“啊……”
我低声将尖叫咽在了嗓子眼里，只因脚步突然失去了控制。刚一感受到脚底濡湿的触感，我便滑倒在地。
刹那间，我恍若被抛进了眼前这片黑暗之中，潮湿的空气划过脸颊，身体好像在不停地下坠。
那是个小小的坡面。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腰间挨了一记重击。
“没事吧？”
宇城惊慌地向我靠近。
他手中电筒的亮光径直刺入我的眼睛。被光线晃了眼的我随即紧闭起双目。
“小心点，地上很滑。”
我提醒道。
好疼。
随后默默揉搓着自己的腰。
我滑出的距离甚至不足一米，大概也就七八十公分。但脚下净是些坚硬的岩石，重重一撞也让我伤得不轻。没撞到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小心。”
正当我准备起身时，头顶响起了宇城的声音。口吻中饱含果敢且明确的意志，像是在对我发出命令般。
刚刚出于对我的担忧而表露出的怯懦早已消失不见。他的嗓音里满是威严。
“怎么啦……”
我略带惊讶地回应道。一直握在左手的手电筒碰到一旁的石子，让它滚动了起来。
嘎哒。
有什么发出了碎裂瓦解般的声响。
“别动。观察一下周围，动作慢点，别掉下去了。”
宇城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我清楚地听见被左手拨动的那块石子不知滚向了何处，随后坠落而下。
宇城将手电筒的光线打在我的四周。
“有个大坑，不对，搞不好是断崖。你冷静点，慢慢挪动身子。”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好巧不巧，我偏偏在如此要命的地方滑倒。我摔倒的位置恰好是洞窟与绝壁交界处的斜坡。
在离坠崖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有块平面，我似乎勉强停在那块平面上。
“左边是悬崖，你慢慢把重心往右边挪。会没事的。”
宇城的口吻中有种不可抗拒的意味，我唯有服从他的指示。假如宇城有意害我，那我连挣扎求生的机会都不会有吧。只要故意把左右颠倒着说，那我必将跌下悬崖。
不管怎样，我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宇城。缓缓将重心移向右侧，接着慢慢伸长脖子，看到了险些将我吞入腹中的那道断崖。
那里一片漆黑。
我试着将握在左手的手电筒缓慢朝那个方向转去，可它又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下意识松开了手。
“啊。”
先发出惨叫声的是宇城。
我的手电筒被幽暗的深渊吞没。起初没有一丝动静。片刻后，它才发出干涩的响声。
“好深啊。掉下去会没命吧。”
他淡然开口道。他这话说得未免过于随意，反倒叫我心里发怵。岔路口的那条“禁止入内”的警告，背后原来是这样的含义啊。
我似乎感应到了手电筒被摔碎、灯光随之熄灭的瞬间，如同它的垂死哀鸣般。
不过，看样子我是保住了性命。
将身子扭转到俯卧态后，我总算能站起身来。
“杀人案还没着落呢，我要是死于意外可就不好笑了啊。”
回头想想，还真是九死一生。
“是啊……”
宇城的声音在颤抖。刚才他是那么的坚实可靠，现在却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甚至能透过黑暗感受到他急促的喘息。宇城的紧张似乎要更甚于我这位意外事故的亲历者。
“真是走了厄运啊。”
我故作兴奋，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可我大概是失败了，从喉中挤出了比预想中更加沉闷的声音。
厄运。——说起来宇城也曾命悬一线，险些摔下吊桥。两具尸体，还有两个差点成为尸体的人。
一阵恶感袭来。
没有如此这般说得清、道得明的理由，只是有种难以名状的恶感。
黑暗深不见底，相比之下，手电筒的光芒实在太过微弱。
一如现在的我。
这感觉，就好比做了一场考试的梦。我曾数次做过同样的噩梦，梦见自己不知何时已身处考场之中，入学考试的卷子就摊开在面前，可我却无从下笔解答。只能任由焦躁情绪汹涌滋长，无力克制。
我萌生出了放弃调查的念头。
而在另一头，我的理智也在不停呐喊着：“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